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起疑

作品:《折腰事秋瑟

    语毕,众人皆笑,气氛再度松弛。


    可秋萧曼却笑不出。


    见过他穷凶极恶的样子,又见过他的反复无常,秋萧曼知道他这句听似玩笑的话却是发自内心的真实。


    为了他想做的事,他没什么畏惧的,不免也开始担心起他想住到成兰巷的真实目的。


    她视线下意识落到明蔚小指的银指套上,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那指头兴许就是明蔚自己剁掉的,却不敢断言,因为她着实想不通这么做的目的究竟因何。


    “得了得了!”匡邵云终于妥协,“你今晚同我一起去见陛下,若陛下怪我安排不周,你可不能让老夫背了这口锅。”


    明蔚勾勾唇角,终于朝匡邵云抱拳一揖,自此恢复一脸和气。


    “多谢老师成全。”


    晌午将近,宴席在各位官客的笑语声散了场。


    明蔚和匡邵云的随侍一同将宾客送至府门,秋萧曼没找到单独的机会与明蔚交谈,却在众人光顾着寻马乘车时悄悄回首望了眼。


    明蔚一袭白衣立在雕梁画栋的门廊檐下,阴处的光线不足让烈阳下的秋萧曼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表情,却见昂立如松的身姿仿佛一只站立于天地莹白中的孤鹤,于雾凇沆炀的缥缈中仰视春意之下的叶尽繁华。


    他突然抬手,指尖露出一点雪中寒梅,被他缓缓覆在唇间。


    炽烈热情的绯红温热了他独秀于寒的清冷,使他扬唇一笑,如阳春三月,晨曦初现,极尽温柔。


    这一刻,花神仿佛从天而降散播春意,自此荒芜大漠春花满地。


    ^


    两日后,秋萧曼一早便听小厮来报,说是匡邵云天未亮就启程离开了瑰都,走得仓促,仿若一刻都不愿再留。而明蔚则是在匡邵云的助托下,让雯桦王在宦官所住的成兰巷给他寻了个二进的院子。


    紧邻王廷都是寸土寸金的地界,何况还挨着御卫营,倒着实是处安全之所。


    也正是因此,秋萧曼心里更担心明蔚从中作梗,找竺青也就算了,若是想借机端了雯桦王廷那群养尊处优的贵人可就麻烦了…


    这般想着,她越发不安,便匆匆出了门,朝成兰巷那处张灯结彩的苑子去了,权当是恭贺他乔迁新喜。


    谁知,走了一半却刚好碰到吃了早茶回去的秋世博。


    在靠近成兰巷的地方碰到秋萧曼着实令他好奇,也因此让秋萧曼被迫下了马。


    “这么早,干什么去?”


    秋世博先是上下将她打量了遍,神色可谓复杂。


    秋萧曼直言不讳,却省略了多半成,只道:“离先生今日搬进新居,我想去贺贺。”


    “你何时也这般伪善了?”


    秋世博自来看不过这种阿谀奉承之举,所以秋萧晴、秋萧曼自小也都不会这般维护官场的关系。


    “倒也不是,那日匡老说了让秋家多关照。父亲不去,我怎么也得瞧瞧。”


    让秋家关照是事实,但那日离先生已经拒绝了这番好意,秋世博不明白自家的女儿何时这般主动了。


    “那日你说的山温水软,就是离先生?”秋世博这几日一直想问,只不过杂事繁多,回府就给忘了。


    秋萧曼点点头。


    “那日你母亲上街一趟,回去也跟我说了类似的话,也想见见离先生!”秋世博心感蹊跷,“你和这个离先生是不是早就相识??”


