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


    来贺寿的人络绎不绝。


    安国公在朝中经营多年，相熟的人不少，即便不大操大办，也来了很多人。


    他穿着一身偏家常的衣裳，看起来很是朴素儒雅。


    安国公夫人被杨嬷嬷扶着出来，面上表情不像家里有喜事，像是家里死了人。


    她性子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蛮横，见她这样，那些夫人也不好触她的霉头，全当做没有看到，只行了礼打过招呼就去了安排好的位置坐下。


    安国公注意到她的脸色，以为她是哪里又抽风，在这样的日子不给他做脸，眼里自然就带出了几分厌恶，恰好就落到了廊下给简淑媛回话的许嬷嬷眼里。


    许嬷嬷表情不变，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时有人问起江明睿。


    安国公不知道江明睿去了哪里，只知道一大早就带人出了门，说是去取送给他的贺礼，可这都快开席了，也不见人回来。


    正要吩咐下人去找，就听见管家急匆匆跑来，脸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国公爷，世子回来了。”


    安国公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并没有注意到管家的表情，或许即便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一个下人而已，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是以，他自然不会提前得知他的好世子到底给他准备了多么让人震撼的寿礼。


    ……


    ……


    “儿子祝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爹，这是我特意给您准备的礼物，您瞧瞧喜不喜欢？”


    江明睿笑着捧上一个颇有分量的木匣，无视了管家投过来的担忧眼神。


    安国公挑眉，伸手接过木匣，打开盖子一看，瞳孔骤然一缩，笑意便僵在脸上。


    他手一抖，木匣的盖子就又合上了，旁边的宾客见状，纷纷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国公爷，世子给您送了什么贺礼啊？也让我们长长见识呗！”


    “是啊，国公爷，京城里谁人不知你们父子二人关系极好，礼物定然十分贵重吧……”


    “……”


    众人七嘴八舌，声音听在安国公耳里，却像是有无数蜜蜂在围着他嗡嗡作响。


    自始至终，他心里的人只有申白柳。


    当年他们两情相悦，本应是极其幸福的一对。


    可是造化弄人，申家贪墨军饷，男丁满门抄斩，女子沦落青楼。


    他不得已之下只能娶了上峰之女于妙瑛。


    于妙瑛性格霸道，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加上有于家作为后盾，平日里从来不将他放在眼里，他在于妙瑛面前，根本毫无作为夫君的男子尊严。


    而且于妙瑛只生了江明睿一个孩子，于家却还不允许他纳妾开枝散叶，他早有怨言，不过是碍于于家不好发作罢了。


    好在申白柳为他生下了申明琦，他早就在谋划着弄死于妙瑛和江明睿，给他最爱的女人和最爱的儿子腾位置。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不等他动手，江明睿就先在他的寿宴上送上了申明琦的人头。


    安国公只觉得头重脚轻，双腿发软，也不知道是怒气还是恐惧，他缓缓扭头，对上于妙瑛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怪不得这女人从一大早就拉着一张脸，像是死了丈夫一样。


    原来是她发现了申白柳和申明琦的存在。


    她那么爱他，定然十分伤心。


    ……


    ……


    于妙瑛唇角的弧度一成不变，像是没有生气的木偶，就那么对上安国公的目光。


    安国公一副心虚气短的模样，僵硬的挤出一抹笑，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于妙瑛拿着帕子按了按唇角，遮住即将溢出的嘲讽，对安国公道：“老爷，明睿送了什么？”


    安国公呼吸一滞，这样的情形下，他绝对不可能当着众位宾客的面打开木匣，露出匣子里的脑袋。


    他总不能大喇喇告诉宾客，这木匣里的脑袋是他外室子的吧？


    而他的嫡子在发现他有外室子以后，过去将人杀了，还割下了脑袋给他送来做贺礼。


    但凡这事传出去，明日他的爵位就得被撸下来，于家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哈哈，明睿的贺礼，为父十分喜欢，这是我们父子二人的秘密，就不好拿出来展示了。”


    安国公干笑着，说着蹩脚的理由，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不把匣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于妙瑛终于忍不住，轻轻的嗤笑出了声。


    她相信了这男人二十多年，到头来才发现。从头到尾都是这男人的一场骗局。


    对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也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过。


    ……


    ……


    江明睿和安国公上演着父慈子孝，两人的眼里却完全没有任何父子之情，他们像是在观察自己的对手，掂量着对方的实力。


    安国公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老了。


    他最不喜欢的儿子已然长成，狠厉的手段比起他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江明睿比申明琦更有魄力，更像他这个父亲。


    ……


    ……


    寿宴有惊无险的度过，刚一结束，安国公便乘着马车从后门离开，去了申白柳的住处。


    他得先去将申白柳那边解决好，再回来给家中的母子二人解释。


    申白柳换上了当年安国公最喜爱的正红色衣裙，发髻也梳成了当年那样，只是容颜不如当初的二八年华，多了一些人生的阅历。


    她袖子里放的不再是她时常把握的白玉佛珠，而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小花厅里，申白柳静静等着安国公的到来。


    她知道安国公在寿宴结束后一定会来，因为江明睿带走了申明琦的脑袋。


    察觉到养外事的事情败露，安国公一定会过来将她带到另外的宅子隐藏起来。


    这男人总是一副很爱她的模样，殊不知这就是一头没有心的中山狼。


    当年两人的确门当户对，两情相悦，可安国公为了往上爬，决定娶上峰的女儿为妻。


    而和他两情相悦的申白柳便成了他的绊脚石。


    申家的贪墨军饷案，由安国公一手操办，正是他送给于家的投名状。


    她也是流落青楼以后才得知了所有真相。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样找这头中山狼报仇的时候，对方却主动来青楼为她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