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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清冷O苯基乙胺出了差错

    第121章 我们分手吧


    庄饮砚请了三天假调节心情, 这三天过得几乎麻木不仁,足不出户在房间里思考。


    而肖询真的做到了没来找他,只是在手机上会在早中晚的时候, 给他报备自己吃药的情况,对方迫切地想要向他传递自己积极配合的意识,以挽回他的心。


    最后一天假期, 吃午饭的时候, 周时逸试探:“要不要再多请几天?”


    “不用了, 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有气无力地回答他的话。


    “行, 送你回学校之后我下午也要出发了,”舀了一碗汤,庄闻萧递给他, 眼睛却看着周时逸, 开口,“我导师在催了。”


    “嗯。”周时逸轻声应下。


    雨季过去之后,天气便逐渐转热,窗外明媚的阳光自玻璃车窗破入。


    庄饮砚靠在上面, 盯着成排的已然长出嫩芽的树干,盎然勃发的绿意也没能成功将他的精气神唤醒, 反而衬得他更加颓丧。


    主驾驶位上的人时不时从后视镜观察他, 嘴角的淤青都没化开, 庄闻萧在心底暗骂那个狗崽子。


    那天和他打完架之后, 对方的信息素残留和他本人一样, 死缠烂打搅得自己晚上骨骼疼痛, 怎么睡都睡不着, 是他自己强行打了一针信息素增强剂, 才勉强舒缓一点。


    庄闻萧开口嘱咐:“好好吃饭, 好好睡觉,好好读书,和之前一样就好。”


    “不许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你想要的话,成千上百个都有,当然我是不建议你随随便便找人的……”


    庄饮砚倒是没有出声,反倒是副驾驶的周时逸听到后面,太阳穴青筋突突狂跳。


    没忍住抱臂,冷漠瞧他:“你能闭嘴吗?吵死了。”


    庄闻萧往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噤声继续开车。


    过了红绿灯拐弯就是离庄饮砚宿舍最近的西门,庄闻萧本想靠近把他放下来,在车子驶向前靠近的时候,庄闻萧提前一步看到某人站在门口守候的身影。


    在认出车子的号码牌之后,肖询顿时精神挺直腰板,朝他们投来希冀的目光。


    “靠,他还敢出现?”激动地锤了一下方向盘,停车解开安全带准备下去。


    周时逸拉住他:“你冷静点!”


    “哥,”适时喊住他,庄饮砚望着前方嗫嚅,“我自己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呼吸粗重地望了他好一会,庄闻萧甩手:“不管你了,随你便!”


    说完便不再下车,庄饮砚刚打开车门,肖询就眼巴巴过来问他:“有没有行李?带了什么?我替你拿,好不好?”


    “没什么东西,我自己来就好。”把自己的书包取出来,垂眸看见他伸过来的手。


    前些天的创口都没痊愈,也没有做处理,庄饮砚不可自抑地蹙起眉心。


    专注他表情的肖询立刻收手,畏畏缩缩跟他解释:“不是的,我没有故意不包扎,我、我我第一天涂药了的,后来因为脸上的伤太明显被赵导抓去问话就、就说让我去体检,才忘记的……”


    庄饮砚颔首,和车子里的庄闻萧和周时逸打了声招呼,背上书包从门口进去,强忍着虚浮的步伐,去就近的医务室拿药水和创可贴。


    回来以后的庄饮砚显得格外平静,以至于他把庄饮砚带到自己车上为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肖询没忍住凑过去想和他亲昵。


    偏头躲开对方想要落下的吻,感知到肖询的动作微顿,帮他贴好伤口,拧好药水递给他。


    庄饮砚:“脸上自己擦吧,我先宿舍了。”


    “不许走!”从身后揽住他的腰,肖询抵着他的后背,语气难过,“为什么你不看我?为什么从回来开始,你就不看我了?砚砚你看看我,好不好?”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庄饮砚企图张口来汲取更多的氧气。


    “肖询,我想过了。”下定了决心,庄饮砚闭眼缓慢说道,“我们分手吧。”


    清晰的吐字在仅有的空隙间回荡,揽在他腰上的手臂逐渐僵硬,紧接着逼仄的车内溢满青年凛冽的信息素,这让庄饮砚本就难受的喉管如呛血,呼吸不畅。


    “分手?”


    一改方才卑躬屈膝的态度,Alpha粗暴地将人转过来摁在座椅上,骨节用力凸起,脖颈泛着青筋。


    双目充血,用虎口钳制他的下巴往上抬,表情阴狠乖戾:“庄饮砚,这就是我耐心等你冷静下来,得到的结果吗?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以前说的那些都是吓唬你的?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舍不得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字字句句都像从牙缝里硬挤出来。


    “可以啊,”似乎毫不为他的威胁所动,庄饮砚望着他,眼神漠然,“肖询,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但你要考虑好后果。”


    明明占据上风的是自己,可对方的下颌在他手掌里,依旧可以孤傲地抬高,那冷若冰霜的眸色迅速在他瞳孔蔓延,将他翻涌的血管浇灭冷冻。


    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心慌袭来,肖询脑袋闪过一个认知,倘若他真的将这个人囚禁起来,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庄饮砚的温柔也不会再属于自己。


    这些天循规蹈矩服用的药物在此刻奏效,起到压制作用,肖询逐渐平静下来,松开他的脸颊轻轻拥着对方。


    楚楚可怜地对他说:“你不喜欢我太凶是不是?你看,我吃药了,你可以克制住我自己的,砚砚求你,不要分手,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好吗?”


    “肖询,”在喊他名字的时候,眼角湿濡,庄饮砚对他说,“如果说,对目前的你而言,我的信息素是慢性毒药,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尝试戒掉它。”


    “这几天我每晚都会梦到我爸妈、还有你出车祸时的场景,”


    话到此处,仿佛又重新经历过一次,庄饮砚的肩膀抖动,连带着声线都开始隐忍,“你让我很痛苦,所以对我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你。”


    懦弱自私也好,胆怯也罢,年幼时那种伸手不见光的黑暗,庄饮砚绝不允许自己再尝试一遍。


    “我不要!我不同意!”搂紧他,愤怒坚决之中还带着肖询的哀鸣,“砚砚,你不能这样,是你让我喜欢你的,你不能不要我,你答应过我的!”


    在他沉默落泪时,肖询呼吸粗重吻去他的眼泪,眼神倔强:“可以冷战,但不能分手,庄饮砚,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束缚他的双手高举过头顶,迫使对方的泪眼和自己相对,凝视着他的深眸带着冷厉,面色狰狞。


    “我可以忍着不见你,也可以吃药,但是庄饮砚,假如你一定要分手,我什么都做的出来,即便被关进管制局,我也会让你永远都离不开我。”


    隽秀的面颊滑落泪滴,庄饮砚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到现在,还在威胁我吗?”


    对着那张淤青未消,暴戾非常的面孔,庄饮砚失去光亮的眼神透着无尽的悲哀。


    摸着对方嘴角的裂痕,庄饮砚用最清润的声线,说出让肖询无比剜心的话:“好,那从今天开始,你不要来找我,我也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脸,因为只要看见你,我就会痛苦。”


    带着杜松子酒味的泪珠沿着青年丰峻的脸颊砸到庄饮砚的脸上,再淌至他唇上,杜松子酒浓烈甘醇的味道经过洗涤,带着苦味,浸透庄饮砚的内心。


    肖询想要的,不过就是能证明自己占有他的名分,既然如此,庄饮砚给他就是。


    肖询呼吸急促,额前的碎发遮蔽阴翳的眼神,暗地里早已将手掌握拳紧绷。


    两相沉默几秒,青年放手,让庄饮砚收拾好东西,目送对方离开。


    在对方一点点走远,肖询面如死灰,掏出铁盒含着药,收好信息素跟上去。


    庄饮砚没有直接回宿舍,肖询暗中跟踪他到达创业楼边上的屋子走进去,待走近看清上头挂着的牌子用艺术体写着——‘校园阳光心理诊疗室’的时候。


    青年刹住步伐,瞳孔瞬间扩张,脑袋成了灌满石膏的雕塑,垂在裤缝的手下意识地举起,狠狠在自己脸上扇了几巴掌。


    坐在门外的草坪上,低下的头颅深埋在灰暗之中,口腔里令人作呕的药味已经无法影响麻木的青年,攥紧拳头,肖询仿佛做了什么决定,起身往回走。


    等他打车到邬缪的小别墅,男人正惬意地在花园浇花,肖询沾着满身浊气毫无征兆站到他面前,邬缪吓得手里的花洒都掉到地上。


    “肖询?你、你怎么了?”没有闻到对方的信息素,因此无法从肉眼判断他是否处在发病期间。


    但对方如坚冰的瞳孔,还有周身围绕的阴郁气息着实让邬缪有些担忧。


    “是你吗?”肖询顾左右而言他,在对方一头雾水的时候直截了当,“邬缪,是你还是周时逸?告诉了我的Omega,我没有在吃药。”


    经历过对方以欺瞒方式不配合治疗的手段,被他阴鸷凶狠的眼神吓得节节后退。


    早在寒假发现肖询的病情有由暴虐转向自我毁灭行为的时候,他就曾怀疑过这点。


    却不曾想,肖询竟然自己主动当着他的面点出来。


    看他石化错愕地望着自己,肖询倏地冷笑,撩起额角碍眼的碎发:“邬缪医生,让我想想,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我真的……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心虚对手指,小鱼吐个泡泡**


    已经准备好很甜很好吃的番外和结局啦,小天使们再等等,让孩子们治个病吧QAQ


    第122章 请你救救我吧


    诊疗室里静得能听见木桌偶尔发出的细裂声。


    邬缪站在不远处望着肖询正在画画的背影, 不停在咬下唇的死皮,手上的咖啡杯端起又轻轻放下。


    遥想刚才肖询扬言要教训、哦不对,报答自己之后……


    竟然失落地对着自己说:“邬缪, 请你、救救我吧,我快死了。”


    主动治病的意识、还有混乱复杂的情绪变化,以及此刻, 他在画纸上扭曲而黑暗的线条, 还有那朵花瓣已经落到地上, 枝头颓丧被荆棘紧锁的郁金香。


    邬缪伸出食指轻点杯壁, 目光落在肖询前两次在这留下的画上,画风突变,且极度表现病人的焦躁和不安。


    答案显而易见, 可他不敢问肖询是不是跟庄饮砚之间发生了什么。


    在这种时候刺激一个正在努力压制混乱思维和情绪的高数值Alpha, 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咔哒——


    正当他反复思考应该从何处入手时,木质画笔被拗断的响动准确无误传入他的耳朵。


    一晃神的功夫,肖询竟然徒手将画笔掰断,在画板上大大地抹上鲜红色的叉号。


    控制不住病情的青年呼吸频率加快, 肩膀和后背都跟着大幅度上下晃动。


    邬缪眼见控制不住,赶紧过去把药取出来:“肖询, 先吃药稍微冷静一下, 别拼命往死胡同里钻!”


