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希有些不忍，她张了张嘴，“嬢嬢，你和牠是怎么认识的？”


    徐邵姌平静了些许，坐到木头凳子上，她的手指轻抚木桌，“我们认识挺长时间了，我真不太相信牠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可……”


    想到之前的事情，她眼眸中露出点犹豫，片刻后选择张口：


    “之前的时候也是这样，感觉牠送来的食物有股怪味，没吃下肚，村长过来探望我，说这食物相克，老年人吃了容易拉肚子。我以为这孩子不太懂常识，就没敢再吃。”


    “嬢嬢，我觉得，估计那时候牠就想给你下毒，但是没成功吧。”


    谢希也坐在了木头椅子上，二人距离拉近，谢希注意到她的手指甲剪得很干净。


    顺着谢希的目光，徐邵姌也顺着看过去，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叹出来，言语之间是些许怀念。


    “唉，这是牠给我剪的指甲。自从认我做干娘后，牠每次来看我，都会送吃的，送喝的，还会给我剪指甲，问会不会有什么缺的，就跟牠说。”


    她实在是不愿相信这样一个人，会给她投毒。其实从心而论，比起谢希的话，她更愿意相信是路仁不小心之举。


    “所以，嬢嬢，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牠又为什么会认你做干娘？”


    “其实，我也不大记得了，人上了岁数，记性就有点差。我记得牠不是这个村子的人，那天我走在街上，拎的东西有点沉，我打算歇会儿，就遇到牠了。


    然后说太沉了，要帮我拎，看我一个老人在这里生活也不容易，然后就认识了，熟了后，牠就说看我很亲切，要认我做干娘。”


    说到这里，徐邵姌揉了揉眼，“我真没想到，其实也有另外一个原因，我从没跟人说过。”


    “什么？”


    谢希凑的更近了些。


    “因为我丢了的小儿子有个习惯，牠一思考事情，就喜欢揪头发。路仁也是，虽然长得不像，但牠一想事情也会揪头发，我一直觉得这孩子跟我有缘，这才……”


    “唉……”


    谢希卡顿了一瞬，又想到另外的事情，“嬢嬢，那你还有小儿子的照片吗？我帮你留意一下？”


    “留意什么！这孩子，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如果牠还活着，也应当是四五十岁啦，唉……我给你拿过来。”


    徐邵姌从凳子上起身，朝着屋里走去。


    不一会儿，她递出一张照片，是一个穿着黄色背心的小男孩，背面写着，“我的儿子小一”。


    照片有些老化，边缘泛着黄，谢希捏起来小心翼翼，生怕捏坏了哪里。


    夏起南盯了许久，忽然开口，“这小男孩鼻梁上有颗痣。”


    “嗯？哦哦，我看到了。”谢希也看到了，她皱眉，“怎么越看越眼熟，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


    “确实见过，俩小时前刚看见。”


    “？”


    谢希还以为夏起南在开玩笑，心说，真有幽默基因，她也顺着台阶，“我们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快就帮老奶奶找到了男儿。”


    “嘶，但是我感觉还是别告诉她了，这样的男儿不如不要。”


    感到夏起南话里的意味很奇怪，谢希“嗯？”了一声，“你说的是谁？”


    “教导主任，牠鼻梁上有个一模一样位置的小痣。而且双眼皮的走势很像，只是脸型长成了国字脸。”


    夏起南又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等等，我记得教导主任不是什么富二代家庭吗？牠不是私生子来着吗？既然如此，牠到底是谁的孩子？”


    谢希的手顿了顿，她若无其事地将照片递了回去。


    “我们要调查的就是这个。”


    随即，谢希又望向徐邵姌，“嬢嬢，那如果你现在遇到你的孩子，你想跟牠说什么呢？”


    被这话问的愣了一瞬，徐邵姌又收回了照片。她将照片放在木桌上，轻飘飘的一页纸，却承载着她的岁月。


    “再遇到的话，我可能会问牠还记不记得我，以及过得开不开心吧。”


    话落，头发有些花白的嬢嬢又眼睛眯起，“唉，说这些没有用的，估计也找不到牠啦。你的作业还没写呢吧？不是说要问我什么什么问题吗？”


    没想到徐邵姌还记得这一茬。


    “啊，对，嬢嬢，我想问你根据咱们村有没有什么想要提出改进的……”


