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狩猎
作品:《折腰事秋瑟》 雯桦,瑰都。
通向山顶王宫的都中道两侧梨花盛开,淡雅的清润香气随着策马而过的几人翻进街边铺子里。
刚吃了烫芝麻粥的秋世博冒了身热汗,将脖前的衣扣解开透气,深深吸了几口沁人心脾的清香,开口称赞:“老贺做粥的功力可谓高绝。”
贺五是这家食谱的老板,也曾在王廷中做过御厨多年,后因照顾年迈的老父才辞了御差归乡,没几年老父病逝,他便又回到都城开了这家食肆。客人络绎不绝不说,很多还都是达官显贵。
贺五正捏着小虫喂他那只养了六年的彩色鹦鹉,常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颇讨喜。
“秋将军过奖,咱啥也不会,就想着把庖房里这点事学学精明。”
秋世博边擦嘴边朝左右瞧了眼,不少熟人。
“雯桦的大官小官哪个没来过你这食肆?还谦虚什么!”
贺五喂了鸟,笑呵呵返回来在水盆里洗手。
“秋小将军从没来过…”
…
提到秋萧曼,秋世博忽敛起惬意的神态,挠挠眉头遮掩尴尬道:“她自幼就不沉迷于吃喝,能填饱肚子就行。”
贺五立刻迎合:“是啊是啊,秋小将军志向远大,还是秋将军教导有方啊。”
秋世博并未因这几句不走心的奉承感到舒心。
他这辈子无子,就只有两个女儿。周围人都说他是因为杀敌太多,积攒了戾气,折损了福报。
虽然秋世博自己觉得女儿懂事也省心,但周围人的诟病总也跟围着群苍蝇似的走到哪跟到哪。
好在他对女儿的教导向来严苛,两个女儿也都成了雯桦重要的将领,更受子民爱戴。
大女儿秋萧晴出征不多,多是参与剿匪,也算是战功赫赫的。前几年被雯桦王许给了大王子妘亿,如今又给雯桦王添了王孙,便因此卸了将军的职,按照王妃的规格供养起来。
秋萧曼如今二十有三,仍然常驻在荣邸一带的五个关卡,也只有每年暮春前的一个月才能返回瑰都来探亲。
在外面的日子久了,她也不像那些贵族小姐们一个个娇生惯养,花大把的心思研究服侍礼节,反而跟个男孩子似的,不讲究这些表面上的光鲜。
但秋世博也暗暗希望小女儿能多少学些女孩子的妩媚纤柔。
她出身名门,才华和容貌都是雯桦一等一的存在。不说像她大姐姐能嫁给王子,至少也能找个才思敏捷,门当户对的男人照顾她后半生。
这也是近年来他和夫人心头扎下的刺,碰不得也拔不掉。
毕竟秋萧曼自己从未透露过她心悦谁,整日跟那些个不修边幅的男人们混在一起,即便声名远扬也没哪个正经人敢娶她…
想到那晚她带着两个大男人出门至今未归,秋世博心中郁结更深。
“秋将军。”贺五忽然喊了他一声,难掩欢喜,“您看那是秋小将军吧?”
秋世博顺着贺五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手和脸上都有划伤的秋萧曼带着两个同样风尘仆仆的男人走进贺五的食肆来。
她没看到自己,却坐在雯桦国的超级大嘴巴加大八卦的监察史和正言旁边,被人一眼认出来。
只见和正言撇撇八字胡,上前打招呼:“秋小将军回来啦?”
也不知这人是谁,秋萧曼瞥了眼,却因为惫极只冷漠地“嗯”了声。
她完全不会官场上的那套礼数,秋世博看着她对和正言爱答不理的样子,多少替她捏把冷汗。
得罪谁都可别得罪这种喜欢拨弄是非的人…
秋萧曼连着喝了七杯水,直到喝不进去,打了个饱嗝。
她这几日拼命赶路来不及歇脚,就连吃喝都是敷衍了事的。目下嗓子完全哑了,发出声音都费劲。
八字胡的和正言又分别跟公山贺和卫光打了个招呼,公山贺倒是替秋萧曼客套了几句,却也因为累极,只顾着叫小二点菜。
双眼灵活的和正言注意到几人衣衫都破破烂烂的,不免好奇去了哪,遂开口问:“小将军不是休沐吗?怎么如此狼狈?”
看他一副热情打听的样子,秋萧曼不免担心檀原攻打雯桦的事会被传得天花乱坠,所以她依旧保持原本的冷漠,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有要紧事,我随便吃两口就去面见陛下。”
言罢,食肆里随之安静下来,不少人都好奇起秋萧曼跟和正言的对话,也都竖尖了耳朵听。
和正言显然不愿放弃这个知道消息的好机会,捏着下巴上一缕细髯追问:“怎么?天塌了不成?”
