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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矜乖》 第21章
当南斯屿听说叶予音给他买了礼物的时候, 原本艴然不悦的神情旋即消失,被浅浅笑意覆盖。
“给我的?”他重复一遍。
叶予音无语瞥向他,懒得回答。
南斯屿瞬间来了兴趣, 将锅铲放下, 走到叶予音面前,“买了什么?”
“没什么。”叶予音将礼品袋拽得更紧, 不让他有拿到的机会,“我认真思考过了, 南哥哥说得也没错,不能随随便便给男人送礼物,多掉价呀。”
“也要分对象。”南斯屿长臂往叶予音身后勾,本想直接来个偷袭将东西拿到手,但没想到她反应愈发迅速,连带礼物溜到另一侧。
他道:“送给我不会掉价,我会珍惜收藏。”
“明明是你说的, 容易产生不该有的误会,影响不好。”叶予音补充,想起方才南斯屿那通富有教育性质的言论, 将他说过的话全数还给他。
南斯屿只能自圆其说:“放心, 我不会误会, 给我吧。”
“……”话都被他说完了。
但本来也是要给南斯屿的东西,与其扭扭捏捏等着寻找下次机会,不如直接给他。叶予音将包装袋放在桌上,从里边把那个装着腕表的盒子拿出来,递给他的同时不忘吐槽:“南哥哥还真是双标。”
南斯屿口中轻哼着悠扬旋律, 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上前两步当着她的面打开盒子, 在清楚瞥见那块腕表时唇角弧度加深。
“我看南哥哥的手表已经佩戴了很多年,所以想着帮你换一块。”叶予音嘀咕着解释,目光稍微洒向南斯屿袖口处那块很旧的手表,回忆起那时的场景。
她从小就知道南斯屿是自己的恩人,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她,她却没办法回报什么。后来她终于有了登台演出的机会,拿到第一笔工资之后兴奋到不行,偷偷从剧院后门跑出去,在隔壁一家商城中买了块手表准备藏起来当惊喜送给他。
结果她离开得有点久,南斯屿在演出结束后找不到她,以为她走丢了,几乎翻遍整条街道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后来再见到她时他只剩下生气,却还是没舍得骂她,又急又懊恼。
惊喜变成惊吓,她还清楚记得那天他的眼神,通红了眼角,抓住她的手不断颤抖,他当时的力道特别大,几乎把她掐疼了。走在那条路上他全程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她特别害怕他这副模样,回家后哆嗦着将东西送给他,不停道歉。
拿到手表时,南斯屿的反应是惊讶,最后抱着她耐心解释自己是因为担心她,他不需要什么回报,留下她照顾她都是他的选择,更不希望她有什么负担。
他永远都是这么好的一个人,那年能够二话不说就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护在身后,愿意毫无保留的付出,把所有温暖给了她。
包括现在,他仍然记得自己伸出过援手的她,也会像从前一样,在她需要的时候将她接到自己身边,毫无怨言。
“它换过很多次电池,每年都送去保养。”南斯屿仿若也想起那时候的相处,将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腕表摘下,端正放置桌子上,“毕竟是你的第一份工资,我会好好替你保存。”
叶予音下意识看向表背后的自己,那是她12岁时的照片,她坐在钢琴前朝他招手,连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那脸上洋溢着的干净笑容。
感染力很强,对她来说却有点陌生,若非是南斯屿提醒,她甚至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过那么一段单纯的岁月。
出神间南斯屿已经戴上新的腕表,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并且补充一句:“看吧,这就是礼物送给我的好处,送给别的男人不值得,但送给我不一样。”
叶予音:……
哪还有这么自卖自夸的?
她盯着南斯屿手腕许久,想了想后询问:“南哥哥就这么把手表换了?”
“为什么不换?”南斯屿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应该。
“网上几乎把你这块表的来历传得天花乱坠,你这么突然换上新的,就不怕媒体想入非非?”
“怕什么,子虚乌有的事不必在意。”南斯屿神色自若,“你要是不喜欢,那就解释一句,一直没换的原因就是为了等到某个丫头替我换新的,不然我也没有新手表戴。”
叶予音低头笑出声,这话好像在暗示她,以后他的手表都将由她负责更换。
好吧,就凭他这句话,她一定努力赚钱,争取能让他佩戴上昂贵的手表。
“别发呆了,把东西放下,过来洗手吃饭。”南斯屿大掌在叶予音头顶揉了揉,替她抚顺被风凌乱的发丝,柔声一笑,继而将东西收拾好,回到厨房忙碌。
叶予音盯着他的身影,声调挂上些娇嗔:“知道啦。”
晚上算是重逢后叶予音初次吃到南斯屿做的饭,他的厨艺对比之前进步很多,但还是熟悉的味道。
吃饭前,南斯屿专门写了张字条递给叶予音,她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结果打开一看发现又是份食谱。
他做的每一道菜他都详细标明每个步骤,包括食材火候烹饪时长,底下还备注一行字:独家秘方。
南斯屿:“好好学习,以后照顾我。”
叶予音老实巴交答:“……放心吧,会的。”-
叶予音的科目一考试在周三下午,她计划着周二过去机构上课时顺便请一整天的假期,在这边的工作还算清闲,允许自由请假。
周二,她照常上了南斯屿安排好的车出行,刚踏入前台时便看见好几个人围在一起,小心翼翼讨论着什么。
估计又有什么新的八卦,她对这种事情一向不感兴趣,把包放下后准备上课。
但没想到罗卉忽然鬼鬼祟祟挪到她身边。
小声在她耳旁问她:“音音,你是不是谈恋爱啦?”
原本聚一团几人也纷纷朝她投来好奇目光,叶予音才倏地明白她们方才讨论的原来是与自己有关的八卦。
罗卉继续解释:“我们这几天都看见你从豪车上走下来,原先还以为是你打的车,但后来才发现每天都是同一辆。”
“所以这几天都是你男朋友送你上班的吗?看起来好有钱的样子。”
“不是。”叶予音摇头,“那是我哥。”
“你哥回京城啦?”罗卉惊呼,似乎还悄悄松了口气,“说来我还见过你哥哥,当时他来找过染姐,拜托我们多照顾你,那个时候我们就知道你哥特别疼你,有这样的哥哥真幸福。”
他们以为她口中所说的哥哥是余洛知,此前时常羡慕她有一个哥哥,在提到他时不难从她们的眼神中读出向往。
余洛知对她确实很好,但叶予音与他之间隔着很长的距离,无法亲近。
没等她解释什么,又听罗卉的下一句:“不过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我还真以为是网上说的那样……”
身边其他人赶紧打断她,阻止她的话语。
“怎么了?”叶予音多问一句。
“没什么不好说的,这种事已经算是造谣了。”罗卉不顾几人的示意,神情染上愠色,“任诗韵的粉丝在网上瞎传播些什么,说你被大佬包养了,骂得可难听了。”
“别理这些,她就是酸,占着在网络上就能随便诽谤。”旁边人拍了拍叶予音的肩膀,安慰她。
“这种人真可怕,可会带节奏了,上次开幕式你的人气最高的时候,她就在微博里发了好几条卖惨的言论,关键还不把事情说清楚,云里雾里的,搞得现在有很多人跟风骂你。你不上网还是一件好事,免得看见那些弱智言论,真的能被气道脑血栓。”罗卉实在气不过,骂了好几句脏话。
但在叶予音面前说这些确实有些不太合时宜,周围其他人跟着应和几句,很快将话题转移开。
“不讨论这些晦气的事情了,话说你们看到今天的热搜了没有?听说南斯屿换手表了。”
“……?”前面的争执叶予音并没怎么注意听,但说到这回事,她动作稍顿,竖起耳朵偷听。
原因是昨天南斯屿出席的某个活动,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场聚会,但被眼尖的媒体发现他手腕处的表并非此前那块表,便被拿出来大做文章,此刻还在热搜榜上挂着。
佩戴了十多年的手表突然更换,任谁都容易多想。
于是现在漫天的言论都在猜测他这么做的原因。
“你们看我说什么,我上次就说过他的深情会不会只是人设,没准就是换目标了。”
“人家又不在娱乐圈混,需要立什么人设?我看有条热评分析得挺对的,估计就是放下了吧。”
“之前也没听说过他跟谁走得近啊,难不成还是因为邮轮上那女的?为了一个人放弃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
听着各种传言,叶予音掐了掐太阳穴,没忍住出声:“不就是一块手表,会不会太夸张了?”
“那不一样。”立刻收到反驳,“一块手表佩戴了十年诶,而且表背还刻了某个人的照片,这对他来说应该是有多深刻的含义啊,说换就换,不正是代表把一段回忆放下了吗?”
“也有可能,只是因为那块手表特别好用?”叶予音手搭在下颚处,难得参与讨论。
“再好用也不至于用十年吧?而且那块表就是那种杂牌,听说品牌还倒闭了,送他手表的那个人一定没想过他会戴十年,不然好歹也得买块贵一点的吧。”
叶予音:……?
好像,被冒犯到了。
她也没打算过多说什么,任由他们讨论,反正她又不可能说出实情。
倒是罗卉率先察觉不对劲:“不过音音你平时不是不爱跟我们讨论这些的吗?今天怎么这么积极?是不是也很好奇南斯屿的那个绯闻女友?”
“……”叶予音哪敢说话。
只能扯了扯唇,打岔:“反正也没其他事情,就,随便聊聊。”
“我就说,没人能跟拒绝花边八卦。”罗卉一笑,“我这还有其他的,你想要谁的我都有,想不想听?”
“……”
第22章
叶予音从小到大的学习能力都还不错, 与南斯屿在一起的那四年里她不仅将自己的小学课程学会,也时常跟着南斯屿研读初中高中的知识。
所以当15岁她去了新的家庭后从初三开始重新上学,便能在那一年考上还不错的高中。
后来高中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让她几乎没有优越的学习环境, 那段时间几乎在欺压当中度过,但尽管如此, 高考的时候她还是以名列前茅的成绩被京城大学录取。
她算是彻底摆脱了那个恶劣无比的环境,用实际行动拉开与那些厌恶的人之间的差距。
当即将踏入科目一考场之前, 她还看见高中班级群里的消息,最近正在统计班里在京城的人数,准备开一场同学聚会。
她没参与过这些活动,也不打算关注,将手机上缴后准备考试。
方才过来的一路上,南斯屿还在不断帮她复习驾考知识,就连司机也让她放轻松别紧张。
不过她确实不紧张, 她最擅长的就是记忆类考试,反而还出声提醒司机:“不要超速。”
整个机考过程非常顺利,总共100道题, 每答一道题都会直接弹出回答正确或错误, 她很快完成前99道, 全都正确。
只剩下最后一道题,她思考着还是别拿满分,于是故意选了个错误的答案,最后以99分的成绩成功通过科目一。
登记好成绩,叶予音拿回手机往外走, 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南斯屿。
他送她过来后就没离开过, 在她考试的过程中他始终站在这里等着她, 像极了高考考场外焦急的家长。
叶予音侧头朝他笑了笑,踏上轻快的步伐一蹦一跳来到他身边,显然是胜利的姿态。
“过了。”南斯屿率先开口,用肯定的语气,他就没有担心过叶予音的考试成绩。
“嗯哼。”叶予音得意扬眉,“你猜我多少分?”
南斯屿顺着她的话问下去:“99?”
“你怎么知道?”
“我猜你会故意做错一道题。”
这是叶予音从小就有的很奇怪的习惯,在有可能拿满分的情况下都会故意做错一道题,没有任何理由,就只是一种小倔强。
南斯屿接过她背着的包,不知道从哪拿出把雨伞,撑开遮挡头顶的烈阳。
“走吧,为了庆祝你旗开得胜,我带你去玩,想去哪?”
他平日工作很忙,前段时间经常见不到人,今天是专门腾出时间,就为了陪叶予音考试。
叶予音也尽情享受着他的这种特殊照顾,“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个想去的地方,南哥哥一定会陪我,对吧?”
