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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嫁给恋爱脑老公的随军日常》 第91章 第91章谁鬼叫了,我从来不鬼叫……
陆冲锋去养鸡场买来了第一批罗斯鸡红壳鸡蛋,一搬到家里就被围住。
“这就是洋鸡蛋?”
胡凤莲拿起一颗鸡蛋放到掌心,“壳跟鸡蛋糕的颜色一样,好像也比一般鸡蛋要硬?”
“个头也大。”
大嫂天天在家拿鸡蛋,“这个大,是不是要比家鸡下的鸡蛋要贵?”
“比土鸡蛋便宜。”
天黑了,客厅门被关上,良馨穿好了羽绒服和帽子,下楼坐在沙发里看着陆冲锋运回来的鸡蛋,“等下煮好了,一人尝一个。”
两筐鸡蛋买回来是为了做嘟嘟满月酒的红鸡蛋,散给亲戚朋友。
“我去煮。”
大嫂说着就往厨房走,指挥大哥和二哥将两筐鸡蛋都抬进厨房。
陆冲锋弯腰搬起一筐鸡蛋,陆和平紧跟其后搬起鸡蛋,没让大哥和二哥动手。
男同志们将鸡蛋放进铝皮大盆里清洗一遍,再放到大锅里用清水煮熟,捞出晾凉。
新房的厨房很大,能站满两家人还有余地。
良馨跟着挪到了厨房坐下,看着婆婆往大锅里倒入沙子,用沙子炒花生。
因为良馨突然想吃炒花生,婆婆便动手做了。
陆首长去军里开会了,年三十晚上才能回来。
除了陆首长,两家人全围在厨房里做红鸡蛋。
陆冲锋没有做过红鸡蛋,甚至都没有吃过。
乡下已经恢复了孩子生下来送红鸡蛋的习俗。
良铁柱将红色食用色素用温水调成一盆红色染料水,全家人围着大盆,挨个把鸡蛋放进染料水中上色。
胡凤莲用锅铲盛出一颗花生,吹了吹,递给良馨,“尝尝。”
陆冲锋起身用被红色染料染红的指腹,捏开滚烫的花生壳,继续吹了吹花生米,吹得差不多凉了才送给良馨。
良馨咬了花生米,刚炒出来没有那么脆,稍软的口感却也别有风味,“妈,好吃。”
胡凤莲笑了,把炒好的花生盛到簸箕里,“冷一会才脆,趁着这沙子,再炒一锅,留着你们过年吃。”
良馨看着簸箕里炒得焦香的花生,忍不住将手放上去捂热,陆冲锋也将手放了过来,两个人在花生上搓来搓去。
“累不累,要不要上去休息?”
“不用,看你们做饭。”
陆冲锋背对家人们,握了握良馨的指尖,起身去将外面大盆里的猪头、猪蹄、蹄髈都搬进来。
厨房里热气腾腾。
男同志们拿着镊子处理猪毛,女同志们染着鸡蛋。
鸡蛋稍微冷却之后,陆月季拿起一颗鸡蛋往桌子上敲了敲,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下慢慢剥开了鸡蛋壳,看到雪白的蛋白,就忍不住惊呼一声,“一模一样!”
良馨:“只是鸡的品种不同,蛋还是一样的蛋。”
陆冲锋也拿起一颗敲碎鸡蛋壳,“鸡蛋、鸭蛋、鹅蛋,就连鹌鹑蛋煮熟了剥开不都是一个样,大惊小怪。”
他这么一说,原本同样觉得惊讶的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发出没有常识的声音了。
“吃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陆月季掰了一半,另一半递给陆和平,“和平哥,你尝尝。”
陆和平接过鸡蛋先看了看,“好像蛋白更多?”
良馨点头,“洋鸡蛋的蛋黄没有土鸡蛋大,所以吃起来其实还是土鸡蛋口感更香,营养方面其实一样,硬要强行对比,土鸡蛋胆固醇比洋鸡蛋高,更适合儿童产妇,洋鸡蛋营养均衡,更适合中老年人需要,但这都只是微量元素差异。”
“我知道了,主要就是口感上的区别!”
陆月季道:“不过,我觉得这鸡蛋比土鸡蛋干净,一点鸡粪都没有。”
“这倒是。”
胡凤莲看着盆里一颗颗红鸡蛋,“这比以前用土鸡蛋省事多了,也漂亮多了。”
“养鸡场的鸡蛋每一颗都要经过严格安全检测,才能出场放到市场上。”
良馨笑着道:“你们是第一批吃到养鸡场鸡蛋的人。”
二哥笑着道:“那可真是托嘟嘟的福了!”
良馨待在厨房,楼下不敢开门窗,处理猪肉味道太大,屋子闷久了并不好闻。
再加上蜂窝煤炉子也要烧起来了,烧炭必须得通风,否则可能会因缺氧导致一氧化碳中毒。
良馨吃了几颗焦脆的花生,没有在楼下坐太久,抱起嘟嘟去楼上喂奶。
大年三十,除夕。
也是嘟嘟的满月礼。
陆冲锋先端来早饭,送到良馨床上。
良馨帮嘟嘟穿上了大红色织锦缎做的棉袄,戴上红色虎头帽,穿上虎头棉鞋,嘟嘟顿时变成了年画中福娃一样的宝宝。
随着天数越来越大,嘟嘟脸上的红已经慢慢褪去,变得娇嫩如雪。
陆冲锋小心将女儿托抱到臂弯,“真漂亮,嘟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孩子。”
“你每天早上都要说一句,嘟嘟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
“我一说,嘟嘟就笑,说明她爱听!”
陆冲锋抱着女儿,放到了婴儿床,回到床边坐下,端过小木桌上面的粥,拿起勺子帮良馨吹凉。
良馨将头发辫好,虽然军营家属们大部分都已经在服务社理发店烫了卷发,她还是编成了两条麻花辫。
月子期间,不影响睡觉,也不会让头发扰到日常生活。
楼下传来了剁肉的声音,良馨下意识往窗边看了看,“都准备好了吗?”
“自家人吃饭,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菜,选除夕这一天,就是不想张扬。”
陆冲锋将吹得不再滚烫的粥,重新端回良馨面前,“红鸡蛋已经给师部和面包坊发过去了。”
良馨拿起大嫂新蒸的包子,咬了一大口,里面的馅也是从小吃到大的萝卜粉丝油渣馅,熟悉的味道让她难得有些狼吞虎咽,很快便将一个包子吃完。
陆冲锋摸了摸良馨的头,“你想家了。”
“馋了。”
良馨夹起煎鸡蛋慢嚼,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有人在叫我?”
陆冲锋也听到了,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是面包坊的职工。”
良馨将煎蛋嚼完,喝了半碗粥,下床时,陆冲锋已经将羽绒服、围巾、帽子都拿好了,帮她穿戴整齐。
一家三口,抱着穿得喜气洋洋的嘟嘟,从楼上下来,立刻就受到了热情的称赞声。
主要是称赞看起来非常喜庆的嘟嘟。
“几天不见,嘟嘟又变了一个样了!”
李茅稀罕看着陆冲锋怀里的嘟嘟,拿出一盒婴儿衣服放到睡醒的嘟嘟面前,“婶给你买了漂亮小衣裳,嘟嘟喜不喜欢?”
“你这个叛徒!”
钟雪莲突然指着李茅道:“我说你棉袄看着也像是怀了孕一样,原来是背着我们还偷偷又单独买了礼物!”
良馨笑问:“怎么回事?”
“大家难得有机会送你东西,每个人都想买衣服,外面商店现在小孩成衣也好买,但我觉得孩子一天一个样,买那么多小衣服,可能还没来得及穿,孩子就长大穿不上了,浪
费了就没有意义。”
钟雪莲拆开手上的纸盒,拿出里面的红色皮革大盒子,“我就提议不如大家把钱凑一凑,去给嘟嘟买一个能放很久的东西,这不烈属们越来越多了,每个人都想送,就凑出这条挂着长命锁的项圈了。”
“这么大的圈,得好几百块吧!”
良铁柱先发出声音,瞪大眼睛看着盒子里的金素圈下面挂着长命锁,“你们也太客气了!”
良馨斜了父亲一眼。
“叔,这是我们北京、江京和江口面包坊,江门农场面粉场和养鸡场集体职工,对了,还有农场的张首长,也凑了一份子。”
钟雪莲解释,“因为嘟嘟满月不授礼,我们就想出了这个办法,没有要多,由夏霞姐带头每个人五块钱,就是随份子也得这么多钱!”
“看来良馨在11师比冲锋还要受欢迎。”
胡凤莲笑着上前看着孙女的礼物,“我们嘟嘟有福气,收下吧,以后大家伙有事你也得随份子随回去。”
婆婆都说没事了,良馨也不再推辞,拿出礼物就戴到了嘟嘟脖子上,客厅里顿时响起一片赞叹声。
满月礼当天,良馨和陆冲锋按照老习俗,帮嘟嘟剔胎发。
良馨抱着嘟嘟,陆冲锋拿着小剪刀,在嘟嘟的头顶剪下一小撮胎发,用红绳绑起来,又用一条崭新的手绢包起来收藏。
胡凤莲催促,“老陆,你的酒呢?快拿出来。”
陆首长返回房间,拿出在收到良馨生下女儿当天,就去买了一瓶军部内供茅台酒,“让嘟嘟的脚踩上印泥,往包装盒上踩一脚,等到嘟嘟结婚的那一天再拿出来喝。”
“女儿红?”
陆月季喜道:“爸,没看出来你还这么有仪式感!我当初出生你有没有弄过这个酒?”
胡凤莲道:“弄过,还在老家埋着,你赶紧找对象结婚,结婚就能挖出来喝了!”
陆月季后悔多嘴了。
陆冲锋从良馨怀里接过女儿,良馨脱掉嘟嘟右脚上的虎头鞋和棉袜。
陆和平打开印泥,送到嘟嘟脚下。
陆冲锋握着嘟嘟的小脚,沾上印泥,陆首长连忙将没开封的茅台酒递了过去。
红色小脚丫印,踩在了茅台酒的包装盒上。
客厅的人不由自主抬起手鼓掌。
陈英和马小燕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里的喜色。
不但公公担心,她们也在家里担心过,陆家毕竟是将门,老大牺牲了,陆和平是收养,陆月季总要嫁人,担心良馨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陆家会不会不满意。
结果陆冲锋不但重视女儿。
陆首长两口子看上去,甚至比陆冲锋还要重视孙女。
两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陆月季提议:“我们拍张照吧,拍张全家福!”
“相机在楼上,我去拿。”
陆冲锋将女儿交给母亲抱。
大嫂端来了温水,良馨打湿了手帕,将女儿脚底的印泥擦洗干净,重新穿上袜子和虎头鞋,看向外面,“小白,小橘!”
小白摇着尾巴从狗屋里跑进客厅,小橘半天没有反应。
陆月季跑到院子里的猫窝去寻找,猫窝里没有猫,学着良馨,喊了一声小橘。
柿子树上传来了动静。
小橘从树杈跳上墙顶,迈着猫步一路走到靠近花坛边的石磨水景,跳到石磨上,再从石磨跃下,小跑进客厅,冲良馨“喵”了一声。
良馨回答它:“拍照了。”
小橘便蹲坐到了地上,抬起前爪舔了舔,往脸上洗。
陆首长、胡凤莲和良铁柱坐到了中间。
陆冲锋抱着嘟嘟,身体自然向右边的良馨倾斜,良馨旁边是大哥大嫂带着庆军,依次是二哥二嫂和虎子。
陆和平与陆月季则是站到了陆冲锋旁边。
照片布局是以陆冲锋和良馨分别为分水岭。
良馨这边的哥嫂都站在了良铁柱后面。
陆冲锋这边的兄妹则是站到了陆首长后面。
季副政委帮忙举起照相机拍了全家福。
接着,良家人和陆家人又分别拍了全家福。
钟雪莲没忍住,拉上一双儿女,也和良馨嘟嘟拍了一张照片。
李茅不甘示弱,拉上三个孩子和良馨嘟嘟拍照。
于是,在江口基地的临时随军家属工厂的职工,又拍了一张大合照。
过年当天,烈属们早就收到了满月奶糖和红鸡蛋,送完礼物和满月大蛋糕便回去准备过年的菜了。
家里厨房的大锅、蜂窝煤炉子、煤气灶全都开了火。
昨晚大锅里卤了一大锅猪头肉、猪蹄、猪大肠、猪肚之类的卤肉。
大嫂忙着将剁好的三肥七瘦猪肉糜,用白瓷调羹往油锅里下,做炸肉丸,做一些临淮家乡菜。
掌勺的小灶厨师,按照传统满月宴做了八个冷盘,分别是一盘卤猪头肉、一盘花生米、一盘白切鸡、一盘盐水鸭,一盘熏鱼、一盘松花皮蛋、一盘糖拌西红柿。
夏霞和杨桃今年过年又没有回来。
陆冲锋特地去把孤独在家过年的杨师长请了过来,与陆首长和良铁柱一起上座。
良馨吃不了味道太重的食物,陆冲锋没有上桌,去厨房帮良馨做月子餐。
做的是清蒸鸡腿、烫菠菜、盐水虾、蒸扇贝和黑鱼豆腐汤。
“搞这么多荤菜。”
良馨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眼煤气灶,眼神却还在看灶台上的大厨烧得满屋子香的宴席。
“今天双喜临门,是大年三十,又是闺女的满月礼,你这个大功人的伙食当然也要比平时丰盛了。”
黑鱼汤是早上炖好了,鸡腿是请大厨特地留的鸡腿切成块。
陆冲锋捞出煮熟的虾,趁着蒸扇贝的时间,将一只只虾去头剥壳,只留下虾尾放到盘子里。
剥完了十几只虾,粉丝扇贝也蒸好了,夹出来放到托盘里,盛了一碗新煮的米饭,再盛了一搪瓷缸黑鱼豆腐汤。
最后切了一颗橙子,摆到小碗里,连着搪瓷托盘一起端到了外面的桌子上。
桌子上的人急忙推开盘子,给良馨的托盘让地方。
“托盘拿下来吧,占地方。”
良馨坐到位置上,将月子餐全部端到桌子上,陆冲锋又将搪瓷托盘拿走。
“二嫂太辛苦了。”
陆月季道:“这么多好吃的菜吃不着。”
“你们替我多吃一点。”
良馨月子餐做好之前,厨师已经上了第二波热菜。
江南百华鸡、金陵片皮鸭、蟹肉烩生翅、豉椒黄鳝片、咖喱炆牛腩、鸡茸烩花肚、腊味合蒸、清蒸海上鲜
“哎呀,我的妈。”
全家都看傻眼了,二嫂忍不住惊呼出声:“我还说我们都会做饭,用不着还要特地去请个厨师回来掌勺,结果你看人家做的这个菜,都是一样的东西,怎么人家做出来就这么高级,怪不得高级饭店里的菜都卖那么贵!”
小
灶厨师王师傅听得笑开了花,招呼大家吃饭后,回到厨房卸下围裙打算走。
陆冲锋拿了两包中华香烟、六颗红鸡蛋和一把奶糖,另外将猪头肉、猪大肠、猪耳朵、猪蹄、一整只白斩鸡装到了搪瓷盆,再配上两瓶江京大曲,送给王师傅回去过年。
“陆副师长,这实在是太客气了。”
王师傅摆手道:“我拿两颗奶糖和两颗红鸡蛋沾沾喜气就行了。”
“三十当天还耽搁你回家过年,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陆冲锋将东西都递给王师傅,“新年好,今天辛苦了。”
王师傅这才把菜和烟酒收下。
心里直感叹陆副师长一家都是厚道人。
他以前也不是没帮首长家烧过饭,但大部分都是烧完便走了,顶多能蹭上几颗喜糖和两根香烟。
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东西。
不但是没动过的肉,还是完整的烟和酒。
烟还是中华。
还是两包!
虽说是过年,但江口的年夜饭都在晚上,中午都是正常随便吃一吃。
王师傅咧着嘴巴,端着一搪瓷盆肉,身上也缀满了东西,赶回家去。
陆冲锋开了一瓶红酒,先帮父亲、老丈人和杨师长倒上,再按照年龄帮良明、良德和陆和平倒上红酒。
陆月季代替良馨,帮母亲、大嫂、二嫂和自己倒上了麦精露。
陆首长举起杯:“都是一家人,就不讲什么客气话了,我听到刚才冲锋和良馨说了今天是双喜临门,其实不是双喜,还要祝贺我们两家人终于能正式见面吃饭,也要祝贺冲锋重新复职,是四喜临门!”
“叮咚!”