    秋萧曼自来不会扯谎,此时也只是以手掩鼻,避着秋世博质问似的。


    “我怎么会认识离先生...不过是那日父亲查回来的消息让我颇为惊讶罢了。”


    秋世博犹豫:“那日曲水流觞时我就在观察离先生。”


    “父亲观察什么?”秋萧曼警觉。


    “我总也觉得他并不是个简单的人,年纪轻轻城府却是极深。”秋世博又道,“匡老什么人,竟然能被他唬得礼都弃了,这人本事可不得了…”


    秋萧曼抿唇,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该把明蔚身份告知父亲。


    却听秋世博又道:“所以我想把他招来府上,是人是妖,放在眼皮子底下瞅瞅总也能露出端倪,更何况他和叶梅香有关。”


    秋萧曼被父亲拉着往回走,不禁咬咬嘴角。


    “父亲怀疑什么?”


    “整个檀原都知道明蔚宠那个叫苍舒雅的戏子都宠上天了!苍舒雅是叶梅香公开承认过的唯一的小徒,目下又出了个离月,这事怎么都觉得蹊跷。我怀疑这离月会不会跟明蔚也多少相干?!”


    秋世博机敏,不免让秋萧曼深吸了口气压惊。


    好在公山贺和卫光不在,但这事早晚得传到两人耳朵里,届时若书信回来告知秋世博‘离月’和自己在檀原的瓜葛,只怕...


    这般想着,秋萧曼委实找不到退避的借口,却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


    “或许只是巧合?”秋萧曼谨慎岔开话题,“苍老板我在檀原见过,举止气度和离先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秋世博却也觉得新奇。若只是个小小的戏子,还是个没学会唱戏的戏子,根本不可能入得了匡邵云的眼。


    那是谁?雯桦王的老师,更是当初在他的明鉴下让檀原和雯桦结了同盟,还将公主嫁了过去。


    这般机智的圣人,岂能被一个小小的戏子蒙了眼,只怕离先生的本事不会小。


    “明蔚倒也不会这么蠢。”秋世博又改口,“若真和离月有瓜葛,又怎么敢放这么个人来雯桦呢?还在军事防备最严密的地方转悠。”


    “父亲说的是。”秋萧曼毫无底气地应,她觉得自己的隐瞒是在犯错,可经过独闯宁平甚至岚瀚坡一事,她又觉得不该莽撞。


    “曼曼,你可别光图其表。”秋世博恍然察觉些什么,担忧地看着秋萧曼。


    “父亲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早都过了适婚年纪,若是瞧上谁也不是新奇事。”秋世博又劝,“但上次回来,你跟你母亲说其实想找个山温水软的,我就有些担心…”


    秋萧曼一时没想起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却听秋世博又道:“谁都好,离先生不行。”


    “为何?”秋萧曼下意识问。


    “你看,还真对人家有兴致??”秋世博仿佛窥探过少女心事,来了说教的劲头,“连匡老都无可奈他何,你踏踏实实寻个文弱的书生都比他强!”


    “哦——”秋萧曼匆匆将其打断,“父亲多虑,我不过好奇父亲为何对他有偏颇罢了。”


    “当初你姐姐嫁给妘亿我本就不同意,王妃哪是那么好做的,她一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不受了气才怪!偏偏她一意孤行!”


    “姐姐不也被大殿下宠爱有加么?”


    “哼!”秋世博提起就气愤,“还不是才娶了第二个!”


    秋萧曼抿唇不语,却也觉得这是妘亿没法左右的事。毕竟开枝散叶对王室来说是更重要的事,而秋萧晴也说了有一子足矣,不愿再生养。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秋萧曼借着提起秋萧晴轻咳一声:“父亲下午觐见吧?顺便帮我给姐姐传个口信?她何时得空,我也想去王廷拜见。”


    秋世博心事重重应了声,也知道秋萧曼是借机要溜,便又嘱咐了句。


    “离先生那非必要不要去!陛下亲派了一队御卫在成兰巷护着,绝不会有危险!”