她带南斯屿去的地方是一条美食街,不同于这段时间来她接触到的各种高端食材,这边的东西是最朴实的,却色香味俱全。
此刻傍晚时分,晚霞还在天边点缀,街道满是烟火气,盛况空前。
叶予音有很多想吃的东西,放眼望去所有美食都能任她挑选,对她来说这已经是足够治愈的环境。
“喝奶茶吗南哥哥。”叶予音直接拉着南斯屿挤进一家小店内,踮起脚尖趴在比她还略高些的点餐台处,看着菜单。
“好。”
“你想喝纯奶茶还是水果茶?”叶予音又问他。
南斯屿想了想:“果茶吧。”
“要不你还是喝奶茶。”叶予音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因为我想喝果茶,你点奶茶的话我还能喝一口你的。”
他们之间不需要在意谁吃谁的东西的问题。
毕竟——正如南斯屿所说,接吻都接过了,还怕什么间接性接吻。
南斯屿失笑,继续依着她:“行。”
不过多时,叶予音抱着两杯饮料转身递给南斯屿,还没等他打开包装,她的注意力又被其他小摊吸引。
“那边有家特别火的甜食店,每天都需要排队,我们赶紧先去预约一份。”
话落,她顺手拉住他的手腕,大步将他往那边带。她的背包以及两杯奶茶都在南斯屿身上,两手空空,而反观南斯屿,简直成了负责帮她提包的保镖。
站在排满长队的人群中,叶予音才有心思停下来喝一口果茶,南斯屿已然贴心插好吸管,送到她嘴边。
喝了一口又换了一份,两杯饮料的第一口都交给叶予音。
“哪杯好喝?”南斯屿问她。
“对比之下,还是奶茶更好喝。”叶予音嘿嘿一笑,抬眸面对着南斯屿,疯狂暗示。
南斯屿秒懂:“那奶茶给你。”
“谢谢南哥哥!”叶予音喜笑颜开,眼睛里倒映着晚霞的光影,晶莹剔透。
跟小时候一样,只要叶予音喜欢的,南斯屿都会让给她,叶予音曾经也好奇过,好像他没有自己坚持的东西,习惯性替她奉献。
但后来她才发现,他是有的,只不过在她面前削弱了自己的利益,以她为主。
所以这些年来在许多个她以为自己快坚持不下的时刻中,她都会想起南斯屿。
她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能够遇见他。
这天的晚霞持续时间特别长,彩色在他们的注视下没有半点淡弱的迹象,反而愈发浓烈,连周围同在排队的人也被吸引,在一片惊呼声中,叶予音掏出手机记录下这一刻的景色。
南斯屿自觉接过她手捧着的奶茶,见她脚踩在石块上,又稍微用手腕拖住她的腰护她周全。
叶予音原本也不是一个喜欢拍照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很想留住此刻,拍了几张晚霞照片后准备退出软件,恰好手滑错点成前置摄像头,屏幕瞬间出现两个人头。
她轻呼一声,略显手忙脚乱,但指尖还未触碰到屏幕,南斯屿便已经朝她侧过来。
“要拍照?”他出声,没能腾出手整理发型,便稍微甩了甩,面对镜头做出一个笑颜。
“我点错了。”叶予音解释,但倒也没有要退出的打算,大方盯着屏幕上的他们。
他们两人相貌实际上有些相似,小时候就有很多人说过他们像极了亲兄妹,都是非常立体的五官,眉眼尤其深邃,不笑时轮廓线条是锋利的,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笑起来却有明显的酒窝,增了几分可爱。
“既然都打开了,那就顺便自拍一张吧。”南斯屿道,又往叶予音脸颊处挪了挪,“笑一个。”
在他的示意下,叶予音同样扯出一个笑容,大大方方拍下一张合照。
此刻最后一缕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穿过中间填满仅剩的那条缝隙,完全将他们紧密连接。
南斯屿扫了眼成品图,心满意足,将奶茶递给叶予音,“图片发我一张。”
“干什么?”叶予音目光仍在合照上。
南斯屿毫不犹豫:“合照,刻在表背上。”-
这家特别火的甜食小摊卖的是铜锣烧还有可丽饼,店家给料特别充足,也有特殊风味因此出名,叶予音都想吃,于是两种分别买了一份,这样就都能品尝到。
不过她胃口是真的不大,特别是甜食,一吃就腻,买东西基本只想尝个鲜。
此刻的她目光落在还剩下大半的可丽饼,问南斯屿:“南哥哥应该能吃得下吧?”
南斯屿:?
“不吃了?”
“我得留着胃口吃别的。”叶予音二话不说便将剩下的东西往南斯屿手里塞,“说好的是对我成功通过考试的奖励,所以你应该不会阻止我去追求其他美食的权利吧?”
南斯屿:……
他怀疑她这是在道德绑架。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让她绑架着呗。
南斯屿腾出手上的一点空间接过来自叶予音的另一份食物,此刻他的手上已经有她的包、她买的果茶铜锣烧可丽饼,还有她顺手缠在自己手腕的皮筋。
但这还不够。
叶予音似乎非常喜欢这边的小吃,碰到想吃的东西都会凑上前去围观,购买了之后没吃多少又吃不下,紧接着就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南斯屿。
“他家的煎饼可好吃了,南哥哥你试试。”
“这里竟然有捏糖人,那我要一对凤凰。”
“我记得南哥哥你之前很喜欢吃炒虾滑,来一份吧。”
“还有那边的……”
“……”
最后南斯屿整双手甚至拿不下,上一份食物还没吃完叶予音的下一份已经递了过来,而罪魁祸首仍笑得欢,还准备往后边的摊贩过去。
“等下。”南斯屿实在没办法,出声制止叶予音的动作。
尽管如此,此刻的他只能动动嘴,甚至双手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拉住她。
“这些先吃完。”
“我能说我已经腻了吗?”叶予音与南斯屿对视的眼神有些虚,嗓音随着弱了几分。
“……不能。”
南斯屿一本正经:“别浪费。”
“不浪费,有你呢。”叶予音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太好,笑容越来越假,最后缩了缩脖子认怂,“……行吧,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等你先把这些东西吃完。”
她说的是‘等你先吃完’而不是‘等我们先吃完’。
南斯屿捕捉到她狡猾的用词,略微眯眸。
叶予音陪着笑迅速纠正:“我们一起吃。”
“……”
南斯屿这才放松神情,手捧一大堆外卖盒,在附近找了个亭子坐下,几乎堆满整张桌子。
这边是公共区域,没有专门的清洁工打扫,周围环境有点脏,连凳子上也留有各种水渍,仅剩一张稍微干净点。
“将就着坐吧。”南斯屿动作熟练从叶予音的包里拿出纸巾,铺在椅面,示意叶予音。
唯一的凳子,他选择让给叶予音。
叶予音反而拉住他:“南哥哥你坐吧。”
随后补充:“我坐你腿上就行。”
南斯屿:?
看着他那僵了一瞬的表情,叶予音任由唇角弧度扩散,“南哥哥别害羞啊,不就是坐一下大腿,这有什么?”
叶予音知道,南斯屿最受不了的就是她挑衅他。
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什么边界感,一些相处模式早就远超过亲人或是普通朋友。
南斯屿也懂她如此明显的小心思,留给她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弯身坐下,伸出大长腿,略微挽起袖子拍了拍大腿处。
薄唇轻启,缓慢落下染上蛊惑的一个字:“坐。”
“……”他果真最承受不住挑衅。
问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周围还有不少人,叶予音当下真有那么些惊诧。
但既然是自己所出的言论,她丝毫不虚,随着坐下,整个人在他的两腿之间。
她没敢完全将所有重量压在南斯屿身上,双手搭在桌角处借力,但这一刻她的心跳还是快了些许。
两人之间这种近距离接触并没少做,南斯屿身上好闻的雪松香味几乎是刻进DNA里的熟悉,每次都能让她贪恋得想用劲抓住。
偏偏南斯屿压着低沉的嗓音从身后飘来:“什么感觉?”
能有什么感觉。
叶予音咬牙:“硌得慌。”
“……”
南斯屿低声一笑:“那你想继续这样坐着,还是下来?”
叶予音耳根可耻的略红,灰溜溜起身,将南斯屿往旁边推,“你坐过去点,腾出位置给我。”
这场暗戳戳的战役,还是以叶予音的退缩结束,她以为自己脸皮够厚,但没想到在南斯屿面前还是那么容易缴械投降。
南斯屿还是笑着,似乎还含着些胜利者得逞的喜悦,如叶予音所愿腾出一半的空间给她。叶予音坐下,两人之间仅有一道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缝隙,但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安全距离。
南斯屿默默摇头,“小小年纪,上哪学的那么多心思?”
叶予音不想理他,期待着有风吹散自己脸上泛着的红晕。
而南斯屿已经若无其事开始解决桌上的东西,基本都是叶予音吃剩下的,他也没嫌弃,时而把食物送到她嘴边督促她多吃点。
还是那句话:“太瘦了。”
“我最近都胖了。”叶予音嘀咕。
“没胖。”南斯屿默默丢过来一句话:“我刚才也觉着硌得慌。”
“……”
成功获得叶予音一个狠狠瞪眼-
离开小吃街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两人在吃完那一堆东西的时候已经没了胃口接触其他的。将所有包装盒收拾好顺手丢尽垃圾桶里,起身延着这条街散步。
“其实这里我们小时候经常来。”南斯屿这才提起。
十年前,对他来说是十六七岁的回忆,他记得非常清楚,但他并不确定叶予音还能否记得十岁左右发生的事情。
实际上,叶予音没忘,而且非常深刻。
当时他们居住的地方就在这边附近,这边还不是专门的美食街,但已经有不少人在这摆摊,她与南斯屿有时放学路过就会在这边买点下午茶回家,有时候晚上嘴馋了,也会专门跑下楼,再躲进房间内偷偷吃。
这里承载着他们好几年的记忆,日复一日刷新不同的黄昏。
但后来这里也成了叶予音最不愿回忆的地方。
因为她就在对面那条江旁,想过跳下去。
那是在与南斯屿分开的两年后,亲生父母离世,是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
一个人用所剩的最后一点钱买了张火车票,从车站赤着脚徒步来到这里,敲响那扇曾经是唯一希望的门。
却没能见到日思夜想的人。
最后心灰意冷,她站在江边,任由刺骨的寒风拍打不堪一击的自己。
那一刻,她是真的找不到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
第23章
叶予音并没有选择将这一段经历告诉南斯屿。
美好的从前才值得人留恋, 不幸的片段只剩下折磨,既然已经走过来了,那她只想向前看。
他们穿过街道, 重走当年时常经过的道路, 望着天边的霞色消失殆尽,又被城市灯光取而代之。
南斯屿开始讲述他的这九年。
在叶予音离开后不久, 他的父母创业遇到危机,濒临破产, 因此他们被迫搬家,几乎从头开始。他也没再能当逍遥快活的二世祖,沉淀下来共同参与公司事务,会拉下脸求助应酬也会夜以继日工作,遭受过冷眼与打击,直到成功扭转局势。
后面一切顺利很多,他被送去国外留学, 直到两年前才回国。
叶予音突然想牵南斯屿的手,但没有完全牵住,悄悄伸出小拇指勾住他指关节, 路灯下小手的影子晃啊晃, 是穿梭在喧闹街巷中的宁静。
“所以南哥哥一直没谈恋爱, 就是因为一心只有工作吗?”叶予音俨然撇去那些触景生情,语调恢复轻盈。
南斯屿则任纵她拨拉自己,回答她的话:“是。”
“我怎么那么不敢相信。”叶予音轩然,刻意追问,“上次秦睿哥说过你在学校的追求者很多, 南哥哥从来没有动心过?”
上次在酒吧时, 秦睿一连爆了好多关于南斯屿的料, 还讨论过谁曾经为了追他做出过什么事,叶予音全都记了下来。
南斯屿显然问心无愧:“没有,不太合适。”
“那那个当众捧花点蜡烛向你告白的人现在跟你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听说还有一个用几百万美钞叠成千纸鹤送给你的千金大小姐?”
“后来我用支票全数还给她。”
“还有件更过分的事,有个人直接把你堵到角落打算强吻你?”
“……秦睿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南斯屿哑口无言,此刻在心里已经将秦睿大卸八块。
该说的不说,这些倒是说得挺勤快。
叶予音盘究到底:“所以她得逞没有?”
南斯屿:“……当然没有。”
他的异性缘还算不错,但他始终对身边的每个异性始终维持礼貌的距离,自认为没有给过谁念想。
叶予音称心快意,含着耐人寻味的笑容,盘算着什么。
最后她似漫不经心道:“所以那天不会是南哥哥的初吻吧?”
“……”南斯屿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难道我把南哥哥的初吻夺走了?”叶予音眼角上扬,浑身散发着某种幸灾乐祸。
“……”
南斯屿的心情已经复杂到完全不知道从哪开始抒发,偏偏叶予音还在持续输出,非常‘贴心’的安慰他。
“没想到啊,南哥哥看起来那么会玩,结果27岁了初吻还在,但是没关系,现在你的初吻已经不在了,不丢人。”
南斯屿:…………
“我应该谢谢你?”
“不客气。”叶予音欣愉大笑,旁及肩膀一抖一抖。
能看出她是真的怡悦,但这回南斯屿看着她,眼底淡了宠溺情绪,暗自思忖,却欲言又止。
最后一句“那你呢”刚准备落下,叶予音的声音率先覆盖住他。
她说:“其实我想表达的是,南哥哥吻技还行,你这算不算是无师自通?”
“……”
南斯屿难得没有接她的话,所有言语卡在喉咙口,实在倾吐不出。
回家的一路上,他都在耿耿于怀。
叶予音对这方面始终表现得尤其轻车熟路,每次谈到相关话题是基本都是她占主导,有种超乎寻常的豁达。
但转念一想,她已经21岁了,若是曾经谈过恋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按道理说,他身为她名义上的哥哥,只要她在安全的范围内自由恋爱,那他应该全力支持她。
只是此刻又总有些不安分的因子与他纠缠,让心绪被各种繁杂的念头填充。
南斯屿目光眺望窗外,单手似随性搭在扶手箱上,有一下没一下敲击,始终未发言。
相比之下,叶予音的心情要好很多,偶尔同司机聊天偶尔跟随着车内音乐的旋律轻哼。
她的手同样靠着扶手箱,但并未与南斯屿的手触碰,只是任由雪纺衣袖垂落,随着惯性缠绕在南斯屿指缝间。
柔软的布料点着手背,没有温度,却比手心的温度还要勾人。
皮肤略痒,但仅一下触感便消失,南斯屿条件反射般抬起指尖想挽留,思绪乍然被拉了回来。
仿佛落了一场空,眼角含上几分落寞,他侧头睨向叶予音,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惬意,周围还留下她低吟的旋律。
南斯屿将手收回,烦躁揉着太阳穴。
这一切的进展似乎有点脱离掌控-
在成功通过科目一考试之后,叶予音即将迎来科目二的学习。
她提前了解过,科目二有坡道行驶、倒车入库、侧方停车等几个项目,是真正的实操考试。
南斯屿直接替她预约好考试日期,留有十天时间让她学习,因此叶予音几乎天天都要去训练场学车。
她的生活也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白天在机构工作,傍晚下班后去练车,晚餐随便解决,之后继续练习。
她此前完全没有接触过开车。
因此当初次坐在驾驶座前,注视着那一块方向盘以及一堆操控按键时,完全不知所措。
“启动。”教练是位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声音粗狂,看似没什么耐心。
叶予音右手顿在半空。
怎么启动来着?
“连这都不会?”教练丢给她一个白眼,飞速伸手在她面前扭动钥匙,随着引擎声响,汽车成功点燃发动机。
教练已然开始不耐烦:“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还学什么开车?”
叶予音:……?