玻璃杯子和搪瓷缸碰到了一起,外面同时响起了除夕的鞭炮声。
良馨刚想动,陆冲锋已经冲过去将婴儿摇篮里的嘟嘟抱了起来。
“不怕不怕,爸爸在。”
发现嘟嘟并没有被吵醒,桌子上响起了大笑声。
王师傅准备的菜锅里基本上都还有剩余,中午的满月酒吃完,晚上除了端上来中午一样的菜,还多了大嫂做的临淮特色菜。
炸肉丸和红焖羊肉。
以及江京除夕夜都要吃的八宝饭、春卷和汤圆。
白天怕吓到嘟嘟,陆冲锋没有选择放鞭炮。
但大过年,自家不放,拦不住别人家不放,家属院的鞭炮声从中午太阳出来后就没停下过,到了太阳落山,军营里的鞭炮声更是此起彼伏。
陆冲锋便也就拿出早就买好的鞭炮和烟花拿到院子外面去放。
陆首长将孙女抱到了房间里,关上门,胡凤莲也帮孙女捂上了耳朵。
良馨站在落地窗口,看着外面点燃的烟花。
想到了江京秦淮河上的生日烟花。
但今晚从服务社买来的烟花,稀稀拉拉,跟那晚完全没得比。
陆冲锋突然从后面抱住良馨,弯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双手插进她的羽绒服口袋里,“我们又在一起过了一年了。”
良馨看着天空的烟花,“怎么,你过够了?”
陆冲锋严肃道:“良馨同志,好好说话,不许夹带硝烟!”
良馨翘起唇角,“除夕快乐。”
“新年快乐。”
陆冲锋亲了一下良馨侧脸,“今年,我们有嘟嘟了。”
良馨嘴角翘得更高,从口袋里无声握住他的手。
除夕晚上守夜。
陆冲锋和良馨维持以往的习惯,拿着红纸剪窗花。
二哥带着家里的同志们,聚在大桌上打扑克牌。
陆冲锋剪窗花的手艺,已经赶上良馨的手艺了,剪刀扭转几下,双人小像就剪了出来。
但他只能剪老花样,让他剪个嘟嘟,他就毫无头绪了。
良馨在纸上画好了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剪出全家福小像和以往的喜鹊登梅等图案后,连续剪了好几副福字。
福字、八仙过海、神话传说这些图案,破四旧后慢慢全都出现在民间小摊小贩上,再也不受限制了。
陆首长看到他们剪的窗花,当场提笔写下春联。
上联:“军歌嘹亮迎新岁”
下联:“战鼓雷鸣庆丰年”
横批:“岁岁平安”
陆月季拿起横批,“爸,你这横批和上下联好像搭不到一起去。”
“横批是写给嘟嘟的。”
陆首长写上瘾了,并没有停下笔,将客厅两侧门的对联也写上,面包坊、养鸡场、面粉厂的大门对联,也都各想了一副贴合的横批和上下联。
季副政委打着手电筒过来叫陆冲锋去军营食堂,给战士们敬酒,看到一屋子春联,也找陆首长求了一副。
陆首长正写在兴头上,同时很高兴自己的墨宝能被家人以外的人欣赏,大笔一挥,写下两副送给了季副政委。
春联贴好,时间在打牌、做衣裳和聊天中流过,新年的鞭炮声噼里啪啦欢快响彻整个军营。
一个个压岁红包和新年红包发到了嘟嘟和孩子们手上。
良馨刚躺到床上,就感觉枕头高度不对,掀开一看,枕头底下果然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洗完澡的陆冲锋躺到了床上,“良馨的压岁红包。”
“怎么这么厚?”
良馨拆开红包看了看,大致一猜,“两百?”
“军里和师里给的奖金。”
陆冲锋硬将手臂塞到了良馨的背后,头也挨了过去,“跟状元家属脑子一动,就上万起步的利润没法比,但我挣得每一分工资奖金,一定都上交给状元家属!”
“我挣得上万元起步的钱,是交到了师里,你挣的工资却都实实在在拿在了我们自己手上。”
良馨主动亲了一下陆冲锋的脸,“谢谢老公。”
陆冲锋顺势抬手捧住良馨的头,亲了进去。
良馨推了推他的胸膛,“等下别又鬼叫。”
“谁鬼叫了,我从来不鬼叫。”
陆冲锋埋在良馨颈窝里蹭了蹭脸,“我听说正儿八经的月子要坐42天,你踏实休养,不要等30天了就急着出月子。”
“那就差不多到元宵节了?”
良馨算了算时间,“也好,过了这个年,再和后勤商量面粉厂盖房子的事。”
“今天胀奶了吗?”
陆冲锋闻着良馨身上的奶香,“在下面坐了那么久,要不要去拿热毛巾过来敷一敷?”
“喂过了。”
良馨慢慢躺进被窝里,“我突然想起来,之前你说会自己解决给我看?”
陆冲锋:“”
陆冲锋不承认,“我怎么不记得发生过这样的事!”
“你难受你就打呗。”
“打什么?”
良馨做了一个上上下下的手势。
陆冲锋:“”
陆冲锋凑过去咬住了良馨的嘴唇,片刻松开,“你就趁着你不行,尽情拼命逗我,等你出了月子,你再怎么装乖也没用!”
良馨靠在了他怀里,“这个年,过
得热闹。”
陆冲锋沉默一瞬,搂紧良馨,吻住她的额心,“辛苦你了。”
良馨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想什么,“我是说嘟嘟的满月礼过得热闹,再说,之前过年也不是没回过江京,你不要总是好像委屈了我一样。”
“你嫁给谁都能过得好,我要不是娶了你,哪还有今天,早死了。”
良馨拍了一下他的嘴巴,“你这意思,我跟卫远阳结婚也能过得好?”
“卫远阳不行!”
陆冲锋骂道:“他不配!”
良馨慢慢道:“那谁配?”
陆冲锋想了想,越想越生气,简直是怒火中烧,“除了我,谁都不配!”
良馨“嘁”了一声,躺平在他的臂弯里,“因为和你结婚,婚姻对我来说,才有了婚姻真正的意义。”
“你这是在夸我?”
陆冲锋疑惑低头,看着良馨的脸,“但我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良馨累极了,呼吸已经变得均匀,沉沉睡去。
陆冲锋怀里抱着熟睡的良馨,再看旁边婴儿床上睡得香甜的嘟嘟,一颗心饱满柔软到了极点,侧脸贴着良馨的额头,闭上双眼。
大年初一,陆首长和胡凤莲便赶着回军区了。
陆和平的假期休完也得赶着回市委上班。
陆月季虽然还有假期,但不想一个人回江京,也就跟着一起回去了。
良铁柱听说11师过年期间有迎新晚会和慰问表演,留下多待两天。
已经算是表演同行的大哥二哥和大嫂,难得有机会看到军营的表演,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再住几天。
一直到正月十五,良馨出月子了,家里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
只剩下一家三口。
良馨二月里还得回学校办毕业的事,随军家属工厂的工作也会接踵而来,季大姐在月子里照顾得很好,出了月子,与季大姐商讨了长期合作。
季大姐没有任何意见。
比起军营里的工作,照顾人,更让她有熟悉的安全感。
更何况照顾的还是从出生就抱在怀里的嘟嘟。
进入八十年代,出国潮的热度不减反增,航空公司每天600份面包订单,已经缓缓增加到了一千四百份。
因为良心面包坊的飞机套餐不但深受国际乘客好评,也深受市场欢迎,在1981年年底,获得江京优质产品,轻工部将飞机套餐三种面包列入1981年全国食品展览会汇编,同时被评为商业部优秀食品,荣获省优、部优和军优称号。
没等良馨上门,江京铁路局就找上门,与良心面包坊签订了供餐合作,每天为江京铁路局10条主要干线餐车供应面包。
“北京面包坊有民航订单,江京面包坊也有了铁路局的订单保证,去年北京面包坊和江京面包坊的净利润加起来一共是一百零九万,这里还不包括11师面包坊的净利润。”
良馨再次来到后勤办公室,对接她的已经不再是武主任,而是邹部长,“我早就和邹部长打过招呼,过了年要拿出二十万建设职工房,怎么净利润一到后勤账上,面包坊提交的申请报告就批不下来了?”
“良馨同志,你先不要着急,身体才刚养好,不要动气。”
邹部长帮良馨倒了一杯茶,“面粉厂的烈属们这个夏天和冬天是怎么过来的,我都看在眼里,不是我不肯批,是师财务科那边不批,有人向军里写了举报信,认为农场大兴土木建房,过于铺张浪费,不符合我军我党目前勤俭节约的规程。”
良馨皱紧眉头,“又举报,上次举报六连,这次连睡在破厂房地上过冬的烈属们也不放过?”
“有些同志当兵这么多年还分不到房子。”
邹部长坐在椅子上,“你却要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给在面粉厂和养鸡场上班的烈属盖房分房,不是穿上一身军装就一点私心都不存在了,军装遮不住人的七情六欲。”
良馨往后靠在椅子上,“财务科的人举报的?”
邹部长摆了摆手,“匿名举报,可能是军人,也可能不是军人。”
良馨不再在这个点上多问,直接道:“师里的意思,这是不批了?”
第92章 第92章良馨同志,你对我还欠缺……
“良馨同志,稍安勿躁。”
邹部长叹了口气,“面包坊的钱都是面包坊自己赚的,按当初所说,怎么用,用在哪,都是你们自己说了算,良馨同志,我知道你是有情有义,但是这里是军营,面包坊是归属临时随军家属工厂,你要给烈属们盖房子,这在全军也是历史罕见。”
良馨明白邹部长是什么意思,平心静气问:“烈属是谁招惹来的?”
“确实跟你没有关系,所以我说你是有情有义。”
邹部长道:“随军家属工厂创办之初的意义就是解决随军家属就业,不是解决烈属就业,烈属有国家补贴,有地方照顾,你还要帮烈属们盖房,11师的随军家属工厂发展好,其他地方工厂可都快揭不开锅了。”
“邹部长的意思是,举报江门农场的人不是11师的人。”
邹部长摇摇头,“说不准。”
“现在举报的人是谁不重要,我也不是很关心。”
良馨道:“师里的态度,也是不建议为面粉厂的职工盖房子?”
“我肯定是支持你的,良馨同志。”
邹部长先表明了立场,“但是为烈属盖房子,这确实是军中没出现过的先例,照着目前军工厂军转民取得的恶性循环趋势发展下去,眼红嫉妒11师面包坊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我想了一个办法。”
良馨道:“请说。”
邹部长道:“面包坊既然是临时随军家属工厂,只要与药厂一样多招一些随军家属,再帮地方解决一部分待业青年,名副其实,那么举报的理由自然就不成立了,到时候再盖职工宿舍,就算别人再怎么眼红嫉妒,也挑不出你的错了。”
良馨看着邹部长,没有说话。
邹部长也静了大概一两分钟,辨别不出良馨是什么意思,劝道:“良馨同志,面包坊小打小闹,没人会在意,但面包坊取得的利润实在惊人,放在过去大家都吃现成饭,没有空关心别人怎么样,现在骤然改成自己找米下锅,11师自然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你是大学生,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邹部长。”
良馨掀起眼皮,“面包坊第一次开启烤炉,为的就是随军家属,我从来没有坚持过只用烈属,临时随军家属工厂下面的面包坊、面粉厂和养鸡场之所以会用多名烈属,是因为师里的随军家属会被优先安排进药厂,我们无人可用罢了,不论是帮师里解决随军家属工作,还是帮地方解决待业青年工作,我都没有任何意见。”
邹部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良馨同志,那这就没问题了,养鸡场那个地方女同志还是太辛苦了一些,我会联系地方先安排一批待业青年进去帮忙,之后就能将你提交的建设职工宿舍的申请报告批下来,财务科那边也没有理由再阻拦。”
良馨道;“既然如此,临时随军家属工厂的临时两个字可以去掉了?”
邹部长一愣,“面包坊这一年取得的成绩甚至超过了药厂,我年前去总部开会,总后领导重点提及面包坊给予表扬,所以临时家属工厂早就可以成为11师正式随军家属工厂二厂,我之所以没有提及,是因为一旦正式编入总后,良馨同志,师里肯定安排符合职级的随军家属厂长,那么”
“那么就将面包坊归属江门农场列编。”
良馨看着邹部长骤然怔住的脸,继续道:“从根本上改变随军家属工厂单一结构,彻底学习其他军工厂,人事、财物、生产经营决策权也彻底下放工厂,工厂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独立核算,直接参与市场竞争,不再依赖11师,就像军工厂不再依赖军队一样。”
邹部长脸色从怔转为僵,好半天没能说出话。
良馨笑着道:“面粉厂和养鸡场已经建立在江门农场,目前只有一个面包坊存在11师,不用迁移,就把11师的面包坊当成分店,改革开放,包干到户,各大企业已经改变了过去统购统销的局面,我们面包坊列编到农场以后,以农为主,多种经营,不但要招随军家属和待业青年,还要面向社会广为招揽人才,实现农工贸一体化,发扬南泥湾精神。”
邹部长做后勤二三十年,他头一次被一个人反应的锐敏速度直击脑门,一时间甚至出现束手无策的感觉。
良馨推开椅子站起身,“我想,基地和总后一定会大力支持我这个提议,邹部长,这几年,还要多谢你对面包坊的支持与照顾。”
邹部长脸颊发烫,急忙推开椅子跟着起身,“良馨同志,请留步。”
良馨留步了。
邹部长刚松一口气,第一反应是幸好陆副师长还在11师,幸好良馨是陆副师长的家属。
良馨侧身道:“面包坊建立之初,多少受到了师后勤的支持,所得利润用在补贴部队生活和弥补公费不足是理所应当,面包坊归属农场之后 ,师后勤和财务科应当不会把面包坊得来不易的生产收益分光吃光,会留出一部分用于家属工厂扩大生产,革新改造吧?”
邹部长面色焦急,“良馨同志,这事情你先不要着急”
“不着急。”
良馨继续往外走,“邹部长作为领导管不了财务科的话,可以直接交给上级领导来办。”
邹部长立马追了上去。
“你把我的橘子都吃完了,你自己的一个不动!”
陆冲锋剥着橘子皮,看着季副政委,“我的橘子得带回家留给我家属。”
季副政委气笑了,“你有家属,我没家属吗?”
陆冲锋剥开橘子瓣放到嘴里,“你刚才不是说你家属和俩孩子都不爱吃橘子。”
季副政委一噎,“她们不爱吃,我没说我不爱吃!”
陆冲锋疑惑看了一眼季副政委,“你又不做月子。”
季副政委:“”
季副政委完全根不上陆副师长的逻辑节奏。
“你家属不也出月子了!”
刚说完,季副政委就觉得这话不对。
不对在哪,他还没想清楚,一包中华就丢了过来。
陆冲锋拿起一颗颗橘子塞到网兜里,“吃橘子还是吃烟?”
季副政委将烟收到口袋里。
陆冲锋看了看,“回去我就告诉你家属,你偷偷藏烟了!”
季副政委的脸上瞬间出现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陆冲锋,“你”
“除非你去再给我弄两份橘子来。”
季副政委手指颤抖指着陆冲锋。
都说党指挥枪,他这个政委和陆副师长这个枪杆子的关系,却总是倒过来。
从两人在22团担任军政干部后,他隔三差五就会跳进陆冲锋的坑里被拿捏!
好脾气的季副政委,面对陆冲锋,都快成了一点就炸的炮竹,“烟拿过来!”
师职干部每个月都有香烟的额度,陆冲锋不抽烟,攒的香烟在过年女儿满月都换成了一条中华,又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包烟丢给季副政委,“多弄点,我家属最爱吃橘子了。”
季副政委接过烟起身,正想讲话,就看到窗外主干道上,邹部长正追着良馨。
邹部长看上去很是着急,良馨却一脸不为所动。
接着邹部长停住脚步,看着良馨远走,回头擦了擦汗,着急往师部大楼走来。
“良馨。”
陆冲锋“蹭”地站起身,顺着季副政委的视线往外看,只看到良馨往师职家属院走,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今天先到这,我回家吃饭了。”
季副政委逮着机会道:“良馨还在外面,你回家喝西北风?”
陆冲锋拎起黑色公文包,头也不回道:“你大姐住在我们家。”
季副政委:“”
良馨回到家先把从服务社买的鲍鱼清洗了。
季大姐在家里,只让她负责照顾孩子,做饭还是像以前一样,两个人自己来。
开始季大姐不好意思,觉得一个月拿工人工资,家务活都得包办才对。
但是尝过良馨做的菜,就知道是自己一锅乱炖的手艺不行。
良馨和陆副师长却不嫌弃她,还做饭给她吃。
季大姐感动不已,更将嘟嘟视为己出,整颗心几乎都扑在了嘟嘟身上。
良馨走出厨房,发现嘟嘟睡着了,季大姐也在旁边看着,“大姐,你休息休息,喝杯茶,嘟嘟睡着了,不用守着。”
季大姐没有喝茶,选择给嘟嘟织毛衣。
良馨也让她读报看书,但她见字就困。
幸好良馨也不逼她。
住着师职干部的二层小楼,顿顿变着花样吃着鸡鸭鱼肉,嘟嘟还乖巧,从不轻易哭闹,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季大姐觉得自己的日子跟做梦一样。
“大姐,良馨回来了吧?”