    “我没病, 为什么要吃药?”得到的是对方的反问, 抬起头, 眼底的失魂落魄一览无余, 肖询说, “什么叫生病?谁是正常人, 而谁又是疯子?”


    瘆人的瞳孔和铺天盖地的信息素, 震得邬缪脊骨近乎碎裂般的疼痛,男人捂住压抑的心脏,声音也被堵在喉头。


    肖询咬紧牙关,踹开眼前的画架,将手摁在刮刀上。


    锋利的边缘切开皮肉,血淋淋的鲜红液体流溢,痛感远不及他眼睁睁看着庄饮砚在视线里消失的样子。


    邬缪:“肖询……你、克制些!清醒一点!”


    眼眶边缘被手上流动的液体浸染,肖询面无表情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失去愈创木的信息素已经不再馥郁芬芳,而是冒着浓烈呛人的味道,肖询打心底对自己的信息素产生厌恶。


    “克制?我已经克制够久了,这种假装正常人的游戏,我已经厌恶了,不想玩了。”


    用阴恻恻的眼神盯着他,肖询微微俯身,露出森冷的牙齿,“凭什么我必须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凭什么你们可以随心所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却非要我隐忍?”


    “既然庄饮砚可以随便破坏规则,那我也没有耐心了。”


    垂眸凝视地板上被颜料打乱的画,为了增添它的艳丽,肖询伸手将自己手掌源源冒出的献血,滴在上方。


    看着被自己血点缀的画,凤眸变得魔怔而狂热,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迅速膨胀。


    肖询低笑:“对待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最简便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摘下来,晾成我喜欢的标本,日夜揣在身边就好了。”


    说完,便从自己丢弃的画上踏过去,轻视的余光仿佛在对待不要的垃圾。


    “肖询!你要去做什么?”邬缪站起来,厉声呵斥。


    肖询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果决道:“去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取回来。”


    “肖询,你又混乱了!你刚才不是还要我救你吗?”极力要把他喊醒,邬缪步履维艰朝他走去。


    混沌的迷雾里闪过一缕明媚,肖询上一秒还决绝刚毅的眉宇被覆上凌乱的色彩,步伐也稍作停顿。


    脑袋不停闪过庄饮砚哭泣的模样,以及他进入心里诊疗室孤寂的背影。


    同时又闪过自己刚才曾在脑袋里幻想的,将他囚在自己的卧室时,青年如傲雪般倔强又冷酷的神情。


    还未来得及做选择思考,腺体处传来刺痛,冰冷的针头刺进皮肤,肖询眼前昏暗脑袋宕机,身体瘫软倒向地面。


    即将步入夏季,窗外的绿茵更浓且风情摇晃,草堆跟叶片被微风吹来,响起沙沙的声音,舒缓而畅快。


    庄饮砚对着窗外的树木,看了有好几日,内心依旧无法被成功治愈,晚上屡屡翻身睡不着爬起来吃褪黑素。


    有一次甚至不小心,把他和肖询一起去美术学院买的剪纸立体蝴蝶的相框摔碎了。


    无眠的于舜对于他凌晨没睡这件事,感到诧异:“饮砚,你睡不着吗?”


    这是那次论坛事件之后,他们俩关于部门要事之外的第一次对话。


    心如刀绞拾起断裂的框架,和散落一地的蝴蝶剪纸,庄饮砚用浓重的鼻音含糊道:“嗯。”


    “你……是不是和肖询分手了?”近来黏人的Alpha没有跟在他身边,不止于舜,班上好多人都发现了。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有多高调,此刻就有多讽刺。


    庄饮砚回答:“和你无关。”


    空气凝固了几秒,于舜还是忍不住问:“是不是他对你不好?”


    庄饮砚再次重复:“我刚才说过了,这是我的事。”


    “……好,对不起。”


    为了缓和两人的尴尬,于舜转移话题,“这段时间排球比赛,可能要麻烦你辛苦一些,我前两天主动找赵导推荐,帮我争取到了学校药物实验组的助理资格,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分心。”


    “好,你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谢谢。”


    当然,不止于舜发现庄饮砚的失神惝恍,左序也将他的模样看在眼里。


    青年着急得抓耳挠腮,又不敢随便乱戳他心窝子,终于憋了两天在排球赛坐冷板凳的时候忍不住问他。


    “你、你最近和肖询……还好吗?”


    “没什么事。”庄饮砚避重就轻。


    看他眼下乌青,再不舒朗的模样,左序叹了口气:“你这样,我反倒有点愧疚了。”


    “嗯?”不明觉厉,庄饮砚疑惑地看向他。


    左序说:“当初是我极力撮合和支持你跟肖询谈恋爱的,现在你俩不管是吵架还是闹掰我都挺内疚的,当然,哥们肯定是站在你这头。”


    左序挠头,颇有些难为情:“就……你知道吧,总觉得让你烦恼难过,多少有我的因素在里面。”


    拍他后背,庄饮砚安慰:“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不管怎么样,都只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情。”


    排球赛结束以后,左序本想约他吃饭,但他近来胃口都不太好,就不想去,左序只好跟汪君菘几人一同去吃。


    状态不好不宜开车,那天去心理诊疗室出来之后,老师让他多走走多看看路上的风景,消遣心情转移注意力。


    正当他走到宿舍楼下,准备刷学生卡进入时,一道陌生的声音叫住他。


    “请问,是庄饮砚,庄同学吗?”


    回头看见的是西装革履,打扮整齐一丝不苟的男人,男人带着礼貌的微笑和他鞠躬,笑起来的时候凤眸微闪,眉梢之间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庄饮砚愣愣地跟着弯腰:“我是。”


    “你好小庄同学,方便单独聊聊吗?”


    “……好。”庄饮砚犹疑了几秒,还是答应了。


    “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是谁?”男人彬彬有礼,笑容找不到一丝破绽,但却莫名地令人感觉别扭。


    庄饮砚直截了当:“你和他长得很像。”


    听完之后,男人眉峰轻挑,站立在原地:“好吧,那么请容许我郑重和你介绍一下,我叫肖鹤安,是肖询亲生父亲的弟弟,也是他的小叔。”


    “猜到了。”他点头,轻声回应。


    “肖询跟你提过我?”


    “偶尔,一两次。”


    “介意我带你去个地方吗?”


    “不好意思,我要上课,有什么事您直接在这说吧。”


    肖鹤安翘唇,跟了上去:“肖询手机里有你的完整课表,我提前看过了,小庄同学你今天下午到晚上都没课。”


    不耐烦地在心里咂舌,真不愧是一家人,做事滴水不漏,肖询这个小叔摆明了就是故意找这个时候冲着他来。


    “不好意思,如果您是要带我去见肖询的话……”


    “不是哦,”肖鹤安的笑容别有深意,“你们不是有约定吗?你不让肖询来找你,也不希望见到他,我会尊重他的意思,也会尊重你们之间的约定。”


    “那您是……”显然没料到肖鹤安会知道这件事,庄饮砚不禁好奇。


    “你跟我来,不就知道了吗?”男人眼底的戏谑一览无余,丝毫不惧被他捕捉。


    沉默良久,他回答:“好。”


    上车时,他看见眼熟的车牌和车型,庄饮砚脚步绊了一下,停下来。


    “哦,他原来那辆车报废了,后来开的这辆是我送他的。”对他的疑惑了如指掌,肖鹤安主动点破,“现在他的状态不适合开这辆车,暂时被我没收了。”


    庄饮砚正在心里思度,这类Alpha的观察力可真是与生俱来的时候,肖鹤安替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男人谦谦有礼地说了一句:“请。”


    “谢谢。”要跨进座位时,看见副驾驶座椅没有来得及被清干的咖啡渍,庄饮砚眼圈霎红。


    那是肖询替他配送咖啡的时候弄得,花了两秒时间扇动眼皮,将泛红的眼睛压下去,收拾好情绪坐上车。


    “庄同学放心,”肖鹤安在他拉紧副驾驶安全带的时候,突然说,“我的车技很好,五年之内的刮蹭的次数只有三次。”


    “嗯。”自动回避这个话题,庄饮砚把脸瞥向窗外。


    “从邬缪那里听说你的真实性别是Omega的时候吓了一跳,”男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冒犯,继续开启话题,“你家里人应该花了不少功夫帮你修改第二性别的资料吧?”


    转向窗外的人嘴巴紧抿,不愿意多透露半个字,肖鹤安浅笑一声,不再自讨没趣。


    大约开了十分钟,车辆驶进他熟悉的地方,原本靠在副驾驶座椅的人,突然挺起脊梁,眉眼困惑乍起。


    肖鹤安:“很熟悉吧?他带你来过这。”


    第123章 Alpha的私人储藏室


    是了, 上回他被吓到应激发情,肖询就是带他来的这里。


    庄饮砚:“他说这是你的房子。”


    肖鹤安点头:“原来是我的,现在是他的, 走吧。”


    望着眼前的四层别墅,庄饮砚挪不动脚步,问:“他在里面吗?”


    撇头轻笑, 肖鹤安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你可以放心, 他千叮咛万嘱咐, 不可以让你看到他, 说是会让你生气,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


    “……”没有回答,庄饮砚跟他进去。


    坐电梯的时候, 肖鹤安靠在电梯角落观察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突然慢悠悠来了一句:“小庄同学,肖询有没有说过,你自我保护意识过于薄弱?”


    眼皮上下打架,庄饮砚的心加速跳动, 紧张地舔过下唇:“没有。”


    “呵呵,跟你开个玩笑, 别介意。”肖鹤安此刻的笑声格外令人觉得恼恨。


    庄饮砚不动声色回怼:“肖先生, 不知道肖询有没有和您说过, 您的攻击意识格外强烈。”


    “这倒是也没有。”摸着下巴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不过我觉得, 肖询的攻击意识应该会比我更强吧?庄同学你说呢?”