她要是会的话,还干嘛需要学习。
并没反驳什么,从教练各种夹杂脏话的言语中提取关键信息点,转动反向盘,通过脚踩刹车调整速度,开得极其小心翼翼。
叶予音一直以为自己的理解力还算好,但没想到实操过程头脑时常运转不过来,譬如后退的时候容易转错方向盘,譬如曲线行驶的时候容易因为看不准参考线而压线。
最关键是,身边的教练的脾气比她想象中还要差——
“开那么快干嘛,车感都没学好,急个屁。”
“速度这么慢,你干脆停车别开算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教?笨死了,这种智商上路就是祸害。”
“……”
第一次接触开车,体验非常憋屈。
教练的态度很恶劣,叶予音的燥意也跟着愈发深,但身处于车内那个小空间中,面对的又是完全陌生的操作,纵使她对教练再不满,也终没有与他起冲突。
叶予音只能选择忍耐下来,但一想到这样的生活还得持续整个驾考过程,又觉着愤懑。
结束学车的时候已经是天黑,她练了几圈后总算稍微熟练,但尽管如此也没能堵住教练喋喋不休的嘴。
一直到下车,那人还在叱责。
“现在的学生就是死读书,有什么用,连车都开不好,丢人。”
叶予音轻哂,关上车门隔绝聒噪声音。
抬眸时便瞥见路灯下南斯屿颀长的身影。
她没想到他会过来,看他的穿着明显是刚从公司下班,忙完工作后立刻过来接她。
每次看见南斯屿时,叶予音那种遭受了不公的委屈感都会瞬间放大,却又只是一种浮于表面的情绪,很快又被抚平所有不开心。
“南……”哥哥两个字还没落下。
身后先有一个呼唤越过她:“南总。”
上一秒还在车内咄咄逼人的教练此刻换上笑颜,往南斯屿的方向迎上去,变脸速度快得仿佛那个口吐芬芳的人不是他。
叶予音听见他们的谈话:“南总您怎么突然过来了?没有提前说一声,我们好迎接您。”
“无妨,我来接个人。”南斯屿莞尔,朝叶予音招招手。
而叶予音见状,反而顿住脚步,没有继续向前的打算。
看不顺眼的人在那边,她嫌烦,不想靠近。
南斯屿并不了解发生过什么,主动迈步靠近叶予音,身边的教练赶紧跟上他,还在追问:“您接的人是?”
话音刚落,教练陡然止住嘴,因为他确定南斯屿是为了叶予音而来,此刻只觉得背后发毛。
瞳孔中甚至染上丝丝担忧,讪讪朝叶予音投向示好的眼神,企图能将方才经历过的所有一笔勾销。
但叶予音没理他。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就算是有南斯屿的出现也阻止不了她的坏心情。
“怎么了,这副表情。”南斯屿神色温煦,他身材高大,站在叶予音身边恰好挡住落在她身上的灯光,连同她倒映在眼里的光也消失。
“学车学累了?”
“累。”叶予音沉沉吐出一口气,连撒娇也没了心情。
“这才第一天,怎么就累成这样。”南斯屿自然是笑着哄她,“因为紧张?”
“才不是——”叶予音刚想诉苦。
教练的声音立刻钻过来:“南总,原来我的学员跟您认识啊,我刚想说,这孩子的悟性真不错,是我带过的学员中进步速度最快的……”
……净睁眼说瞎话。
分明在一个小时前,他才不是这么说的。
教练边陪着笑的同时还在不断向叶予音投去眼神示意,显然他担心她会在南斯屿面前乱说些什么,从而断送了他的工作。
叶予音专门别开目光,避免与他发生碰撞。
同时拉了拉南斯屿的袖子:“南哥哥,我饿了。”
“那我回家做饭给你吃。”南斯屿立刻接过话,也忘了礼貌回应教练的长篇大论。
就在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时,教练的阿谀奉承还在持续,音量一阵比一阵拔高,还带上急促。
叶予音本来就对他有很大的意见。
现在更烦了。
上了车,南斯屿老早察觉到叶予音心情的异常,估计跟那位教练脱不了干系。
他并没有直接启动轿车,而是先贴心替她系好安全带,再单手撑在扶手箱处睨视她片刻。
“学车学得那么不开心?”他重新问一遍。
叶予音泱泱:“嗯。”
“因为教练?还是因为什么?”
“教练的脾气太差了。”叶予音咬牙吐槽。
“他一直骂人,脏话说了全程。”
“他明明什么都没教我,却要求我什么都会。”
“我但凡有一点做错,他就开始不耐烦,但我是个人,而且还刚开始学习开车,怎么可能完全不犯错?”
“我要是刚开车就能像赛车手一样会漂移能狂踩油门,那还需要他干嘛?”
叶予音忍耐了整个晚上的怒意总算能在此刻发泄。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娇气又记仇的人,也并非真的要求教练一定要温温柔柔教她,这种事要是放在之前,她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之前她是因为无权无势,没有能与人起冲突的筹码。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南斯屿就是她的势,她能够占着他替自己无条件的撑腰,也知道他愿意听自己的废话。
那她自然会抓住这个机会,分享自己的坏情绪。
第24章
至于南斯屿, 微微垂眼听她的吐槽听了全程,溢着薄雾般轻盈的光,温润缱绻。
直到她倾泻完情绪, 他才应和她的话:“他是我助理安排的人, 我这两天忙,没能跟进这件事, 本来应该由我来负责的。”
他的语调和缓,有着瞬间抚平心情的魔力, 叶予音后知后觉自己过于激动。
转而改口:“我就是有点烦躁,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人。”
情绪的感染力很强,跟情绪不稳定的人在一起,很容易让人的心绪跟着波澜,如今同南斯屿呆在一个空间,才能察觉舒服很多。
南斯屿想了想:“如果不喜欢这个教练,那我们就换一个。”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叶予音沉沉舒口气, 解释,“就是发几句牢骚罢了。”
反正南斯屿已经出面,教练知道了她与南斯屿的关系, 今后必然不会再出现今天的情况。
她只是为了考驾照, 各取所需, 接触完这段时间后再没任何关系,不需要将这种人放在心上。
叶予音双腿交叠,见南斯屿的手还搭在扶手箱上,干脆伸过去把玩他的袖扣。
她主动分享今天的学习:“我没想到开车比我想象中更简单。”
“操作是不难。”南斯屿仍在沉思,但也不会让话语掉落, “包括正常行驶中, 最主要的是车感。”
车感。
这个熟悉的词语。
没提到还好, 一听到这个词,叶予音又来了气。
“那个教练就说我没车感,一会说我开太快一会又说开得太慢,但车感这种东西是两个小时内就能形成的吗?”
平白无故被骂了一个晚上,难免多吐槽几句,她的表情重新耷拉下来。
车内飘来一阵很低的笑声,南斯屿睨着她急眼模样,指骨捏住她的脸颊替她扯出笑脸。
但被叶予音甩头躲开,嗔视他:“笑个屁!”
为了哄她,南斯屿晚上回家做了一大桌食物犒劳,全都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知道她不喜欢吃葱姜蒜香菜,还专门另外将这些东西挑出来,做好她的后勤工作。
至于叶予音,她吃饭的过程还在加班加点看着各种开车技巧的视频,学得十分认真。
她的胜负欲很强,越是被骂她越是要学好证明自己-
翌日照常,叶予音从机构下班后直接过去练习场。
夏日五点的烈阳仍是那般浓烈,晒到令人浑身不适,叶予音手拿着孟冬染送给她的小风扇踏入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但今天不同的是,路过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兴许是因为昨天南斯屿亲自过来接送她的事情,她并没在意,再往里走找到属于她的教练车,但并没见到教练的身影。
她正准备打开手机询问下落,顿时瞥见一群人影出现在教练车的尾端。
并非普通人,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围在一块,端着谄媚衤糀的姿态面对中央的人,应和着什么。
叶予音半眯起眼睛走过去,果不其然,确定被围绕的人是她最熟悉的人。
南斯屿穿着件宽松的T恤,顺带随性夹着副墨镜,弱了平常端正斯文的样貌,多了些许桀骜,虽是正与身边人攀谈,但眼神却在周围回荡。
很快两人对上视线,南斯屿立刻摆手同其他人示意,紧接着在注目礼下向叶予音靠近。
叶予音一时没理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南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还穿成这副样子。
南斯屿下意识将手边还燃着的烟掐灭,丢进垃圾桶内,“你不是不满意昨天那个教练么,我帮你换了一位。”
尽管叶予音本没有非要换教练的意思,但既然能换,能有这种待遇她也并不介意。
不过她仍是不解:“这种事不就是打个电话的工夫,怎么还需要你专门过来一趟?”
“我不过来,你怎么学开车?”南斯屿笑得耐人寻味,已然替叶予音打开驾驶座的门,站在窗前迎接她。
叶予音:?
她总算明白南斯屿的意思:“南哥哥你要亲自当我的教练?”
“嗯哼。”南斯屿嗓音轻扬,略微挑眉,“这几天有时间,与其让你接触不可靠的人,还不如我自己教你。”
“放心吧,我车技很稳,能够带你顺利通过考试。”
难怪一路走来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让大名鼎鼎的南斯屿特地过来陪她学开车……还真是兴师动众。
“上车吧。”南斯屿右手比划示意,“是时候由你开车了。”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南斯屿过来,叶予音竟然多了几分紧张,但又很快被一种充实的安全感替代。
至少她能确定,今天的学车过程不会再有恶言相对,南斯屿能够以极大的耐心引导她。
坐在驾驶座上,她迅速扣上安全带,熟练启动车子,所有操作相对于昨天已然连贯许多。
试开了一圈,她基本已经能做到完整走完全程不压线,各方面表现都很优越。
南斯屿极其欣慰,观察她认真开车的样子,仿佛自己的未来有了着落。
他时而会出声纠正她的一些不良操作习惯,但每当一次纠正都必然会有一次鼓励,与她共同成长。
与昨天截然不同的学习环境,让叶予音真切感受到有一个好教练的重要性。
练习了几圈后天色渐暗,两人还没吃晚餐,叶予音本习惯性打算点外卖,但没想到驾校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餐食。
被群人护送到达餐厅,所吃的食物都是特地安排的,侍从态度毕恭毕敬,加上各种介绍讲解。
叶予音再次感受到金钱权利的魅力。
南斯屿与这边的董事会互相交流,叶予音听不懂也没兴趣,安安静静吃饭,吃饱后便干坐着,感觉到肩膀有点酸胀,又在原地稍微活动关节,揉揉肩捶捶腿。
这一系列动作并没能逃过南斯屿的注意,他的余光完全在她身上,起初没找到机会询问。
等到返回训练场的路上,他忽然开口:“肩颈不舒服?”
“嗯?”
南斯屿解释:“看你刚才一直捶着肩膀。”
“哦,开车开久了,是有点酸痛。”
刚开始接触开车本就是一件紧张的事情,始终呆在那个小空间内,整个人屈着身,又得手握方向盘又是专注各种违规线,费神费力,再加上天气很晒还热,确实容易腰酸背痛。
闻言,南斯屿若有所思:“教练车是统一安排的,条件确实不太好。”
两人并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叶予音也没放在心上,伸了个懒腰再次活动身子,准备继续一场硬仗。
结果没想到再次到达训练场时,那台教练车已经消失不见,此刻停在她面前的换成了另一辆车——
南斯屿的,京a连牌定制款劳斯莱斯。
叶予音:???
她难以置信侧头看向南斯屿:“南哥哥打算让我开着这辆车学习科目二?”
“这是真皮座椅,车内空间大,开起来会舒服点。”南斯屿认真回答。
叶予音:……
价值几千万的豪车,被她拿来当教练车。
实属过于浪费。
但不得不说,豪车开起来的手感就是不一样,透气性与舒适性完全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开车过程愈发轻松YH。
体验十分良好。
南斯屿的状态也更为惬意,单手搭在车门处悠哉游哉,还专门打开车内音乐加深气氛,指尖敲打旋律,时而眺望整个训练场,完全不像是教练的表现。
练到如今,他非常相信叶予音的车技,又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危,甚至可以做到不再关注她的操作。
但是对于叶予音来说,她的压力非常大——她担心万一某次倒车入库时做得不规范,磕碰到豪车,那她赔不起。
毕竟她只是个在准备考驾照的菜鸟,在练习过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越是这么开下去,她就越虚,甚至觉得还不如换回那破破烂烂的教练车,至少不怕磕碰,开起来无压力。
于是当南斯屿询问她开这辆车的感想时,她毅然决然回答:“舒服是舒服,但就是车门太重了,非常不方便。”
——关于劳斯莱斯当驾考教练车,她能想到的缺点竟然只有车门太重。
听到她反馈的意见,南斯屿低眉筹思,倒也了然,教练车换得突然,没有提前准备好,确实有不妥之处。
他道:“那明天还是不开这辆了。”
叶予音点点头,虽然马上告别这种宽敞的开车环境,但至少心理因素能够轻松些。
正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自由开回教练车的时候。
隔天南斯屿便换了辆车开过来。
这次是保时捷,车身轻盈,尺寸较小,很好的解决了劳斯莱斯车门重的缺点。
叶予音:……?
问题是,她若是撞坏了还是赔不起。
南斯屿在旁边怡然自得抽完一支烟,才回到叶予音身边:“怎么样?上去试试这辆车的手感,看下能开习惯不?”
叶予音表情僵硬,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南斯屿的声音还在继续:“不喜欢的话,明天我再换一辆。”
“……”
“你会喜欢什么?法拉利?阿斯顿马丁?宾利不行,噪音太大,迈巴赫不好开,实际上迈凯伦当教练车也不错,我没有,但可以订购一辆。”
“……”
叶予音被他这通操作呛到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南哥哥,我觉得我还是开最普通的教练车就行了,这些车太贵重了,我有压力。”
“没事,你随便开,不需要担心什么。”南斯屿清楚她的踌躇,只让她别在意,“有保险。”
“……万一撞得特别严重呢?”