陆冲锋拎着满满一网兜橘子,一进门就喊了起来。
良馨从卫生间走出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我在办公室看到你了。”
陆冲锋观察良馨的脸色,先拿出橘子,“这个月发的福利,你最喜欢吃的。”
“这么多。”
良馨笑了,“我在烧饭,等下再吃。”
陆冲锋将橘子放到茶几上,去卫生间洗了手,才走到婴儿车旁,看了看熟睡的女儿,用手摸了摸女儿吹弹可破肉嘟嘟的小脸,跟去厨房。
“烧什么了?”
“鲍鱼炆鸡、黄豆猪蹄汤和炒青菜。”
陆冲锋卷起袖子,“我来烧。”
“我自己烧比指挥你烧更轻松。”
良馨拿起刀将鲍鱼斜切为块,“你把米饭煮上吧。”
陆冲锋走到橱柜,揭开电饭煲盖子,拿出内胆去舀米,“要不要蒸鸡蛋?”
“你想吃就蒸。”
“你不想吃?”
“天天吃鸡蛋,吃了一年多了。”
陆冲锋端着电饭煲坐到凳子上挑米,“去后勤为什么生气?”
良馨诧异回头。
陆冲锋道:“看你走路姿势,我就知道你不高兴。”
良馨静默一瞬,真的好奇,“什么姿势?”
“走得很慢。”
陆冲锋扔掉米里面的小石子,“别人生气走起来都是恨不得把路踩烂,你要不高兴了走起来是反的,慢慢悠悠,调整稳定自己的情绪。”
良馨从来没发现过这一点,将鸡块用湿淀粉拌匀,“没有生气,我只是被邹部长说得很烦。”
陆冲锋正想问什么事,季大姐就在外面叫出声:“陆副师长,杨司令他们来了。”
良馨继续拌匀鸡块,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陆冲锋将电饭煲内胆放到柜子上,起身走去外面,立正,还没问好,杨师长就摆了摆手,“良馨在哪?”
“有事?”
陆冲锋拧紧眉头看向满头大汗的邹部长。
“是我没表达清楚意思,可能让良馨同志误会了。”
邹部长道:“陆副师长,你劝劝良馨同志,她预备把临时家属工厂列编到江门农场!”
陆冲锋慢慢“哦”了一声,“江门农场也是江口基地,临时家属工厂赚了钱依然是用于补贴部队,邹部长这么着急做什么?”
邹部长紧皱眉头着急道:“临时家属工厂归属江门农场以后,独立核算的利润就归基地管了,就算依然能用于部队补贴,但就得师里向基地打申请报告,基地财务处你又不是不清楚,巩处长是多难搞的人!”
陆冲锋又慢慢“哦”了一声,“那良馨同志为什么要这么做?”
邹部长戛然而止。
杨师长想走进厨房,陆冲锋却挡在门口不让。
“这事。”
杨师长从鼻子里吐出一口气,“对于良馨想帮面包坊的烈属们盖房,举报是真实发生的,邹部长也是担心面包坊会被长久诟病,才建议解决随军家属和地方待业青年工作,良馨
同志有情绪也很正常。”
“良馨同志从来不会情绪用事。”
陆冲锋仅凭邹部长几句话,就知道上午发生了什么事,“面包坊从开办之初,就没朝师里伸过手,更没朝上面要过钱,临时随军家属工厂所得,都在师计划之外,良馨本可以在大学毕业去国家重点单位当干部,她是因为我,因为想为军队做点事,想帮助一部分家属和烈属,才会放弃当国家干部的机会,帮助11师发展面包坊。”
师首长们沉默了。
“良馨同志得到了专利技术,已经改革开放,她可以自己去办企业,发家致富,却也选择把军首长都说了是下鸡蛋的养鸡场免费交给了11师。”
陆冲锋面色转为严厉,看着邹部长,“面包坊被举报了,师后勤想办法应对,可以理解,但你们后勤的应对办法却是和举报人一样,选择拿面包坊开刀,利用这个机会达到你们自己的目的,邹部长,你是不是忘记双拥模范城最初是由谁提议并促进的人是谁了?”
邹部长连忙摇头,“陆副师长,这事是我做的欠考虑,但我一直欣赏支持良馨同志,不可能帮助外人欺负面包坊,只是,面包坊上交利润到师财务科,财务科长换了人,我也没想到他会不批面包坊的申请报告。”
听到财务科长,陆冲锋面色除了严厉,还多了冰冷,“师后勤部长既然拿师财务科没办法,那么以后师后勤部长和师财务科长就去找基地后勤部长和财物处长想办法吧。”
杨师长脸色更着急难看了,刚要张口。
陆冲锋又道:“与其继续欺负良馨的善良,不如去找基地领导,将江门农场划分到11师,这样即使面包坊独立经营核算,最终还是归为11师的成绩。”
杨师长眉头一松,看向眉头皱成一根针,汗珠直落的邹部长,“郑政委现在升到了基地,去那边想想办法。”
邹部长擦了擦汗,“基地后勤也不归郑政委管。”
“那就想办法去找基地后勤于部长。”杨师长摆手往外走,“你找良馨之前,也没和师部商议过。”
邹部长看了一眼厨房,想要往前进,却被陆冲锋严严实实地挡住。
邹部长心里后悔得肠子直冒酸水,他也没想到良馨反应会快成这样,直接将面包坊脱离11师,交到基地了!
釜底抽薪,片甲不留!
还还给他们一个长久的大难题!
邹部长此时才深深感觉到良馨以前对他们师后勤有多包容宽让,他无比怀念的同时,明白良馨这一次他们劝不住了。
眼看就要因为药厂和面包坊的成绩,终于能在待了十多年的位置上往上挪一挪了,也因此,这一次他才会在面包坊的事上稳妥一下。
没想到,就这一下邹部长一脸欲哭无泪离开的良馨家。
良馨盖上砂锅盖子,看着陆冲锋。
“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陆冲锋关上厨房的门,拉着良馨坐在自己腿上,“难不成你以为我会为了自己的事业,让你受委屈?”
“不是。”
良馨慢慢道:“但也没想到,你第一时间就会这么果断。”
“良馨同志,你对我还欠缺了解!”
陆冲锋环抱住良馨的腰,认真看着她的脸,“你从不主动邀功,不代表我也会忘记你为我做的每一次牺牲,你记住,在我心里,你永远会排在我的事业前面。”
良馨嘴角隐隐要掀起,抬手捧住陆冲锋的下颌,“我排在你的事业前面,你还怎么实现让我在军区大院养猪的承诺?”
陆冲锋刚要张口,良馨就低头压住他的嘴。
两人分开时,良馨轻声道:“这样的话我听了很高兴,但我们之间不会出现这样的选择题,也不用去假设,我没有刻意为你牺牲什么,就像我从开始就没有刻意去办一个家属工厂,我做的事都是顺着时间变化,水到渠成。”
陆冲锋视若珍宝般抱住良馨,过了很久,才道:“那就继续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永远都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第93章 第93章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卫远阳听到余红红的声音回神,“是吗?”
“是啊!”
余红红将书放到写字台上,“我都来半个小时了,你一直在笑着走神,发生什么好事了?”
卫远阳重新翻开高中复习教材,“抱歉,我们现在开始补习。”
余红红拉开椅子在写字台对面坐下,没有看书,趴在桌子上欣赏卫远阳的脸,“我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笑,凭我们俩的关系,有什么事是不可以跟我说的?”
卫远阳听到这话,翻书的手顿住,抬眸看她。
余红红与他对视两秒,脸颊发热,受不住移开视线,“你当了我这么多年老师,又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我解决谢抗美那么一个大难题,在我这里,我认为你是自己人。”
卫远阳继续翻开书页,“把门打开。”
余红红脸上的温度顿时褪去些许,“经常开着门,这里人都知道我们是在补习,不会有人误会的,怎么,你怕找不着对象?”
卫远阳起身去打开房门。
他住的还是营职宿舍,因为没有结婚,暂时没资格分房子。
余红红被冷风吹得哆嗦一下,眉心跟着皱了皱,看到卫远阳回头,又露出一个笑,“是因为从基地赶过来太冷了,我才会关上门。”
卫远阳拿出热水袋,将里面的冷水倒进搪瓷盆里,拎起暖水壶往里面灌热水。
余红红还没摸着热水袋,身上就变得暖融融,脸上也露出真切愉悦的笑,“你还没说,你是因为什么高兴呢?不会是谈对象了吧?”
“不是。”
卫远阳回答完,又想到自己刚才想到的事。
努力这么多年,他终于有机会和良馨近距离接触了。
而且还是能让良馨主动来求着他的机会!
想到明天上班,良馨有可能就会因为钱的事,早早出现在财务科办公室等着他,主动找他说话。
“哎,满了!”
余红红的惊叫声,唤回卫远阳再次走偏的心神。
手指被烫红了,他却没有丢开手上的热水袋,将暖水壶放下,正想拿塞子拧上,余红红就冲过来捧起他的手,吹了两下。
卫远阳眉头一皱,拿着热水袋避开她的手。
“你是不是傻!”
余红红感动又生气,“你关上门不就行了,偏要一边开着门,一边宁愿被烫到,也不舍得松开给我装的热水袋!”
卫远阳:“”
“关上门,对你名声不好。”
余红红的心顿时软得像是蛋糕上的奶油,眼眶都湿润了,“我还有什么名声,也就只有你还想着保护我的名声。”
卫远阳用毛巾擦干流到热水袋外面的水,递给余红红,“开始补习吧。”
“还补什么习!”
余红红情绪被勾动,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能够迅速理智下来,“补了这么多年,我连个大专都没考上!”
卫远阳顿住脚步,“那你换个老师吧,我只是工农兵大学毕业,早就比不上那些正规大学生有文化。”
余红红一惊,看着卫远阳转身走开,去窗户前的写字台收拾书本。
他站在写字台前,身材挺拔劲瘦。
余红红突然扑上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卫远阳第一次和一个女人这么紧的接触,浑身一僵,下一秒,发自心底的厌恶感,让他急忙甩掉腰上的手。
余红红看着卫远阳一脸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的表情,满腔的情话也顿住了,“你你嫌弃我?”
卫远阳迅速调整好表情,“我被吓到了。”
余红红也不愿接受自己是被嫌弃的对象,顺着卫远阳的话缓了脸色,但刚才的冲动到底缓了下去不少。
“我也是着急了,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辅导的不好,你这么聪明,连我爸都说你脑子灵活,他以前从来没这么说过谢抗美,我跟你说实话,我根本就不喜欢看书,以前不甘心想考大学,是和良馨较劲,后来想考大学,就是想跟你多接触。”
卫远阳听到良馨,就开始晃神了。
他忍住想抬手掸身上衣服的冲动。
除了钱,守身如玉,是他夺回良馨的优势之一。
这些年他做得很好,从没跟女同志有任何肢体接触。
但今天卫远阳眉心出现烦躁。
事发突然,隔着军装,只是被抱了一下,良馨应该可以理解。
“远阳?”
余红红抬手在卫远阳面前挥了挥,“你今天好像真的有心事。”
她这么真心实意的告白,他却再次走神了!
“我听到了。”
卫远阳绕回写字台边坐下,双手放在书上,“你这么好的条件,值得更好的人。”
余红红怔了一下,“我就喜欢你。”
卫远阳低头看着书上的字,阳光衬得他的脸格外清隽。
余红红遇到卫远阳,才知道以前和谢抗美根本就不是爱情,她的心从来没有对谢抗美这样砰砰直跳过,“我知道自己结过婚,配不上从来没谈过恋爱的你,但是我有一个好家世,我有一个好爸爸,我可以帮助你一直往上走,走到你想到的位置上去,跟我在一起吧,远阳。”
卫远阳正想说话,抬头看到武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外,连忙起身,“武主任,找我有什么事?”
武主任看了一眼余红红,避开宿舍门,“邹部长找你,你尽快处理好私事,抓紧时间去邹部长办公室。”
卫远阳眼底一喜。
猜测邹部长是和良馨说了财务申请报告没有批下来的事,代替良馨来找他说情。
说不定,良馨此时就在邹部长的办公室!
想到等一下良馨终于会用正眼看他,好声好气跟他说话,甚至很可能像其他人一样对他这个财务科长低头赔笑。
卫远阳激动地感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急忙就要走出去,经过盆架,看到盆架上的镜子和肥皂,又顿住脚步过去捧起水洗脸。
余红红看到卫远阳终于克制不住激动,既害臊又好笑。
刚才在卫远阳脸上看到的嫌弃表情,果然是误会了。
她走过去帮卫远阳拿起毛巾,“这么冷的天,你也不倒点冷水兑一兑再洗。”
卫远阳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抬起头看她。
水珠快要沿着他的下颌滴落到军装领子上,余红红急忙将毛巾按上去。
卫远阳接过毛巾,想到以后可以和良馨近距离接触了,沉下脸道:“余同志,既然你并没有考大学的打算,以后就不要大老远从基地过来找我补习了。”
余红红害羞欣喜的脸色一僵,正想讲话,卫远阳就丢下毛巾走了出去。
卫远阳大迈步走下楼,楼下冷风不但没有吹动他内心终于可以和得偿所愿沾上一点边的喜悦,反而煽动得更加旺盛。
他不顾纠察抓军纪,忍不住朝着后勤办公室跑起来。
“都是你做的好事!”
卫远阳一踏进邹部长办公室的门,还没来得及看办公室里有没有良馨,就被邹部长一声怒吼扑头盖脸砸了过来,立刻立正挨训,“首长,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还不是你花言巧语自作聪明惹出来的事!”邹部长忍了一上午的气,终于有了发泄口,“都是因为你的建议,现在良馨要把面包坊列编到农场,交给基地管了!”
卫远阳心头一震,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
邹部长气得指着卫远阳的鼻子一顿狂骂后,接着道:“这事你惹出来的,你去基地找余部长解决江门农场的事!”
卫远阳沉默。
“我和良馨接触了六七年,她这个人的性格,我看得明白,真打算做什么事一定会去做成,谁都阻挡不了,干企业是这样,下决定也是这样,陆副师长现在也向着她。”
邹部长出了心里的气,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良馨这边我去没有回转的余地,听说你们是亲戚,你多去求情试试,我会去找基地后勤商量这事,余部长看好你,那边你也要多做努力。”
卫远阳还没从大起大落中反应过来。
两只耳朵“嗡嗡”直叫。
他不懂明明该是良馨像其他部门的人一样,三番两次向他好声好气低头求签字。
怎么就突然变得他要去找良馨低头求情了!
并且,他还要同时跑去基地想办法找余部长解决这事!
他才刚拒绝了余红红!
拼尽全力努力了六七年时间,好不容易才得到与良馨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他才高兴了不到半天
卫远阳军姿都站不稳了,跌坐在椅子上。
看到卫远阳如遭雷劈的样子,邹部长产生同病相怜的感觉,“解决不好这事,你我变成全军的笑话都是轻的,要是不想脱掉这身军装走人,就把你的聪明灵活都使出来!”
卫远阳受打击过大,除了脸色发白,没有任何反应。
良馨,居然会对他这么无情。
良馨,竟然这么恨他!
又是迎春花开的季节,良馨坐在家里修剪陆冲锋采回来的花枝,剪满一花瓶,满目生辉的金黄色彩。
嘟嘟的眼睛黏在婴儿床的吊铃上面,看久了便在婴儿床里蹬着小脚,咧着粉润小嘴笑。
“良馨,我把粪水给你挑送过来了!”
门外传来李茅的声音,良馨放下剪刀往外走,“我不是说了不往地里撒大粪。”
“不撒大粪菜哪能长得好!”
李茅蹲在地上,放下肩头的扁担,“我特地帮你找来的大粪,保证比你以前撒的豆渣有用。”
季大姐看出良馨不愿意去撒大粪,立马卷起袖子往外走,“我来撒,播种之前确实得往地里撒一遍粪水才行。”
良馨刚打算说谢谢,就听李茅指着东边的花园道:“花园也都撒!”
“谢谢你,东边花园不需要劳累你了。”
良馨抱起嘟嘟,走到外面的凉棚,看着花坛和路边已经开始发芽的各个品种的花,“我刚弄完的复合肥,再施肥就要烧死了。”
“那行吧!”
就一个长柄泼勺,季大姐抢着用了,李茅便到花园水池里洗了手,做鬼脸逗了两下嘟嘟,“我怎么听说你跟后勤闹不愉快了?”