    懒得回话, 在电梯开门的时候率先摁下三楼内室的指纹走进去, 光脚踩在地面时, 庄饮砚如雕塑一动不动。


    冰凉的大理石砖面自脚底攀上来,庄饮砚不自觉就陷入了回忆。


    指纹……也是他在发情期后离开时,肖询为他输入的。


    当时他还笑着跟肖询说:“没必要。”


    得到青年诚恳的回答:“有必要,以后哥哥累了,想充充电,不想住在学校里,我们可以一起在这睡觉。”


    望着眼前被回忆束缚的青年,肖鹤安勾唇自如走进去,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跟我来吧。”


    越过上回肖询带他去的主卧,肖鹤安再次出声:“之前肖询带你来的时候,应该除了主卧,就没带你去过别的地方吧?”


    直白的话语瞬间把庄饮砚激得语无伦次:“不是,那个、那次是意外,我们……”


    “放心,我对你们那些房中趣事不感兴趣,”肖鹤安立起手掌叫停,揶揄道,“就是字面意思,随便问问而已。”


    胸膛重重提起,庄饮砚现下终于明白,肖询为什么和他小叔关系最好,不只是同为划进危险范围的Alpha的缘故,这两人是臭味相投,嘴欠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庄同学。”解开位置较偏的一个卧室,握着门把迟迟不开门,男人富有韵味的声线将他从思绪里带了出来,“在我开门之前,请你做好准备。”


    “啊?哦。”木然点头,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准备。


    门把手被钥匙旋开,在开门点灯的刹那,庄饮砚看见满屋子的照片和画,瞬间长大嘴巴,骇然立在原地。


    屋内沉闷的空气带着颜料独有的亚麻油和松香味,闻不习惯的人觉得多少有些呛鼻。


    但眼前密密麻麻贴满房间的东西,让庄饮砚根本无瑕顾及这些,整个卧室墙面就像一只巨大的蜘蛛网,透过他的眼睛网入心田,压得他透不过气。


    这上头,有肖询的彩色绘画,也有看似随意实则扭曲压抑的涂鸦,还有青年拍摄的照片。


    但其中画得最多的、拍得最多的……还是庄饮砚那张脸。


    他不知道肖询是什么时候偷拍的,有他在运动会时张望焦急的样子,也有他打篮球时挥洒的模样,更有在食堂吃饭时低眸浅笑的神情。


    最大最耀眼的那一张,是元旦节跨年的时候,肖询凭借自己想象画出来的,两人同坐山头欣赏日出的景象。


    他情不自禁走过去,轻轻抚摸上头的画,仿佛能在上面重新感受那天冬日的暖阳。


    肖询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画了无数张自己,也拍了无数照片,然后把整个屋子填满。


    莫名的,庄饮砚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间屋子就像他本人的心,打开门扉走进来,就可以感受到对方浓烈的情感,几乎病态的热爱和偏执。


    “那是肖询小时候的画。”在他还未走出呆滞的时候,肖鹤安指着墙面较高的地方给他看。


    庄饮砚循着他指的方向环视了一遍,肖询小时候的画风和现在截然不同,没有多元的色彩,只有红与黑的线条,画上大多数是张着好几只眼睛看不出形状类型的‘怪物’。


    “是不是觉得很害怕?”


    肖鹤安看着他,说:“在他小时候,还没有分化的时候,他就会画这些东西,也不爱说话,每天就坐着画画。”


    “没有人知道他在画什么,也没有人看得懂他的画,他的Omega父亲当时就特别担心,带他去自己家里的私人诊所看医生,医生也反映身体、声带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不爱说话,家里请了家教来教他,直到15岁分化那年……”


    眼底微微卷起几分惆怅,肖鹤安:“肖询一把火烧掉家里整个后院,还有保姆的房间,好在当时没有任何人员伤亡,倒是把人烫伤了。”


    庄饮砚错愕:“他为什么要烧掉这些?”


    “我哥,也就是肖询的父亲,当时也这么问他,那是肖询头一回说话,他说……”肖鹤安定定地看着庄饮砚的眼睛。


    那双酷似肖询的眉宇透着狠厉,庄饮砚就好像能亲眼见到,肖询站在自己面前,对他开口:“我讨厌一切漂亮又会发光的东西,也讨厌别人,讨厌的话不是就要毁掉吗?”


    庄饮砚:“……后来呢?”


    “后来,我哥和我爸发了很大的火,带他去做检测,才发现他病得不清,那个时候恰逢我的同事的表侄——也就是邬缪,从国外回来,我同事就把邬缪介绍过来。”


    我哥一怒之下就把肖询关在自己的屋子里,什么利器和危险用具都不敢给他,让邬缪按时来给他面诊。”


    庄饮砚看着上头长满利爪的红色怪物,轻声呢喃:“可他说,他能来读书是他爸爸的建议。”


    “是啊,就这样一直到他18岁那年,邬缪替我出具了保书,我和他的Omega父亲才共同提议,让他可以像我一样,参加考试去昭明大学读书,学习正常人的生活状态。”


    听完肖鹤安的话,庄饮砚径直走向一副画,画上是个庞然巨物,睁着圆溜的大眼睛,肥胖的腰上还画着网格线条,怪物的心脏是空洞缺失的。


    回想起肖询在清明节回家时的那个晚上,对自己说的话。


    够不到那幅画,庄饮砚只能盯着它,咬定道:“那个保姆,一定有问题。”


    “哈哈哈,”听见他的话,肖鹤安溢出朗朗笑声,眨眼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肖询他就是纯纯的坏种呢?”


    “信息素数值169%的边缘型Alpha,他们只是思维逻辑混乱,固执遵守自我生成的逻辑,并不是所有行为都没有逻辑可言,而且……”


    庄饮砚指了指上面的画,轻声说,“有的时候,画是会说话的,只是因为害怕,没有人仔细倾听过,他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那你呢?你听过吗?”话到此处,肖鹤安倏地反问他,“你有仔细倾听过,他画里的意思吗?”


    “……”正在听,他在心底默默说道。


    “这两幅画,是他遇见你之后在邬缪那画的。”肖鹤安指着桌面上,那被打印出来装进框架的画。


    庄饮砚只需要一眼,就认出来了,带着苦笑走过去,抚摸上面的郁金香身边那颗早已被荆棘缠绕的树木。


    【单单罩住郁金香是不够的,只要有人随手把玻璃罩拿开,郁金香就会被带走】


    【如果加了一层带刺的荆棘,就可以永远守护它,在自己领地范围里,没有人可以夺走它】


    这是过年之前,肖询给他送永生花时说的那番话,原来……这么早就被盯上了啊。


    肖鹤安见他拇指不停抚摸相框,见缝插针道:“要不要再给你说个故事?”


    “您说。”


    “我是信息素数值142%的中危Alpha,这事肖询和你说过吧?”


    “说过。”


    “年轻的时候,我没能遇上像邬缪这样医学造诣极高的医生,所以走了些弯七扭八的歪路。”


    讲到自己,一直暗藏锋芒讲话咄咄逼人的Alpha,声线猛地向下掉。


    “我和我的竹马Omega,那个时候两家人玩得很好,按照我的预想,我们本该就这样顺顺利利结婚生子。”


    “后来遇上我分化晚,17岁才分化,他家里人知道我的状况,表面上两家生意还要维持,但再也不带他来家里。”


    “我隐约知道对方的意思,但我们都不服气,年轻的时候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那时候甚至洋洋自得,觉得我的病在我们伟大的爱情之间,仿佛没有什么太大的阻碍。”


    “可是Omega会在分化之后,脸部骨骼和身体骨骼进行一次蜕变,他在其他Alpha眼里,就是个招摇又耀眼的存在。”


    “那时候年轻气盛也不懂得沟通,就在一次次Alpha送他花当面求爱时,我没忍住自己与生俱来的控制欲。”


    庄饮砚见他停了下来,主动问:“然后呢?”


    深陷回忆的沼泽,肖鹤安眼眸深沉表情痛苦,闭上眼睛继续对他说:“我囚禁了他,四天三夜。”


    触碰画框的手停滞,庄饮砚大致能猜到,可真的从肖鹤安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难免会心悸。


    “我就是不希望肖询走了我的老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肖鹤安随意依靠在桌子边沿,抱臂对他抬起下巴,“虽然他现在已经跟出了王炸,手里留下对三差不多了,对吧,庄同学?”


    第124章 默默守护


    肖鹤安言语里的暗示, 庄饮砚听得分明,青年挤出一抹笑:“我知道,您大概在做什么想劝什么, 我理解,理解肖询作为一个无法自控的Alpha有多难受,也能体谅。”


    “但是, 我也希望您能体谅我, 我没办法就这样接受您的说服, 顺水推舟地原谅他, 再跟他在一起。”


    肖鹤安随意散漫的嘴角僵化,撑着桌面的手掌逐渐收起,张嘴想要说话, 又被庄饮砚打断。


    “倘若肖询无法真正意识到生命的重要性, 无法真正做到尊重我,那么他就会一直这样,把我的弱点当做攻击我的利器。”


    “将来稍有不顺心,就会往自己身上捅刀子, 对我来说,与其留着后患让我痛苦, 不如直接规避风险。”


    青年在屋内游荡的声音干脆利落, 但心里每说一个字, 就要痛上一分。


    幽闭的空间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肖鹤安缓了一会, 对他说:“邬缪和我说, 肖询前两天来找他, 还主动向邬缪求救, 这是头一遭, 虽然最后他还是因为极度的隐忍发病了,但是目前在积极配合吃药治疗。”


    没出息的心脏涌入暖流,背对着身后的人,眼眶泛红:“嗯,那就好。”


    肖鹤安望着他,有片刻失神,哂笑道:“性子还挺倔。”


    “也罢,我送你回去吧。”该做的他都替做完了,肖鹤安无力抓起钥匙,重新把门上了锁。


    “肖询,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坐电梯下楼的时候,庄饮砚突然开口问他。


    “看状态吧,如果按照现在乐观的情形计算,一两天就能回去。”


    “那就好。”随着浪流漂移不定的心,终于稳了下来。


    上车系好安全带,庄饮砚神情稍顿,又问:“后来呢?”


    肖鹤安不解:“什么后来?”


    “我听肖询说他有个Omega小婶和还没分化的堂妹,后来你是怎么追回他的?”


    “呵,”肖鹤安刚要发动车子,又熄了火,“后来我的Omega生气了,亲手把我送进管制局里强行治疗和教育了三个月,等我出来的时候,他都显怀了。”


    回忆起对方站在管制局门口等自己时的样子,Omega挺着圆润的肚子,眼含泪珠等他出来,然后重重地扇了自己好几巴掌。


    闪过当时自己狼狈的样子,肖鹤安倏地化开眉梢:“他揍我的那个时候,突然间就觉得自己挺混蛋,错得挺离谱的。”


    “确实。”庄饮砚表示认同。


    “再后来他到生完孩子一年后,还不肯让我碰他,于是我就和他说,要不你也关我四天?不过后来他只把我关了两天,”


    不等他看见庄饮砚惊愕的眼神,肖鹤安摸着下巴兀自品味,“嘶,那两天……真是过得让我大开眼界,还算不错。”


    这一家子果真是变态!