“那就再换一辆,车库里有的是车。”
“……”
“你放心学开车就行了,只需要负责把驾照考到手,其他的都交给我。”南斯屿声音带着慵懒。
“毕竟为我们音音安排的,必须做到最好。”
第25章
有了南斯屿的保证, 叶予音在练习场驰骋着各种豪车时更能心安理得。
经过几日的训练,她的开车技术越来越稳,就算没有教练在车内她也能顺利走完全程, 不磕碰也不压线。
逐渐的, 她的训练频率稍微放缓,不需要天天去驾校, 南斯屿也可以放心去忙自己的事情。
周六,叶予音接到乐团的通知, 让她过去签署续约合同,顺便开会。
彼时她正准备出门,早晨得知之前居住片区的小偷已经被捕了,那人与她同小区,就住在她楼下,之所以这么久了才发现,是因为那个人是保安的亲戚, 保安主动将监控记录销毁,成为他的同谋。
非常幸运的,叶予音丢失的那份为养母买的生日礼物仍完整保存在盗窃犯的家中, 能够找回, 此次出门就是为了过去认领。
南斯屿开车送她前往警局, 一路上都在交代她保护好自己,世道险恶,人心叵测,她一个女孩子居住在那种地方危险系数太高。
很快到达警局,叶予音瞥见正被压在房间内审问的犯人, 她与那人打过照面, 是个50多岁的男人, 但此前为人和善,做事并不坏,还曾叮嘱过她注意安全。
包括他们所住的那栋楼住户在听说这件事时也表达难以置信,兴许这件事没有被曝光,他们永远不会想到他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叶予音在女警察的带领下成功拿到自己的东西,正当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忽然被叫住。
“这边还有其他赃物,你看看还有没有你的物品。”
顺着她手指的位置扫过去,那是一整袋的衣物,从犯人家中搜到的。
里面装的全都是女性的内衣内裤。
叶予音一眼瞥见自己的。
当时她没跟扆崋任何人提起,自己丢失的东西除了项链外,还有好几件贴身衣物。
低落下眸,并无蕴藏什么情绪:“我不要了,麻烦帮我丢掉吧,谢谢。”
从警局离开,两人都未再提起这件事,南斯屿替叶予音推开车门,问她:“现在还有时间么?”
“怎么了?”叶予音看向他。
“你养母生日不是快到了么,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陪我去买份礼物一起寄过去吧。”
上次南斯屿就说过的,这是他表达的一份心意。
叶予音应好,反正跟乐团约定的时间在下午,她此刻没有其他安排。
两人直接前往的是市区最大的商业城,送其他的都觉得不太妥当,南斯屿思来想去决定买个包,安排了导购帮忙挑选,再征求叶予音的意见。
最后选择了个皮革托特包,低调偏实用性,也符合叶予音养母的气质。
付款时叶予音悄悄瞄了眼价格,将近十万块钱。
她与南斯屿对视一眼,犹豫着应该如何表达这份礼物的贵重,但南斯屿轻轻牵住她的手,让她放宽心。
他解释:“对你几年的养育之恩,无价能比,相比之下这份礼物还是太轻了。”
叶予音留给他一个清朗的笑容,没再说什么。
但她在想,南斯屿对她的恩情又应该怎么偿还呢。
离开商业城,南斯屿直接让助理将东西寄到叶予音家中,她养母的生日就在两天后,叶予音不打算回家,礼物到了就行-
下午,叶予音如约到达乐团总部,这次来到这边竟然还有负责人过来接待她,专门将她领到安排好的会议室,交代各种事项后将两份纸制合同递给她。
叶予音提前看过合同文件内容,没有意见,所有待遇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签约过程十分顺利,随后她走到办公室提交提前准备好的个人资料,这边异常热闹,恰好撞见一群同样过来办理手续的乐团成员。
没有任何交流,她放下资料后便离开,身后那群人还在办公室内,偶尔传来笑声,不知道在聊什么。
会议在下午三点开始,叶予音过去开会地点的时候不过两点四十五分,此刻这边的人并不多。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不久后发现范宿白朝她的方向走过来,直接坐在她身边的空位上。
主动同她搭话:“你的各种手续都处理好了?”
“对。”叶予音礼貌点点头。
她跟范宿白的关系还算可以,他是属于乐团内为数不多愿意搭理自己的人,再加上他们同校接触得频繁,时而也会在一起聊聊天。
但是叶予音待人始终漠然,很难真正亲近。
“那以后就是同事了。”范宿白伸出手同她握了握,唇边挂着不浅的笑容,“我刚开始还以为你只参与邮轮演出的排演,没想到能长期跟你共处,等开学后我们又能一起拼车过来了。”
叶予音莞尔笑了笑:“我也没想到。”
“听说今天的会议内容会聊到新年巡演,未来一段时间我们的排练内容都是为了巡演做准备。”范宿白继续道。
叶予音没听说过这些,不过有演出就说明有钱,她在意的也只是工资。
会议即将开始,大家陆续进场,有些人瞥见范宿白与叶予音并排,总会‘贴心’的邀请他同他们一起,但全都被范宿白拒绝。
喧哗间,叶予音瞥见任诗韵一群人,对视的目光依旧暗藏汹涌,但这次对方还似乎夹杂什么幸灾乐祸的眼神,从她身边路过。
会议持续一个多小时,是对上一季度的工作总结以及交代接下来的任务。今后他们每个周末都需要过来排练,还会根据情况调整排练时间表,要求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每个人都必须出席。
“我本来还想着下周末回一趟家,看来又泡汤了。”范宿白在叶予音身边轻声诉苦,“我整个暑假都没有时间回家。”
叶予音简单应和他的话。
她也很久没有回家了,不过不同于其他人对家的依恋,她并没懿驊有半点回家的想法,反倒离开那里对她来说才是最舒服的状态。
会议结束后不过四点多,叶予音看了眼时间,暗自思忖要不要找南斯屿问他晚餐安排。
刚拿起手机,文字还没来得及敲下。
遍有人影朝她压来,挡住她周围所有光线,带来了某种强盛又不可一世的气场。
她略微不适的蹙眉,倒是收起手机站起身,没有与晦气的人周旋的想法。
未曾想却被抓住手腕。
任诗韵的声音丢过来:“原来你是个孤儿啊。”
突如其来的对话,叶予音动作稍微一顿。
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提交资料的时候被眼前这群人看见了。
周围原本准备离开的其他人听见这边的声响,倒也跟着停下脚步,过来凑热闹。
扩散的笑声居多,隐约还有某种刻意压低的讨论声:“怪不得她这么没素质,原来是没有父母教啊。”
“何止这些。”任诗韵听见,半眯着眼睛继续出声,“她的亲生父母还入狱过,因为打架斗殴赌博数罪并行,品行恶劣得很。”
她身边的人笑着接腔:“不愧是同家人,简直如出一辙,狗改不了吃屎说的就是你们吧?”
“你们瞎说什么?”面对着这群咄咄逼人的成员,范宿白双眉紧拧,怒气更增重了不少,“你们少诬蔑人家,做个人吧,她怎么招惹你们了,一直针对她有意思吗?”
“我们可没有诬蔑人。”有人迅速接过话,“她自己的资料上填写的,父母入狱,双亡,还有什么来着——”
刻意顿了顿之后,目光又落在叶予音身上,意味深长出声:“哦,还有家暴。”
“原来你是被家暴长大的啊。”他们一唱一和,摆明了就是要故意刺激叶予音,“为什么会被家暴?因为你不听话不懂事吧?也是,哪家人生了你这样的孩子,真是倒霉透了,好的不学学坏的,只能说,你就是活该被家暴!”
“你们有完没完,到底是怎么能说出这些话的,你们有良心吗?”范宿白被气到嘴唇一直颤抖,出声阻止这些言论泛滥,但他一时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自己的资料上写的,我们可没有胡说,不信你们自己看咯。”
不知道是谁俨然站在会议讲台上操控着电脑,刻意要将事情闹大那般,竟直接将拍摄的叶予音的个人资料照片放映在屏幕上。
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这么把她的隐私揭露。
周围一阵寂静,所有人都在仔细阅读她的成长资料,看着那一排排她亲生父母曾经做过的恶行,仿佛已经将这些罪责转换到她的身上。
再也止不住从各种人口中吐露出来的言论。
“她亲生母亲原来还去卖过啊,那她呢?不会也是她母亲跟谁的野种吧?”
“难怪会被家暴,身上留着不干净的血液,我都嫌脏。”
“真的脏,看她那样,没准自己也去卖过,难怪能攀上南斯屿呢,不会就是出卖□□得来的吧。”
“别说了别说了,真怕把人家逼急了,会当众打我们,别忘了她可是打过王姐的人,在一个家暴的家庭里长大也会有暴力倾向的,我好害怕哦。”
“……”
人性就是这么恶劣。
分明是受害者,却总能找到理由让受害者也被扣上帽子,在他们眼中,受害者活该被害,也就应该被不断剖开伤疤,并公之于众。
可是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在这个会议室里,在此刻还在不断嘲笑着的人,大部分与她没有过交集。
他们并不熟,可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每当有恶意存在的时候,这些人总喜欢看她笑话,只想往她身上不断补刀。
叶予音平静的看着整个空间的人,将所有污言秽语收入囊中。
这一切就是这么可笑。
兴许是会议室内的哄闹环境过于不同寻常,负责人闻声匆忙赶过来,注意到正被拿来当笑话的叶予音的个人资料。
火速制止他们的行为,负责人几乎急到慌乱:“谁允许你们这么做了?偷拍是违法的,你们是想闹上法庭吗?”
平时他们对相关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们看来,一个团体中有矛盾是正常的现象,他们不愿意管这些有可能得罪人的琐事。
但此刻的情形却很难处理,任诗韵与叶予音闹不愉快,任诗韵有背景,叶予音如今又与南斯屿纠缠不清,双方都不能得罪。
于是负责人只能把矛头转向其他没有背景的人上,厉言要求他们删除手机里的照片,并且向叶予音道歉。
叶予音什么时候享受过这种待遇啊,她竟然也能有被偏向的资格,可是现在看着所有假惺惺的面孔,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令人作呕。
道歉向来都是最无用的东西,伤害既然已经造成了,那得到一句对不起又能弥补什么。
她拖着疲乏的脚步,前行半步靠近任诗韵,瞳孔中静如止水,却更像是一潭死水,深不见底,黝黑到令人发怵。
抬起腕骨,紧紧拽住任诗韵的领口,不给她任何后退的空间。
睨视着她从得意洋洋到揣揣不安的状态变化,叶予音手上力道加重,克制住汹涌的火气。
她没有暴力倾向,知道每一次的动手对一个人来说都意味着什么。
但此刻,她确实恶劣的萌生出打人的想法。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她还是渐渐放松了双手,眼角不可遏制染上了红血丝。
“听着。”几乎是从齿缝间吐出来的一句话,她出言警告,“你被害的事情跟我无关,我不需要通过那些卑劣的手段争夺,我是目睹了全过程没错,但你没有资格要求我必须揭发,是你没本事让其他人得逞,是你笨,你活该。”
“我没兴趣跟你玩这些下三滥的游戏,我怎样的生活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在我眼里,你更低级,更恶心,我跟你不熟,你最好也别惹我。”
话毕,她彻底松开手,摁在任诗韵胸口处,用力将她向前推,替自己腾出离开的空间。
任诗韵没站稳,往旁边倒,但显然被唬住,忘了出声,安静得夸张,原先恶臭嘴角不再。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任由事态发展。
但叶予音知道,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会反思,更加不会觉得他们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
偏偏室外还下起了雨。
夏季五点的天色已经阴沉下去,被层层叠叠的乌云覆盖,连一丝日光都没能找到缝隙倔强钻出来,压抑到难以喘气。
偶尔还有电闪雷鸣作伴,狂风席卷万物,枝叶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响声,雨水冲刷地面,力道重而急,打在身上只带来痛感。
叶予音没有伞,狼狈走到门口打了辆车,坐在封闭的空间中,却只觉得冷,冷到不断发抖。
目光回归空洞,麻木地盯着窗外,看不见任何色彩。
回到家,她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瘫软在角落,无助抱住自己的膝盖,完全将自己缩成特别小一团,连灯都忘了开。
唯一的光亮是室外的闪电,一阵又一阵,点燃了整个室内,又迅速熄灭,直到下一次循环。
可她却很害怕这种感觉,纤细的手腕完全抱住头部,深深埋进膝盖里,随着每一次的点亮,她都会条件反射的应激,找不到半点温暖。
她此刻满脑子都是那些令她崩溃的过往。
小破洋房内,变形的衣架子,角落的棍棒,随手抽出来的皮带,以及宽大粗糙的掌心,还有各种坚硬冰冷的工具。
打在身上的清脆响声,低沉浑厚的责骂声,卑微低下的求助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浓烈难闻的酒精味,不寒而栗的血腥味,夹杂着大雨湿润的泥土味道,一切混乱不堪。
那是她的童年,在辱骂声中度过,不断环绕着各种令她胆颤心惊的击打声响,是每次夜半惊醒的恐惧,是无数个想逃却又逃不掉的雨夜。
后来,变本加厉,即使在同个家中,即使是生她育她的亲生父母,下药,强迫,把她送到夜店,想要以最便捷也最恶毒的方式换取赌金。
她逃了出来,又亲手把想害自己的人送进去。
那一刻起,她也变得卑劣,不再纯粹。
直到亲眼目睹亲生父母的死亡,她竟没有一丝悲伤,只有畅快,嘴角含着可怕的笑容,全身血液翻腾热血。
她就知道,她病了,病入膏肓。
可是又是什么促使她成为这个样子的。
从皮鞭第一次落下,从辱骂的第一声,从出生的那一秒钟,这所有都是罪恶的。
分明不是她能选择的出身。
却还是被当成是她的过错。
这个世界糟糕透了。
窗外的雷鸣声轰动,仿佛有着把世界劈开的冲动,叶予音就这么呆在角落里,许久许久。
偌大的空间中只有她一个人,她全身湿透,但不想管,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隐在闪烁的空间中,被她忽略了,完全摒弃一切。
她讨厌这种天气,总是容易能激发一个人心底深处恐惧脆弱的情绪。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
雨势不减反增,天色完全被虚无的漆黑取代,闪电光亮更加明显,而她还是孤身。
坏情绪消化得差不多,总算能够从那种无止境的幻境中脱离开来。
她虚脱的抬头,站起身,看见周围的环境,才恍然自己是在南斯屿的家中,而不是在那个只有困苦的曾经。
此刻特别想他,可惜他没在。
倔强亮了许久的手机屏幕总算能被发现,叶予音拿起来一看,恰好是南斯屿打来的电话。
她接通,瞬间被南斯屿磁性温柔的声音包裹:“还在忙呢?刚才打电话给你你没听,消息也没回,我还在公司加班,外面下了大雨,晚点再回去,你好好休息,早点睡。”
他一向贴心交代很多,行踪都会向她汇报,音调永远上扬,娓娓动听,令人上瘾。
“音音?”没听到回应,南斯屿轻声唤了她一句。
“南哥哥。”叶予音总算有了声音,却很空灵悠远,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喉咙低哑,藏着委屈:
“我想你了。”
第26章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晌。
南斯屿还没说话, 率先听到那边收拾的声音,隐约交杂脚步声,在暴雨中显得混乱匆忙。
叶予音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南斯屿就是能够敏锐的抓捕到她状态的异样, 顺带心脏也跟着揪成一团。
最后南斯屿留下两个字:“等我。”
电话并没有挂断, 南斯屿始终与她保持联系,但两人都没有出声。
听着传来的音效, 叶予音能够清楚知道他此刻的动态,从公司下楼, 进电梯,开车,启动,再到车辆压过马路积水,还有鸣笛声。
她屈身藏在沙发,茫然盯着室外瓢泼大雨,掌心握着手机, 安静听着从两边传来的滴沥。
不难感觉到南斯屿的行动急促,风呼啸拍打传声器,过分嘈杂。
叶予音忽而出声, “南哥哥。”
“怎么了?”南斯屿立刻回应, 手机被放置在一个暖和的位置, 总算宁谧很多。
叶予音托着腮,说话速度很慢,“你注意别超速。”
那头氛围有明显的一顿,之后才听南斯屿解释:“路上车不多,没有问题的。”
“那也不行。”叶予音虽然疲惫, 但在讨论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还是难免染上几分命令, 不容拒绝。
“……”
南斯屿低声笑了笑。
最后妥协:“好。”
他不过着急回家, 没想到心系的人还在提醒他务必遵守交通规则,这一段路又开出了无比漫长的距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叶予音兴致不高,南斯屿也没说太多,无声陪着她。
一段时间后,又听见他出声:“我快到了,马上进小区。”
闻言,叶予音才抬眸,想了想后站起身,赤脚走到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趴在上边望着楼下。
她瞥见一阵极强的光线,南斯屿的车驶入大门口,正往她身边过来。
“我看见你了。”叶予音低声,伸出手朝他小幅度挥了挥,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
南斯屿坐在车内瞥见那一片漆黑的楼层:“你没开灯?”