良馨抱着嘟嘟坐在藤椅上,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推给李茅,“你从哪听说的?”
“全师都知道了,邹部长每天不是忙得急赤白脸,就是苦着一张脸,背都驼了,哪还有年前的威风。”
李茅解下围裙担在凉棚架子上,走到藤编茶几旁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听说是为了面粉厂盖房子的事?”
“你是不是都听说全了?”
嘟嘟不愿意坐下,良馨抱着女儿起身来回走晒太阳。
“我听得七七八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李茅放下杯子,“面粉厂和养鸡场的职工,都托我给你带话,她们现在住的地方能遮风挡雨,可以自己出钱买些塑料布拦上当墙就行了,让你不用折腾,她们都住习惯了。”
“习惯什么。”
良馨捧住女儿软软的后背,“你说那厂房能住得下去吗?”
李茅犹豫一下,“都是女同志还好,我就担心师里再安排地方待业青年,有男同志了肯定就不方便了。”
“你还真是听全了,什么都知道了。”
李茅听到良馨默认了,立马骂道:“邹部长真是活该!财神爷送到面前不供起来,还来这套!我看他是想离休了!”
“他有他的私心。”
良馨来回兜圈,“你对烈属们说,不用担心,今年肯定让他们住上职工房,不用再在厂房里挤上下铺了。”
“我就担心,基地那边要是脑子也不好的话”
李茅还没说完,良馨就被她的形容词笑出了声,“你来之前有没有看到师职家属院外面蹲着两个人?”
“看见了。”
李茅点头,“年纪还不小,都穿着军装,我还奇怪是谁,面生的很。”
良馨道:“都是军工厂的党委书记。”
“啊”
李茅瞪大眼睛,“他们?都是军工厂的一把手?”
良馨点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火车站蹲在墙边等活的待业人员呢!”
李茅伸长脖子往外看,“他们蹲在那干什么?”
不等良馨回答,李茅“唰”地回头,“是来挖你的!”
大门突然被推开,陆冲锋拎着黑色公文包大步走进来,看到良馨在花园凉棚,停住脚步,移向凉棚,“要起风了。”
“大姐,辛苦了。”良馨抱着嘟嘟往客厅走,“我先进去了。”
“不辛苦,你赶紧进去。”
季大姐舀了一勺大粪,“这都是我以前干惯了的事,太久不干了,还怪想的。”
李茅看看大粪,看看外面,实在好奇,跟着良馨跑进客厅,“这些人的消息也太快了,两三天的事,人就都跑到你们家门口来蹲了!”
“你以为邹部长没有盯着人家?”
良馨将嘟嘟放到婴儿床里,坐在旁边轻轻拍着哄女儿睡觉,“所以,你告诉大家不用担心,再说,基地也不会不批。”
李茅点了点头,“良馨,你可真是有本事,想当年,谁要能进
军工厂干活,简直就是五服之内的亲戚都觉得光荣,你坐在家里,军工厂的书记居然上门来蹲你!我要是有你这本事,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怕老雷会上了转业名单了。”
良馨道:“就算真上了转业名单,改革开放了,国家允许个体经营,你可以在雷副团长转业的地方开一家良心面包坊分店。”
“我?开面包坊分店?”
李茅先是惊喜,而后摇了摇头,憧憬道:“个体能赚几个钱,我要有你这个本事,我就自己去开一家军工厂那么大的厂,我的妈呀,那我得多有钱!”
良馨笑了一声,不打断李茅的幻想,顺着她的话道:“那你最好过几年再去办厂,现在只有小摊小贩个体商户才合法,你想办民营企业,依然会面临剥削和姓社姓资问题,绝大可能还会面临刑事处罚。”
李茅立刻从幻想回到了现实,“我就随便说一说,也是随便想一想,我们都是军属,还是待在军队上班睡得安稳。”
良馨看到李茅吓到的样子,无声一笑。
她并不是故意吓唬李茅。
今年开始就会迎来全国经济改革严打行动,严重者直接被判为死刑。
陆冲锋一进门电话就响起来了,去书房接完电话,走出来冲良馨道:“准备一下,去小灶吃饭。”
良馨顾着和李茅聊天,都没有注意到陆冲锋在跟谁讲电话,“小灶?”
“肯定是基地领导来解决面包坊的事了,师后勤糊涂,基地后勤哪能眼睁睁看着你这尊财神爷被挖走。”
李茅起身,“我不耽搁你了,快去吧。”
良馨也以为是基地后勤,结果一进小灶大门,就看到基地司令、基地政委、基地后勤部长和师部军政后勤领导全都往外走。
每个人看到她后,皆欲言又止。
邹部长的双眼,看上去更是快要流出眼泪了。
良馨诧异看向身边的陆冲锋。
陆冲锋嘴角隐隐出现“你又被我惊喜到了”的笑,径直往前走到一个包厢门口,警卫员立马敲了敲包厢的门。
“请进。”
沉厚的声音通过打开的包厢门传出来。
陆冲锋率先进去,立正敬礼。
良馨探头一看,顿时怔住。
包厢里只坐着一位军人。
军区总后勤部长!
第94章 第94章补更。
“良馨。”
梁部长一看到良馨就站了起来,“请这边坐。”
不论是职别还是长辈,良馨都不能再在门口站着多说,走进房间,“首长好。”
“叫梁叔叔就可以了。”
梁部长重新坐下,看着站着的陆冲锋,“冲锋也坐。”
陆冲锋拉开椅子,先让良馨坐下,再坐在她身边。
“我刚好在江口附近。”
梁部长摁住圆形转盘,将一盘蒸鲈鱼转到良馨面前,“几年前就听说军区大院时兴的种红辣椒,吃红辣椒,是从你相亲当天传出来的话,知道你爱吃辣,但你还刚生完孩子,辣我就没让他们准备。”
“谢谢梁叔叔。”
良馨拿起公筷,先夹了一筷子肚子上的鱼肉,放到了梁部长的碗里。
梁部长脸上的笑纹瞬间更深了,“都说11师出了一个状元家属,办厂办的出类拔萃,我当时就在想,哪是11师,明明是我们军区大院出的状元家属。”
良馨跟着一笑,吃了一筷鱼肉,等着梁部长继续说下去。
陆冲锋观看一圈没看到白酒,“梁叔叔,今天不喝酒?”
“不喝了,过年期间住了一次医院。”
梁部长拿起筷子,语气像是聊家常一样,“冲锋当初选择下部队,来到11师,就是因为11师的军事成绩在全军排名老末,司令部和后勤的关系,向来是司令部走前头,后勤在后头,11师司令部尚且如此,后勤,也一向是军中老大难。”
良馨听出梁部长对11师后勤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
她没有说话。
梁部长可以评价,她不会顺着他的话去对后勤领导随意评价。
不合适,不合作就行。
梁部长说着,鼻子里突然发出沉重的气声,“不止是军政干部需要民意测验投票,干部能上能下改革,军区后勤各级干部更需要这么干!”
良馨用公筷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梁部长的碗里。
不论什么病,吃青菜,总是没错。
梁部长又笑了,“你朱阿姨在家里也是盯着我吃青菜,吃得舌头都要绿了。”
陆冲锋夹了鱼肉放到良馨碗里,“梁叔叔,你时间这么多的吗?”
“你小子。”
梁部长笑了一声,夹起青菜吃了,“目前国营大厂和军工厂都还没有出现独立核算的例子,军工厂的军品任务虽然锐减到百分之七十五,但还得靠军队维持,良馨,你想做的事,11师和江口基地后勤都没权利同意。”
“所以首长来了。”
听到良馨切换的称呼,梁部长抬头看了看良馨,笑道:“改革风浪中,军工厂和国营大厂都已经陷入了流涡中难以自拔,面包坊这艘小船却潮头挺进,令全军后勤部刮目相看,良馨,你干得好。”
良馨也笑道:“谢谢首长夸奖。”
梁部长吃着碗里的鱼,“跟我说一说,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
良馨知道机会来了,没有客气婉转,直接道:“我计划从日本引进一条方便面生产线,江门农场交由张场长管理后,开垦大面积荒地种植小麦,面粉厂目前可以日产1万斤面粉,养鸡场目前也成功产蛋上市,江门农场已经为方便面生产线做好了原材料的准备,方便面是一种油炸面饼搭配作料,倒上开水一两分钟就可以食用,在日本和台湾广受欢迎,面食是中国人千百年来的主要饮食,这种新型面食的方便食用性国内只有上海卫民食品一厂尝试研发的油炸面饼,在市场上引起一点水花,因为昂贵的价格和粮票,老百姓并不熟知。”
梁部长听得很仔细,每个字都没落下。
良馨继续道:“从1978年开始随着美联储货币政策持续收紧,美日国债利差在不断走阔,日元汇率进入贬值通道,我曾在江京大学日语班和教授同学们分析日元波动的新态势,预测今年下半年日元汇率将会走低到新点,我准备好利用日元贬值的差价,节省本金,以最低价格引入方便面生产线,明年正式推出面向市场。”
良馨一个字都没有提及11师后勤和财务科,但梁部长却听了一肚子火,“蠢,真是蠢!”
陆冲锋胸膛一挺,就要说话,被良馨在桌布底下掐了一下大腿。
良馨真怕他直接叫出来。
但陆冲锋已经不是以前的陆冲锋了。
现在的陆冲锋和良馨培养出来很深的默契。
瞬间明白梁部长是在说11师后勤
蠢。
陆冲锋又想说话,又被良馨掐了一下大腿。
于是他不说话了。
去摸良馨掐过的地方。
良馨被他的指尖触碰到,慢慢收手。
“首长,面粉厂和养鸡场的烈属,已经被培养成技术人才”
良馨刚张口,梁部长就抬手拦住,“你要给烈属盖房,没有任何错,一两封举报信不足挂齿,至于11师后勤和财务科说的全军没有为烈属盖房的先例,你也可以当笑话听,之所以没有帮烈属盖职工房的先例,是因为没有人有你这样的技术和想法,在军中创办面包坊,为失去丈夫儿子的女同志们提供岗位,这一点,年初总后党委已经在会议上做出反省,今年开始已经扩展总后女干部的名额。”
陆冲锋觉得可以接话了,“这么说,农场面粉厂的职工可以盖房子了?”
“盖,就按照良馨的想法做。”
梁部长道:“你说的方便面,真的能受到市场欢迎?有多大自信能做好?引进生产线还需要多少钱?”
“日本曾在一场活动中,四个钟头售卖出2万多包方便面,至于自信没人从内部使绊子阻拦,直接参与市场竞争,我有百分之百自信方便面会受到市场欢迎。”
良馨说完,看到梁部长面色严肃,继续道:“我预备300万引进资金,200万营销资金,预计第一年利润翻番。”
陆冲锋看了良馨一眼。
这预备数字跟他当年说的不一样。
当年说的是养鸡场和引进方便面生产线加起来要两三百万。
陆冲锋心跳频率难得变快。
没想到良馨在全军总后勤部最高长官面前,也能眼睛都不眨地先翻番要钱。
偏偏见多识广的梁部长,听了看上去还有点热血沸腾的样子,“既然对这个方便面这么有自信,那么总后就以江门农场作为试点,将生产经营决策权下放到江门家属工厂,江门家属工厂自主经营,独立核算,在江门家属工厂自负盈亏之前,我会让总后财物部长拨款三百万到江门家属工厂的账上,但这属于总后对你个人能力的看好,作为生产投资借款,良馨,你明白我的意思?”
总后各个军工厂已经揭不开锅了,各地都在自己想办法,求爷爷告奶奶找财务部长要钱,却已经很难再要到资金。
梁部长这么做,既是出于看好,出于保护,也是出于试探。
不是谁都敢还没开始做就先背上三百万借款。
“我明白。”良馨道:“谢谢首长。”
梁部长笑了,再次摁住转盘,将一盘蒜蓉焖海虾推到了良馨面前,“面包坊上交到师后勤的一百多万资金,也会重新回到面包坊的账户,剩下的缺多少就得靠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良馨再一次夹起海虾,却没放到梁部长碗里,而是放到了陆冲锋碗里,“已经很知足,很满意了。”
餐桌上响起梁部长和陆冲锋的笑声。
后者笑声更大,更响亮。
谈完之后,梁部长又让警卫员将基地领导和师后勤领导请了进来。
梁部长接着问道:“良馨同志现在工资还是随军家属的工资?”
余部长道:“早在两年前师后勤就按照随军家属工厂厂长科级干部待遇,发放工资给良馨同志。”
“良馨同志不计较职务,待遇较低,她可以不计较名利,无私奉献,军队不能也不当回事。”
梁部长看了一眼不停掉汗的邹部长,看向良馨道:“我看可以高于随军家属工厂厂长的工资,起码行政15级发放,良馨同志,你们家属工厂财务独立核算之后,就按照这个标准发你的工资吧。”
包厢瞬间陷入安静。
良馨点了点头,“谢谢首长。”
“面包坊也很,养鸡场也好,都不是重点。”梁部长道:“重点是可以创造面包坊和养鸡场的良馨。”
话听上去不是指责。
但字字却压在了在座的每一位干部头顶。
邹部长背后汗都湿透了。
基地余部长小心翼翼问了一遍家属工厂独立核算是什么情况。
梁部长却站起了身,“总后会发文件到江口基地后勤。”
基地领导和师部领导集体起身。
陆冲锋扶了一下良馨,鱼贯走出包厢,将梁部长送出小灶大门。
门口已经有一辆军车在等着。
梁部长上车之前握住良馨的手,“大胆干,要干好。”
良馨点头,“有首长的支持,我一定不让首长失望。”
梁部长拍了拍陆冲锋的肩膀,又看了看良馨,突然叹了一口气,“我真是羡慕老陆了,不知道我们家那小子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省心。”
陆冲锋道:“缘分到了,梁叔叔只怕拦都拦不住。”
梁部长笑了笑,转身上车。
梁部长连午休都没在11师多待,更别提住一晚了,这个态度让邹部长的背往下更驼了一截,头发似乎都白了许多。
陆冲锋被杨师长拦住,回师部开会。
良馨溜达进了面包坊。
“哎?”
面包坊里的人都惊喜看着良馨。
钟雪莲道:“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都被军工厂的人蹲怕了吗?”
“从今天起,我们面包坊就不再是临时家属工厂了。”
良馨看着几张愣住的脸,“我们是正式家属工厂的职工了!”
“这是什么意思?”
钟雪莲激动问,“今天来的那位大首长,同意你的要求了?”
“同意了。”
钟雪莲更激动了,激动完又很迷茫,“那我们现在是属于11师还是属于基地?”
烈属刘小琴急忙搬了一张凳子给良馨。
“刚吃饱,站一会。”
良馨在面包坊溜达道:“既不归11师管,也不归基地管,我们归自己管,直接上交利润到总后,至于怎么管理人,怎么经营,怎么用钱,都我们自己说了算。”
面包坊顿时传出欢呼声。
良馨又道:“职工房可以开始盖了。”
面包坊的欢呼声直接要掀翻屋顶了!
基地领导也从陆冲锋口中得知了家属工厂的事。
整间会议室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师后勤干部连口水都不敢咽一下,没人看他们,他们却觉得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基地余部长开口道:“以后,江门农场有任何需要,我们要在第一时间给予最大帮助。”
邹部长擦了擦汗,抬头想说话,却对上余部长深沉的眼神,立马闭上了嘴。
“多亏陆副师长还在江口基地。”
基地吕司令叹道:“否则,我们恐怕不可能再沾到江门农场任何一点光了。”
邹部长混乱的思绪,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江门农场不归师部和基地管了,但江门农场依然还在江口基地。
毕竟还是叫家属工厂,而不是和其他军工厂以数字为名。
那么家属工厂赚到的钱,照总后这个态度,肯定还是会先以江口基地军用为先。
邹部长一点都不怀疑良馨的能力。
他连忙表态,“这一次是我考虑太多了,以后,不用良馨同志开口,我会主动看江门家属工厂有什么需要,在良馨同志开口之前,就给予帮助。”
“你还能帮什么?”
余部长终于克制不住情绪,沉下了脸,“你还是将心全放在药厂上吧!一个废弃的面包坊,跟基地和师里尽心扶持的药厂,在同一年起步,你们药厂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也跟良馨同志及时提醒关键信息有关,这样一位万里挑一的人才,你们11师后勤居然把人逼到寒心的地步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余部长已经忍不住拍桌而起,推开椅子便离开了会议室。
当着会议室这么多人的面,邹部长脸上布满难堪和惭愧,内心犹如刀绞,悔得肠子都青了。
基地司令拍了拍陆冲锋的肩膀,没说什么,也起身走了。
陆冲锋送走了基地领导,下部队检查开会,做完下午的工作,天色渐晚时,终于大迈步回家。
晚饭时间,季大姐、钟雪莲和得知消息赶过来的李茅烈属等人在,陆冲锋不好赶人,也没机会和良馨说话。
等天黑下来了,人终于都走了。
陆冲锋告知季大姐晚上踏实睡,不用上楼帮忙,抱着嘟嘟跟在良馨后面,一步跨两三层阶梯上楼。
上了二楼,良馨回头看他,“你要干什么,这么着急?”