    要不是还想让他送自己回学校,庄饮砚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把他赶下去。


    正如肖鹤安所言,肖询隔天就来上课了,他只是在对方路过自己门口的时候,下意识瞄了一眼。


    而对方不知是不是一直都在看他,庄饮砚才刚抬头,就能撞进对方漆黑却寡味的瞳色,心脏不由自主漏了两拍,别扭把眼睛转开。


    可学校统共就那么点地,他们俩又都是一个学院的,许多路线都能对上。


    肖询还是排球比赛的参赛人员,庄饮砚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他,只能尽力回避。


    这天,刚好打比赛,庄饮砚坐在座椅上,隔了他有好几米,唇色惨白,抓紧铁椅子上冰凉的触感,企图用它缓解痛苦。


    左序突然朝他走过来,丢了个类似圆管漂流瓶一样的东西。


    “什么东西?”看着里头透明流动的液体,庄饮砚气若游虚。


    左序摇头:“不知道,肖询求我让我给你的,说是有这个你会好受点,看你嘴唇这么白,肯定又肠胃炎不舒服了吧?”


    “还给他,我不要。”把东西递还到左序手里,庄饮砚拿起自己的背包,趔趄地往篮球场更衣室走。


    手机在他走路间不停震动


    肖询:你要进入发情期了是不是


    肖询:砚砚我求你,用我的信息素吧


    肖询:那是我专门为你从腺体提取出来的


    肖询:砚砚,不要用针剂,那个对你身体排异很大!


    肖询:不为我,你就当是为了你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面色平静地把他发的消息看完,庄饮砚毅然决然往室内篮球场走去。


    行动不便只能强忍着难受,慢慢从篮球场边缘挪动,此时正值其他学院举办篮球赛。


    注意力全都被身上磨人的疼痛吸引,庄饮砚根本没精力注意球场朝他飞来的球。


    “嘿!同学!”


    “喂,小心点啊!”


    “快躲开啊!”


    刚听见声音,耳朵拂过一阵凛冽的风,下一秒庄饮砚嗅到熟悉的味道,肩膀有重力将他带过去,整个人被护到怀里。


    嗅到久违的稠渥气息,庄饮砚下意识闭眼闻了两下,心里悄悄喊出这个人的名字。


    怕他生气,青年不敢多在他的肩膀逗留:“砚砚,没事吧?”


    “……”庄饮砚自下仰视着他,对方在碎发底下展露的关切和着急一览无余。


    想张口说什么,视线就从肖询的眼睛周边开始发散,最终变成一道白光,身体无力向右边倾斜。


    “砚砚?!”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喊话。


    伴着医务室刺鼻的消毒水味,跟若隐若现的杜松子酒,庄饮砚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是他自从和肖询闹翻之后,摆脱每天晚上进入小时候的车祸梦魇,做的第一个,很美好的梦……


    梦里他在帮爸爸妈妈浇花,爸爸会帮妈妈细心擦掉袖口沾上的尘土。


    姑妈一家子其乐融融,包括庄闻萧和周时逸,也都在边上的顶棚下喝茶吃点心。


    花园的通道口是一片洁白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倏地有一个被虚化了的身影,出现在入口。


    那道虚影看不清样貌,就这样凭空出现,缓缓朝他们走来。


    妈妈瞧见那个白色的光影忽然乐开花,指着入口处,声音飘渺,听得不大清晰,笑着对他说:“阿砚…………我和你爸爸就要离开啦。”


    “别走!爸爸妈妈,你们说什么?你们要去哪?”梦里,庄饮砚着急地向他们跑去,可是越跑他和父母的距离就拉得越远。


    “爸!妈!你们别丢下我……”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追不上他们,庄饮砚不由自主充盈泪眶,“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


    晶莹的泪滴在脸上游走的触感分外真实,行至半路,眼皮仿若压下什么重物,热乎又轻飘地在他两只眼睛摁了两下。


    梦里的他努力想要转动眼珠,把这股不舒服的温热触感挪开,却在听到一声呼唤惊醒。


    “砚砚……”


    猛地抬起眼帘,映入的又是白色快要掉皮的天花板,他大口呼吸,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有晾干。


    “醒了?”安安静静坐在他身后的左序把水端过来给他。


    刚醒的双眸还带着迷糊,在听见左序的声音霎时转头,问他:“怎么是你在这?”


    “不是我在这,那应该是谁啊?”对他的话感到不解,语气带着责怪,拿水递近,“快喝吧,一天天尽生病了,抵抗力这么差。”


    喝了两口温水,庄饮砚问道:“是你送我来的吗?”


    “你说呢!不是我还能是谁?”声线越来越大,左序和他呛道,“你莫名其妙晕倒在球场,不是天天号称锻炼能强身健体吗?也没见你多强壮。”


    凝眸落在左序身上许久,把人看得发毛。


    左序眼神左右飘的时候,问:“看、看什么看。”


    收回目光,卷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惆怅,小声而肯定地回答道:“不是你送我来的。”


    他身上残留着曾和愈创木交融数次的熟悉味道,还有此刻身体的渴求,都在告诉他,送他来的人,不是左序。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发现衬衫领子里还贴了阻隔贴,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只听他蜷着身子,重复:“不是你送我来的。”


    左序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叹了口很长很长的气。


    明知对方就在身边、在某个角落注视着自己,还要装作视而不见的模样,属实让人觉得煎熬。


    从医务室出来那几天,宿舍属于自己的桌子上,总会在悄无声息里出现载着信息素的圆管瓶子。


    在肖鹤安那里清楚知道,肖询总会在背地里偷拍自己之后,对眼前的景象见怪不怪,平静地把管子放进抽屉。


    拒绝肖询的安抚,他只能固执而又倔强地咬着指关节,独自忍耐对他信息素的渴求反应。


    后来的两周,青年无孔不入,下雨的时候,他去装水的功夫,自己课桌上就会凭空出现雨伞;


    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某人也会在他去趟厕所的功夫,偷摸放带有明目功效的绿茶在他桌子上;


    因为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走路去打工的路上,庄饮砚也偶尔能听见身后忽远忽近的脚步声;


    忙着打工忘记吃饭的时候,外卖就会准时送到自己面前;


    ……


    望着眼前为他点好的麻辣烫,东西还热乎着,里面全是自己爱吃的,还有浮上面汤的撒尿牛肉丸。


    庄饮砚眼尾下弯,他没骨气地揪紧心脏,晃神盯着肖询近来发的所有信息。


    他没有向自己解释和炫耀这些行为,而是每天准时和自己拍照汇报吃药的情况。


    除此之外,肖询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第125章 信息素飙升急诊


    因为发情期刚过, 这次除了肖询在晕倒的时候偷偷给他注入了自己的信息素之外,他没有被标记,所以不太放心, 挑了周末没有排班的时间重新去周时逸那检测。


    “苯基乙胺还在持续运作,只不过这次幅度弱了点,你用针剂了?”将眼镜向上推, 男人插兜看着测试器, 问他。


    “没有, 是我在学校晕倒了, 肖询给我注射了提炼出来的信息素。”说着,他默默垂下脑袋,想要挡住自己眼底的难过。


    “那你下个月打算怎么办?现在是要洗掉标记残留?”


    “……嗯, ”他犹豫了很久, 最终还是做了决定,“既然要分手,就断干净吧,更何况不洗掉标记残留, 我就没办法重新用回针剂。”


    “最早的时候就劝过你别惹他,你非不听。”舔过干巴巴的薄唇, 看庄饮砚在他面前一直低头, 不忍心再多说, “算了, 不说了。”


    整理器具的时候, 又忍不住回过头, 问他:“标记残留要是洗掉了, 一切就要重新开始, 你可要考虑好, 庄闻萧外面的药剂迟迟没等到检测通过,你还是和他商量一下吧?免得老埋怨我没把你照顾好。”


    听出他的满腹牢骚,庄饮砚本来阴云密布的心情稍微好了些,笑着调侃:“你们和好了?”


    “又没和他吵架,哪来的和好。”


    “嗯,”庄饮砚颔首,顺着他的话说,“的确没吵架,是你单方面的分手。”


    “诶,”人没转过来正视他,而是伸手打断他的话,周时逸说,“别和你哥一样,把我说得好像渣男似的,分手这事我可是征得过他同意的。”


    “行,不聊这个,聊聊正经的吧,”反正下午没课也没排班,庄饮砚就在这多待会,“如果洗掉腺体的标记残留,会对我的身体有什么损伤吗?”


    “临时标记的话,损伤其实比较少啦,但像你……”


    刚要和他细细科普,医院突然想起一阵紧凑的铃声,位于两人头顶的广播响起。


    “请Omega检测中心周时逸主治医师、药物检测中心林尔医师、Alpha腺体检测中心王蔚渠副主任医师、血液内科陈宗起主治医师到急诊室来一趟。”


    “请Omega检测中心……”


    广播还在循环,瞧见周时逸神色越来越严峻,庄饮砚站起来问:“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突然一下叫这么多科室的医生。”


    “嗯,八成是,”周时逸换了一副新口罩跟手套,和他说,“你先回去吧,看这紧急程度,我这一时半会怕是没工夫回来了。”


    “行,那你注意身体,我先走了。”不愿意给他添堵,庄饮砚说完就收拾东西走人。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跟匆匆往楼上赶的护士和医生交叉路过,庄饮砚的心脏倏地剧烈抽痛了两秒,唇色苍白捂住自己的胸口部位。


    里头像是被生生挖掉一块,空缺的地方成了风声鹤唳的喧闹口,不安、焦灼……各种难以言明的情绪蓬勃而发。


    咽了口口水,回望他们奔跑的方向,庄饮砚的脚尖朝那处迈了一步,意识到自己的奇怪情绪后,青年皱眉又将脚步回收。


    直到他在楼下看见熟悉的人影,那股不详的预感愈发猛烈……


    赵导和汪君菘焦灼地左右踱步,庄饮砚朝他们走过去,张嘴还没问出话来,汪君菘先崩溃了。


    看见庄饮砚的时候甚至来不及问他为什么也在这,眼眶微红,朝他大声地说:“学长!肖哥……肖哥出事了!”