“嗯,也差不多。”秋萧曼紧紧吃了几口面饼,又喝水吞下,对公山贺交代,“一会你跟卫光先回府上,我见过陛下再说。”
公山贺显得犹豫,却因和正言坐旁边,问得模棱两可。
“老将军问起来,怎么说?”
这指的便是他们眼下的狼狈。
秋萧曼在进雯桦前的驿站就已换过衣衫,奈何当初爬那座高耸的大山,走的尽是野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枯枝不同程度地划伤,也是无法遮挡的。
但是她不能让秋世博知道自己险险被明蔚伏了,这种事若传出去,太丢人了...
于是她掂量了下,对公山贺说:“檀原的破马车翻了,弄了满身伤。”
没等公山贺回应,和正言已然笑开:“那得是多破的马车才能把你们三元大将摔成这样??”
想到秋萧曼这几日死里逃生的艰辛,又想到为了引开明军而生死未卜的离月,卫光不明白这个和正言算哪根葱,竟在这公然嘲笑为了他们出生入死的秋萧曼。
他抑制不住情绪使劲将茶碗落在桌面,“咚”的一声,如大石压下四周嘈杂。
“好笑么?!”
他质问,本就长得粗狂的脸上填满愤懑。
和正言当即收了嬉笑,也跟着严肃起来,就连藏在笑纹里的泪痣也显现出来。
“秋将军不过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姑娘,如花似玉的年纪想的不是寻个夫家托付余生,却是如何保卫家国!爱护子民!”
听到卫光毫不留情地指责,周围的嬉笑声彻底淡下去。
卫光丝毫不在乎旁人怎么议论,他只知道自己当初不顾老母反对选择参军,再到通过层层选拔被提拔成现在的副将都是怀着和秋萧曼一样的心思。
他们的命是埋在战场黄沙下的,又岂能成为这些高枕无忧的文人墨客嘴中的笑料?!
这样的情绪不仅卫光有,公山贺也同样有。
不说他们这一路上的经历如何,就单从他们跋山涉水返回雯桦遭的罪就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因为身上的衣物单薄,加上跋山涉水的奔波,根本就谈不上吃饱穿暖,能活着回来就已是万幸。
哪容他们这些人嚼舌根子??
于是,公山贺也坐直身板,更加义正言辞地斥责。
“和大人也有女儿,过了暮春就十八,听说在学习王廷礼仪等着陛下赐婚?你可知秋将军十七时就已在直面西戎的先兆一带持枪上阵,抵御西戎进犯了!!”
卫光跟着补充:“若不是那年顺利攻下西戎的十三个部落,和大人觉得你刚刚下肚的羊肉汤又是由谁来进贡的呢?只怕我们永远得吃檀原王赏赐的残羹剩饭,何来今日繁盛?!”
两个副将身形高大魁梧,笔直地坐在秋萧曼两侧仿佛两堵人墙。
他们二人不同程度的火冒三丈,光是攥起拳头搭在腿上的手臂都有和正言小腿那么粗。更别提怒目而视的压迫感了,这雷霆万钧的气势早将和正言的背脊都压弯了。
但这毕竟是在人来人往的食肆里,秋萧曼不想这时招惹是非,立即压着声音制止:“你们俩个都闭嘴!”
卫光和公山贺虽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却还是顾忌秋萧曼的态度别过头去,不再跟个只会磨嘴皮子的人耗费精力。
和正言失了大面子,冷哼一声,抄起桌上的扇子和茶壶就踱出门去。
食肆里又陆续恢复原本的嘈杂,直到秋萧曼带着两个副将草草吃了东西离开,议论声也同时炸开。
坐在角落的秋世博显然也被适才的争论闹得下不来台,他没立刻离开,只坐在位子上不想再引更多人注意。
贺五赶紧给他倒了杯茶,抚慰:“两位将军所言不虚,秋小将军声名远扬也是有原因的。”
秋世博一口周了还有些烫的水,怒意翻涌。
“整日跟这些莽夫在一起能学什么?!敢在瑰都论功劳!真是小巫见大巫!”