陆冲锋盯住良馨,嘴角缓缓翘起。
第95章 第95章那给不给奖赏?……
良馨斜了他一眼,走进房间,将阳台窗户和窗帘拉上,揭开婴儿床的被子,重新铺好荷叶边棉花小枕头。
陆冲锋将嘟嘟放到婴儿床里,盖好小被子,轻轻拍了两下。
嘟嘟睡着后的小脸蛋,脸颊肉嘟嘟,呼吸轻柔间奶香四溢,粉白小手蜷缩握成拳头,可爱酣睡的模样吸引住陆冲锋和良馨。
两人俯趴在婴儿床边,无声看了好一会儿,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幸福的笑意。
陆冲锋捧住良馨的头,亲了一下她的脸。
“洗澡,睡吧。”
良馨将叠好的衣服放到柜子里。
陆冲锋解开军装纽扣,褪去军裤,又以最快的速度脱掉白衬衫,露出一身线条分明的肌肉,随着双臂抬起脱掉背心时,肌肉变得蓬勃强健,深深吸引人的视线。
良馨:“平时不是都去了卫生间外面脱?”
发春。
陆冲锋身上仅穿着军绿色四角裤衩,行走间充满了力量与美感,“外面冷。”
良馨:“”
“你不是说曾经在零下几十度训练都训练惯了?”
“光棍单身汉能和有老婆了一样?”
陆冲锋理直气壮迈着长腿往卫生间走。
良馨将睡衣丢到了他背上。
二楼的卫生间也可以淋浴。
陆冲锋站在卫生间里喊道:“你不洗澡?”
“傍晚洗过了。”
“傍晚到现在都过去两三个小时了,再洗一遍吧!”
良馨不睬他,掀开被子上床,靠在床头等他。
陆冲锋十分钟不到就洗好了澡,头发半湿着,上半身披着蓝格睡衣,一排纽扣一个都没扣上,敞着八块腹肌,人鱼线直入松紧睡裤之中。
一进房间,看到良馨眼神看了过来,陆冲锋立马张开手臂,“穿上了!”
良馨不说话。
陆冲锋立马脱掉了上衣,丢到
床尾的沙发上,翻身上床,压在良馨身上,“出了月子,多养了快两个月了,可以了吧?”
问问题的语气。
但问完不等良馨回答,陆冲锋的脸就埋进了良馨颈窝里。
良馨的手指穿过他的黑发。
陆冲锋双手跟着要伸进她的睡衣下摆,脑袋突然被手指抓着头发拎了起来。
“你别伤到自己的手指了。”
陆冲锋趴在良馨上方,看着她的脸,“还不行?都忍一年半了,书上和医生都说可以了。”
“是可以了。”
良馨刚说完,陆冲锋眼底一喜,又要低头,接着眉心一皱,重新看向不放手的良馨,眼神疑惑问:“你有事要说?”
“你没事要说?”
陆冲锋眼神更疑惑了,“我应该有事要说?”
良馨还没回答,陆冲锋就将白天和她分开的行程一一报备了一遍。
看良馨表情不变,陆冲锋又开始将与每个人说了什么话一一报备。
良馨:“不是这个事。”
“那是什么事?我今天跟师部开完会,就照常工作了,没再干什么事。”
“梁部长怎么会突然来到11师?”
陆冲锋一怔,“他来附近办事,我说了这事,他就来了。”
良馨看着他怔愣的表情,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陆冲锋怕压着她,双臂撑在床上,只虚虚覆在她身上,没有手,便用嘴去亲她的笑,“虽说拿到了钱,但你也背着三百万外债,就一点都不担心?”
良馨又笑了。
陆冲锋:“”
陆冲锋盘腿坐起来,先看了一眼婴儿床,“闺女都要被你笑醒了。”
“你在卫生间喊那么大声,怎么没想过会吵醒女儿?”
“”
陆冲锋用双手食指撑住良馨两边嘴角,“你究竟在笑什么?”
“笑你,可爱。”
陆冲锋半天没能说出话。
看着他被夸又不想接受的表情,良馨笑得停不下来,“我是说,你总是绞尽脑汁谈恋爱制造浪漫,真的做出来能让我感动的事,你却好像意识不到,或者说不当回事,所以,可爱。”
陆冲锋:“这算什么。”
“这怎么不算什么,我本来只想到基地会批,连军部都没想过,结果你却引来了总后梁部长。”良馨道:“我很惊喜。”
陆冲锋翻身躺在床上,顺手将良馨勾到了怀里,“这是惊喜,但更是我应该做的事,同样的委屈,你受一次已经是我没做好了,不能再让你受第二次。”
良馨侧躺在他怀里,“委屈谈不上,合作不舒服换个”
“我认为就是委屈你了!”
陆冲锋道:“你嘴上一直说随军是为了待在家里做咸鱼,但从随军下了火车那一刻起,你就没闲着过,这几年除了战场上的功勋章,战场之外的勋功章可以说都是你助我拿的,你帮随军家属,帮烈属,你说是因为你自己想做,但多少还是因为会有利于我的工作,结果我却对面包坊和后勤的事缺乏关注。”
良馨抚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你已经很快就解决了。”
陆冲锋随着良馨的手平复一下情绪,“这一次,还是和军部停了我的职有关。”
良馨抬头看他。
陆冲锋扶着良馨的头,“我要是没被停职,师后勤不会这样对你。”
良馨难得怔愣一瞬,“所以你不是知道梁部长在附近,才顺便说了我的事,是先去找了梁部长,才知道他在附近?”
“这个不重要。”
“这怎么不重要。”
良馨坐起身,事发突然,她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陆冲锋两次被停职,人都差点被逼疯了,都没动用家庭背景关系。
这几年坐镇军事改革、干部改革和两用人才改革前线,举报信一封封像是雪花一样朝他压来,他也没想过动用家庭关系为难任何一个举报的人。
陆冲锋将良馨重新抱了回去,“你别多想,我又不是仗势欺人,是你做的确实很好,师后勤也的确不义,刚开始我也想过基地,但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同样情况,还是去找了梁叔叔,一次解决,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良馨手臂向前滑,抱紧了他的腰,侧脸靠在他的胸膛。
“虽说问题解决了,但还不是最理想。”陆冲锋拿掉良馨扎着低马尾的头绳,抚着她的黑发,“三百万外债,你真的一点压力都没有?”
“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
良馨道:“找上面要钱不把自信拉满,领导怎么可能会松口。”
陆冲锋想到饭桌上良馨平静真诚狮子大开口的表情,“你不做企业,去做财务处长,江口基地也会比其他单位要富!”
良馨被逗笑了,“我是说多了,但不像其他单位一样净往高处要,要完不批再拉上单位常委一起帮忙争,和稀泥,多搞经费,梁部长也知道我不会手伸得长,把什么钱都往自己口袋里装,他才会主动批了三百万给家属工厂。”
“这倒是。”
陆冲锋托起良馨的腰,“别人都是上赶着去要,就我家良馨同志是上面主动送。”
良馨嘴角翘起,“多亏你,我可没那本事联系梁部长。”
陆冲锋亲了良馨挺翘的鼻尖,“那给不给奖赏?”
问完嘴巴就滑到了良馨嘴边,用力吻住。
陆冲锋的手臂将良馨抱得很紧。
良馨勾着他的脖颈,微微张开唇仰头回应,后背出了汗意,睡衣紧贴皮肤。
熟悉的洗头膏混合雪花膏的香气,多了一种最近也很熟悉的味道。
陆冲锋看了过去。
他想,今天不需要用热毛巾了。
良馨被他看得受不住,“你别看。”
陆冲锋哑声道:“感染了怎么办?”
“没让你看,也没让你”
最后一个字是气声,从良馨唇间吐出,陆冲锋身体瞬间就绷紧成拉满的弓,他喉结滚动一下,再次像一个不但尽职而且无比热爱工作的清洁工,去清理渍痕。
“等下我帮你洗澡,再用生理盐水仔细洗一遍,好不好?”
良馨反手抓住枕头,闭上双眼,睫毛因为他的动作而颤抖。
陆冲锋立刻低头移上去。
提花月牙边枕巾被抓皱成到一起,与婴儿完全不一样的感受,溢出齿间的也不再是忍痛声。
良馨睁开潮湿的长睫,低头看着他两颊因用力而微微凹陷,愈发凸显利落的下颌线,看他松开,换了一边,良馨伸手再次穿过他的黑发,时紧时松地握住。
陆冲锋额头抵着良馨的心脏,此时良馨的心跳速度由他掌控,一种强烈的满足感,让他失了力道。
“我错了。”
陆冲锋捧着良馨的脚背亲了亲,不给良馨生气的机会,就势压了下去,脸移到她的颊边,嘴巴亲着她的耳朵,说着,哄着,道歉着。
良馨却说不出话睬他。
他嘴巴说出的语气和身体的力度完全相反。
良馨莫名想到了饥荒年。
人饿极了抢白馒头和肉吃的模样。
除了脸帅一点、身材好一点
后面的思绪很快又散了。
陆冲锋披上睡衣下楼去冰箱热奶,又心情舒畅冲了一杯麦乳精,去客厅打开柜子,拿了红豆面包和桃酥放到盘子里。
“陆副师长,是不是嘟嘟要喝奶了?”
陆冲锋这才发觉自己声音过大了,“我来就行了,你睡吧。”
二楼床单被套全都换了一套,良馨侧躺在杯子里,呼吸浅浅。
陆冲锋将搪瓷托盘放到中间小木桌上,俯身拨开良馨脸上的碎发,“冲了麦乳精,喝点甜的?”
“不喝了。”
良馨调整睡姿,找到最舒服的姿势,连眼皮也懒得睁开,“嘟嘟交给你了。”
“睡吧。”
清晨一早,良馨睡到太阳高升才睁开双眼,习惯性第一时间往婴儿床看去。
婴儿床已经空了。
良馨打了一个哈欠,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掀开被子翻身,坐在床边缓解一会不适感,才穿上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季大姐正带着嘟嘟逛花园,听到二楼落地窗拉开的动静,知道良馨醒了。
“良馨,厨房里热着早饭。”
良馨下楼先去花园里找女儿,亲了嘟嘟女儿的小手,看着女儿越来越明显的双眼皮,眼睛像陆冲锋,却又不像陆冲锋那么冷硬,反而更可爱灵动。
嘟嘟被妈妈亲了小手,立马高兴得蹬着小脚,身体往妈妈这里倒。
良馨抱住嘟嘟,去看花园里发芽的花草树木,指着一个个介绍给嘟嘟听。
玩了一会,良馨将嘟嘟交给季大姐,“大姐,我今天要去一趟农场。”
“你忙你的,我在家带好嘟嘟。”
“中午之前我就会和李茅嫂子一起回来。”
良馨去厨房冲了一杯牛奶,拿着锅里的鸡蛋馒头,放到外面餐桌上,“等我回来做饭就好了。”
季大姐连声答应。
良馨在柜子抽屉里放了钱票,早就说了他们都不在,家里有需要的话,她可以直接拿钱票去买东西。
但她的任务就是看好嘟嘟。
即便嘟嘟睡觉了,哪怕只是去一趟服务社,她也不放心留嘟嘟一个人在家里。
良馨剥着鸡蛋,“季大姐,过段时间我要回江京一趟,你能跟我一起出差吗?”
“能啊。”
季大姐抱着嘟嘟,笑着道:“只要你不嫌弃,嘟嘟到哪,我就到哪。”
吃完早饭,良馨来到面包坊门口。
六年前已经退休,又被陆冲锋带回来的棕红大马,经过六年,大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李茅和面包坊的职工将今早出炉的鸡蛋糕、青团、椰香面包端到马车上。
良馨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嫂子,明天开始你去运输连学驾驶吧?”
李茅正在绑车,随意抬头,“驾驶什么?”
“学开车。”良馨继续补充:“学开汽车。”
李茅正在勒绳子,闻言差点把自己摔个踉跄,惊得眼睛都瞪圆了,“我?开车?”
面包坊其他职工也都惊讶得停下手上的活。
钟雪莲道:“我还从来没见过女同志开车。”
李茅抢着又道:“不是,学了能有车开?”
“学完了弄一辆轻卡送货,应该没问题。”
良馨接过钟雪莲递过来的纸板,放到了马车上,斜坐上去,“马也老了,总不能真的让它干到倒下为止吧。”
李茅听了这话,去摸了摸棕红大马的头,“也是,今年开始我是眼见它跑得越来越慢了,它可是我们面包坊的功臣,没有它,1团2团都吃不上面包坊的面包!”
良馨坐着马车,颠过荒郊野岭,迎来了风吹麦浪。
江门农场占地三万余亩地,围垦农田原有600余亩,张场长负责农场后,向南北两侧继续扩大围垦造田,目前已达1000余亩,走过水泥桥,穿过挂着五角星的牌楼,率先进入眼帘的便是忙得热火朝天的面粉厂。
大门口左右拉着两道横幅。
左边:“自尊自强团结实干。”
右边:“争创一流全力奉献。”
良馨看着李茅熟稔地停下马车,“不是先送货去1团,等下再回来开十点的职工大会?”
“今天走得早,不差这十分钟时间。”
李茅很是兴奋,“你没怎么来过面粉厂,去养鸡场比较多,这次一来就带来建房子这么好的消息,我想赶紧告诉她们!”
来都来了。
良馨颠了一个小时,也想下车活动一下身体。
空气中弥漫着麦香。
是良馨喜欢闻的味道,面粉厂厂房虽旧,但生产环境保持干净,职工们穿戴防护蓝色厂服和帽子,在初筛机后面认真忙碌。
进来后麦香更重,良馨站了一会,职工们一看到她,愣了一下,下一秒全涌了过来。
“良馨同志!”
“良厂长!”
良馨笑着回应,“大家先”
李茅冲了进来:“良馨来告诉你们,厂里要给大家建房子了!”
机器“嗡嗡”的声响,也掩盖不住职工们惊喜至极的笑声和欢呼声。
良馨冲李茅摇了摇头,“你发挥吧,我去外面看一看。”
李茅自然不会反对,先让职工们各就各位,再站在中间将11师后勤和面包坊的经过详细说给大家听。
养鸡场还要过去2公里路。
良馨站在门口,远远看了一眼养鸡场新建的厂房,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时间,正想催促李茅先去送货,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良馨同志?”
良馨看了过去,是两名面生的军人。
“良馨同志,你好。”
左边皮肤黝黑的军人走上前敬礼,“我是1团2营营长候解放,这位是我们营教导员赵建刚。”
良馨露出笑容,“你们好。”
候解放道:“良馨同志,我们是听说今天你要来江门农场开职工大会,特地赶过来找你的。”
良馨看着两人的表情,“找我有什么事?”
“22团六连的事传遍全军,我们都听说了,也根据师部下达到团里的文件,去认真学习了。”候解放道:“今年年初,团里普查总结了全团战士手艺特长,我们营农村兵多,连手表无线电都没怎么见过,没有会修表、修无线电、摄影这种人才,我们会种地养鱼,但不能学六连一样都种茉莉花,我和老赵总结了营里战士们的手艺,发现会做泥瓦匠、油漆、家具的还真不少,就成立了一个泥瓦匠小组、油漆小组和木工小组,承包了团里营房的维修和建设。”
良馨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两人来的意思,笑着问:“你是听说了家属工厂要盖职工房?”
候解放脸上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只有渴望,“我们营的学习小组之前帮团部修建了营房和门窗,桌椅也都重新油漆了一遍,如果请人做,合算下来起码得要一千二三百块,我们只收了团里两百八十块,良馨同志,你可以去我们团部看一看,团部领导都夸我们手艺好,我们营里还有木工小组做的家具,那手艺你去看完,肯定能满意,真的!”
第96章 第96章良馨同志,结婚到底好不……
良馨笑着道:“走在前列,快人一步。”
候解放一听良馨这是夸赞,立马与赵建刚高兴地互相看了一眼,“良馨同志,这也是去22团六连学习的时候,听说了你给六连递了一把金钥匙,六连才能取得这么好的成果,所以一听说你又做出了家属工厂独立核算的事,我们立刻就想到了承包职工房的事。”
赵建刚忙道:“良馨同志,这也是因为是你,换了别人我们还不敢来呢,你放心,我们不是新手,你要是实在担心,我们可以去请老师傅带着我们干,我们3连有个战士一家子男人都在公社工程队干活,干了很多年了!”
不等良馨说
话,候解放又道:“你要是觉得地方的人不放心,我们还可以去请基建工程兵战友,全程指导我们!”