    就在这话落地的一刹那,庄饮砚脑子里全是鸣叫,眼前只剩下他们着急上火朝他解释的模样,庄饮砚眼前一黑。


    见他要倒,汪君菘和赵导急忙扶住,手机持续震动,是没有备注的号码,庄饮砚战战兢兢接听,里面的声音格外熟悉。


    “不好意思小庄同学,虽然这个请求很冒昧,但我希望你……”


    “一分钟,”庄饮砚眼神涣散,片段闪回刚才诸位医生往同一方向奔的场景,庄饮砚甩开他们往楼上跑,喘着气强调,“等我一分钟。”


    呼喝的疾风在他耳边吹过,中间不小心因为地板打滑擦到行人,庄饮砚也来不及道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肖询这个人,不论如何都不可以出事!


    他亲眼见过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看到过自己视如珍宝的人在自己面前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的模样,也感受过和自己血脉相连的鲜血横流,碰到自己身体,最后逐渐冰冷的触感。


    生命像脆弱而又坚韧玻璃花,该让它绽放的不该是红色的血液,而该是各色鲜艳而曼妙花映射出的光芒。


    跑到急诊室的时候,走道来来回回的人像搬家的蚂蚁,一个个接连跑出来,还带着沾血的纱布和各种测试用具。


    周时逸匆匆忙忙出来的时候看见他,惊呼:“你怎么来了?”


    “是我让他来的。”披着白大褂,肖鹤安仅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眸,他朝庄饮砚走去,盯着他的眼睛坚决道,“小庄,我需要你的协助。”


    “不可以!”


    周时逸第一时间把他护到身后,厉声打断对方的话,“院长,我可以帮你联系到D国最具有权威的药物研制专家团队,但你不能放我弟弟进去冒险,我弟弟如果出了什么事,十个肖询都不够赔!”


    “你联系到D国专家是多久?肖询现在就快死了,耽误之急是要让他的信息素数值立刻降下来!”


    一连串有来有回的话语让庄饮砚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可以清楚的得到认知,肖询危在旦夕,这次是真的快没命了。


    大门打开,里头又走出来一个他极为熟悉的人,邬缪瞧见他先是愣神,随后在肖鹤安焦急的眼神下,摇了摇头。


    邬缪叹气:“目前不知道被注射的未知成分到底是什么,信息素数值已经升到两百了,如果继续往上,等他的身体和腺体彻底负荷不了,很快就会因为腺体爆裂器官衰竭而亡。”


    “这不可能,他昨天还在给我点外卖,还偷偷躲在咖啡馆外面的灌木丛看我,怎么可能突然就生病了!”


    庄饮砚呼吸不上来,拽着周时逸的大褂,迫切地需要一个证明。


    就听见正上方落下冷淡而怨尤的语气,肖鹤安对他说:“我也很想知道原因,不如你有空去派出所问问你的舍友吧。”


    错愕地把头扭向他,庄饮砚还来不及问,里头传来一阵又一阵锁链的动静晃得庄饮砚揪心。


    “他最讨厌被锁着,放我进去,用我的信息素……”


    “不可以!”周时逸摁住他蠢蠢欲动的身体,说道,“小庄,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彻底疯了!连你是谁都不一定认得出来,你的腺体甚至都没有长出来,还很脆弱,一旦他控制不住……我不能让你出事。”


    “时逸哥,”庄饮砚抬头望着他,把肩膀上搭着的手缓缓拿下来,哽咽道,“他不能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


    说完不顾阻挠就当着众人的面跑进去,打一进门,庄饮砚就被这股强大而蛮横的信息素击到跪地。


    肖询猩红而狰狞地撕扯固定自己手腕的铁链,身边全是被自己扯烂的结绳,看来是结绳控制不住他,所以才会用锁链。


    而对方的手腕早已被磨出鲜血,肖询似乎很痛苦,仰着脖子青筋暴起,双腿被结绳捆住。


    只能时不时在用力的时候曲起,约莫是怕他咬到自己的舌头,又怕他咬伤别人,Alpha同时也被绑住嘴,只能发出喑哑的咽呜。


    捂住胸口,一点点朝他的方向爬过去,膝盖因为信息素的强大和浓度的升高,越来越痛,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庄饮砚几乎快要缺氧。


    “肖、肖询……”费劲地喊出对方的名字,伸手搭在他早已经脉凸起的鹅颈上。


    只是清醒了片刻,肖询又开始剧烈挣扎,屈腿的时候还踹了他好几脚,本来就疼的筋骨,更加难以忍受,庄饮砚连着发出好几声痛哼。


    在尝试释放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信息素时,颤颤巍巍取下他堵在嘴里的布条,毫不犹豫吻上去。


    中途被肖询狠狠咬了一口,血液在两人口腔蔓延,连带着庄饮砚的信息素也被输入对方的身体。


    “砚……砚。”


    “是我、肖询,是我。”庄饮砚捧着他的脑袋,要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样貌,“我来了。”


    “不、快走、快走!”锁链又跟着动了两下,手头的伤痕越磨越大,看得庄饮砚心惊胆战。


    青年的声音歇斯底里,宛若在和身体里的病毒做抗争,肖询疯狂摇头:“不,快点走、我……我撑不住了,快跑砚砚……”


    “肖询,你这些天都有乖乖吃药,你会克制对不对?”说着,庄饮砚不由自主沾湿对方的脸颊,咸苦的信息素随着眼泪被肖询汲取。


    庄饮砚知道这远远不够,在对方奋力挣扎时,用拇指摩挲他的脸颊:“肖询,标记我吧,标记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乖。”


    “不可以,砚砚……身体!”平日咬他腺体毫不犹豫的人,此刻却疯狂摇头,越来越高的信息素让他语言表达能力受挫,“伤害、砚砚,会被讨厌,不……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5.4正文会完结


    放假期间如果没出去玩就是当天中午更,出去玩就傍晚六点更


    第126章 他也会死吗


    “没错, 我讨厌你,肖询,我很讨厌你。”对方越是这样, 庄饮砚反而哭得越凶,“为什么你总是出事,为什么你总让我难过。”


    “用死来惩罚你实在太轻松了, 你不许死听见没有!你给我活着, 我要你活着向我道歉向我忏悔!”在最激动的时候, 庄饮砚忍不住趴在他的肩膀上捶打, 哭到失声。


    “别……别哭,我、我错了,对不起。”


    诚挚而结巴的道歉并没有得到认可, 庄饮砚抹掉眼泪背过身, 把自己的腺体露出来给他。


    “我不需要一个将死之人的道歉,因为他们的道歉伴随着解脱,往往没有任何意义,肖询, 我要你活着,清醒着和我道歉。”


    “……”


    身后只留下粗拙的呼吸, 约莫几秒后, 杜松子酒信息素破门而入, 青年的利齿破开他的腺体。


    比往日更加凶狠更加浓稠, 庄饮砚疼到冒冷汗, 生理泪水从眼眶挤出来, 为湿濡的下睫毛又添了几分重量。


    “啊……”到最后, 庄饮砚实在受不了, 抓着肖询的膝盖痛吟, 腺体快要被咬麻了,全身都在颤抖。


    但当对方的舌尖扫过缺口,和注入身体里逐渐被稀释的信息素时,熟悉的感觉袭来,庄饮砚嘴角下撇,刚转头没来得及痛惜心软。


    只在一瞬间,肖询口中的鲜血因为过度隐忍而喷出来,那是庄饮砚再熟悉不过的温度。


    衣服和眼眶也都无所幸免,视线中有了红色的点缀,庄饮砚张唇想要呼救却无助地发不出声音。


    混着肖询血滴的泪水掉了线,不停下坠,有几滴渗进庄饮砚的唇周,腥苦无比而又熟悉的味道再次让他畏缩发抖。


    忍住痛感和不停袭来的痛苦回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摁了两下旁边红色的紧急按钮,看见邬缪和周时逸一起冲进来,倒头彻底昏过去。


    在昏迷之时,庄饮砚又做了一个梦,近来连连的梦境让他像被魇兽吞噬,很不好受。


    这一次,在梦里,他和肖询一起在河边画画,风声沙沙拂过嫩绿青草的声音如美妙舒缓的音乐,小河被阳光透彻,闪烁着耀眼的波光。


    青年用率性而恣意的笑容嘲笑他画得不好看,庄饮砚垂首看见自己图上歪七扭八的房屋,也跟着忍俊不禁。


    “砚砚来看看我的画吧。”


    梦里,他好奇地朝肖询的画望去,笑容在靠近看清那副画的时候,霎时凝固。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人,双手被锁在墙面上,沿着他手腕留下的鲜血继续向下,那个人的脸赫然印入眼球,正是肖询本人!


    他愕然抬眸,想要去寻找肖询的踪迹,方才还波光粼粼的河床瞬间失去颜色,嫩色青草也枯萎调垂,阳光被黑夜侵袭。


    最要紧的是,刚才一直在他旁边画画的人不见了。


    “肖询,肖询……”


    庄饮砚跌跌撞撞在梦里呼喊他的名字,右脚踏空的感觉叫他心脏突然被掏空,青年猛地睁开眼睛挺身,急促地呼吸新鲜空气,缓解刚才梦里的压抑氛围。


    “醒了?”周时逸的在他身旁问道。


    “我昏迷了多久?肖询呢?肖询呢?”说着就掀开被子,随便踩住自己的鞋子就要往外走,刚起来整个人又跪在地上。


    “稳住了,小心点!”周时逸扶着他,心疼道,“你还有闲心思担心他?你腺体都被咬得那么深,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后遗症。”


    “不会,他有控制,我知道。”


    被标记过无数次,庄饮砚无比了解他牙齿落下的深度和力度,如若不然,也不会因为极度的忍耐而喷血。


    等等,喷血……


    庄饮砚挥开他的手,要往急诊室跑,恰好撞见要来的邬缪,庄饮砚看见人就着急地跑过去问。


    “肖询呢,肖询还活着吗?”