叶予音这才意识到什么:“我忘了。”
南斯屿:“开盏灯吧,不然我看不见你。”
“等我开完灯再过来的时候,你都已经离开了。”叶予音没有任何动作,开关在另一头,就几步路的距离她也不想专门走过去。
南斯屿便道:“那我在这里停车等你。”
略显荒唐的言论,叶予音莫名一笑,语调稍微恢复轻快:“你快上来啦,别贫。”
得知她心情恢复了些,南斯屿也稍微松了口气:“遵命。”
当南斯屿回家的刹那周围总算燃起锃亮的光线,在黑暗中待了许久的叶予音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皱眉半眯着眼眸,勉强与南斯屿对视上目光。
南斯屿将雨伞放置门口,动作显得若无其事,也不急着来到叶予音身边。
“吃饭了么?”他将门关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柔和。
叶予音摇摇头。
“这都几点了,怎么又忘记吃饭?”南斯屿唠叨两句,盯着她很沉吐出一口气,“冰箱里还有点食物,我去煮碗面给你吃。”
但叶予音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胃口,现在压根不会想吃饭。
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南斯屿又自顾补充:“还是你想自己做饭?”
“……”叶予音没回答。
她现在是心情不好的那个人,还让她做饭,未免过于没有人性了。
“那就过来吧,不想动手的话看着我做饭就行。”南斯屿的语气很轻,飘散着丝丝暖意。
叶予音捏着自己的裤腿,竟一时间被他牵着走,被迫点点头。
南斯屿回头再次叮嘱:“把鞋子穿上。”
“……哦。”-
南斯屿总有各种办法哄叶予音开心,每次她有小情绪闹脾气时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并用自己的方式引导她。
他确实很懂叶予音,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会被他轻松拿捏。
厨房内环绕着腾腾雾气,空气中漂浮着食物的香味,叶予音注视着南斯屿的动作,连窗外的电闪雷鸣都没能低迷她的心情。
很快被南斯屿拉着坐下,他端了两碗面过来,大的那碗递给她。
“里面加了点葱调味,就一点点,在最顶上,你不喜欢的话挑出来就可以。”南斯屿刚说完,又看着叶予音那慵懒不愿动手正准备将就着吃的状态,问道,“还是需要我帮你?”
叶予音没回答。
南斯屿:“算了,我来吧。”
不需要等叶予音自己开口,他接过双筷子,弯腰站在叶予音身边耐心将汤面里的葱选出来。
他身上多了股室外雨夜的冷意,跟雪松香味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好闻,叶予音吸了吸鼻子,忽然伸手环住南斯屿的腰。
南斯屿的动作明显僵住。
“我就想抱抱你。”叶予音的脸颊在南斯屿侧腰处蹭了蹭,感受自己的疲惫在向外扩散。
南斯屿身体却极其僵硬,腾出来的一只手落在叶予音的后背,打算轻轻拍一拍。
但才察觉不对劲:“你的衣服怎么是湿的?晚上淋雨了?”
“淋了一点。”叶予音实话实说,继续坦然抱住南斯屿。
但没能享受太长时间,她便被南斯屿揪了出来:“淋了雨还不赶紧去换套干净的衣服,万一又感冒了。”
“没那么严重。”叶予音神情不满,“衣服都没湿透。”
“湿透了还得了?”南斯屿立刻反驳,没有商量的空间,“赶紧上去换身衣服再下来吃饭。”
“等会面坨了。”叶予音坚持。
“换件衣服需要那么久?”南斯屿拉着她的椅子强迫她站直身,“快点,难不成还需要我帮你换衣服?”
“……”
几乎是被迫的,叶予音转身上了二楼,回房间内随便找了套睡衣换上。
但相比二十分钟前自己独自在家时,脚下的步伐俨然没那么沉重,动作都迅速几分。
五分钟不到,她便已经成功完成任务回到餐厅,南斯屿还在等她,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一遍。
“包括贴身的衣物,都换了吧?”
“换了。”叶予音声音无奈,“不信的话那你就检查一下。”
“……”
又一阵雷声轰鸣,但没能打碎室内的温馨氛围,两人面对面吃完这碗热气腾腾的面,叶予音分明没有胃口的,但竟然将整碗面都吃光了。
南斯屿眼里闪着细细波光,双手搭在桌上看着她,“是不是我没有要求的时候你就不知道好好吃饭?”
“我不知道已经是晚上了。”叶予音低声。
她回来的时候才五点多,没想到现在已经晚上十点,这几个小时的时间仿佛不是她的,像是丢失了一段记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南斯屿看着她,忽而很浅很浅不被察觉的叹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吃完之后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睡一觉就好了。”南斯屿叮嘱。
叶予音也没说过自己心情不好,他也没追问,就这么让事情过去。
因为南斯屿知道,她话很少,不喜欢吐露自己的情绪,但她实际上又很单纯,心情都在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只要稍微用心一点就能察觉。
叶予音点点头,但她没有立刻上楼的打算,只是莫名盯着南斯屿,失了神韵。
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回房间。
下了一整个晚上的大雨还没有要停止的迹象,房间内的灯火通明,弱化了闪电带来的惴恐,但还是阻止不了清楚落入双耳的雷鸣声。
叶予音怀中抱了个抱枕,压根无法在这种环境下入睡,她知道自己一旦睡着,梦里肯定又是那些年被家暴的黑暗岁月。
呆坐了片刻,最后她还是选择起身,娇小身影往外走,但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将拖鞋穿上。
过道的灯火仍是那么亮,好像是知道她害怕这种暴雨天,专门为她长明的。
她走到南斯屿的门前,就在她隔壁房间,不到几步距离。
抬起手想敲门,又放下,再次举起,她始终犹豫不决。
未曾想房间门直接被推开,南斯屿的脸出现在跟前。
他显然刚洗漱完毕,发丝挂着水珠往下滴落,顺着下颚处流至脖颈再到胸口,最后融化在衬衫,兴许是没来得及,他敞开着最上面三颗扣子,胸肌轮廓若隐若现,同时印入眼帘的还有肋骨处的一大片纹身。
恰好被衬衫盖住,她没能完全看清楚上边的图案,但大概能捕捉到那是一串字母。
“大半夜的不睡觉,想过来看我的身材?”南斯屿轻松语调揶揄的同时指尖迅速将衬衫扣好,完全切断叶予音好奇的目光。
“明明是你之前提出让我看的,现在又藏得这么严实。”注意到他的动作,叶予音扫了扫他,云淡风轻。
南斯屿一时无言。
“睡不着?”他顺手抽了条毛巾擦拭头发上的水珠,半倚靠在门口同叶予音对话。
叶予音点头,“你怎么突然开门了。”
“看见门外有某个人的影子,站在这里许久又没敲门,只能帮忙推开一探究竟了。”指尖点了点地面,能够通过门缝处光线的变化判断外边的人影,非常明显。
叶予音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怀里还抱着枕头,轻轻收紧边缘,低眸盯着地面,欲言又止。
最后她还是试探性出声:“南哥哥,我害怕暴雨天,能在你这待一会吗?”
这段时间叶予音对南斯屿的态度收敛很多,若说在邮轮上,她明确知道自己跟南斯屿很难再有交集,所以可以趁机做各种想做的事,但她也没想到自己离开邮轮后会住进他家,他们能完全回到十年前的生活,朝夕相处。
归根结底南斯屿是她的恩人,当着恩人的面挑衅勾引他,挺不好意思的。
但这并不代表叶予音会端正好自己对南斯屿的态度,只是她觉得自己应该恰当收敛一点。
至少不能那么明显。
所以此刻她口中客气的说着‘待一会’,在得到南斯屿的应允后大方往他的床上过去,躲进他的被子里,再满脸无辜的看向他。
南斯屿:……?
这是正常的到一个成年男性房间应该有的行为?
但他只能道:“你先休息吧,我去把头发吹干。”
从叶予音的角度可以看见正在浴室内手握吹风筒的南斯屿,她在满是他的气息的空间中,视线范围内便有他的存在,这种感觉非常令人安心。
她打量着整个房间,与她那边的布局差不多,环境干净整洁,物品摆放错落有致,没有多余的杂物,全都在彰显着他的强迫症。
偌大区域内唯一一张照片位于他的办公桌,叶予音望过去,那是张全家福,一家四口,南斯屿父母,南斯屿,还有她。
“在看什么?”出神的同时南斯屿俨然踏出浴室,带来清新的沐浴露香气,坐在床边替她倒了杯温水。
“没有。”叶予音手捧水杯,温度刚刚好,“我有点困了。”
“那就睡觉吧,在这躺一会。”南斯屿又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世界的暴雨彻底与他们没有关系。
叶予音问他:“如果我真在这睡着了呢?”
“那就继续睡。”
“那你呢?”
南斯屿对上她的眼睛,不动声色,“你希望我在哪?”
没打算扭捏,叶予音往床沿处挪了挪,白皙手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意味很明显,要与南斯屿同床共枕。
南斯屿当真拿她没有办法,明知道她心情不好需要尽可能顺着她的意思来,但又不知道她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我再去拿一床被子。”他终是说道。
叶予音也稍微本分了些,完全钻进被窝里躺在床上,等着南斯屿过来。
很快他来到她身边,铺上被子,同样上床,伸手关闭刺眼的大灯,留下柔暖的小夜灯。
实际上这并不是两人的初次同床共枕,之前的很多次暴雨天气,南斯屿都会陪她一起睡觉,不过那个时候年纪尚小,如今是两个成年人,这种感觉是不可比拟的。
叶予音确实有了点困意,但听着不停歇的雨声,还是没能入睡。
她知道南斯屿同样睡不着,他时常翻身,但与她的距离始终相隔甚远。
悄悄往他的方向挪一点,他的气息随之越浓,安全感满满,又贪心得再凑近一些。
最后她索性不装了,直接掀开自己的被子,躺入南斯屿所覆盖的被子下。
南斯屿明显被她吓了一跳,冷冽瞬间充斥整个被窝,他完全没敢动弹。
“……干什么?”他出声问她。
“我有点冷。”叶予音背对着南斯屿,两人都无法捕捉到彼此的情绪。
她继续道:“南哥哥身上比较暖,所以我想在你这边取取暖。”
第27章
“……”
孤男寡女同处在一个被窝中, 稍微动弹便能触碰到彼此,被覆盖的范围内出奇暖和,还在不断升温, 与呼出来的气息完全融化在一起。
没有任何接触, 此刻却暧昧万分。
南斯屿几乎是被迫挤到最边缘,稍微侧身就会摔下去, 全身的重力都压在前方,完全没敢动弹。
至于叶予音, 她完全没察觉到南斯屿的异样般,坦然享受此刻,唇边在黑暗中悄悄勾起柔和的弧度。
渐渐的,她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驱散了所有乏倦与不安,在南斯屿身边的世界都跟着安静了下来,连雷鸣声也没再能惊扰她。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身体缩成一团, 在被子的另一角,牵动着柔软布料上下起伏,显得本分又乖巧。
南斯屿没有睡着, 面对她的背影, 看着此刻的她。
他用极低气音开口:“睡了?”
