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将门
作品:《折腰事秋瑟》 话音才落,就听帐外传来一声又一声嘹亮的宣告,逼近的声音急急忙忙,定是出了大事。
明蔚又躺回去,闷声道:“瞧瞧,动作比我预判的还要快!”
来不及再理会他,秋萧曼当即返回主营,刚进门就看两名斥候火急火燎地朝她跪地呈报:“今晨木良畴统帅的五万明军有所调动,目前已过了与枫林,用不了两个时辰便会抵达甲子关!”
随着利落的呈报,屋内也跌入了罕有的阒静,愤怒焦躁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只有五万明军?!”其中一个长髯花白的将领怒声问。
“对!仍留了一半在苇荆!只调了五万兵力!”斥候坚定道。
“将军!若只有五万兵力,我们胜算极大!”卫光也在此时抱拳请命,“荣邸地势虽然平坦,但若从各条小径包抄也必定能将明军打个措手不及!”
“是啊!”公山贺截话,“荣邸一带的山林极多,有些暗道也只有我们自己人知晓,恐怕是反败为胜的最好时机!”
主战的声音几乎占满整张帐子,但秋萧曼却依然显得犹豫。
若不是早前听到了明蔚让她不断撤兵的提醒,她定然也觉得此时是力挽狂澜的最佳时机。但明蔚从不打无谓的杖,若他这般提醒了,只怕这里面定然藏着什么阴谋。
“将军!”卫光又追了一步,“还犹豫什么?!两个时辰,怎么也够我们林地包抄了!”
又是一阵石赤不夺的坚定附和,她甚至能看出这些虎背熊腰的男人们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秋萧曼背过手,转身又走去沙盘前,俯瞰荣邸一带的地势。
若真能扳倒这一局,或许这也是不交出明蔚同时又能保住秋家的最好办法。击败几万明军,秋家与明蔚勾结对雯桦不利的传言也就能不攻自破了。
思及此,秋萧曼的眸色更沉了些,事到如今她不可能放了明蔚,这一仗也就无疑要打。
她将手边几个红色的小旗子缓缓插在沙盘上,那是荣邸附近的几条不易被发觉得山道,容易藏匿也容易突击。
见她有所动作,五六个执戈披甲的将领也都簇拥过来,半柱香的功夫就定下了兵分六路的路线。
随着一众将领烧了眉毛似的冲出营帐遣调兵力,秋萧曼也戴好钢盔,拿着多年未尝血的红枪疾步走了出去。
谁知才出营帐,却发现明蔚不知何时等在营帐外的步道上了,他穿着一身文官才用的广袖宽衣,文质彬彬的松青色仿若山林中的魁松,傲然不动。
“不要去。”他不等秋萧曼走近,更无畏周围嘈杂的兵士,肃然提示。
可秋萧曼命令已下,她找不到非要避开不去尝试的理由,只道:“思前想后,放手一搏才是解除秋家危机的最好方法!”
那双仿若深潭的眼毫无温度,仿若深冬的江海,冰冷却翻滚不息。
“若你不信我执意要去,我随行!”
秋萧曼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提出这样的请求。
但他所表现出的强烈意愿和满目苍凉却让她深知这不是为了逃亡的伪装,而是一种她无法理解也不能体会的强烈畏惧和不安,就仿佛他稍稍松手便会彻底无望,跌入万劫不复的循环。
“也好。”
秋萧曼并未拒绝,她毫无察觉明蔚的情绪从何而起,只想着带上他或许能要挟木良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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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葱郁郁的山间林道内,庇荫处还能感受到些许清凉。
此时此刻的暴晒,让疾驰在林道间的万匹烈马都焦躁地气喘吁吁,速度也受了影响。
按照先前与其他几个将领约定的路线,秋萧曼走了明军最有可能经过的平林古道,也只有这条路最易穿行。
若按照斥候来报的明军侵袭路线来看,大量明军不会翻山涉水走其他不好走的地方,因为那需要更多时日,仅凭半日功夫必然是无法抵达的。
下令数万大军隐进山林,秋萧曼也和明蔚在一处灌木茂密的高坡处隐遁,也方便她随时查看明军路径。
旁边的明蔚找了处阴凉的位置落座,摊开羊皮卷的地图,对着上面的标记连连摇头。
余光瞥到他的异态,秋萧曼收回视线,转而问:“有什么问题?”
明蔚将地图一收,舔舔干到起皮的嘴唇。
“必败。”
“???”秋萧曼不解其意,“为何?”
明蔚脑袋扬起看了看天上的烈日,手遮住额头又道:“明军不会今晨才出发。”
“什么!”秋萧曼一惊。
“木良畴必然早就派出一部分军力分散潜入,逐渐渗透至这片山林。”
“斥候来报,明军今早才发兵五万!”
“斥候的战报就是来做表面文章的!若木良畴没提前准备,十日一到,他怎么可能及时做出动作?”
秋萧曼将他手里的地图取来,展开。
若是前几日就已安排明军埋伏,那今日的六条路线必定是围不住的。
明蔚也在这时将脑袋靠过去,手指指着地图上几个未做标记的险道峻岭,“八成在这几处埋伏了。”他手指又挪向靠近甲子关的一处瀑布处,“这一路是谁带着?”
秋萧曼想了想:“应是卫光,要翻跃山野,他只带了一万人。”
明蔚眉头一挑,满目遗憾道:“恐怕回不来了。”
“???”秋萧曼惊惶起身,“这么说,我这一路是最不可能有明军来犯的?!”