    “活着。”邬缪的话还来不及让他舒口气,顷刻又把人提到悬崖边上,“靠你的信息素勉强吊着一口气,仅此而已。”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深沉的绝望笼罩,长时间的忧伤已经让终于不复往日的光彩,他无法想象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人,今天竟然濒临死亡。


    邬缪摇头:“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我过来的时候着急没仔细听,但大致情况就是,你舍友给他注射了你们学校实验室不知名的实验药品。”


    “于……于舜?怎么会?”抓着他大褂的手指慢慢松开,庄饮砚不可置信地缓慢摇头,“他为什么……”


    “我们也想知道是为什么?”肖鹤安右手插兜,从门口走进来,“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在研究肖询体内未知药品到底是什么,警察那边也试图撬开他的嘴,但他咬死了不说,还说想见你一面。”


    “小庄,非常抱歉,刚才趁你晕倒的时候,我擅自从你腺体里提炼了信息素,”


    邬缪重重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目前最紧急的情况,就是要在稳住肖询病情的情况下,研发出解药,如果、两周之内还不能研发出来的话……”


    最后的留白部分,在场的四个人心知肚明。


    庄饮砚耷拉着肩膀,站在肖询的病房外面,他透过那层厚厚的玻璃,探视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


    象征着生命力的探测器在此刻显得如此重要,那是唯一可以证明,这个人还存活的证据。


    隔着玻璃抚摸对方的脸颊,庄饮砚恨不得冲过去咬他几口,却又舍不得惊扰好不容易维持住生命体征的人。


    就在他无声落泪时,庄闻萧无奈且疲倦的嗓音,从他右边传来:“没出息的,哭什么。”


    转头看见风尘仆仆背着电脑赶过来的人,庄饮砚仿若看见救星,泪水如暴雨倾泻而下。


    他试图用手掌遮住自己的眼睛,却被庄闻萧眼疾手快抓住,拉他到座椅坐下。


    “周时逸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匆匆给导师发了份邮件就赶飞机过来了。”顶着对方充满疑惑的眼神,庄闻萧好声好气解释。


    “时逸哥呢?”庄饮砚一边抽噎一边问。


    “刚刚来接我,停车去了。”


    “先擦个手吧,都是血。”停好车上来的周时逸,看见庄饮砚还没将身上、脸上还有手上干涸的血迹擦干净,细声叮嘱。


    抽出周时逸递过来的湿纸巾给他擦拭手头残留的血迹。


    细心替他擦拭的过程,庄闻萧嘴上还不饶人:“不是,我就纳闷了!你怎么老是遇上心理有问题的变态啊?”


    “咳咳……”打算路过的肖鹤安听见,装模作样咳嗽两声。


    扭头看见那张隐约让人觉得欠揍的脸,庄闻萧歪头看向周时逸,拽里拽气地问:“这人谁啊?”


    周时逸简约道:“院长,也是肖询小叔。”


    “哦。”简单示意自己了解了,转头继续帮庄饮砚擦脸。


    现在是他们有求于自己,要不是为了他弟弟,庄闻萧才不会大老远跑过来。


    “我说你啊,以前不是老说自己是最让人放心的吗?还说自己崇尚那斯什么亚玩意的不动心,会时刻保持理性和克制,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


    数落的话刚落下,当他摊开庄饮砚的掌心,继续帮忙擦拭的时候,发现对方的手自始至终都在颤抖。


    “哥……”带着对死亡浓浓的畏惧,庄饮砚轻声问,“他也会死吗?”


    简单的一句话,瞬间惹红庄闻萧的眼眶,视线转移到他的眼睛,纯粹的目光夹杂着沮丧和木讷,庄饮砚就好像没有表情的提线木偶,看得庄闻萧心惊。


    “他也会死在我面前,对吗?”在庄闻萧缄默之下,庄饮砚用近乎在悲戚崩溃边缘的声线,弱弱地问。


    “不会,”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庄闻萧深呼吸,强颜欢笑,“哥答应你,不会让他死,你忘记我是学什么得了?忘记我导师是谁了?”


    “好……”眼皮重重关上,蓄积的泪水被一扫而空,大片落到庄闻萧的手背。


    青年站了起来,背对他们说:“我先去抽根烟,等我一会,马上来。”


    “我跟去看看,你坐在这别乱跑。”不放心他一个人,周时逸蹲下身子温柔嘱咐了两句,就跟着庄闻萧过去。


    庄饮砚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拾过旁边的湿纸巾用力清洗手上和衣服上的血迹,上头来自Alpha的信息素分外缠人。


    他每擦拭两下,对方的信息素就会跟着扑上来。


    “我去给你准备一套新衣服吧。”肖鹤安看他把衣服越擦越花,上头的血渍晕染了一大片。


    “谢谢,麻烦您。”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就这么狼狈地走出去。


    偌大的走道只余下他一个人,回头悄无声息地望着里面的肖询。


    庄饮砚的视线落在那个起伏的生命检测仪上,还有贴在他脖颈处随时可观测的信息素数值探测器。


    “别怕,这一次,不会死的。”青年张口默念,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和对方承诺。


    意识到庄闻萧和周时逸迟迟未归,庄饮砚沿着刚才他们消失的方向去寻人,在规范吸烟区的拐角阳台,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庄饮砚将要迈出去的步伐刹住。


    他听见庄闻萧隐隐带着哭腔,往常总是和自己斗嘴的人,传来的声音空荡又脆弱。


    庄闻萧说:“我当初有多想他死现在就有多想他活着!”


    周时逸:“我知道。”


    “如果躺在床上的那个蠢货真的死了,我弟弟这辈子都好不了了。”说着,墙面被击打的响声清晰入耳,庄闻萧声线战栗,“上天怎么可以对他这么残忍,让他一次又一次亲眼看着他在乎的人去死。”


    “庄闻萧,你必须振作起来。”耳边传来周时逸坚决而冷冽的声音。


    在庄闻萧和庄饮砚都处在混乱状态的时候,这道声音宛如定海神针,“当初你要学医的时候,信誓旦旦和我说什么你还记得吗?你说你要医好他,不止要医好他的病,更要医好他的心,机会现在就在这,如果连你也乱了阵脚束手无策,他才是真的好不了了!”


    泪腺又有想要擅自出走的现象,庄饮砚扭头就走,不愿意再多听。


    回去的时候,肖鹤安恰好帮他带了一套新衣服回来:“你试试合不合身,这是我从肖询房间找到的,看尺寸可能是他买给你的。”


    “合不合适不要紧,”褪下染血的外套,庄饮砚换上新的,捋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对肖鹤安说,“于舜在哪个派出所?我去一趟。”


    第127章 他醒了


    日日相对的舍友在派出所见面的时候, 庄饮砚竟然有些恍神,这一切来得过于玄幻,就好像做了一场醒不过来又无能为力的梦。


    “你来了。”面前的Beta瞧见他, 展露出明艳的微笑。


    “为什么?为什么不惜要这样毁掉你自己和肖询?”庄饮砚实在不明白,于舜到底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我用了将近三倍的剂量,”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于舜欣慰地望着他, 问, “他现在应该活不成了吧?”


    胸膛拔高, 庄饮砚下巴微抬,双手交叠紧握:“对,他现在就吊着一口气等死, 你满意了吗?”


    “不, 是你满意了吗?”于舜抬眸反问,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不止他,就连外头的民警闻言都吓了一跳,肖鹤安的眼神逐渐阴郁, 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光芒。


    庄饮砚拧眉不解:“什么意思?”


    “饮砚,只要他死了, 以后就不会有人再让你哭了, 每天晚上我都听见你在梦里哭, 你睡不着在吃药。”于舜执拗地望着他, 手铐随着青年抬臂的动作哐啷啷响。


    看见对方要伸手过来, 庄饮砚眼疾手快把自己的双手挪开, 冷眼相待。


    “就为了这种理由?你就可以随便从实验室偷来研发的药物私下给肖询注射吗?”


    瞳孔充斥着对他的不理解, 心中只觉得荒谬, “你知不知道你连累了多少人?实验室的老师、推荐你去帮忙的赵导、学院书记, 他们都因为你偷盗试验药物,看守不牢,会被问责的!”


    于舜镇定自若,反驳:“为什么要问责?我研制了可以让Alpha信息素迅速攀升的药品,并且实验成功了,这是好事啊。”


    见他不知悔改,甚至隐约还存有利用药物免责的侥幸心理,庄饮砚快速调整呼吸,讥刺:“于舜,你拿我做借口来满足你内心用人体来做实验的残虐欲望,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实际上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


    “胡说!”重锤落到桌子响彻云霄,于舜梗着脖子,粗声辩驳,“我才是最在乎你的那个人!”


    “明明是你一意孤行,不听我的劝阻非要和肖询那个Alpha在一起,你为爱情冲昏头脑,被蒙蔽了双眼,最后变成我根本不认识的样子!我只是让你看到了真相,一个有风险性的Alpha一旦失控,他就会变得丑陋且无法自控的真实面貌!你凭什么指责我?”


    说到激动处,青年直接起立,气势磅礴:“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明知道宴楚橦是你最佳的择偶人选,可以选择退步,即便是你后来一意孤行要选择肖询,我也可以隐忍不发,我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面对对方饱含被质疑之后的怒不可遏,庄饮砚不为所动:“既然你对我的情感这么浓烈,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我呢?”


    “因为、因为我……我不适合你。”在他的睥睨下,于舜眼神左右摇晃,虚声又坐回去。


    “不是,”庄饮砚将身体微微后仰,带着上位者的审判视角,勾唇道,“是你胆小怯懦,根本不敢表达自己的好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而又伟大的借口,为这份喜欢添上神圣的色彩,从而取得一个足以感动和说服自己的借口。”


    青年情绪波动,抖着下唇对他吼道:“闭嘴!胡说,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于舜,你自诩很了解我,但实际上你一直活在自己为自己打造好的神圣殿堂里。”眼前的人情绪越是激动,就越是能证明自己成功戳到要害。


    庄饮砚给予他致命一击:“你知不知道,如果肖询死了,我也会活不下去。”


    “……不,你不是那种会为他殉情的人。”于舜先是愣神,随即立刻否决。


    “我当然不是,”反唇相讥,庄饮砚平视他的眼神盛气凌人,“你不是觉得自己对我的爱很伟大吗?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患有苯基乙胺缺乏症的Omega,而肖询是唯一一个能为我治病的Alpha,你把他杀了,就等于间接切断了我的活路。”


    “你、你……”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他,于舜本就青黑的面容哑然失色,细碎念叨,“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是……Omega?你怎么可能是Omega?!我和你住了两年,整整两年!”