没有回应, 叶予音仍然一动不动,空气中只剩下她稳定的呼吸声。
南斯屿眼睑略微泛上无奈,用最轻的动作支起上半身,单手替叶予音拉开被子盖好。
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被牵扯剩下一个小角落,他也没在意。犹豫片刻要不要起身去沙发上睡觉,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不忍心让本就孑然一身的她更加孤零零。
想起她说的那句“我有点冷”, 他的心又沉了些许,选择往她身边靠,将自己温热的体温传递过去帮她暖暖。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
叶予音会在这个时候转身。
几乎是同时,她撞上往前挪的南斯屿,柔软的脸颊贴在他胸口处,咫尺距离。
南斯屿这下彻底没敢动弹。
叶予音浅浅的呼吸就这么穿过南斯屿身上单薄的衬衫缝隙,钻入体内,力道虽很轻但是温度很高湿度很浓,一下又一下,温柔却又猛烈。
似乎是察觉到最安稳的环境,叶予音心满意足,发出舒服的低吟。
下一秒,伸出双手,勾住南斯屿的腰间,就像是抱到洋娃娃的小孩子,将自己完全交给他。
快疯了。
南斯屿是个成年男性,完全没有办法招架得住。
呼吸隐约颤抖,喉结跟着上下滚动,手臂青筋暴露,偏偏他又无法推开叶予音,明知道自己很不好受,却又只能隐忍下来。
怀中的人确实是睡着了,而且睡得那么舒心。
彻底将衬衫的扣子扣好,不留有能够穿透的间隙,冷静调整片刻,压下躁动的心情。
收拾好所有情绪,他还是选择伸手抱住她,下颚陷入她的发丝里,无可奈何的沉沉叹了口气。
最后似自言自语的低声:“小白眼狼,晚安。”-
叶予音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睡着,而且入睡得那么快。
一夜无梦,预想中的回忆没有再涌入脑海,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睡过这种好觉了。
醒来的时候她还在南斯屿的房间中,但是身边的人已经不在。
床上仍留有余温,判断他应该刚起床不久,叶予音舒服伸了个懒腰,打了个滚后抓住自己带过来的抱枕,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洗漱。
下楼时第一眼瞥见南斯屿,他仍然穿着昨晚的白衬衫,此刻正靠在灶台处喝水,动作懒散随意,但他的气色极其不好,明显昨晚没能睡个好觉。
叶予音想起自己早上醒来时是在南斯屿的那边,估摸着是因为自己昨晚睡得太死,占领了南斯屿的床位,从而导致他没能睡好。
但梦里的她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来着,没记清楚,索性也不想了。
她走过去,打趣出声:“南哥哥昨晚是去打猎了吗?为什么黑眼圈那么严重?”
“……”
南斯屿一脸‘你觉得呢’的表情望着她。
叶予音讪讪一笑:“我也没想到我能睡着,平时真的很安分的,但是昨晚可能跟你抢被子了,不好意思。”
何止抢被子。
完全是将他压在悬崖边,吊着他折磨。
但她明显没能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典型的干了坏事之后直接跑了。
当真是小白眼狼。
南斯屿掐了掐太阳穴,没有回答她的话,“能睡觉就好,过来吃饭吧,今天什么安排,去机构?还是乐团?”
“今天不去机构,得去乐团排练。”叶予音坐在餐桌上吃着南斯屿准备好的早餐,回答。
南斯屿了然。
想起昨天她去了趟乐团后回来心情明显不好,猜想估计是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他又补充一句:“下午我应该有时间,忙完之后过去接你。”
“好。”-
经过昨天发生的事,几乎每个乐团成员看向叶予音的眼神都有了变化。毕竟谁都不愿跟一个家里人坐过牢,品行恶劣,还有可能流着不干净血液的人相处。
叶予音照常参与排演,整天的时间都在练习室内度过,空闲时候始终独自呆着,没有主动与其他人对话。
午休,她下楼拿了外卖,戴上耳机孤身走向食堂,刚坐下时便有双手伸过来,递给她一杯温热的奶茶。
范宿白小心翼翼观察着叶予音的表情,坐在她身边,踌躇着不知道应该怎么主动开口。
“谢谢。”叶予音接过奶茶,声线平平。
范宿白随便找了个话题:“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买了原味的珍珠奶茶。”
“恰好是我喜欢的。”叶予音莞尔。
她看起来与平时没有异样,好像丝毫没有被昨天那件事影响。
但越是这样,范宿白便越是担心。
他又不敢直接提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怕在叶予音伤口上撒盐,只能默默陪伴在她身边,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再专门找些轻松的话题陪她聊天。
“最近大火的那部剧你看了吗?编剧的脑洞特别大,完全猜不到剧情走向。”
“我平时没怎么看电视剧。”
“这样啊,那你听歌吗,过段时间有个音乐节,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不关注音乐节,抱歉。”
“没事,话说你喜欢小动物吗,我前段时间领养了一只小狗,特别可爱。”
“……”
叶予音清楚他这是在安慰她,所以也很努力应和他的话,但无奈她平时的生活真的很简单,与他没什么共同话题。
最后范宿白也沉默了,冥思苦想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同时叶予音吃饱饭,将餐盒收拾好,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谢谢你的奶茶,改天请你吃饭。”
“没事。”范宿白回答,见叶予音正准备离开,情急之下直接道,“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你不用在意那些人怎么说,他们没有心也没有素质,只是为了看热闹。”
叶予音动作一顿。
随后朝范宿白感激笑了笑,“我知道,谢谢你。”
她此前跟乐团内的成员关系算不上不好,但兴许是在邮轮上同几人闹了矛盾,再加上她的视频无意间在网络爆火,又在一些人的挑唆下爆发,成为众矢之的。
但这里于她而言就是一个工作赚钱的地方,她一向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也没想理会对她的诋毁与责骂。
即使听她这么说,但范宿白还是不太好受,一整个下午的排练过程他时常关注叶予音,频频出神。
下午结束排练,范宿白见叶予音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立刻打算跟上去。
但身边有好几个人拉住他,用一种鄙夷的语气出声:“喂,你不会对叶予音有意思吧?”
“你想表达什么?”范宿白捕捉到那人的不怀好意,态度也跟着冷了下来。
“你还敢跟她走得近啊?难道就不怕她家暴你?”那人用极深的笑意道,自以为幽默。
范宿白瞬间被愤怒占领了满腔:“不停戳人家痛楚,我看你更脏。”
“别急啊,兄弟之间玩笑都开不起了?”对方陪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被他躲过,寒眸瞪着他。
他也确定了什么:“你就是对她有意思吧,这么护着她?”
“我是看不惯你们这么欺压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至于那么对她吗?”
“你搞清楚情况,到底是谁欺负谁?”原本在旁边看戏的人看不下去,反驳,“当时我们住在同寝室,是她先打人的,我肩膀到现在还留着疤。还有王姐,你敢说出手打人的不是她?”
“这些都是你们一面之词,我怎么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范宿白咬牙。
“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了还说什么一面之词,难道我肩膀的伤还是我自己打的啊?”
“算了别说了,我看他现在就是被鬼迷了心窍。”范宿白身边的男生冷笑,“果然是婊子的孩子,勾引人挺有一套的,这么快就把你拿捏住了。”
“草!”这话彻底将范宿白惹怒,他狠狠拍桌,将那人摁到桌面压制住,完全不给他挣脱的空间。
“张口闭口就是婊子,你嘴怎么那么臭?她身份什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会以为你现在这样有多么正义吧?”
“难道我有说错吗?她的个人资料你也看见了,不光她妈是婊子,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那么脏的人你也要啊?”
“啪——”
范宿白实在是气急了,不顾一切给了那人一拳,轰然动静其大,令人不安。
被打的人完全懵逼,难以置信看向范宿白,骂了几句脏话后立刻反握住他的手反击。
范宿白也挨了一拳,唇边瞬间泛起大片淤青,头发极其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
所有人都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拉住被冲动支配的两人,阻止这场闹剧。
“妈的,你真的被狗咬了也有狂犬病,他妈的还跟我动手,算个屁的兄弟。”
“我没你这种兄弟,用这种词汇侮辱女性,知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范宿白嘴唇不断颤抖,怒意已然盖过一切,连被打的疼痛都忽略了。
若不是被人拉着,他此刻真想多给面前这人几拳,让他记住教训。
他挣脱开抓住他的手,再挥拳警告那些人,带上自己的东西往外离开。
长这么大以来,他的世界里接触到的人大多是和善的,没有见过人性的恶劣,现在他确确实实看清楚了,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憎恶到完全不能用‘人’这个字形容他们。
心情很复杂,闹了这么一出,他今后在乐团中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其他人。
他承认自己是冲动了,但他更看不惯那些人那么嘲笑一个受害者的模样。
他踏上楼梯一路往下走,越是想着那令人寒心的画面,竟不可阻止的落了泪。
走到大门口,没想到会与叶予音撞上面。
叶予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在结束后便直接离开,依稀听见有什么争执声,但她没管,直接下楼等南斯屿过来接她。
结果双眼通红身上多处受伤的范宿白就这么走到她的视线范围内。
两人都愣了愣。
对应最后听见的声音,叶予音察觉到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
她立刻走上前去,主动搭话:“你怎么成这样了?”
“别管他们。”范宿白头脑非常混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们才是丑陋的一群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看来真的跟自己有关。
看着他这副样子,叶予音暗自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只是拉住他的手腕,“我先带你找个地方上药吧。”
范宿白失魂落魄的点点头,就这么被她带领着走了一步又一步。
忽然止住脚步。
眼前多了一个身影,身材高挑,背对着阳光,难以看清他的真实相貌。
见到来人,叶予音下意识松开牵着范宿白的手。
声音多了几丝惊诧。
“南哥哥。”
第28章
南斯屿下午本有个会议, 但心系叶予音,匆忙交代工作内容后赶过来,生怕让她久等。
他来得是有点晚。
但是很巧。
撞上了叶予音跟另一位陌生男性牵手的画面。
南斯屿止住脚步, 沁着寒气的眉眼向那人投去目光, 暗悄悄打量。
稍微有点印象,在邮轮上与他见过一面, 当时那个人正跟叶予音搭话,两人关系看似还不错。
若无其事收起自己那一闪而过的不友好, 他朝前走几步,注意到陌生男性的凌乱,“发生什么了?”
叶予音看了看范宿白,回答:“闹了点矛盾,我打算去找个地方买点药。”
“走吧,我带你们去。”南斯屿了然,单手插兜, 莫名有种长辈的姿态,占主导地位。
但就是每次看向范宿白的眼神中总多了些什么意味-
范宿白原本还处在魂不守舍的状态,现在更茫然了。
看着面前本打算替自己上药的叶予音被南斯屿拉住, 紧接着他主动来到他身边, 又是替他敷热毛巾又是耐心问他还有哪里受伤, 虽然看似对他非常好,但他总觉得十分别扭。
让南斯屿替他做这种事……还不如他自己动手。
此刻,他完全没敢动弹,僵硬着身子与叶予音对视,寻求帮助。
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南斯屿同时略微直起身, 恰好挡住他们的视线。
“这是打架造成的?”南斯屿说这话的同时回头看向叶予音, 明显不是询问范宿白。
范宿白识相的闭上正准备回答的嘴。
“我也不清楚。”叶予音开口,跟着上前查看范宿白的情况。
“他手上还有伤口。”她提醒南斯屿。
南斯屿瞥了眼,“你观察得挺仔细。”
叶予音:……?
这话听起来为什么有点奇怪。
范宿白始终没发言,他悄悄观察两人,还没能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最近都传他们关系匪浅,像是被包养,他没相信过,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回过神来时见南斯屿的注意力落在他身上,他赶紧回答他的问题:“是打架,跟人起了冲突。”
叶予音捏着指尖,若有所思:“是那些人又说了些什么?”
“嗯。”范宿白不想让这些事情影响叶予音的心情,没与她说明具体发生的事情。
叶予音也没再提起什么,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很疲惫,范宿白愿意替她出头她非常感激,但她也不愿欠他人情。
但南斯屿的神情凝重些许,“什么意思?”
“没什么。”叶予音打岔。
“瞒着我干什么?”南斯屿拧眉。
见叶予音不回答,南斯屿又将目光落在范宿白身上,他的气场强盛,此刻又染上不悦情绪,有种慑人的威严。
范宿白再次看了叶予音一眼,没敢继续藏着,一五一十解释昨天发生的事情。
随着他每句云淡风轻的话,南斯屿的眉间更拧几分,他才得知乐团里的这群人到底都对叶予音做了些什么,那些难听的言语竟然全都用在一个女孩子身上。
他想起昨天晚上回家时见到的叶予音的状态,面无血色,毫无神采,虽然没有哭,却压抑着极深的酸楚,整个人呈现出一吹就散的荏弱。
他无法想象,一个常年经受家暴的人在听见‘活该’这两个字的时候,到底会有多崩溃。
但偏偏她什么都没说。
“不用理会这些,过段时间自然就过去了。”叶予音淡然处之。
那些人不过就是抱着跟风从众的态度,现在能这么针对她,以后也会这么对待别人。
她之所以平静,是因为看得很清楚。
动身走到范宿白身边帮忙收拾桌上的药水瓶,想了想后又问范宿白:“那你以后要怎么办?”
她如今是枪口上的人,范宿白站在她这边,今后肯定也会被说闲言碎语,更何况他还同别人动了手。
范宿白垂头,一脸丧气模样:“不知道,跟那群人做朋友,不要也罢。”
叶予音露出没有感情的笑容,没说话,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又听范宿白的声音:“不过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怎么了?”
范宿白有意无意扣着贴在皮肤上的创口贴,“上次在邮轮上,大家都说是你主动打人的……这是真的吗?”