明蔚忽就笑了,“不然我早劝你走旁的路了。”
看他云淡风轻地分析局势,秋萧曼心急如焚,忙喊来一旁蹲守的副将,忙交代即刻再调五千人去追卫光。
谁知命令才下,明蔚又道:“迟了。”
“?!”
“木良畴这几日早已把网搭好,荣邸附近的明军不会只有十万!”明蔚边说边起身,又朝远处眺望了一圈,仿佛只在赏景,“加上今早那五万军士,你今日派出去的人若不及时召回,只怕全会被捂死在与枫林里。”
木良畴跟了明蔚多年,他的备战手法和明蔚绝对是高度相似的,更何况他是接到了明蔚要伐雯的指令才会做这样的安排。
此时此刻明蔚说的话必定属实,入目的山林葱葱郁郁,鸟语轻盈,根本就没有大战在即的肃杀与死寂。
也难怪他方才在大营时还满目顾虑,跟着她的队伍走了不过五里,表情就随之松懈下来。
多留再无益,秋萧曼让跟着他的副将留下千人盯梢,待日暮再归,而后便给信兵下了口令,让另外几队的将领撤回。
但当她带着大部队返回甲子大营时却还是迟了,因为几条路线陆续失利的消息不断传来,即便收到了她撤退的指令,也只退回来七成。
一时间甲子大营乱成一锅粥。
伤兵接连不断成批退回,几个虎背熊腰的将领更是灰头土脸,而伤势最重的卫光却是被担架抬回的。
瞧着一众将士的惨烈而归,同秋萧曼并肩在营帐中穿行的明蔚语气也变得沉重不少。
“撤令还算及时。”
满目疮痍却让秋萧曼不发一言。
“若真的开战,雯桦没有胜算。”明蔚又道,“更何况,归心因为内乱未及推广。”
秋萧曼神色怏怏,紧抿樱唇扫视过一个又一个重伤在身等待包扎的将士。
“所以,你才会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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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
知道她此刻情绪低落,明蔚蹲下身,帮忙不过来的医士把眼前小兵受伤的手臂包扎上,起身时才又道:“减少伤亡最有利的法子就是退。”
这与秋萧曼自小接受的理念都是不同的,她只知道骁勇善战,勇往直前,从未想过要用这样的手段躲避追杀,那无异于是忍受屈辱,无异于是失职失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明蔚声色淡淡,朝主将营帐的方向展臂,示意秋萧曼继续前行,“保卫家国就应该义无反顾,即便血染黄沙也是荣耀。”
秋萧曼眉心蹙地更紧,眸色也随之加深几分。
“你我皆是将门之后,从小到大我也一样觉得畏缩不前是懦弱,是武者的悲哀。”明蔚试图让自己保持语气的平稳,“但后来我才觉得,有些牺牲是毫无意义的。”
秋萧曼长睫缓缓抬起,迎着刺目的骄阳,去看他那张忧郁容颜。
“你指的是,明辉?”
提到这个名字,明蔚依旧难以控制内心卷起的狂风骇浪,但还是平和地回望,仿佛逐渐消化了过往尘烟。
“不仅仅是明辉,而是明氏一族。”
头一次听他心甘情愿提起这些奉为秘密的往事,秋萧曼稍有动容,洗耳恭听。
走至帐前,明蔚依旧让秋萧曼先行半步,自己才紧随而入,直到帐帘被落下,他才又道:“八国离乱时,檀原最为势单,更是八国中最不具任何优势的。”
秋萧曼记得曾经听父亲提过,所以地处檀原中心的婺黎才会有各国的贵族往来。
檀原为结盟,而令几国各有所图。
明蔚继续道:“也是那时父亲自知檀原无望,才在一次见过檀原王之后,做了那样艰难的决定。”
“你指的是,将明家四子送出去?”
明蔚点头,微小的动作却仿佛沉重的抬不起头。
“从那时起父亲就已在各国陆续安插了暮军,但是群龙无首,不好管挟。但檀原当时需要这样的忠勇义士,可谁都知道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为了表达一个武将对檀原的忠诚,才命我们兄弟四个作为赶死的表率,也因此大大影响暮军的士气,让所有甘愿为家国献力的热血壮士找到了支柱和决心。”
看着他沮丧的神色,秋萧曼甚至不敢去想当时该是一种何其壮烈的场面。
“父亲倾尽一切去养护暮军的家眷,也以此作为管挟暮军的关键手段,才得以让暮军在短短时日发展壮大,按照他所期盼的深入到敌国血脉。”
“而我们四个作为先驱,带着各自的使命去了不同的地方。”
秋萧曼稍作回忆,想起曾经父亲暗查回的信息,犹豫地问:“你被派去渊益将军有关的叶梅香处;明辉派去了天洲宰相私生子桑宏岳处;明林想必是去了羽德?而还有一子,难不成是去了琅突?”
显然,秋萧曼已在短暂几旬将能查到的信息都查到了,虽然明蔚早将这些秘密随着家族倾塌一起埋进黄沙,但他决定对她坦诚相待的一刻,就知道秋萧曼必定会将所有的碎片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上一次提到叶梅香时,他就已经见识到了她的本领。
“大哥明林,十三岁送去羽德做亲王贺拔府中的短工;二哥明涛,十一岁被送去琅突做将门养子的跟随;三哥明辉与我一母同胞,十岁送去天洲宰相私生子桑宏岳家做跟随;而我,就像你推测的,送去了叶梅香处做小仆。”
随着他诉说往事,秋萧曼脑海里仿佛徐徐展开一副宏图,那上面记载着老明将的忠诚与坚定,无畏与勇猛。
“但谁都没想到,离府那日竟是我与明林和明涛的最后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