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不早朝?

作品:《刃上吻

    当夜,容鹿鸣宿在文华殿。谈话到这个时刻,她若再回凤仪宫,只会更加显眼,不若第二日早早回去。


    想到前一晚的情景,她坐在床榻之上望着萧正则的背影,到底是她自己教出来的人,她还是信他的。


    待他也坐到床榻边上,她拔了根簪子安放柘黄色锦被中央,他一笑,懂了。


    夜里,容鹿鸣睡得不甚安稳。她入后宫的本意是养伤亦养心,绝不过问朝政,要做个堪称楷模的质子,令萧正则对容家彻底放心。


    可被他猛灌一通时局朝政,各人各派便在她心里的棋盘上动了起来,不眠不歇,衍生出数种结局。


    听身侧的萧正则呼吸悠长,似有好梦,她心中那个恼恨!


    文华殿的气息和凤仪宫不同,萧正则身上的白檀香很好闻。意识渐渐模糊,忽感到身侧有异动。


    容鹿鸣伸手想安抚他,却被他一下枕住了手臂,唇角印上她脉搏。


    她心中一烫,怕惊了他,自己缓缓平躺。


    今夜月色不明,她在颤动的烛光中褪下腕上佛珠,于指间轻轻数。该做的,不该做的。能做的,不能做的。她心里都清楚。


    吃一堑长一智,容鹿鸣这回学明白了,不待东边鱼肚白,她已悄然起身。萧正则枕着她的手臂不放,她猛得推他,反被他顺势扑进怀里。


    也曾经有过这么一次,天不亮,她叫他起床习武,反被他拽倒在床沿。


    她当时使劲弹了他脑门一下,他立即醒了,爬起来跪坐榻上,口称:“徒儿僭越。”


    现在,她是动他不得。


    巧妙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她示意守夜的美盼同她快走。


    肩舆什么通通不要。文华殿后有条雨花石铺就的赏景小道,距凤仪宫不远。


    “夜宿文华殿”,她可不要再被看到,外加“吻痕”“黏人”,这些旖旎的传闻,她沾都不想沾。


    只是,她未留意,萧正则扑倒她时,唇角露了一点笑意。


    “昙现,去,为皇后备好肩舆。”


    容鹿鸣将将迈出文华殿,萧正则在她身后悄声说。


    日头高悬,后宫之中,某种氛围晕染开来。都是寂寞的人,这传闻如一滴艳红花汁,落入静水中。


    不论宫外如何煊赫,宫内,容鹿鸣常将自己隐没在沉寂里。那种被阻碍着的巨大好奇,反而让大家更想注视着她。


    只听得传闻越传越盛,隐隐指向了“君王从此不早朝”。


    萧正则浑然无觉,似乎很想容鹿鸣能日日前来,真的叫他不再早朝。


    容鹿鸣提笔写了颜体工整的罪己诏,用典古雅、言辞流丽,御史们自叹弗如,伐挞她的折子渐渐息了。


    对着萧正则,容鹿鸣不说也不辩。她明白,以林舒涟的城府,不会莫名纵容女儿林乔峤。无非是林党与清流又有一仗,他借机探一探皇上的态度,也试一试容家对此是否能够忍让。


    真正是好大的颜面,容鹿鸣叹息。她不以为喜,反以为忧。


    悍臣看陛下脸色,这很好,可在意容家态度,这便不好了。


    她上的罪己诏,愿同林乔峤一般,被萧正则“各打五十大板”,配合君王的制衡之术,免得君王之疑加深。


    也叫林舒涟息了疑心,林如柏好大力收了盐税,林党在西南也才好放开手脚,为所欲为——清流们大概都在隐忍以待,等着抓他们错处。


    回想那次夜谈,萧正则说,西北不能乱,她深以为然。可他后面又加了句,令容家作壁上观。两句话连在一起,容鹿鸣腾起不好的预感。


    儿时,她虽以儒、法两家教他,以期他将来能做个外儒内法的闲散藩王,远离政治中心,可以治理好自己的一方天地。而他内心深处的偏执和戾气令她莫可奈何,他更像个十足的法家信徒。


    所以她曾有过不安,二皇子心怀悲悯,熟稔帝王之学,定是明君的不二人选。直到二皇子薨逝许久,她也未想过那坐上皇位的会是萧正则。


    他是一柄太过冷峻的利刃,迫切地想要彻底革除时弊。可外患内忧之下,倘若过于峭直,恐生变乱。


    事已至此,疽疮要一点一点剜,方才能不危及局势。


    西南官场的形势在她脑中盘桓良久,要不要去信一封,她仍在犹豫。


    转念一想,阿耶致仕的折子递了又递,久不见恩准。兄长又戍守国门。容家立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上,若日后能成功交了权柄,便可如自家的百年古园般,静成一道风景。若是不能……阿耶年老,为兄长手刃身后那些朝中“暗鬼”的责任,早晚在她肩上。