叶予音猜到他想问什么,耸肩如实回答:“嗯,是真的。”
范宿白眸里闪过错愕,指尖更加收紧。
叶予音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紧接着补充:“但是是她们先招惹我的,未经我允许踩踏我的床铺,在明知道我睡着的情况下大声喧哗,提醒了也不改还反咬一口,这个时候我拿纸巾盒砸了她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这件事确实是她先动手的,但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当言语表达没有用的时候,动手是最好的选择。
南斯屿始终在她身边安静听着她的描述,抬手在她的头上揉了揉,给她无声安慰。
范宿白抬眸与叶予音对视,眼里的情绪复杂:“那王姐的事情……”
“我也动手了没错。”叶予音继续解释,“但在之前,是王姐先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我,我才会还手。”
她打人确实是事实,可这个事实总有一个大前提,让她的行为变成是被迫的选择。
但其他人只记住了她动手的事情,并不需要了解来龙去脉,便能开始对她展开所谓正义的审判。
还真是讽刺。
范宿白看着她,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情却仍然很沉重,理不清。
他低声:“我就知道,他们的话不能信。”
“不重要。”叶予音道。
说完该说的,她也不准备继续在这逗留,拉着南斯屿的手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离开吧,今天谢谢你。”
范宿白摇摇头,喉咙苦涩。
“我送你吧。”南斯屿接过话。
范宿白没拒绝,跟在两人的身后上了南斯屿的车,他坐在车后座,一路看着叶予音与南斯屿的互动,没有任何言语。
直到下车时,他站在车前与两人分别,才恍惚察觉今天好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眼见的不一定为实,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更是如此,传闻总是有将黑的说成白的的能力,仅凭一面之词便笃定的行为有多可笑。
这是他第一次替别人出头,所幸没有相信错人。
他望着那辆扬长而去的豪车,倏地内心又泛过些迟疑。
他看得出来,叶予音跟南斯屿之间并不是恋人关系,却比普通朋友要更亲密。但是以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又为什么会认识南斯屿这类人,他没想明白,也没敢问。
索性不想了,喜欢窥探别人的世界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车内的空间只剩下叶予音与南斯屿两个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尴尬又难以言喻。
叶予音望着窗外的暮色,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点低落。
她在南斯屿面前一直都是温软善良的形象,因为八岁时候的她就是这种性格。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性格早就变了,但还是在南斯屿面前维持着这种良好品质。
可是如今,他知道了自己会动手打别人,也知道自己在乐团中被孤立的现状,他又会怎么想?
她自认为自己在南斯屿面前没有装得太过分,在他面前确实没什么压力可以当个无忧无虑的傻白甜,他估计不会自己会是这样的人。
有点烦躁。
然而南斯屿什么都没有提起。
照常将车开到超市门口,带着她踏入室内购买食材,还会问她想吃什么,问她要不要掌厨,也会尽可能如她的意。
一如既往的温柔,让叶予音的心情更加烦乱。
最后她没忍住,回家路上趴在副驾驶座,主动交代:“南哥哥,我打人了。”
“嗯?”南斯屿仿佛没能捕获她的意思。
她抿唇重复一遍:“你不是都听到了么?”
“那个啊。”南斯屿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但唇边勾起一抹笑,“怎么了,想要夸奖?”
“啊?”叶予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恰好来到红绿灯路口,南斯屿将车停好,似玩笑话的道:“打得好,他们就该打。”
“……”
叶予音竟然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实话。
南斯屿的话还在继续:“对于伤害你的人,就应该毫不留情反击,不能忍气吞声。”
“我之前教过你格斗,就是想让你保护好自己,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受欺负。”
叶予音看着他,眼里闪烁不同寻常的光茫。
南斯屿以及他的父母教过她做人要保持纯良,待人以诚,但也教过她格斗,告诉她在受到不公时要勇于反抗。
这一点她确实没有违背初衷。
叶予音又若有所思问:“如果我不仅仅打了人呢?”
“我相信你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南斯屿毫不犹豫回答。
“就是可惜了你这双手,弹钢琴的手本不应该沾上灰尘。”
车窗外传来车辆鸣笛声,指示灯俨然转为绿灯,南斯屿立刻回头专心开车,神色如常。
晚霞照耀进车内,把两个人的周围都渲染得暖洋洋,安抚了所有不安。
叶予音重新看向窗外,漠然无声。
她这双所谓弹钢琴的手早就沾上了太多东西,压根不纯粹。
她还做过更窳劣的事情,看过鲜血淋漓的场面,也亲手断送过别人的后路。
打人事小,但当知道这些的时候,她不确定南斯屿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悄悄回眸,打量着认真开车的南斯屿,忽而伸手凑过去,勾住他的衣角。
当下的落日余晖很好看,一线橘色薄雾是浪漫轻快的,此刻的景与人她都想抓住。
唇边笑意总算是发自内心的,叶予音安然靠在椅背,怡然自得。
其他的都不重要。
反正此刻的她是幸福的。
第29章
晚上还是叶予音掌勺。
南斯屿问过她的想法, 她懒懒的并不想动,但还是被南斯屿无情抓到厨房。
“难得有机会,还是跟着学做饭吧。”南斯屿没给叶予音拒绝的机会, 俨然替她套上围裙。
只想躺着的叶予音满脸写上不情不愿, 完全任由南斯屿支配,不满吐槽, “南哥哥变了。”
南斯屿笑着问:“我怎么了?”
“你之前明明不会让我进厨房的。”
“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要替我做饭照顾我?”南斯屿神情悠悠,理直气壮, “难道你想反悔,打算在我家白吃白喝啥也不干?”
“……”
南斯屿一句话直接把叶予音的牢骚堵喉咙口。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她就是很不愿意讲道理。
晚餐相对简单,炒点鸡胸肉还有水煮菜,将材料准备齐全,叶予音站在平底锅前,又准备一场大战——开火。
这次她记得上次的教训, 先确认锅里没水再倒油,但在动手之前还是有点虚,弱弱看向南斯屿。
南斯屿比划了个‘你自己来’的手势:“这次我不会帮你, 你得学会自己处理。”
“……”叶予音被迫回头, 端着油瓶子小心翼翼往里倒, 表情紧张如临大敌,但这次倒显得和平很多。
把香料炒热,香味扑鼻而来,见情况差不多,叶予音才将切好的鸡肉端过来, 在准备下锅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再次向南斯屿求助。
“直接倒下去的话会再次飞溅吗?”
南斯屿答:“你下锅的速度慢一点就不会。”
下锅的速度慢一点就不会。
也就是说, 还是有可能会。
叶予音内心还是发怵,伸出一只手到南斯屿面前。
南斯屿漠然瞥了眼:“干什么?”
叶予音:“你要不再替我挡一挡?”
南斯屿:?
“我怕它像上次一样,你先让我确定一下它是安全的,这样我下次就有经验了。”叶予音解释。
南斯屿:“……下不为例。”
这次的做饭过程相对之前没那么灾难,香气飘散落在厨房的每个角落。叶予音同样躲在南斯屿身后,一有异动便拉着他当挡箭牌。
南斯屿开始分明说好不会帮她的,但最后还是看不下去亲自动手参加收尾。
不过叶予音的进步确实很大,这回做出来的东西没再那么难以下咽。
南斯屿毫不吝啬自己的表扬:“做得不错,继续努力。”
叶予音朝他扬眉:“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有在偷偷努力,不进步都对不起我的付出。”
南斯屿:“……怪不得我看冰箱里的东西总是突然消失。”
叶予音懒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继续道:“这段时间南哥哥不是有吃过我留给你的甜品吗?感觉怎么样?”
即使南斯屿没在家的时候,她也一直有跟着教程捣鼓些不用开火的零食,再整齐摆放在餐桌上等着南斯屿回家品尝,她虽没见撞见过他吃,但隔天餐桌上的东西总会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她还专门检查了垃圾桶,确认南斯屿没有丢掉。
南斯屿手腕一顿:“甜品?你指的是咸味的糯米糍粑?”
“?”
“你把盐当成糖放了。”他默默提醒。
“!”叶予音恍然大悟,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还以为是我糖放少了。”
南斯屿头疼得揉了揉眉心,“还有你那份硬得像石头的戚风蛋糕?”
“那个确实是做失败了。”
“关键蛋糕没烤熟。”
“……”
叶予音没敢说话。
很难想象,她居然败给了区区做饭这件事情上。
但她又想起重要的一件事:“就算是难吃成这样,你也全都吃完了?”
“嗯。”南斯屿声线平平,“吃完了。”
叶予音猝不及防被他感动,之余又觉得不大好意思,“其实不用全部吃完的,我只是想展示一下我的成果,没熟透的东西吃了之后对肠胃不好。”
“无妨。”南斯屿倚靠在椅背,单手轻轻点着桌面,“我随身携带着胃药。”
“……”
叶予音看向他:“你肠胃不好?”
“之前还行。”南斯屿态度显得非常真诚,“吃了这些东西之后就不好了。”
“……”
叶予音竟然不知道该说南斯屿是很给面子还是不给面子。
很难想象,她一边吃着自己制造出来的黑暗料理,一边吃胃药的场景。
兴许是怕她丧气,南斯屿又在旁边安慰她:“其实你进步很快,继续努力,距离成为米其林大厨不远了。”
“以后我还是等南哥哥在家的时候再学做饭好了。”叶予音哀哀吐出一口气,“不然我怕你没命等到我能照顾你的那天。”
南斯屿:……
这话说得也在理-
难得闲暇的夜晚,饭后叶予音窝在沙发随便找了部电影观看,南斯屿则拿了台笔记本电脑坐在她身边办公。
他工作忙,即使没在公司也时常需要远程处理事务,偶尔伴随几句语音,相比之下叶予音完全无所事事,但她有时候总喜欢去‘打扰’南斯屿。
譬如此刻,她靠在南斯屿身上,手臂还胡乱纠缠着他的衣服,抱着包薯片,时而送到南斯屿口中。
这些动作在两人的相处中已经不知不觉变得无比寻常,不需要刻意保持什么距离。
在工作的间隙,南斯屿停下来喝口水,扫了眼还挂在自己身上毫无形象的叶予音。
她的双腿在沙发边缘,长裤随着她的动作被撩到大腿处,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一晃一晃,她的注意力完全在电视上,看得尤其入迷。
他忽然开口:“这两天都需要去乐团?”
“不用,周末去。”叶予音没有抬眸,小脚点了点空气,用肢体语言回应他。
南斯屿想起下午范宿白说过的事情,紧接着追问:“那些人还对你做过其他事没有?”
叶予音摇头:“没有。”
“真没有?”
“嗯,没骗你。”叶予音随意摆摆手,并不想过多讨论这些事情,“放心吧,他们伤害不了我的。”
南斯屿神情并没舒缓,思忖片刻,还想问什么:“下午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生……”
话没说完。
叶予音的手机恰好在此刻响起。
她单手摸到自己手机,扫了眼上边的来电显示,立刻从南斯屿身上弹起身,与他拉开一段距离的同时还专门将手机背对他。
南斯屿:?
接通电话,叶予音顺了顺略有凌乱的发丝,“哥。”
仅仅一个音,让南斯屿瞬间警惕,表面漠不关心,实则俨然无心工作,余光始终落在叶予音身上。
这头,叶予音接到的是视频通话。
余洛知那边非常热闹,今天是她养母的生日,他专门赶回家庆生,此时刚吃完晚饭,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镜头先是落在中央的养母身上,养母同她热情打招呼,问起她的近况。
叶予音微微一笑:“我挺好的,最近工作恰好比较忙,没能回去帮您过生日,抱歉。”
“哪里的话,你还专门给我送了礼物,有心了。”养母同样是笑着,先是展示自己正佩戴着的项链,旁边还有人应和好看的声音,气氛其乐融融。
养母紧接着问:“对了,我看快递里还多了份礼物,上面写着是之前照顾过你的那个哥哥送的?太感谢了,这份礼物太贵重,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还给人家。”
余洛知同时补充:“妈一开始还以为是我送的,我们才想起你之前说过在哪家人那住过一段时间,你们现在重新见过面了?”
“对。”叶予音悄悄越过手机望向那头的南斯屿,恰好与他的眼神撞上。
她继续道:“那是他送的,妈你收下吧。”
“这怎么好意思,人家对你有恩,我们应该报恩才对,怎么还能收他的礼物。”养母执意。
“这是他的心意。”叶予音嗓音不大,略显心不在焉的把玩自己的发丝。
“那行吧,他现在跟你在一起没有?我们也向他表达感谢。”
闻声,南斯屿这才大方抬眸,又立刻听叶予音斩钉截铁的声音,“没有,我会转告他的。”
南斯屿:……
养母只能作罢:“行,有机会的话可以把他带来家里,我们总得请他吃顿饭什么的。”
叶予音随口应了句“嗯”,又因为自己随口的撒谎内疚,主动将手凑过去牵住南斯屿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摁住他的虎口安抚。
又聊了几句,但母女俩的关系始终显得生分,没什么话题,余洛知顺时接过手机,“你跟那家人也有很多年没有联系了吧,怎么见面的?”
“是一个巧合。”叶予音回答,想着打岔过去。
余洛知了然,“现在一直保持联系?”
“嗯。”
“也好,不过一个人在外还是得多留个心眼,外界人多事杂,保护好自己最重要。”余洛知出言叮嘱。
这话是好心提醒,虽没有什么不对,但放在此刻的语境下像是在内涵那位送礼的哥哥图谋不轨。
叶予音隐隐察觉周围有束异常尖锐的目光,果不其然当抬眸时发现南斯屿的眼神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当着他的面吐槽他。
确实让人难以平静。
叶予音轻轻拍了拍南斯屿的手,同时回应道:“我知道,我能分辨好这些,放心吧。”
“那就行。”余洛知笑了笑,提起她在乐团中的事,又多问了几句。
叶予音如实回答,包括自己与乐团签了长约,在准备下一次的巡演,还有未来一段时间的安排。
过程她始终勾着南斯屿的手,他并没怎么回应她,但并不影响她在他手掌心留下痕迹。
聊到后面,察觉到余洛知那边多了个女声,对方在得知余洛知正跟叶予音视频通话的时候在一旁说了好几句尖酸刻薄的话,有点难听。
“今天是妈的生日,连回来都不知道回来一趟,果然外人就是外人,我们家真是白养这个人了。”
“我早就觉得她心肠坏得很,你们还向着她,就知道排挤我这个亲女儿。”
“对了,爸妈你们还不知道吧,最近网上新闻闹得轰轰烈烈,你们的养女儿攀上大户人家,以后估计更不会把我们这个小家庭当一回事咯。”
“余佳颜!”余洛知被气到不浅,厉声打断她的话,“你少说点吧,长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看吧看吧,你们就知道偏心外人,我才是跟你们有血缘关系的人!”女声更加激动,不顾一切将苦水往外倒,“自从她来到我们家之后,你们有对我好过吗?你们放任我这个亲女儿被她欺负,还要我忍着对不?”