良馨道:“我现在就要去1团服务社送货,可以去看看你们修建的房子。”
两名军干部顿时看上去比在战场上拿了勋功章还要兴奋,他们开了一辆老吉普军车,想请良馨上车,但良馨选择和李茅一起继续坐着马车过去。
于是,两人恨不得变成棕红大马,快马加鞭,立刻就将良馨移速到团部。
1团离江门农场很近,过去只需要十公里路程。
团里服务社目前开办了小型淀粉厂和小型冰糕厂,供随军家属上班。
李茅熟门熟路将马车赶进团里,停到了服务社门口。
服务社主任和其他干部家属,走出来帮忙抬板车上的面包点心。
服务社主任本是随便看了一眼良馨,之前也不是没有家属陪着李茅来送货,视线刚移开,下一秒又猛地转头,“唰”地看了过来,惊道:“良馨同志?”
“嫂子好。”
良馨虽然是第一次来1团,但是家委会是师家委会,尽管平时主要帮忙解决师部和22团家属们的矛盾和需求,其他两个团也有家委会,基本上不会到师部来,但另外两个团是什么情况,她都很清楚。
服务社主任也和家委会一样,需要一个能管得住其他家属的高官家属。
因此,1团服务社主任也是1团团长家属,郝海艳。
“这还真是第一次见!”
郝海艳连忙走了过来,“今天怎么你跟着一起过来送货了?”
“家属工厂要开职工大会,顺道跟我一起过来了。”
李茅又代为发言,搬起木箱往服务社走。
良馨刚想过去搭把手,站着的其他家属就抢先赶了过去。
“那快进去喝口水吧。”
郝海艳招呼道:“良馨同志,我一直想去师部家委会找你呢,最近团里一直忙着普查人口,统计个人手艺,还没得出空来。”
“良馨同志!”
服务社主任才刚起了个头,还没说详细的事,候解放和赵建刚就跑了过来。
“你们稍等一下。”
良馨看向郝海艳,“嫂子,什么事情?”
郝海艳看见两人愣了愣,忙道:“就是团里随军家属工作的事,之前师里帮着办了淀粉车间和冰糕车间,但是冰糕车间只能夏天才能做,到了冬天就只能靠淀粉厂维持团里开销,现在全团都在搞两用人才,淀粉这个东西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我是想问,江门农场那边还有没有名额可以帮忙解决随军家属的工作。”
“有,但需要等一等,要到下半年。”
良馨道:“不过,这里到江门农场还是有一段距离,十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大不了骑自行车!”
郝海艳道:“总比去师部近多了,能有班上的话,几个月就能攒到一辆自行车的钱,在这荒郊野岭待久了,大家都想有稳定的班上,彻底改善家里条件。”
良馨点头,“我记住了,你们再等等,到时候如果顺利的话,可以请地方拥军再安排一条班车线,这样就能方便上下班了。”
“半年等得起,谢谢你,良馨同志。”
“不用谢,后勤扶持家属工厂,就是为了解决随军家属的工作,这是应该的。”
帮服务社送完面包坊的货,良馨和李茅一起来到了团部,看了2营学习小组翻修的房子和桌椅。
良馨重点观察细节,先看了水电管道线路铺设横平竖直,她骨子里有完美主义强迫症,第一眼看了就觉得舒舒服服,就像是看到了大操场训练方队的兵一样,从管道上就能体现了做事人的积极和认真。
良馨从门框看到了窗户框,门窗套边缘的拼接处都被打磨得平滑无暇,没有任何一丁点凸起或凹陷。
仅从这两个地方,除了积极认真,良馨还感受到了战士们对于机会的珍惜和奋发的精神。
李茅凑到良馨耳边道:“确实不比其他人手艺差,墙上我都没找到一丝裂缝。”
良馨点了点头,正想往里走,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了争执声。
回头一看,候解放和赵建刚两个人正撑在门框上,将门挡得严严实实,门外还有几名穿着四个口袋的军干部,想要往里挤,因为被拦住,已经开始红脸了。
良馨知道是怎么回事,李茅疑惑道:“怎么了?”
“没怎么!良馨同志你们继续看,我这就把他们赶走,不让他们打扰你!”
候解放刚说完,就和赵建刚把人往外推。
“良馨同志!我们营也有泥瓦匠学习小组,我们还学了专业建筑!”
“老蔺,你还要不要脸了!公平竞争!是我们特地先去请的良馨同志,你想半路摘桃子?没门!”
良馨哪还能继续看下去,走到门口。
还没讲话,候解放立马道:“良馨同志,这里看完了,去我们营看一看吧,我们营里摆着好几样家具小组打的家具,那做工,那款式,就是送到北京上海的家具厂,都不比他们差呢!”
赵建刚也急忙上来指路,“良馨同志,李茅同志,这边请。”
李茅一怔,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呦,你连我名字都知道?”
赵建刚道:“那当然了,面粉厂的李主任,把面粉厂管理的井井有条,我们早闻大名了!”
李茅挎住良馨的胳膊,“良馨,走,我们先去他们营看看!”
良馨:“”
良馨轻笑一声,“走吧。”
侯营长没有虚假宣传,良馨一走到2营营长办公室,看到了家具学习小组做的家具,就被摆在中间的实木雕花餐边柜惊了一下。
款式新颖,但镂空雕花繁复精致,迎面而来中国古朴气息和匠人对木材精准掌握的高超技艺。
李茅“呦”了一声,就没声音了,同样被出乎意料到。
“良馨同志,这是我们营3连战士马文成立学习小组后亲手做的家具。”候解放再指着旁边的脸盆架、靠背椅、老虎脚方桌一一介绍,“这些都是学习小组里的其他战士亲手做的!”
良馨看着门口赶过来的战士们,笑着点了点头,肯定道:“确实能跟国营家具大厂的师傅们比一比了。”
战士们脸上顿时露出了笑。
跟过来的其他营干部,对于家具小组的手艺,平时就没话可说,今天道:“你们营做家具好,你们可以承包职工房的家具,职工房建设交给我们来做!”
“放你娘的屁!是我们”
“技术都看到了。”
良馨打断两人的争吵,看着2营干部战士紧张的表情,“不论是翻修技术还是门窗技术,确实都很精湛,侯营长和赵教导员的敢为人先,我也很敬佩,所以不能辜负忧心战士,敢想旁人想不到,敢做旁人不敢做,开拓创新的干部。”
2营干部战士刚露出惊喜的笑,又因良馨一句“不过”定住。
“这位干部也是为了战士们,放下干部身段积极争取,我内心也是非常敬佩。”
良馨看着两个营干部战士们紧张专注看着她的表情,“我们家属工厂的职工房预计经费是在二十万,人工费的价格大约在百分之二三十左右,算下来大约在五六万,光是人工费这价格不可能我一两句话就定下来。”
“过两天家属工厂会制造一份标书要求,会详细说明工程范围、工期要求、提供施工图、实物工程量清单、工程价款结算方法等内容,发送邀请函到想要接这个项目的学习小组,你们需要准备根据标书商讨技术方案,阐述对项目的理解与实施技术路线,勘察现场设计大纲和项目报价参与家属工厂的项目招标,侯营长和赵教导员因为敢为人先,我们会优先选择,但如果其他学习小组的计划书比你们做的好,那么”
良馨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干部战士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名小战士低声道:“招标?招标是什么意思?”
另一名小战士低声回答:“我猜就跟比武招亲一样。”
两名小战士自以为低声,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简单明了的对话,也让大家立刻懂得了良馨说的话。
候解放一张脸又喜又苦,“良馨同志,看你这意思,还不止我们营和3营?”
“师里三个团的学习小组,想参与的都可以参与。”
良馨笑着道:“2营的学习小组手艺这么好,又因为你们二位拥有了优先资格,今天不是之前全军只有一个六连敢做的时候了,我想,公平公正,对我们都好。”
“就是,这么多钱,要都给了你们,谁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3营营长很开心,公平竞争就算输了,也有了一次争取的机,“良馨同志,谢谢你!”
良馨刚从1团离开,陆冲锋就到了1团团部,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听着1团领导班子对良馨的赞扬,陆冲锋扬起了嘴角。
他是和季副政委伍参谋一起来的,回去路上,快要到江门农场,让司机停车,下了车往农场走,让他们先回去。
十点钟家属工厂第一次职工大会,养鸡场和面粉厂的三十二名职工准时一个不
少的到了。
面粉厂隔壁废旧的厂房里,大家一起坐在长登上。
“都是家属,就不搞军工厂和外面的国营大厂那么官方了。”
良馨坐在长凳中间,“今天大会主要是想说三件事,第一件事,这一年多,大家辛苦了。”
烈属们头一次开大会的兴奋,骤然一愣。
“因为江门农场的地理位置封闭性,造成生活物资严重匮乏,大家生活在这里不但非常不方便,住宿环境也与师团部的环境形成鲜明反差,各方面条件都不行”
“良厂长!”
一名烈属站了起来,“这里条件是不能和师部比,但是跟我们以前在农村也差不多,甚至我觉得还比以前在家里好,大家都是女同志,挤在这么大的房子里,这都是砖房,还不是我们以前住的茅草房,我们平时没觉得辛苦!”
“我们可是工人!”
“就算辛苦,但我们学到了真正的技术!”
“没人欺负我了,我精神不辛苦,我觉得人生特别有希望!”
“对,有奔头!”
烈属职工们笑着争抢发言,彻底盖住了良馨的话。
良馨等大家都说完,才笑着道:“创业初期,大家确实辛苦了,不过好在我第二件要说盖职工房的事,没让大家这一年多白辛苦,也算完成我对大家的承诺。”
烈属职工们瞬间静了下来,连呼吸都变轻了。
别人说的再真都不能百分之百当真,只有从良厂长嘴里说出来,她们才能踏实下来。
良馨简单说了一遍家属工厂独立核算的情况,接着道:“职工房确定要盖了,我要说的是分房制度,我知道大家一直很关心这一点,有的同志是从地方城市过来,可能明白,但有的同志是从农村过来,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所以我先详细解释一下,军工厂和地方国营厂的分房制度普遍是按照积分制分房,简单来说,每个人进厂就开始攒分,工龄、年龄、职务、都算成分,一个工龄一分,一个年龄一分,获得个人和集体荣誉证书也算分,还有很重要的一个铁的纪律是必须结婚才能分房子,最后,只要配偶方没有房子就能有资格根据分数分房。”
会上的同志们听得都无比认真。
房子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大事。
“我们家属工厂和其他单位不一样,特事特办。”良馨道:“房子楼层大小光照朝向,总会有好有坏,即使大家关系好,分给你,别人也总是会有意见,所以我们也可以按照这个打分制来分房,将工龄、年龄、人口算成分数,分高的先分房子。”
李茅点头:“这个办法好,公平。”
其他烈属们点头,没有意见。
“说到荣誉证书。”良馨道:“这也是我今天来的重点之一,全师各团连队都在忙着组建学习小组,想必大家都多多少少听说了,我们家属工厂的职工工作时间以外,可以踊跃组建学习小组,学唱歌、学跳舞、学画画、学摄影、学技能、攻读考中专、考大专、考大学的课程,每获得一项竞赛活动荣誉证书、技能资格证书和学历毕业证书都可以加分,不是一分两分,像是技能证书、入党和小初高中中专大专本科硕士等毕业证书,5分起步,上不封顶,随时可以按照分数调换好的房子。”
“我们也能学习?”
“我都多大岁数了,还去考大学!”
“我什么都不会,字都不认识!”
“我已经有技术了,还得学技术?”
“谁来教我们?”
烈属职工们惊讶坏了,虽然有惶恐、紧张、害臊、但看上去也快兴奋坏了。
“不会才学,会了还学了干什么。”
良馨耐心一一解答:“接下来会有其他团的家属们和地方待业青年陆陆续续到农场来,你们先总结一下自己会什么,真的什么都不会也没有关系,就跟战士们一样,想学开车跟运输连的学习小组一起学,想学无线电可以跟着通讯连学习小组一起学,其他项目依此类推。”
一名年纪大的烈属道:“学那么多干啥,还怎么搞好工作。”
良馨赶在明显想反驳的李茅之前道:“工厂办得越大,越急需人才,大学生毕业都想分配到省字头部字头单位当国家干部,没人会愿意到我们这么偏僻的家属工厂来上班,所以工厂的未来还得靠大家从自身提升,再说工作也需要劳逸结合,学习小组的老师,地方拥军、妇联、家委会都会帮忙联系会的人过来教你们,只要你们有兴趣积极参加,我们除了盖职工房,俱乐部、学习文化中心、理发店、浴室、服务社等都会开办起来。”
会议开到这里,良馨已经快要插不进去话了,职工们叽叽喳喳,个个都瞬间年轻了好几岁,个个都有说不完的话抢着说。
“谁娶了这媳妇,真是祖宗十八代都积了大德了!”
面粉厂门口,一名年轻战士趴在拐角处往里看完,回头对门口的干部说:“你说是吧?”
陆冲锋点了点头,“是。”
年轻战士回过头看着陆冲锋,“你也羡慕吧?哥们懂你,可惜啊,良馨同志是我们陆副师长的家属了,要是没结婚”
陆冲锋看向他。
年轻战士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良馨,笑得一脸憧憬,小声道:“要是没结婚就是离婚了我也愿意娶她!就这媳妇,半年说不定我就转正,两年就当上连长,五年就能把我们营长挤下去,你说是不是?”
陆冲锋眼神很冷。
年轻战士笑容一收,“你想跟我竞争?你这长相,这个头,虽然很有优势,但你起码三十了吧?我才十八!嘿嘿,男人喜欢小的,女人也喜欢小的,这点,我可比你有优势多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短促的杀猪叫。
良馨往外看了一眼,没发现动静,打断聊得热火朝天的烈属职工们:“学习小组大家有热情,之后就可以准备起来,为了不耽误大家吃饭,我先说第三件事,选职工代表,这个跟分房和学习小组也有关系。”
“这个我听说过!”
一名烈属举手,“外面工厂都有职代会,听说连书记和厂长的决定都可以否决!”
一名烈属又举手,“良厂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都听良厂长的!”
良馨笑了一声,“选职代会就是不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单是我,之后有了新的干部,家属工厂也不能搞一言堂,我还是先具体解释一下,职代会的意思就是职工代表大会,职工代表参考师部搞的民意测验,由你们自己匿名投票选出职工代表,工厂的经营方针、管理决策、工资奖金分配方案、职工培训计划、职工分房制度和生活福利等重要的规章制度,职代会都有评议、监督、任免、奖惩的建议,我们家属工厂就是要由家属工人
当家做主。”
掌声突然响起。
每名家属职工脸上都写满了对良馨由衷的敬佩。
良馨抬手止住掌声,“职工代表要尽快选出来,接下来家属工厂会召开职工房招标会,对哪个学习小组提供的投标书满意,要由职代会去选择,因此,职工代表的重要性,想必大家都很明白,要慎重选择,钱这个东西诱惑力非常大,大家都是有负担的人,我理解,也尽力在做减轻大家负担的事,对白送上门的钱动心,人之常情,但管不住自己心和手的职工代表,到时候就没有人情可讲了。”
烈属们严肃点头。
初次见良馨,在良馨身上找不出一丝官太太的架子,更找不出一丝自己当官的架子,相处起来心地善良,脾气温和,善行义举感人肺腑。
但也见过和听过,良馨面对欺负她们的人,一针见血不讲情面的态度。
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至少当下,没人会傻得断送她们的安稳生活。
陆冲锋将小战士丢出去,冷着脸走回来,听到大会开的差不多了,正想往门口走,突然听到一名职工问:“良馨同志,结婚到底好不好?”
良馨都起身准备走了,看着突然问话的烈属,笑道:“你都有两个孩子了,怎么还问我这个话。”
“当年虽然结婚了,但一两年才能见一次,一次就那么几天假期,好不容易敢抬头看对方了,假期又结束了。”
烈属回忆道:“结婚后就是从娘家换到了婆家干活,比在娘家还累,因为怀孕生孩子养孩子都是一个人,她爸牺牲以后,婆家就更拿我当外人了,就这样过了六七年,终于收到面包坊的招工才把我救出来,我看美华再婚后好像还不错,但也有很多人不准备再结婚,说结婚就那么一回事,良厂长,我相信你的话,你能不能说说看?”
“我认为凡事有好有弊,结婚也是一样。”良馨道:“两个人可以互相陪伴照顾和互相给予情感支持,可以分担经济开支、子女教育责任,但有了这层关系,同时也会带来一个人不会有的压力、矛盾冲突、家庭琐事和更多的经济压力,而且,结婚对象的人品性格需要长时间的磨合才能看出来究竟是什么样,因此可以说结婚就是一场赌局,家委会隔三差五就会出来一桩事件,赌局的结果大概分为好、还能过得下去和坏,你们现在生活压力没那么大的话,再婚要慎重考察,避免出现大丫姐和廖医生那样的坏情况。”
烈属认真点头,而后突然一笑,“良馨同志,你的赌局结果一定是三种里面的第一种吧?”