    若兄长战死沙场——她从不逃避想到这些,那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或许,她自己也当死在战场上。


    权力本若水,到底是流动的,皇权立于这水的源头之上。容家清楚这些,不像那些已然陨落的世家。但站得太高,累世的威望当敛住力量、有所防备,再缓缓放手,甩给那些环伺的权欲之徒。


    然后,容家会缓缓步入王朝的背景中,诗书兴业,待身上重权留下的痕迹淡去,不论王座上坐的是谁,再一步步走上庙堂。


    月满则亏。当权力的尺度加诸家族,便如刀刃。


    容鹿鸣在凤仪宫静思己过,以颜体默书《老子》。不写狂草,狂草让她心绪难静。


    昙现一早来送新摘的虎头茉莉,见此,忙求了一张。


    萧正则的原话是:“皇后大抵是在写字,不论写的是什么,取一张回来。”


    容鹿鸣搁下笔,去莳弄漆盘中的虎头茉莉,让昙现随意拿取。


    白的瓣儿映在黑漆的托盘中,如一大捧雪,芳香沁人。她轻轻拨动花瓣,心里颇不宁静的地方柔缓了下来。


    这回的花与往日不同,仅一支,长梗,梗上系着张卷好的柔软绢纸。


    “昙现公公,这是?”容鹿鸣转头问道。


    “花是陛下亲自摘的。绢纸请娘娘亲自打开来看吧。”


    容鹿鸣依言打开,是幅小品,墨竹图,笔触疏淡清雅,韵致悠然,颇见功力。是萧正则画的,她认得出。


    多年来,她唯爱竹与茉莉。他种了许多茉莉,画过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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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竹。若是为谢师恩,也已经够了,早就够了。


    第二日清早,昙现又送了茉莉来。仍是一支,长梗,系着张柔软绢纸。容鹿鸣没有拆开,径自插入秘色瓷纸槌瓶中。


    第三日、第四日,皆是如此。


    虎头茉莉,朵大如拳,不过两三日,已垂了花头,坠下些花瓣。


    容鹿鸣觉得心里重,却抖不落一瓣心事。


    朝中之事,她只需迟疑落不落子,如何落子。而茉莉与墨竹之事,无法如这般理清。


    她知道萧正则此刻在做戏,可年深日久,她亦知道他多年来不只是在做戏。


    索性折了张澄心堂纸,不置一笔,系在束栀子上,叫美盼送去福宁宫,谢恩并奉回礼。


    然后把这些事掸开,停了这几日,她猜,林乔峤该有些动作了。


    躺在床榻之上,她尚在想着北境、南境,兄长的信怎得还未寄来……


    可梦不能放过她。白日间一闪而过的、不能承认的,她反复告诫自己的……此刻都脱开了桎梏,在她梦里肆意地演着。


    梦中不知是梦,那张俊气的面容就在她身畔,与他一起走了许多路、经了许多事,隐隐生出了常日相伴的错觉。


    一梦惊醒,她猛地坐起来,感到有什么东西清晰地断裂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她仿佛能摸到那锐利的裂痕。


    “皇后娘娘可有不适?”守夜的巧笑轻声问。


    “无事,做了梦而已。”


    “可需要奴婢再点亮一支灯架?”巧笑忧心她做了噩梦。


    “只是梦见了……梦见了虎头茉莉。”她的视线停在床前的花瓶上,那盈白的花,似是落入屋中的一轮小月亮。


    其实,她不曾梦见花,她梦见了总为她摘花的人。


    “这样不对。”她同自己谈话。褪下腕上的沉香佛珠于掌中,一颗一颗捻那圆润的佛珠。


    愿菩萨怜她心苦,允她立在此岸,望彼岸。


    清晨,容鹿鸣很早醒来,踏着露水,在栀子树下练剑。


    凤仪宫闭了宫门,对外只说皇后娘娘静思己过。旁人却觉得,她得了皇上这份恩宠,不亚于当年的静妃。


    那张白纸和栀子一道送去后,萧正则不再送茉莉来。容鹿鸣心中猛得一静。她不喜欢事物脱离掌控,即便是何处突地开了朵花,她也是事先看过了花枝,发觉了那骨朵。


    她不喜欢太过剧烈地变化。


    收起龙泉剑,她沐浴更衣,坐回书案前继续写《老子》。


    美盼歪过头来看,“皇后娘娘,这是?”


    容鹿鸣捏着象牙杆的狼毫,写得颇有生趣。


    “你看像什么?”


    “奴婢愚钝,看上去,有些像大篆,怎么又有些像草书呢?”


    容鹿鸣闻言只笑,草体写大篆,看过去另有趣味。


    “巧笑。”


    “奴婢在。”


    “毓舒宫的事,可都安排好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皆已安排好了。”


    “好。”容鹿鸣停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