“你们因为她打我骂我就算了,我可是因为她高考才会发挥失常现在上个破专科,你们为我做过主吗,还有,别忘了,她还把那个女老师……”
“够了!”
视频通话那头的气氛完全没了一开始的喜气洋洋,诸多人的脸色因为余佳颜这番话而变得僵硬沉默,周围寂静无声。
“你自己的错,别总是推卸责任。”余洛知不想发火,只能把怒气压下去,用眼神警告余佳颜。
又扫了周围一圈,暗自叹息,先走到房间关上门,同叶予音解释几句。
余佳颜是余洛知的亲妹妹,也是叶予音户口本上的妹妹,是那个家里最不欢迎叶予音的人。
每次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总会闹不愉快,这些事并不少见。
事情既然已经闹到这个份上,也没了继续唠嗑的心情,随便说了几句之后便挂断电话。
就像完成了应尽的责任,叶予音若无其事将手机收起,随便丢在桌上,重新挪到南斯屿身边。
“通话结束了?”南斯屿掌心覆盖在叶予音有些冰凉的手背处,替她稍微暖一暖。
“嗯。”叶予音重新靠在他的肩膀处,主动解释,“刚才我不是故意要撒谎的,我爸妈他们不知道我跟你住在一起,也不知道你是谁,解释起来太麻烦,干脆这么说省事。”
南斯屿自然没介意,他清楚她这这么做的意义。
他道:“我知道。”
紧接着又问:“你养父母还有两个孩子?”
“对,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叶予音知道南斯屿听见了,她跟妹妹的关系不好,也因为如此所以才会跟养父母的关系那么尴尬。
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如今有血缘关系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温馨的,多了她的加入总会染上不同寻常的氛围,所以她不愿回家,她也知道他们打心里也不欢迎她回去。
归根结底她只是收养的,收养的孩子永远比不上亲生的孩子。
南斯屿瞥了叶予音一眼,没有深究这里面的关系,反而莫名酸溜溜来了句:“你哥对你挺好的。”
像是在影射方才余洛知劝导她的那番话,叶予音低头笑了笑,刻意撞了撞他的肩膀,“我跟他们说过你,但是没说太多,他们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不说?”南斯屿表面仍在盯着面前电脑,指尖随便在键盘上敲击,“怕你那个哥哥知道外面还有个对你更好的哥哥?”
叶予音偷着乐:“他知道后会怎么想我不清楚,但是能确定的是,我眼前的这个南哥哥怨气挺深的。”
“被人怀疑居心不良,意见当然大。”
南斯屿无言,点了点那个在自己脖颈处来回蹭的脑袋,“解释都不替我解释,所以说你就是个小白眼狼儿。”-
隔天,叶予音照常去机构上班,过程收到来自乐团的一则通知。
前两天的事情闹得挺大,又是暗自窃取个人资料并公之于众,又是在训练室打架,无法无天,乐团负责人因此给出通报处分。
按照程度有不同的处罚,轻则罚工资,重则降为替补队员,视情况决定能否参加下一次的演出,甚至有解约的风险。
这几乎是乐团内部给出过的最重的责罚,此前因为忌惮成员的背景,很多事情他们全都坐视不管,鲜少有这种先例。
但这次他们是动了真格。
在这场闹剧中,叶予音成了唯一没被责罚的人,算是迟来的正义。
收到通知的同时,叶予音看见范宿白发给她的私聊信息:
范宿白:【太好了,没想到总部总算当了回人。】
范宿白虽然也在通报名单上,但情节稍轻,只扣除了半个月工资,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关键他是真心替叶予音开心,毕竟她是受害者,现在这份处分名单虽然不能弥补什么,但至少能看到乐团的态度。
范宿白:【我还以为我会被降级,没想到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范宿白:【不过这件事听说是有人出面警告总部,所以他们才会采取行动。】
这个人是谁,范宿白猜到了,叶予音自然也清楚。
南斯屿虽然表面没有过问太多,但他都明白,并且背地里替她摆平了这些事。
闻言,叶予音不禁点开与南斯屿的对话框,想着应该发些什么东西,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没能敲下一句话,最后还是作罢。
他们朝夕相处,关系密切,晚点又见面了,要说些什么煽情的话挺奇怪的,还不如沉默。
范宿白与叶予音聊了几句天,得知她正在钢琴培训机构中上课,便提出要来找她,也能义务帮忙上课。
于是下午,机构的导师名单中便多了个范宿白。
范宿白性格活跃,刚过来没多久便能跟其他人打成一片,也以最快的速度跟孟冬染打好关系,同意他今后经常过来这边帮忙。
但自从他过来之后,这边的人看向叶予音的目光就多了些意味深长——他们认为范宿白打算追叶予音,暗悄悄认定了他们两个人能成为一对。
并且有意无意间总会努力撮合他们。
还为他们制造独处的空间。
第30章
范宿白一连几天都来到机构帮忙, 还经常买点小零食分享,连带这边的学员都很喜欢他。
一次下课后,有个小朋友拿着范宿白送的棒棒糖, 转而递给叶予音。
叶予音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们都说那个哥哥是你的男朋友。”小朋友表情天真, 一本正经,“大人说过不能随便收有女朋友的男生送的礼物, 所以我把它还给你。”
叶予音:?
这都从哪听来的?
她只能微笑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你收着吧, 这是给你的。”
“啊?”小朋友盯着叶予音,犹豫许久,“可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不是所有关系好的男女生在一起都是男女朋友。”叶予音保持柔和的眼神,将棒棒糖重新送回到小朋友的手上,“知道不?”
小朋友似懂非懂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抓住棒棒糖回到学员群体中分享这个消息。
她好像是被派来打听八卦的, 这群小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机灵得很。
回头,发现罗卉正站在自己身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现在还不是男朋友, 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叶予音回答, 并不喜欢这种乱点鸳鸯谱的行为。
“真的普通吗?”罗卉朝叶予音眨眨眼,“我注意到你刚才主动说你跟他关系好,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形容跟一个男生的关系。”
叶予音朝她扔去一个无言的眼神。
罗卉赶紧收口,“好好好我错了,我再也不提这些, 不过要说范宿白不打算追你, 我们才不相信。”
叶予音动作轻微一顿, 目光落在仅隔一扇透明玻璃外正坐在钢琴前看谱子的范宿白。
“他可是京大的音乐生,以他的学历跟经验,随随便便一节课能达到上千块,但这两天他过来免费上了多少节,掐指一算,染姐至少省下了一万块钱。”罗卉露出仰慕的叹息,“要不是为了追你,他干嘛天天闲着没事过来?”
“哦对了,他好像正在等你,你过去看看吧。”
“……”
推开玻璃门,范宿白发现叶予音的身影,立刻站起身,来到他面前。
搭话:“下课了?”
“嗯。”叶予音点头,自顾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范宿白继续道:“晚上一起吃顿饭不,听说隔壁新开了家韩式烤肉,口碑还不错。”
“我得去学车。”叶予音轻声拒绝,她科目二考试时间临近,最近这几天需要天天过去。
“你报了驾校?”范宿白闻言,立刻来了兴趣,“我能跟你一块过去看看吗?我也打算在这边报考,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驾校。”
据他所说,他成年之后便时常到各个地方演出,几乎不着家,从而导致到现在都没有时间考驾照,恰好这段时间都在京城这边定居,时间相对充裕,所以想选个驾校学习。
没有理由拒绝,叶予音点点头,与他并肩共同离开,身后好几个八卦的人还站在前台观望,仿佛磕疯了这两人。
下了楼,南斯屿安排的车已经在路口等待,范宿白还打算打车,但直接被叶予音带过去。
望着面前笔挺迎接的司机,范宿白目瞪口呆,想起什么,直到上车后才试探性出声:“这是南斯……南总的车?”
“对。”叶予音回应,手上恰好收到南斯屿的消息,打开看了眼。
范宿白内心好奇叶予音与南斯屿的关系,但是没敢问,正踌躇着要不要旁敲侧击。
紧接着听见车内一阵铃声环绕,是叶予音的手机,他清楚听见她唤了声:“南哥哥。”
哥哥?
一些好奇似乎能得到解答,范宿白知道叶予音与南斯屿之间并非网上说得那么不堪,原来只是兄妹关系。
但他们姓氏不同,此前完全没能将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
难不成是什么远房亲戚?
这头,叶予音听见南斯屿的声音,他那边有点嘈杂,估计还在忙。
“在去车场的路上?”他问她。
叶予音答:“对,刚出发。”
“你自己先练一会吧,我这临时有点事赶不过去,那边有其他教练,我都安排好了。”
南斯屿没法做到天天陪她练车,但每次总会提前将一切准备好。
叶予音应好,他那边忙,没多聊什么便挂断电话。
到达练习场,便已经有人在门口等着他们,一路护送直到到达停车库,范宿白跟在叶予音身边,初次见识到这种阵仗,惊讶到连言行举止都变得拘束起来。
特别是当看见叶予音上了一辆迈凯伦当教练车的时候,他只感觉自己的世界跟着迷幻了起来。
“这些都是你哥准备的?”范宿白朝叶予音出声道,不知不觉中他对南斯屿的称呼已经从‘南总’到‘你哥’。
不过叶予音并没察觉到这种变化,点点头,直接打开车门。
想了想又问范宿白:“你要一起上车不?”
范宿白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吗?”
“如果你相信我的车技的话。”
教练没有跟着上车,让叶予音自己练习,她的副驾驶此刻是空着的,范宿白见状立刻跟着推开车门,坦然坐在豪车上。
他家虽然也算有钱,但还没有豪到这种程度,叶予音所开的这辆车他了解过,是限量款的,全球仅发行20辆,而现在竟然被叶予音拿来当教练车。
他不禁好好享受豪车内宽敞的空间,感叹:“你哥对你真好。”
下午的练习场内的人不多,始终有教练在场边观察叶予音的操作,她绕着场内开了几圈后便休息,在旁边吃了点这边准备的零食,同时看着与教练交流正准备跟着报考的范宿白,偶尔也会跟着聊几句。
她一直没看手机,连南斯屿的电话都没接到。
见到南斯屿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叶予音还在开车,当看见那边一大群人簇拥的时候就知道是南斯屿过来了,他的出场永远这么兴师动众。
她将车开到南斯屿身边,降下车窗,单手搭在窗前朝他挥了挥:“南哥哥!”
南斯屿立刻结束与其他人的攀谈,弯腰与车内的她齐平,“怎么不接我电话?”
还没得到回答,他率先注意到正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范宿白,深邃的黑眸扫视他的一切。
他身上的气场强盛,范宿白在他面前总是不自觉压低姿态,低头问好,跟着呼声:“哥哥好。”
南斯屿:?
他什么时候也成为他的哥哥了?
并不打算回应他,南斯屿目光重新落在叶予音,也忘了自己方才提问过什么问题。
“今天练得差不多了吧,时间不早了。”
现在也不过才晚上七点。
莫名有种,只想将她从车上拉下来的感觉。
不过叶予音本也打算休息,便直接下了车,交由这边的人将车开走,她与范宿白两人站在南斯屿面前,三人无言,空气中似乎蔓延着些妙不可言的味道。
直到南斯屿主动与范宿白搭话:“你是那天那个男生吧,伤好了?”
“好了好了。”范宿白赶紧回答,表情动作都像是面对长辈该有的姿态,“多谢那天哥哥的帮忙。”
“……”南斯屿从来都没觉得‘哥哥’这两个字会这么刺耳。
双眸扫了眼叶予音,想从她身上得到答案,但叶予音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莫名其妙回看他。
南斯屿过来是为了接叶予音回家,如此一来便再次顺便将范宿白送回去,在逼仄的车内空间中让三人之间的氛围显得更加尴尬。
叶予音轻咳两声,侧头看向范宿白:“你明天还会过去机构么?”
“去。”范宿白回应,“我还答应了一个小朋友明天要送手办给他。”
“跟染姐也说好了?”
“嗯,她还说要结算工资,但我拒绝了。”同叶予音聊天的范宿白总算放松很多,表情有所舒展。
但南斯屿低沉的嗓音在此刻又丢过来一句话:“你们都在机构工作?”
范宿白又瞬间恢复紧张谨慎,“是的,我最近没什么其他事情,所以跟着音音去学点社会经验。”
又是哥哥,又是音音。
关系还真是亲昵。
南斯屿坐在前排,双腿交叠指尖偶尔点在膝盖处目视前方,没有什么大幅度动作,但一举一动都在彰显他的矜贵。
他没说话,范宿白又没了声。
南斯屿紧接着问:“你们就是在乐团认识的,还是?”
“我跟音音确实是因为乐团排练结识的,说来也是巧合,我们还在同个学校读书。”范宿白回应。
南斯屿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回头,只是暗自丢过来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那真是巧呢。”
“……”
挺阴阳怪气的。
他继续打听范宿白的消息:“你也是大三的学生?”
“是,我是音乐系的。”
“多大?”
“今年21,比音音大几个月。”
“哪里人?”
“北城的,离这儿算不上远,不过我也很久没有回家了。”
“……”
叶予音靠在车门处,止水般的眸注视着两人的一来一回。
暗自思忖南斯屿什么时候对一个人的身份这么感兴趣了。
很快到达范宿白居住的小区门口,他下了车,站在车门前恭敬鞠了个躬:“谢谢哥哥送我回来,南哥哥,音音再见。”
南斯屿礼貌性的挑眸回应,口中慵懒吐出一个音:“嗯。”
车门关上,司机驾驶着轿车继续往前开。
车内还是一片寂静,叶予音也没有主动出声。
很快,听见从前方传来的刻意压着语调的重复声:
“南哥哥再见。”
是南斯屿发出的,学着范宿白方才的说话语气。
极其怪异。
话毕恢复正常,南斯屿低着嗓子质问:
“是你让他叫的哥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