    庄饮砚挺直身子,盯着他的黑色瞳孔没有丝毫温度,缓缓朝他俯身,轻声道:“我早和你说过了,不要活在对我的幻想,你眼里那个Beta庄饮砚根本不是真实的。”


    在他逐渐涣散崩塌的信念里,庄饮砚起身,努力吸气仰头闭眼:“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肖询靠着我的信息素最多撑不过三天。”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希望你在监狱里能记住,是你自以为是的正义审判和藐视生命惨无人道的实验,亲手杀了我。”


    “于舜,我真的很后悔,后悔当初论坛事发的时候愿意相信你,以至于让你有机会把我们三个人都推向死路。”


    刚迈出第一步,后头的人抖抖瑟瑟的声音传来,微弱道:“把、把手……给我。”


    背对着于舜,庄饮砚眼眸眯起,心里开始打鼓,他转身将信将疑把手摊开放到对方面前。


    单向玻璃外,肖鹤安已然把头抵在上面,试图能看清他在对方手上比划什么,但看庄饮砚的表情,从疑惑变为严肃复杂。


    最后,当他从看守室出来的时候,边匆匆往回赶,边打电话说:“是细胞毒性药物IV41和IR07的融合体,都是最近我们学校医学院药物研发中心最新研究的药品。”


    医学院之所以能成为昭明大学录取分数线最高的学院,就是因为昭明大学是国内独一家拥有优先研究各类ABO细胞和药物实验资格的大学。


    教授和他们带的学生有时候忙不过来,就会在学院内找辅导员推荐优秀的人选来做助手,而于舜恰巧是钻了这个空子。


    “细胞毒性药物IV41和IR07的融合体?”庄闻萧在配药室听见的时候,转动轮椅站了起来,皱眉道,“难怪……”


    “这两种药物之前是提炼用于制作信息素增强剂,组成Alpha第二性别的基因比Beta和Omega都要高,而肖询这种信息素数值异于常人的,更是可能高达顶峰值254种,他甚至用了将近三倍的剂量,这混小子是存了心要他命啊。”


    庄饮砚:“两周之内,可以研发解药吗?”


    庄闻萧看了一眼导师回复的邮件:“时间比较赶,而且之前没有人尝试过将这两种药物融合使用,即便是请我导师和他的合作伙伴出山,也需要不断试错,只是这个过程……肖询会很痛苦。”


    “……好,哥,拜托你要尽快。”


    挂掉电话赶回医院的时候,肖询依旧还在熟睡,庄饮砚第一时间去瞧测量他心跳的仪器,看见和临走时的浮动波动相差无几,这才安心。


    走到病床前,握住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湿雾弄花视线,庄饮砚艰难发声:“你看看你,每次都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这么讨厌你。”


    青年的活力不复存在,换作往常,肖询一定会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和他求饶,对他说:“砚砚真的讨厌我吗?不喜欢我了吗?”


    想到这里,右眼兜不住眼珠落下,庄饮砚伸手打理他额间的碎发,语气温柔:“你不是最讨厌于舜了吗?怎么就给他可趁之机了呢?这里面一定发生了很多故事,我不想听他说,等你醒来亲自和我告状,好不好?”


    “你知道吗?我原本都想好了,我要洗掉你的标记残留,我要和你断得干干净净。”疲惫呆滞地握着他的手,庄饮砚自说自话,“因为你让我很难过,所以我要离开你,但是我发现……”


    “我发现,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你,我根本做不到,肖询……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命很大,所以答应我,要活下去,好不好?”


    青年的表情彻底绷不住,握着他的手声泪俱下,红色纱布被打湿,血泪交融。


    庄饮砚和他说了很多话,说到后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希望对方能听到,能知晓。


    而在他彻底昏睡过去不久,肖询的眼皮轻轻扇动,脆弱泛着青色血管的皮肤渐渐回温,青年睁开眼第一时间看见的,就是握着自己的手守在床榻趴睡的人。


    毫无血色的唇瓣翘起,肖询没忍住伸手抚摸自己梦寐以求的人,可真正当他手掌触到对方发梢,青年抿唇再三犹豫下,轻轻把手抽回来。


    连带着庄饮砚握着他的那只手,也小心翼翼的抽出来,放在鼻尖如失而复得的珍宝,满载疼惜地嗅闻,最后贴在心脏。


    打算继续这么盯着他,静谧温暖的房间闯入不速之客,护士正要进来给他挂新的信息素稳定药瓶,看见他睁开眼睛。


    欣喜地朝外喊:“院长!邬医生!周医生!醒了,病人醒了!”


    还来不及遏制,庄饮砚犹如惊弓之鸟弹起,看见对方睁着眼睛恍若隔世,拿手到他面前晃了晃。


    肖询操着虚弱的微笑,抓住他的手:“你瘦了很多,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砚砚。”


    此话一出,庄饮砚捂住半张脸泪流不止,肖询擦拭他的泪水,说:“别哭,对不起,又让你哭了,我知道错了。”


    没一会,众人蜂拥而至围在他身边,为他检查腺体、身体、验血还有测量心脏。


    邬缪对旁边负责换药的护士叮嘱:“稳定信息素数值的吊瓶要继续吊,在解毒剂研发出来之前,千万要注意,不能断。”


    护士认真回应:“好。”


    肖鹤安俯身过来,问:“怎么样?身体不舒服就说,我已经通知你爸妈了,他们那会刚好在国外考察,现在都在赶回来的路上。”


    肖询摇摇头,问他:“稳定信息素数值的吊瓶,里面的成分是哪来的?”


    肖鹤安下意识朝庄饮砚的方向瞟了一秒,不等他心虚思考应该如何回答。


    庄饮砚替他说:“从我腺体里提取的。”


    肖询没有看他,再次摇头:“这样会伤害到你的身体,腺体也会恢复很慢,我不能挂。”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挂?”肖鹤安着急上火,低斥道。


    一看这人死犟,庄饮砚也有莫名的怒火涌上来,怼道:“你提取出来擅自给我用的时候,也没经过我的同意,凭什么我提取的时候,就必须听你的?肖询,我现在不是你男朋友也不是你Omega,你管不着。”


    “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准备清淡的吃食,你们有话慢慢聊。”


    身为过来人,肖鹤安单看这个场合、这个氛围,就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拍拍他的肩膀走出去。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重复肖鹤安刚才的问题,庄饮砚问。


    肖询干到起皮的唇瓣翕张:“没有。”


    庄饮砚:“我在你昏迷的时候和你说的话,都听见了?”


    肖询点点头,静默了两秒又摇头。


    叹气想要帮他扣好刚才检测心率时散开的纽扣,才刚触到对方,肖询畏畏缩缩地躲开,依旧没敢注视对方。


    看他一副做贼心虚的神情,庄饮砚平淡的眉宇之间横生寒凉,声音探不出喜恶:“从刚才开始,你就不敢看我,是为什么?”


    第128章 我会为你撑下去


    “你说过, 不想见到我,而且看见我,你会难过, 我还咬疼你了。”Alpha的阔肩颓丧收缩,沉闷道,“对不起, 我怕你生气。”


    “肖询, 转过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 命令他。


    对方仅犹疑了几秒钟, 庄饮砚便感到不满:“我数到三,如果你不转头,我现在就走。”


    “三……”


    “别走!”床板震动, 青年反应剧烈抓紧他的手, 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庄饮砚的模样,哀求道,“不要走。”


    看他终于肯正视自己,庄饮砚撩开他的发丝, 问:“你和于舜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要我走,就一五一十和我说清楚来。”


    肖询拉着他的手腕, 喃喃:“蝴蝶坏了……”


    “什么?”


    “他和我说, 我送你的剪纸蝴蝶画框被摔坏了, ”肖询老实巴交摸过自己的鼻尖, “你很伤心, 想让我去帮忙修。”


    庄饮砚:“啊?就这?”


    肖询点头, 诚挚道:“嗯, 就这。”


    就在他为庄饮砚修理装饰品的时候, 脖颈一阵刺痛, 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失控了……


    为他低下的智商感到震惊,庄饮砚实在没忍住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指责:“你白痴啊?不是一天天跟踪我吗?那你应该知道我人不在宿舍在医院啊,还有,就算我要叫你修东西,也不会让于舜去叫你,而是让左序去啊!”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蠢,也猜到对方有概率说的是假话,可是……”肖询红着眼眶,半带痴笑,“万一有一成是真的呢?我已经错过砚砚一次了,我不想、也不能放过任何可以和好的机会。”


    “哦对,”肖询眼睛抹过一丝明媚,微笑对他炫耀,“我送给砚砚的蝴蝶,已经修好了,这样你就不会难过了。”


    “蠢透了,肖询,你果真是个笨蛋。”


    庄饮砚垂下脑袋,搭在床板的手骤然抓紧,克制自己即将失去的平稳声线。


    “对不起,就是因为我太笨了,才总是惹你不高兴,总是伤害你,才会连累……”


    肖询的话被堵回喉咙,庄饮砚径直揪住他的衣领吻了上去,劫后余生带来的兴奋和激动,全部化作缱绻而火热的吻。


    拥护着彼此,辗转缠绵,庄饮砚时不时落下的泪珠被两人含去,带着青涩而咸酸愈创木,勾得肖询的心酸麻胀痛。


    病床上的两个青年旁若无人地诉说这些天来累积的恐惧和哀伤,互相安抚,全然没有发现病榻外盯着这五双眼睛。


    肖鹤安靠在墙上由衷感慨:“啊,敢爱敢恨的年纪,果真是美好啊。”


    肖秉瞻漠视边上说风凉话的人:“敢爱敢恨?说得好像你年轻时候没有似的。”


    刚抵达医院,本想去瞧瞧被形容得奄奄一息的儿子,结果一来就让肖秉瞻看见,他这儿子身上不曾出现的黏糊劲。


    被自己亲哥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一通,肖鹤安马上缝好嘴巴闭上。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小询,一定要拍下来。”


    站在自己的Alpha老公身边,丁念昭拿出手机对着这幅场景咔咔就是两张,紧接着放大看见儿子手上和脖子上的检测仪,又陷入惆怅。


    “你的眉头都皱得可以夹牌了,不进去阻止?”余光扫过庄闻萧那张已经可以堪比苦瓜皱巴巴的脸颊,还有眼底轻微闪烁的不屑,周时逸轻声问他。


    “阻止也没用的,他喜欢,”末了,庄闻萧忍不住叹息,又补充道,“他很喜欢。”


    “喜欢,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周时逸望着病房里紧紧拥抱的两人,独自喃喃。


    “当然了,”庄闻萧插兜,回首注视他,眼神认真而又隐晦,“喜欢是溶解一切外界枷锁和打开内在匣盒的前提条件,你说呢?”


    “我不知道。”周时逸甩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在知道于舜私下用的药物是什么之后,庄闻萧夜以继日,不是和导师还有医院里一堆医生开会研究,就是一并在实验室。


    药品连着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起效,而且就如他所说,每次试错,庄饮砚都在旁边陪同。


    看着肖询痛苦呻、吟,青筋暴起的模样,青年也跟着揪心难受。


    医学院近来需要整顿,很多老师都被抓去开会,因此课上得少了。


    于舜擅自盗用药品的事情也都传开了,左序跟赵导、还有汪君菘他们三个也都来过两趟。


    瞧见庄饮砚阴云密布,又看见肖询被折磨得尖瘦憔悴的面庞,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拍他肩膀说些安慰的话。


    最繁茂的春季已经过去了,天气渐渐转热,窗外的鸟鸣婉转动听。


    庄饮砚盯着枯树上已经张开舞爪的叶片,恍然间就想起,肖询画的那副同在一片荆棘里拥有共生关系的郁金香和枯树。


    如果枯树再不复枝繁叶茂的盛景,那孤零零的郁金香,从今往后还会开花吗?