    秋萧曼跃马而上,敷衍应了声:“知道了。”


    而后她逃命似的,头也不回朝家去了。


    站在原地的秋世博目色沉下来,看着秋萧曼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他想起方才在早点铺子,众人议论起匡邵云的生辰。


    有人说他曾经贺寿,匡老生辰可是在冬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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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河垂地,月满西楼。


    成兰巷中早已随着喧闹歇止,陷入一片独属于夜的死寂。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院落中,明蔚一袭窄袖黑衣,翘着椅子前腿坐在庭院正中,面朝着两棵月影下张牙舞爪的槐树。


    若不是清风送凉将树枝吹得震颤,也难使透过枝丫打到地上的细碎月光照清那下面跪伏着的十来个人。


    同样都是黑衣,带着面罩。


    明蔚似是在等,等到子夜的打更传遍街巷。


    他将手中一枚金光熠熠的金牌掷到几人之间的青砖上,“咣啷”一声响,几人顺势朝那金牌看过去。


    “去吧!明将交代,清查成兰巷!”


    话音落,一袭人未加思索同时应声,悄悄潜入到静谧的墨夜中消失不见。


    这已不是第一次接受指令。


    每次来的人皆不同,黑暗中的面貌更是不好记住。这些早就潜伏在雯桦的暮兵根本无需验证来使身份,只要见到明蔚的金牌就会执行任务。


    明蔚悠然地坐在翘脚的椅子上吹晚风,此时月光清凉,将一地青草也染上了白霜。


    一样的夜色,一样的月光。


    他忽然想起明辉出事后,他拿着红枪与秋萧曼搏杀的情景。


    那时他几乎丧失理智,却还要装作明辉的样子替他完成他该做的事。


    那晚,明蔚趁那个傲慢的公子睡了,以明辉的方式偷偷给他麾下的暮兵传了口信,从此他接管明辉的手下,甚至调整了整个计划。


    他恹恹坐在明辉每次和他说的那个种了梨树的庭院内,想的却是该如何实行自己的第一步进攻。


    可明辉才死,他脑袋空空什么也想不出,满腔愤怒让他用明辉那支包了浆的长棍把盛开的梨花削了满地。


    “我教你枪法不是让你凌虐花枝!”身后突然传来姑娘冷冰冰的声音。


    明蔚含怒回眸,就看漆黑的月亮门下正抱臂倚着个身姿挺拔的倩影,她长发利落梳在脑后,站在远处窥探的样子不免让明蔚气恼。


    但他也知道,这就是秋家姑娘,明辉始终不忘的邻家女孩。


    见他不动,秋萧曼主动提步,直到近了,明蔚才看清月光下那张珠玑不御的灼灼丽容。


    ‘秋家姑娘,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


    他想起明辉说起这句话时双眸生辉的仰慕,也终于明白为何他临死都会提到她。


    她的确太美了,眉眼如画,五官清晰,仿佛画师精心勾勒出的朝霞,令人心生希望和热情。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遮掩不住由内散发的浩然英气,如此面貌着实深入人心。


    “那日的事!你该给我个说法!”秋萧曼站在被明蔚殴打成枯树的梨树前,不免唏嘘一地无辜的残花碎叶。


    明蔚没说话,因为他声音与明辉不同,自是不敢胡乱声张。


    许是他一再沉默,秋萧曼怒不可遏,手中的红枪旋即一提,伶俐的风将满地花枝扬起。她毫不留情朝明蔚面门砸去,却被他机敏一避,砸到了他原本身后的青石桌上。


    秋萧曼一脸愠怒,可在明蔚看来那张原本清丽的脸此刻却如牡丹盛开,大放其彩。


    她每每出招稳健却力道十足,根本不给明蔚留有喘息的余地,直到排山倒海的猛击让明蔚应接不暇,抵御地措手不及。他脚底不御,踉跄几步,后腰撞上石台。


    眼看红枪尖头下的六爪尖钩即将碰到明蔚面门,明蔚还没躲避,秋萧曼便将红枪转开,用包了软皮的枪尾代替利器定住他下颌。


    他清晰看到秋萧曼眼中涌出的怒火,她却并没将他如何,只是极力克制情绪,冷冰冰道:“若能打过我!我便不再计较!”


    明蔚的枪法本就是明辉教的,此时此刻他才知明辉的枪法竟师承秋萧曼,更明白了明辉屡次说出的砥砺前行又是谁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