官场的事太过复杂,贺五一个做生意的也不好规劝,怎么说都容易得罪人,他干脆借口躲到一边去。
秋世博却在他走后听清大家伙儿的议论声,只不过并未有人否认秋萧曼的功绩,更多的却是在讨论她为何迟迟不嫁人。
有人说:她性子孤高,看不上男人;
还有人说:是她不会女人的娇嗔,男人不喜;
更有人说:是边关生活腐朽糜烂,女将只得靠养宠儿排解寂寞;
就连男宠的形象都在这喝茶的功夫被定义下来,他们说就像跟在她身边的公山贺,从小到大对她都是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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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原,宁平县。
初春才至,城门外就有不少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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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穿着皮甲的猎户进城来。
都说紧邻宁平的丰原牧场每年这会都能打到好猎物,所以整个檀原的猎户都为此慕名而来,短短几日就把小小的宁平弄得人满为患,到处都水泄不通。
一身凝夜紫袍的妘坤好不容易挤出灰突突的人群,像枝开出墙的紫罗兰那般显眼,朝着宁平最贵的雅致公馆走去。
要说每年定这公馆都要费上一番功夫,因为下榻的人不止要富贵泼天还要在檀原有极高的威望,此前他都是让贵妃妘暮皙帮忙,近日妘暮皙生产在即,他递去的信等了好久才被妘暮皙安排给手下宦官去办。
所以来狩猎的日期也比往年足足晚了半旬。
走近两扇刻了虎纹图案的铜门后,妘亿才因耳边骤然得到的清净而疏解了燥郁。他按下步伐,缓缓欣赏步道两侧探来枝丫的玉兰,还时不时用手中折扇去轻抚垂直面前的粉红娇色。
“殿下此次来,要去看望贵妃吗?”跟在后面的御卫温声询问。
“如今两国局势混乱,就不去了。” 妘坤落回手,侧脸时面色舒展,看上去心情不错,“多打些野物,便能早些回去。”
这话说个稽鸿云听的,他毕竟是太仆寺长稽康宁的长孙,从小跟着爷爷在典厩署和典牧署任职,对这些牛马杂畜出没的喜好颇为了解,才始终跟在妘坤身边。从当初进到御卫司到目下也有八载。
“殿下箭术本就精湛,加之这一年的苦练,如今早已是登峰造极之势,雯桦上下谁能与殿下相比?”
听他这般评价,妘坤脸上笑意更浓,却感慨:“父王倒是不喜我习武,总说要向王兄多学学…”
“那是陛下对殿下的鞭策…否则哪能让大殿下取了秋家大姑娘?想必是觉得他太过柔弱,才娶了个河东狮吼——”
“——这种话可别乱说!”妘坤脸色稍沉,“秋家世代忠臣良将,岂能被人这般诟病?”
“是——属下说错…”稽鸿云连忙改口,“属下的意思是唯有如此才能保护大殿下…不像殿下文武双全。”
妘坤却将手里握得玉扇拿起,倍加珍惜地托在手心。
“我倒也不希望自己文武双全,做大哥那样未必不好…”
听出妘坤话锋中的别意,稽鸿云沉默,将手中名帖递给等在步道尽头的小厮,便由他带着继续往里走。
穿过一个巨大水幕做的屏风来到两侧都种了幽竹的小径,脚下石子路面下是被木板隔开的涓涓水流,微风吹动挂着香囊的风铃,淡雅的檀香混着股浅浅的丁香扑面而来,着实令人解乏。
奢华会馆内的世外桃源着实将宁平的世俗嘈杂完全隔绝。
妘坤从刻画精致的雕梁画栋上收回视线,手里转动的扇子忽然停下,对肩宽腰细的稽鸿云说:“我记得曼曼喜欢丁香?”
稽鸿云反应了一下,辨出他说的曼曼是指秋萧曼,才说:“秋府种了两棵丁香,据说每年秋将军选择暮春时回家,就是因为丁香都开了。”
稽鸿云边说边护着妘坤朝门口摆着尊仙鹤香炉的堂内走。
堂内光线不算亮堂,下了几层青石台阶,又绕过一座刻画着仕女图的通天座屏,两人才终于走进满目轻纱垂悬的昏暗堂中。
脚下青砖反射着金质烛架上随风摇浮的妩媚烛影,将堂内被流纱遮蔽的每一处高□□坐掩得更为隐秘虚幻。
随着小厮引领,两人走至一处靠近金丝楠木搭建的宽阔舞台前,台下被条泛着汩汩涓流的清溪包围,满池翠萍妖荷将每个方正高台上的独坐隔绝开。
仿若进了仙境的二人向后落座,小厮将四周的莲红纱幔从嵌在独座四周木柱上的金钩上卸下,独留了正对舞台的一面。
“有节目?”妘坤神色惬意,好奇地打听。
毕竟每年来也没这般光景,这家会馆的纱幔鲜少全部放开,‘纱幔如瀑,悬垂九天’的景致直至今日才真正看到。
方才也注意到看台上拜访的锣鼓,稽鸿云才问妘坤:“殿下要不要点些喜欢的?”
兴致极浓的妘坤才点头,侍奉一旁倒茶水的小厮便热情赔礼:“实在抱歉,今晚您只能随着大伙听…”
“为什么?”妘坤不解。
小厮弯腰赔笑,看向与他们同对着舞台,却隔着宽溪的另一处雅座:“都被那位客人定了。”
妘坤和稽鸿云随着小厮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侧的雅座被三层烟青纱幔罩着,就连面对舞台的一侧都没掀开。
但纱幔毕竟不是厚布,妘坤虚眼想看看什么人来头这么大?
没等看清纱幔后的人影,只听稽鸿云先一步模棱两可道:“那人,是带着个金色面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