    大约是不会了,郁金香还会存活,但也许再也开不出花了。


    “您的汤弄好了。”思绪飘远,被医院饭堂打饭的服务人员喊回神。


    庄饮砚连忙接过:“好的,谢谢。”


    周时逸和庄闻萧都在这里忙碌,肖询又始终让他放心不下,庄饮砚只能自己买好材料,借助肖鹤安的关系在食堂弄点东西给他们吃。


    再回到肖询房间里,Alpha形单影只站在窗前,一身病号服把他连日来消瘦的躯体遮蔽,干净匀称的手背还插着针管,吊着带有庄饮砚信息素的吊瓶。


    庄饮砚咬住下唇忍回难过的情绪,强挤出微笑,朝他走过去:“怎么一个人站在窗边?今天我做了玉米筒骨汤,来喝一点吧。”


    肖询背对着他:“在看这盆快死的多肉,打算把它拿去丢掉。”


    在他窗台上摆满了许多多肉和仙人掌,是肖询的Omega父亲买来的,说是多肉和仙人掌好养活,看着坚韧不拔,让大家心情都开朗些。


    而肖询说的要丢掉的那一盆,多肉最外层的叶片已然干枯,里头原本饱满的地方也开始缩水,瞧起来的确是一副将死的模样。


    庄饮砚把它拿起来,喉结滚动,闷声道:“还能救,没死透呢。”


    “你看,它的叶子都开始脆了,砚砚他快死了。”肖询和他强调。


    听懂对方的弦外之音,庄饮砚破功咬牙,有力反驳:“他没死!他只是在以另一种更好看的方式活着。”


    这是肖询曾在槭树下对他说过的话,只是今时今日,角色调换,是从庄饮砚嘴里说出来。


    庄饮砚抬头,声音颤抖:“他没死……”


    凝视眼含热泪盈盈欲滴,努力粗着脖子和他犟嘴的Omega,手指紧握成拳,在冬日里皲裂的心脏早已让肖询麻木不仁。


    他知道,庄饮砚远没有表面上那么云淡风轻。


    自己让他很痛苦,每一次,当庄闻萧研制出新药的时候,他总会满怀期待,可是在自己痛苦一番却没有效果之后,等待庄饮砚的就是无尽的失落。


    他听见过,庄饮砚晚上会偷偷落泪。


    如岩浆一样的泪珠被他的手指和衣袖吸收,隔着皮肉刺进血管,那感觉比他试药的时候还要痛苦。


    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如果真的研制不出解药,他不能眼睁睁让庄饮砚送他走,这对他们来说都太残忍了。


    肖询透支全身的力气,对眼前这个已经倦态百出,令他不舍又疼爱的人说:“前天我已经和邬缪签订了死后捐献遗体的协议,他答应我会和周时逸分解我体内的基因和信息素,研制出治疗你病情的药。”


    肖询望着他,轻声道:“砚砚,明天……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来了。”


    微仰的弧度并不能够阻挡汹涌的泪水,反而让它在青年有致的面庞迅速下落。


    庄饮砚气若游虚,嗫嚅道:“肖询,这是你第二次推开我。”


    不愿直视他通透而悲伤的双眸,肖询闭上眼睛,缓缓点头:“是,对不起。”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再和我说一次。”


    “……”肖询的面部僵硬了几秒,睁开眼睛,对他重复,“明天,你就——”


    “肖询,”适时打断他的话,庄饮砚仰视他的眼神带着决绝和哀切,开腔,“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还倔得很,我不允许自己掉进同一个坑里两次,如果你今天执意让我走,那么以后不论你怎么装可怜、怎么哭着求我,我都不会再回头。”


    当年,父母去世的时候,他选择逃避,把自己每日关在狭小的房间里沉浸过去;


    肖询伤害他的时候,他也选择了逃避,选择切断这段关系的所有来源,以规避未来受伤的风险。


    而此刻,庄饮砚朝他主动靠近,迈了一步。


    仔细观察肖询隐忍的神情有片刻的凝滞,庄饮砚眸底的墨色浓重,问他:“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确定要我走?要我离开你?”


    话音刚落,疾风骤雨般的吻落在庄饮砚的唇上,青年的攻势猛烈,紧紧环住他的腰。


    抵住他的额头,喘气:“不要走砚砚,我舍不得你,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害怕让你难过,更害怕……死。”


    庄饮砚环住他,悄声安慰:“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正午阳光正明媚,透过玻璃口折射的斑斓光芒照在相互慰藉的青年身上,肖询披着外衣,庄饮砚靠在他肩膀上,两人的手掌交叠。


    伴着鸟鸣和微风吹拂榕树的沙沙声,肖询喊他:“砚砚。”


    “嗯?”在他宽厚的臂膀上蹭了蹭,庄饮砚回应。


    “我好像现在才真正反应过来,你到底在气我什么。”


    听出他一副准备做检讨的架势,庄饮砚莞尔:“嗯,那你说说看吧。”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真的死了,将来出现一个新的Alpha,明明知道你最忌惮和敬畏生命,却利用此刻的场景、我的病情重现,让你难过痛苦,光想想我都能从坟里爬出来,恨不得弄死他。”


    语气停顿,肖询又带上几分不甘:“当然,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Alpha,哪怕只有一天,我都会为了你撑下去。”


    听完他的话,庄饮砚不屑笑出声,眼睛眨巴两下,猛地挺起背部:“说起爬坟,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先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扫完墓的那天你不仅哭了,晚上还一直发病?”


    没料到他竟然还记得,肖询显得有些心虚,缄口不言。


    “不说算了,那我现在就走。”


    “别啊砚砚。”作势抬脚要离开,又被肖询拽回去,紧扣他的右手,肖询求饶,“我说,我现在就说。”


    “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那个时候其实我每天都很害怕,害怕砚砚知道我是故意让自己出车祸让你心疼我,”


    回忆被拉回扫墓的那天,肖询眉眼微抬,缓声道,“所以在你们离开之后,我一个人跪在墓前,和你爸爸妈妈一五一十把我接近你、骗你的事情都交代完了,我问他们,如果砚砚有一天发现了,会再也不理我吗?”


    庄饮砚好奇:“然后呢?”


    想起那天的事情,肖询满面愁容:“我刚说完起来,跨出你爸爸妈妈的墓碑的时候,就摔了一跤,后来在快出陵园的时候,又摔了一跤,没有任何征兆,那个时候我就更害怕了,因为我知道,这是你爸爸妈妈在告诉我,你可能不会原谅我。”


    “是的,他们没说错,所以肖询,我生气了,我讨厌你。”说完,庄饮砚握着他的手收紧。


    肖询也努力回握,满怀歉疚:“对不起,我老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对什么都可以游刃有余地控制,可是砚砚,我说过不会让你哭、会对你好,却总是食言让你难过落泪。”


    讲到这青年握着他的手单膝下跪,虔诚地在他手背印下一吻,抬头望着他的眼神专注而沉浸,仿佛是朝圣的忠诚教徒。


    “砚砚,我真的……很想要你,很喜欢你,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为了让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做。”


    “如果、如果这次我能化险为夷,我一定好好吃药,控制病情,我会永远为你而活,”说罢,肖询顿了几秒钟,试探性开口,“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不要。”


    肖询怀揣着期待的心情,等来的却是庄饮砚的拒绝。


    “哦,好。”语调以最快的速度向下掉,肖询低头失落。


    盯着他露出旋顶的脑袋,庄饮砚掀唇突然说:“陪我去看郁金香吧,想看郁金香含苞待放的样子了。”


    肖询不确定的回答:“含苞待放的季节,好像过了?现在都在开花了。”


    庄饮砚:“嗯,那就等明年快开的时候一起去看吧。”


    “……”青年曲眉,被他前后相悖的言语弄得不明所以,糊涂地挠起太阳穴。


    这人畏手畏脚,脑子不知道是不是也被病毒入侵不灵光的样子,惹得庄饮砚不满。


    无奈叹气,脸色流露些许愠怒,捏他脸蛋:“我说过了,将死之人的道歉没有任何意义,肖询,等你活下去了再来道歉吧,我不喜欢承诺,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我要你用行动证明给我看。”


    “砚砚!”脑子终于转过弯来,肖询容光焕发,一改刚才病恹恹的模样,眼里熠熠生辉,扑上来就要亲他。


    “嘶,注意针管啊笨蛋!”


    担心他动作幅度过大扯到手,庄饮砚偏头躲开,肖询不依不饶,黏在他的颈部皮肤上使劲嘬,一声比一声响。


    “好想你,哥哥想死我了,唔,脖子好嫩好久没亲了,信息素好香好好亲,亲得我好舒服啊哥哥!”


    恢复到久违的那副作死样子,肖询恨不得要把连日积累的思念一次性用完。


    “住嘴!”羞赧推搡他的肩膀,庄饮砚被亲得后仰,对方叼住他脆弱的喉结小口嘬吻,“别这样、再、再说话不让你亲了。”


    “咳咳咳,那什么……”邬缪盯着眼前少儿不宜的画面,努力想要提醒他们,“两位,该试新药了。”


    眼疾手快推开黏人的巨型犬类,庄饮砚回头,发现乌泱泱一群人,还有肖询的父亲以及自己的哥哥,带着脖子上的小红点尴尬退场。


    庄闻萧握着针剂磨牙凿齿,回想刚才肖询啃庄饮砚的模样,帮青年拍手臂的时候故意用了很重的力道。


    “闻萧哥。”青年突然规规矩矩喊他,眼里的情绪捉摸不透。


    庄闻萧无情地打断:“如果要交代后事的话就给我闭嘴,我可是多搭了半年的时间帮老头子带下一届研究生,才让他答应把合作伙伴的团队请出来,治不好你不仅老头子的名声没了,我也不好和庄饮砚交代。”


    “不呃——”


    庄闻萧根本没有耐心等他说完,一阵扎下去等待药物在他身体起反应。


    肖询开始冒冷汗,手指头揪紧对方的外套,呼吸急促望向窗外紧张兮兮守在外头的庄饮砚,祈求道:“请你、一定要……治好我,我不能、不能没有他。”


    在他痛苦窒息到昏厥的那一刻,他听见庄闻萧回答:“知道了,你们俩连话都讲得一模一样。”【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