    ……


    又混完了几个问题，这才算完。谢希又猛的想起投毒这件事，这可不算是小事。


    这次是没吃进肚子，万一吃进去了呢？万一真的中毒了呢？万一因为这块桃酥，徐邵姌发病身亡了呢？


    而且这路仁也够蠢，实名制投毒……


    “嬢嬢，咱们报警吧。”


    徐邵姌有些犹豫，布满皱纹的手不住抠挖裤子，那是路仁从市集上给她挑选的，说是凉快又避暑。


    从理智上，她知道现在报警是最好的选择。从情感上，她不愿意相信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这么些年的年轻男人是个大骗子，还是想要给她投毒的那种。


    见徐邵姌犹豫起来，谢希决定张口推她一把。


    “嬢嬢，有句话说得好，不要看一个人对你好的时候有多好，而是看一个人对你坏的时候有多坏。牠这是想让你死！还不够严重吗？”


    徐邵姌很快分清了是非，一切都化作了长长的叹息。


    “报警吧。”


    这里的警察出警速度很快，先是将桃酥收集在一个塑料袋里，又细细盘问了路仁的特征，接下来就是给牠打电话。


    “你好，请问是路仁先生吗？有相关案件涉及，请您来一趟。”


    于是，适才走掉的路仁，又回到了这里。牠进来看到院子里布满了警察，桌上还放着半块桃酥，慌了神。


    “怎么，怎么了？干娘？”


    牠暗道不好，心知是被人看破了招数，只想尽快开溜，但是还得想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这位男士，你跟这位嬢嬢平日里关系如何？”


    “你们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我跟我干娘关系自然是好的不得了！你看她穿的吃的喝的，哪个不是我买的！”


    路仁慌了神，语气显然底气不足，但还硬撑着为自己辩解，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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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神一转，盯着中央的谢希。


    “你又是谁？站在我干娘家干什么？”


    “是这样，这位男士，我们接到报案，嬢嬢的桃酥中含有轻微马钱子，这是有毒物质。请问是您送给嬢嬢的吗？”


    警察的语气称不上逼问，充其量只是公事公办，然而路仁却声音大起来。牠站在路边，两只手抱着胸，一双眼睛高高上挑，似乎并不服气。


    “啊呀！”


    牠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紧接着又加大了声嗓。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来瞧瞧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就这么冤枉我一个良好公民？我对我干娘有多好，这都是大家伙儿有目共睹的！


    再说，干娘！干娘！你相信这件事是我做的吗？”


    见话题又扯回了自己身上，徐邵姌迟疑起来，她张了张嘴，想起之前的几次“意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我不知道，让警方评判吧。”


    没有如自己预料之中，徐邵姌反而说起“不知道”，这可让路仁急了眼，牠的眼睛瞪得如牛，“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你……”


    后面的扯皮，渐渐消失了。路仁作为嫌疑人被带走调查了，一时半会儿应当回不来了。


    徐邵姌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垂落在耳边，她没有说话。


    “嬢嬢，牠平日里对你好，和想对你下毒没有关系，总不能因为牠平日里那些小恩小惠，就允许牠抹去自己生命吧？”


    谢希坐到了她的身旁，将手搭在了她的脊背上。


    “而且，如果嬢嬢你愿意的话，我以后也时不时来看你。”


    ……


    –


    “什么？”


    教导主任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豆大的汗珠砸落在地上，牠又看了一遍信息，这才不得不承认路仁的确被警察带走了。


    一双眼里满是阴翳，牠重重砸在桌子上。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


    路仁和牠是从小相互熟识的，二人称不上朋友，只算利益往来，将二人强行捆绑在了一起。自从牠被拐上那辆面包车，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小孩嘛，都比较好训练。


    那时候，面包车上的人总是来来往往，不听话的就卖了，当然，也不是整个卖，分开卖器官、血之类的比较值钱。


    而听话的孩子，往往面临着两个结局。看你够不够狠心，一是不够狠心，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被人碾压，成为刀下鱼肉。


    二是留在这个“面包车”上，成为牠们之中的一员。


    教导主任，牠自己开辟了一条新道路。在人贩子窝里认识的“路仁”，是有钱人的私生男，偏偏这私生男的身份，牠自己不想认。


    有钱生活，谁不想过？纵使这并不属于自己，教导主任还是狠了心要往里面钻。


    二人开始互相培养对方的小习惯，包括但不限于思考的时候揪头发，撒谎的时候眨眼快。


    自从下定决心当好这个“私生男”，教导主任便要和自己的亲母父一刀两断。


    留下便是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