陆冲锋不自觉呼吸放轻,竖起耳朵往前凑。
良馨道:“不是。”
陆冲锋嘴角一僵,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良馨笑着道:“我是画本小说都不存在的很好。”
第97章 第97章开什么玩笑!
良馨从厂房里走出来,就被枣树下站着的背影吸引住视线。
肩膀宽阔,身材挺拔焊利,一身绿军装与他遥望的远处麦浪浑然成景。
“陆副师长?”
陆冲锋听到李茅疑惑的声音,转身回头,阳光透过枣树缝隙撒在他的鼻梁和唇峰,像是打了一层高光,五官更加立体,用剑眉星眸,俊朗逼人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他的表情很正经,“开完会了?”
“开完了。”
良馨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陆冲锋也往良馨面前走,“刚来,听说你们要开职工大会,我就没过去,站这吹风等你。”
李茅缩了缩肩膀,“上午倒春寒这么冷,你还吹风?”
陆冲锋:“刚走过过来出了汗。”
“那更不能迎风吹了。”
良馨左右看了看,“你没坐车?”
“我听说你在这边,让他们先回去了。”
陆冲锋看向马车,“可以回去了?”
“走吧,我已经饿了。”
马车颠着往前走。
陆冲锋问良馨想吃什么。
“想吃有味道的。”良馨想了想,“酸菜炒大肠。”
“嚯!”
李茅先道:“这可真是够味的!”
“处理干净的卤大肠又没有味道。”
陆冲锋躺在中间平车上,双手枕在脑后,单脚屈起,眼神看着良馨,“关键是现在能不能吃?”
“不碍事。”
李茅又说了:“以前在村里产妇生了孩子,没有肉票,买不起肉,只能去弄点猪下水放酱油卤了吃补身体,不影响喂奶,酸菜也照样能吃。”
良馨听说能吃,舌尖已经分泌口水了,“可惜处理起来太麻烦,回去来不及弄了。”
李茅道:“晚上吃呗,你要不想弄,我去买了卤一锅给你吃,酸菜我们家里也有现成的,你不是也腌了吗?”
马车“哒哒”颠回了师部服务社。
陆冲锋提前跳下车,“我去机关食堂弄大肠,你先回去等着,还想吃什么?”
“买几个白馒头。”
良馨没在服务社等着陆冲锋,先回到家看嘟嘟。
“吃了奶睡觉了。”
季大姐小声道:“我看你一直没回来,我先烧了干饭,蒸了鸡蛋,炒了青菜。”
“大姐,以后我们回来晚的话,你先吃。”
良馨看了一会婴儿床里熟睡的女儿,去储藏室的大缸里捞出酸菜。
酸菜是大叶芥菜,原本腌的时候是留着做酸菜鱼吃。
结果冬天到了月子和哺乳期,一直还没来得及做。
良馨端着酸菜走出储藏室,陆冲锋就端着大肠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只熏鸡。
“王师傅说酸菜炒大肠用的就是没卤过的大肠,不能用卤肥肠。”陆冲锋将白花花的大肠放到厨房,“这个是他已经白醋、面粉、盐和白酒清洗过了,说是焯水焯五成熟就能用。”
季大姐:“要不要我来炒?”
“我自己炒。”
良馨卷起袖子,看向陆冲锋,“你去洗澡吧。”
“现在洗什么澡,我帮你打下手。”
“你不是刚训练完?”
陆冲锋:“那我先去洗澡。”
良馨将酸菜放到水里泡一会去除些许盐味,将葱蒜辣椒拿出来准备配料,辣椒只用了两小颗干辣椒提味,不敢放太多。
将猪大肠切成段,盛到漏勺中,放进沸水锅里煮成五成熟,提起漏勺滤去水分,拿出酸菜切碎。
“洗好了。”
陆冲锋被迫冲了一个澡,回到厨房,“明天还需不需要去农场?”
“暂时不需要过去了。”
选职工代表的事,李茅主持就够了,主要还是由职工们自己匿名投票,她只需要看一下最终结果是谁,记住名字即可。
“我看别的厂书记,厂上方飞过一只蚊子都得知道是公是母。”
陆冲锋拿起菜刀将烧鸡切开,“除了书记,下面的厂长书记也是常年争权争得勾心斗角。”
“什么意思,说我不负责任?”
“胡说,我怎么可能是那个意思。”
陆冲锋切下鸡腿留给良馨,“我是说,你有境界。”
良馨放下锅铲,回头看他。
“我想起很小的时候,读过的一首诗,宋代程颢的秋日偶成,诗里说,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
陆冲锋切着烧鸡,看着良馨解释:“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除了军区大院里的叔叔伯伯他们那种以外的英雄,我是做不到这样的英雄豪杰,也没碰见过这样的男人,我曾经还想过没人能匹配这首诗,但我现在遇到了,不但遇到了,还觉得这首诗甚至都匹配不上你的境界。”
良馨淡淡看着他,“你不是到了,没走过去,站树下吹风了?”
陆冲锋:“”
果然是言多必失!
良馨“嘁”了一声,“站树下装的挺那么回事,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吧?”
“何止乐开花,已经开花结果了!”
陆冲锋凑过去亲了一下良馨的脸,“果子特别甜,活了这么久就没吃过这么甜的果子!”
良馨用肩膀推了推他,“大姐还在外面。”
陆冲锋看着良馨害羞的脸,忍不住又亲了一下,看锅已经烧热要倒油了,才走回去继续切烧鸡。
良馨倒油起锅,将葱段、蒜蓉、干辣椒、豆豉泥放到油中翻炒,久违的香味扑鼻而来,良馨咽了咽口水。
再将酸菜片倒进锅里一起炒透,酸味又让良馨咽了好几遍口水。
倒入焯熟的猪大肠翻炒几下,拿来一个小碗,加入白砂糖糖、醋、酱油、麻油、湿淀粉,用温水调匀为芡,沿着锅边浇在酸菜大肠上。
最后挖了一小块猪油做包尾油,炒匀上碟。
肥肠软糯有嚼劲,搭配酸菜的脆爽,口感层次丰富,良馨咽下酸菜炒肥肠,咬了一口暄软的白馒头,瞬间神清气爽,“吃饭,就是人活着的第一大事。”
陆冲锋怔了一下,看着良馨笑了出来,眼神充满欣赏,他夹了一块酸菜炒肥肠,放到良馨的馒头上,“明天还想吃什么?”
良馨喜欢听他说这句话,“想吃烧麦,食堂的不是很好吃,我自己包,等下把糯米洗干净浸泡,睡个午觉起来再做。”
“出了月子就没闲着。”陆冲锋将鸡腿递到良馨碗里,“多吃点。 ”
午饭吃完,良馨和陆冲锋一起上楼睡了午觉。
醒来时,已经下午了,楼下传来小孩子们兴奋的声音。
良馨听了一会儿,听出是隔壁美满他们又在逗嘟嘟玩。
嘟嘟不逗都经常笑,一逗笑得就更开心了,大小朋友们非常有成就感,一有空就跑过来逗着嘟嘟玩。
良馨边下楼边扎头发,看到一群小朋友围着婴儿车争着摇风铃,“小丹也来了。”
李茅家的二强举手,“婶,我也来了!”
良馨笑了一声,“想不想吃零食?我做炸土豆片给你们吃?”
二强再次抢答:“好!婶做什么都好吃!”
隔壁光明和李茅家的大强已经上高中了,不再跟这些小朋友一起玩,喜欢去连队去跟战士们打篮球。
最近全师在搞两用人才学习小组,大孩子们也跟着忙坏了,什么都跟着去学。
良馨走到婴儿床前看了看醒着的嘟嘟。
嘟嘟一看到妈妈就拼命蹬着小腿,咧着小嘴笑。
良馨心软成一片,先把女儿抱了起来,去外面的花园兜一圈,再交给季大姐。
“你们在花园里玩,我去炸土豆片。”
良馨喝了半杯温开水,捡起篮子里又圆又大的白皮土豆,放到水龙头下面先清洗干净泥,拿起刮刀去皮。
三个土豆都去皮后,切成0.5厘米厚的圆形薄片,放到米筛里,冲洗掉土豆片表面的淀粉,洗得清清爽爽,看起来澄净透明后,控干水分。
拧开煤气罐开关,拿出大炒锅放到煤气灶上,倒入小半锅生菜籽油烧热,将土豆片分散投入,开旺火边炸边用筷子拨动,土豆片在油锅里逐渐发挺,良馨将旺火转小火。
厨房门口突然探进一张小脸,“良婶。”
良馨笑着道:“小丹闻到香味了?”
小丹看到良馨笑了,觉得良婶还是以前住在隔壁的小婶,跑进来看着油锅里金黄色的土豆片,“好香。”
“马上就可以吃了。”
良馨判断内部成熟后,重新转旺火稍炸,炸酥炸脆,彻底变成金黄色后,迅速用大漏勺捞出控油。
小丹咽着口水,看着第一次看到的食物,“良婶做的东西最香了!”
“嘴甜。”
良馨将土豆片装到搪瓷盘子里,拿出细盐撒了一圈,递给小丹,“先吃一片,然后端出去分给大家吃。”
小丹去开水龙头洗了手,拿起土豆片吹了吹,咬得嘎吱脆,小脸都亮了,“好吃!良婶也尝一块。”
良馨拿了一块咬了一半,外酥里嫩,冲小丹一笑,“一次成功。”
小丹捧着一搪瓷盘炸土豆片走到院子里,本来围着嘟嘟的孩子们,瞬间跑了过来,把小丹围住。
良馨洗了糯米,放进锅内加水闷煮后,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一群孩子“嘎吱嘎吱”吃得一脸满足。
“好不好吃?”
“好吃!”
二强举着土豆片道:“我都舍不得大口咬着吃,比服务社卖的零食好吃一百倍!”
“一个比一个嘴甜。”
良馨笑着走到季大姐面前,拨开嘟嘟咬着的手指,“不吃手指,小馋猫,是不是看哥哥姐姐们吃东西馋了?”
美满问道:“良婶,嘟嘟能吃土豆片吗?”
“她还不能吃,你们吃吧。”
糯米要闷煮一个小时,良馨换季大姐坐在凳子上,抱着嘟嘟,“你们想玩什么可以就在院子里玩。”
美满举手:“我想跳皮筋!”
小丹:“我也想跳皮筋!”
彩色皮筋套在二强和吴团长家小儿子的身上,美满和小丹并列抬腿跳了起来,“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午后的风轻柔吹在脸上,良馨抓着嘟嘟的一只小手,跟着姐姐们的口令小幅度挥舞,嘟嘟高兴得小脸蛋眉开眼笑,明亮温馨。
“良馨同志!”
大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也很兴奋的声音,宣传科的小陈主任推开大门走进来,不时转身回头对着后面的两名同志做介绍。
良馨抱着嘟嘟站了起来,“陈主任。”
小陈主任介绍:“良馨同志,这二位同志是《解放妇女报》主编刘舟同志,这位是记者何同恭同志。”
良馨诧异一瞬,季大姐上前接过嘟嘟。
“你们好。”
良馨朝着二人伸手。
“良馨同志,你的大名我们早就如雷贯耳了。”
刘舟与良馨握手,“很抱歉,突然上门叨扰。”
良馨将二位和小陈主任一起请到了凉棚里,“你们先坐,我去泡茶。”
等泡了一壶绿茶,拿了一盘开口笑和剩下的土豆片放到石桌上,良馨才询问二位什么事。
其实她已经心里有数了。
《解放妇女报》重视女性在社会上的角色地位价值,主要报道女性在国家建设与社会发展中发挥半边天的作用,反映女性在当下时代特征,倡导积极的女性价值观。
非常值得赞扬的是,不是像其他报纸一样,着重一味地突出女性对家庭的奉献与牺牲,反而注重女性对理想和人生价值的追求。
作为女性主流报纸,传播影响力广大,受众良多。
“良馨同志,我关注你很多年了,从你上大学开始,就关注你了。”
刘舟笑着道:“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军工厂陷入转轨变型,保军转民的混乱,我非常敬佩你带着随军家属和烈属们坚持文化、技术培训、敢想敢干,从根本上改变单一的军品结构,主动开发市场,在关键时刻突出重围,一鸣惊人,最近听说你再一次做出独立核
算的壮举,经过考察,报社想推出你作为经济领域的模范典型人物,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接受我们的采访?”
良馨道:“主要采访些什么?我最近比较忙。”
“主要从个人成就,个人生活和人物评价几个方向来采访。”刘舟问:“你正在做的事,也可以成为采访的方向。”
良馨笑了,“报社是不是也会接受读者们的来信?”
刘舟点头,“当然。”
良馨笑着问:“如果我正在做的事,需要请广大读者帮忙,是不是也可以刊登出来?”
“帮忙?”刘舟好奇问:“良馨同志,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方不方便先告诉我?”
“方便。”
良馨叹了一声,“我们家属工厂虽然归属总后管理,独立核算了,但也向总后保证了一笔金额非常大的利润目标,目前厂里还背着从总后财务部的三百万借款,我有意引进日本方便面生产线,钱已经快准备好了,但对于方便面的品牌名字,一直很苦恼,不知道你们采访我的报道里可不可以帮忙刊登一则有奖征求牌名商标广告?”
小陈主任嘴巴都张大了,一脸惊呆看着良馨。
《解放妇女报》的两名同志一时也张口结舌。
小陈主任拉了拉良馨的袖子,“良馨,你在搞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如果真上了《解放妇女报》,接下来就会有极大可能获得1982奠基中国十大宣传人物,十佳时代先锋人物等等重要荣誉称号?这是多少同志梦寐以求的毕生目标!”
不等良馨说话,小陈主任又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其他几位都是什么身份吗?世卫组织干事,首批特级教师,公安”
良馨慢慢道:“不影响我向读者求问吧?”
小陈主任面色着急,她是当年被良馨带着一起去拍祝副师长,一拍成名,从不受重视的小干事升到了宣传科主任,她不想看着良馨白白流失这么重要的人生机会,“谁会在《解放妇女报》上打广告,你”
刘舟突然笑出了声。
小陈主任调转头帮良馨解释,“刘主编,良馨就是一心扑在家属工厂上面,想让现有的随军家属和烈属们过得安稳,也想要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想让同志们都能一起变好,多学技术多学文化,所以才会这样。”
“陈主任不用着急,看到这样的良馨同志,我反而知道了她为什么能在男人堆里带着一群没什么文化的家属,突出重围。”
刘舟笑着道:“良馨同志,我们《解放妇女报》报道方式灵活多变,注重与读者的互动,你的烦恼,我们很乐意帮你通过刊登广告促进问题的解决,助你和家属工厂一臂之力。”
良馨站起身,握住刘舟的手,“感谢解放妇女报对我们家属工厂的支持和帮助,你们需要采访什么,我一定全力配合。”
小陈主任傻眼了。
傻眼完觉得自己的思想还有着非常大的提高进步空间。
“为什么登报求牌名商标?”
陆冲锋站在床边,脱着身上的军装,“等下,我知道了!”
良馨正在帮嘟嘟做操,握住嘟嘟的双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着女儿的笑脸,“知道什么?”
“你是用这个办法,开始进入市场了。”
陆冲锋解着纽扣,“先让广大读者帮忙取名,就像是当初11师面包坊开业一样,用三个面包奖励吸引来全师干部战士和家属,因此,全师都知道要新开一个面包坊,你这次打入市场也一样,先让广大同志帮忙取名,同志们肯定会全程关注上心自己取的名字有没有被选上,即便只看不帮忙取的同志,也一定会好奇最终到底选了哪个名字,反正多看一眼又不要付钱,反而多看一眼就有利于你的方便面提高知名度,接着发展下去,同志们就会关心这个名字的方便面究竟是什么,又究竟是什么味道。”
不等良馨回答,陆冲锋感叹一声,“我家良馨真是个奇才!人家都是担心产品上市没有人买,拼命宣传做广告,你这生产线的钱还没攒到,厂子连影子都没有,就已经让市场开始期待你们推出产品了!”
良馨松开女儿小手,改抓住女儿的小脚做操,“你说对了,一半。”
“一半?”
陆冲锋将军装挂到衣架上,走到良馨身边,“还有一半是什么?”
“你赶紧洗澡,马上熄灯号要响了。”
良馨帮嘟嘟练习翻身,陪仰着头的女儿玩。
陆冲锋去卫生间洗了澡,擦干头发,刷了牙齿,看到洗手台上良馨的香皂,顿了顿。
他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拧开水龙头,俯身重新洗了一遍脸。
用香皂洗。
冲去泡沫后,陆冲锋擦了擦镜子上的水雾,看着镜子里的脸,皮肤好像确实光滑了不少,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陆冲锋正想走开,突然又看到了镜子下面框架里绿盖白瓶的雪花膏。
良馨将嘟嘟哄睡后,往卫生间看了一眼。
今天洗澡时间比往常长了很久。
良馨没太在意,帮嘟嘟盖好被子,上床平躺,靠在床头等他。
卫生间门传出声响,陆冲锋穿着蓝格睡衣走进房间,双手往后拨了一把吹干的黑发,看到女儿已经睡了,将客厅的灯都关掉。
陆冲锋一上床,良馨鼻子便动了动,朝他看过去。
“怎么了?”
“你身上好香。”
陆冲锋一顿,“我用了你的浴巾。”
“不对,不是香皂味。”良馨贴过去闻了闻,“是我的玫瑰牛奶洗脸皂,还有雪花膏的香味。”
陆冲锋:“”
鼻子也太灵了!
良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开什么玩笑!”
陆冲锋不屑一笑,“我怎么可能用什么玫瑰牛奶香皂,一听就是女同志用的东西,还雪花膏,这辈子都不可能往脸上搽那玩意!”
良馨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背,想到这么多年陆冲锋确实碰都不碰这些东西。
大冬天野外训练,她强给他涂了几次,他就像是脸上长虱子似的不自在。
良馨打了个哈欠,“睡吧。”
陆冲锋悄悄松了口气,将良馨抱到怀里,熟悉的柔软感,瞬间有点心猿意马。
但想到等下完事了还得去洗澡,脸上的香皂和雪花膏可能就白用了。
再用还有可能被良馨撞见。
陆冲锋顿时忍住不再动。
良馨没觉得他老。
他不能提示她,让她发现他其实一看就超过三十岁了!
陆冲锋关灯之前,低头看了一眼良馨的脸。
白白嫩嫩,饱满光滑,跟当初结婚看上去娇嫩纯洁如槐花的模样,一点都没变。
但他一看就超过三十岁了!
第98章 第98章老公辛苦了。
陆冲锋比以往起得更早,离开被窝,帮良馨掖好被子。
看了一眼女儿还在熟睡,率先下楼。
季大姐每天睡得很早,起得也很早,这会正在花园里浇花,一般会等陆冲锋下楼后,才会去楼上抱嘟嘟下楼喂奶。
陆冲锋负重跑了五公里,去澡堂冲了澡,想到良馨难得嘴馋,馋得还是怪味菜,拐去服务社买了排骨、大公鸡、新鲜的鲳鱼和刚送到菜站的香椿、折耳根、菊花脑春鲜野菜。
回到家里,抱起刚喝完奶的嘟嘟,拍出奶嗝后,举高高逗闺女玩了一会,去厨房做早饭。
排骨已经让服务社肉摊的售货员帮忙剁成了小块,洗净放进开水锅焯烫一下,去污断生,拎起暖水壶倒进搪瓷碗里,用热水浸泡花生米,再一颗颗剥去花生米的红衣。
季大姐隔着厨房玻璃窗,看到陆冲锋认真剥着花生米的模样,在心里想,一定要将这一幕告诉良馨!
陆冲锋拿起砂锅架在煤气灶上,将淘洗干净的大米下锅,添满大半锅的水,又将排骨和剥掉红衣的花生米也放进去,旺火烧开,改为小火炖煮。
在香椿头和折耳根里选择了香椿拌豆腐。
陆冲锋将嫩豆腐切成小方丁,用开水稍焯一下捞出,再用凉开水浸凉,盛入盘内。
“好香的味道。”
良馨已经洗漱完下楼了,走进厨房,看到陆冲锋正在择香椿的老梗,“怎么没去买早饭?”
“食堂的早饭你都吃腻了。”
陆冲锋转头看向睡得白里透粉的良馨,“喝不喝茶?”
“我自己来泡。”
良馨正想走,转头看到了菜篮子里的菊花脑和折耳根,“这些野菜真是新鲜。”
“全大院就属我们家买菜买得早。”
陆冲锋鲜嫩的香椿放到锅里焯水,得意道:“我没跟干部们一起出操,比他们起得更早,回来得也早,菜还挂着露水,就被买回来了。”
良馨闻着砂锅里传出的粥香,再看锅里的香椿,篮子里的折耳根和菊花脑,知道他为什么会去买,上前亲了一下陆冲锋的侧脸,“老公辛苦了。”
陆冲锋瞬间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
香椿不焯不出香味,焯得过度也会失掉香味和色泽,陆冲锋忙着将香椿捞出来,“不辛苦,你去喝杯茶,马上就能吃早饭了。”
良馨拿出常用的搪瓷茶缸,从橱柜里拿出茶叶,捏了一小撮放到茶缸里,添上开水,靠在橱柜上,看着陆冲锋忙碌。
陆冲锋看良馨没走,甚至没去和
女儿玩,而是在这里陪他,唇角忍不住翘起,“味道大不大?”
良馨吹着茶叶,“都是香味,闻着食欲大开。”
陆冲锋麻利拿起香椿放到砧板上切成细末,在豆腐盘内先加盐、味精、香油拌匀,再撒上香椿末,继续拌匀,端到外面桌子上,回到厨房再把昨晚良馨做的烧麦拿到蒸锅上蒸开。
良馨端着茶缸转到餐厅,“大姐,吃饭了。”
季大姐推着嘟嘟的婴儿车从花园里走进来,嘟嘟手里拿着小拨浪鼓,看到妈妈的那一刻,小手挥舞,拨浪鼓咚咚响。
良馨抱起女儿软嘟嘟的小身子,举起女儿小馒头似的小手,亲了几下,逗得嘟嘟直笑,“我们宝宝真好哄。”
季大姐用力点头,“可不是,饿了不哭,一个人睡醒了也不哭,就自己吃着小手,看着床上面的铃铛,等大人来,大人一来立马就咧嘴笑,我就没带过像我们嘟嘟一样乖的孩子!”
陆冲锋端着砂锅放到桌子上,盛了三碗排骨粥,又返回去端蒸锅里的烧麦。
季大姐走到了桌子边,看着砂锅里的花生米,小声对良馨道:“这些花生米的皮,都是陆副师长早上一颗一颗剥的,剥的特别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剥珍珠。”
良馨掀了掀嘴角,把嘟嘟放到婴儿车里,拿着拨浪鼓给她玩,“粥炖得太香了,我能喝三碗!”
陆冲锋脸上扬着笑,端着烧麦走出来,“那快喝吧,齐了。”
良馨舀起一勺排骨粥,热腾腾鲜浓醇香的粥,暖了倒春寒的身体,排骨新鲜酥软,配上花生米,满口都是香味,“好吃,真的好吃。”
季大姐只喝不说话。
她还是第一次喝到放在稀饭里的排骨!
香得舌头都想跟着一起咽下去!
陆冲锋夹起香椿豆腐到良馨的勺子里,“雨前香椿嫩如丝,尝尝看。”
良馨将勺子塞到嘴边,立刻被香醇无比仿佛把春天吃到嘴巴里的口感惊艳住,“很好吃,你也快吃。”
陆冲锋夹了一筷子香椿豆腐尝后,连连点头,“看来我对做饭也很有天赋!”
良馨嚼着香椿没说话,但冲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肯定。
餐桌上三人埋头品尝片刻美食。
钟雪莲推门进来。
良馨放下吃干净的碗,端着茶杯走到了外面的凉棚里,“到这边来坐。”
“我已经跟招待所李主任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好好招待刘主编和何记者。”
钟雪莲道:“你什么时候去江京?”
“过两天就要动身了。”
良馨没坐下,端着茶缸站着消食,“职代会的事,你帮着李茅主持,我也跟张场长打过招呼了,还有一件事,读者来信会直接寄到11师面包坊,之所以是寄到江口,不寄到北京和江京,就是要防止一件事。”
钟雪莲察觉出良馨的重视,“你说。”
“选出职代会之后,如果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先内部投出最终名字,内部投票的时候一定要保密,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良馨道:“现在盯着我们厂的人很多,报纸一旦登了这个消息,就要避免有人恶意抢先进行牌号和商标注册。”
钟雪莲一惊,“会有人这么做?”
“建国前出现过好几次商标大战,以防万一。”良馨道:“内部选出名字和的商标后,先去工商行政管理局注册好了,再登报告诉大家最终的名字。”
钟雪莲面色严肃点头,“放心,你不在的话,每一封信我都会拿回来,等开职代会的时候再拆,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不能我们登报忙活了半天,到头来便宜了别人!”
“是这个道理。”
良馨放下茶缸,“今天早上做什么点心?”
“鸡蛋糕、油绿豆糕、核桃面包卷和红豆面包。”钟雪莲问:“怎么了?”
“早上要继续接受刘主编的采访。”良馨道:“点心做好了,你打个电话给我,我过去拿。”
“做好了,我给你送过来。”
钟雪莲起身,“那我赶紧去忙了。”
陆冲锋也穿好军装,拎着黑色公文包从客厅走出来,“我去上班了。”
良馨点头,“早点回来。”
上午,刘舟提到了前段时间在报纸上引起争议的烈属改嫁事件,才刚起了一个头,没开始深聊,钟雪莲就端着点心进门,后面还跟着已经结婚的孙美华。
孙美华手里拿着喜糖,“良厂长,听说你在忙,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还是想第一个送喜糖给你,我把喜糖放下就去领证了。”
良馨怔了一下,“领证?我去农场听到毛晓玲说,你婚后过的挺好,怎么今天才领证?”
“之前不是结婚,只是订婚。”
孙美华将喜糖放在桌子上,看着面带和善笑容的报社记者,也没那么害臊了,“钟主任提醒我再婚要谨慎,所以我就先订婚,试着相处看看,现在相处得还不错,他对我孩子很好,我们准备领证了。”
“这位就是当初引起报纸争议的烈属。”
良馨笑着介绍,拿起一颗话梅糖,“新婚快乐。”
刘舟和何记者也拿起喜糖,送出新婚快乐的祝福。
孙美华脸红了,“二婚,还说什么新婚。”
“新领的结婚证,当然是新婚了。”良馨笑着问:“我都还没见过新郎官,他是江口这边的人?”
“对,他之前也是军人,现在回来了,在江口工务段当养路工,我之前负责送货到南河公社,有一次我骑自行车差点摔倒了,是他及时帮我撑住了车子,才没让点心倒下来摔碎。”
孙美华脸上有着崭新的甜蜜,“他没结婚没有孩子,是军人伤退,对我两个孩子视如己出,没订婚之前,看两个孩子能吃,就给了我二十斤粮票,订婚了又直接给了我五十斤粮票,相处一段时间,确定了他这个人正直忠厚,他是真心,我能感觉到。”
良馨脸上的笑却微微一顿。
钟雪莲发现了,正想问怎么回事,何记者突然笑着道:“他之前是军人,伤退之后到江口铁路局分局当养路工,这每个月定量应该都是有数的,我每天在外面跑,也算是干的体力活,我的定量都不够吃,更别提攒到粮票了,养路工是很繁重的体力劳动特殊工种,他居然能攒下这么多粮票?”
“这就是我觉得他好的地方。”孙美华很不好意思说两个人之间的事,感觉害臊,“他是一天只吃一顿饭,硬省下来的粮票给我两个孩子,南河公社亩产高,农民社员家里自留的粮食多了,他还拿钱去买粮食,再让社员去粮站换的粮票。
钟雪莲也觉出不对了,“他都买了粮食了,为什么不直接给你,还多此一举让社员拿着粮食去粮站换粮票,再送给你,让你去买粮食?”
孙美华脸更红了,“他说不希望我做饭辛苦,让我拿着粮票去食堂买现成的馒头包子,在面包坊买点心给孩子们吃。”
良馨认可道:“五十斤粮票,一下子交到手上,确实很容易感动。”
孙美华松了一口气,“是这样,良厂长,我知道你关心我,我都考察好了,你放心吧。”
良馨笑着点头,“我是因为天天看报纸,经常看到被抓和流窜的偷盗犯,偷的东西里除了电子计算器、照相机、半导体收音机,每个人还偷了几十上百斤粮票,无一例外,所以一听他一下子给你这么多粮票,才下意识有点敏感,你不要介意。”
“那他不会,他是正儿八经的转业军”
孙美华脸上的笑突然一僵。
良馨问:“怎么了?”
“电、电子计算器”孙美华脸上的笑越来越僵,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何记者立马道:“你在他家里看到过电子计算器?”
孙美华咽了咽口水。
良馨慢慢道:“现在婚姻自由,恋爱自由,谈不到一起去就分手,已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了,离婚的人也照样有恋爱自由的权利。”
孙美华脸上的笑和害臊已经全都消失了,逐渐发白,“良厂长我,我确实在他宿舍席子下面看到过电子计算器,是我,我也想对他回报点什么,就想帮他拆被子洗一洗,不小心翻出来的。”
“那他平时有在做其他个体生意吗?”
良馨道:“如果只是养路工的话,一个袖珍版电子计算器就要八十几块,如果是电子管计算器,要上两百,比缝纫机半导体收音机还要贵。”
“就是做普通个体户生意也不会舍得买这么贵的电子计算器啊!”钟雪莲道:“做小生意的都是口算,我们面包坊的电子计算器也是跟后勤对原材料,大笔收款对账,做财务报表的时候才会用。”
孙美华听完,双腿开始发软,身体跟着摇摇晃晃。
良馨起身扶住她,孙美华立马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紧紧握住良馨的手腕,嗓子发干发紧,只能用眼神透露出自己的意思。
“他叫什么名字?”
“厉国胜。”
良馨道:“我请人去查一下。”
孙美华当即点头如捣蒜。
良馨看向刘舟,“刘主编,不好意思,耽搁你们时间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在11师停留三天。”刘舟道:“这位同
志的事情更重要,你先去处理,如果有需要,我们也可以帮忙。”
良馨回到客厅,拿出史会长留给她的电话簿,先打到江口铁路分局。
辗转打了好几个电话。
因为时间太长,凉棚里的孙美华已经出了一头汗了,其他人扶着她到客厅。
刚进客厅,就听良馨道:“也没有这个人?”
孙美华脸顿时血色尽失。
钟雪莲和刘舟扶着站不住的孙美华坐到沙发上。
“怎么回事?”
钟雪莲一看良馨挂了电话,就迎了上去,“什么叫也没有这个人?”
“江口工务段的养路工里并没有叫厉国胜的人,也没有这个人住在职工宿舍。”
良馨道:“我打电话去江口几个公社都问过了,近一年都没有人去用钱买粮食,再让社员去粮站换粮票的事情。”
“社员,社员自己交易的话,也,也不会告诉公社吧?”
孙美华仍然抱着希望问:“会不会,会不会是社员怕上面查投机倒把,不敢承认?”
良馨道:“现在已经允许社员去集市和进城卖粮,卖粮食不算投机倒把。”
孙美华嘴唇颜色也跟着发白。
她不敢相信,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舍己为她,还能把她两个孩子视如己出的人,会是一个罪犯和骗子。
“那么厉国胜一定是他的化名。”
何记者道:“一般人是不可能用化名,你说他是转业军人,有没有看过他的转业证?”
孙美华摇了摇头。
良馨问:“那你们结婚,他去哪里开的介绍信?”
“说好的在营房外面的公交车站台见面,我还没看到他的介绍信。”
孙美华捧住脸,“我还以为我苦尽甘来了。”
良馨道:“你不是去过他的宿舍,在哪里?”
“在在火车站水闸房后面的民房。”
从大喜之日瞬间变成调查罪犯,孙美华精神虽慌乱,但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并没有到天塌的地步。
没有这个人,她还有面包坊的工作,有工资有房子,顶多吃得紧张些,但依然能养得起两个孩子。
想到这里,孙美华逐渐镇定许多,“宿北区水阀街三组25号,两间民房。”
良馨再次拿起电话,打到了宿北水阀街道办事处。
电话挂断,再重新响起。
屋子里的人都盯着良馨的表情。
“是叫厉国胜。”
良馨将话筒放好,看着面无血色的孙美华,“但确定不是江口工务段的养路工,而是宿北砖窑厂的临时工,租住在水阀街三组25号。”
钟雪莲诧异,“那也不是转业军人?”
“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良馨道:“美华姐,你看这事怎么办?”
“张刚虽然死了,但我还是烈属,吃着国家的定期抚恤金,现在又靠军队的面包坊做底气,他要真是一个罪犯,这样处心竭虑接近我,除了想借着我躲进军队里藏着,还能是什么意思?”
孙美华抖着声音道:“良厂长,幸好我今天先来给你送喜糖了,说不定就是她爸在天上指引着我来找你,这事还得你帮忙拿主意,我,我现在脑子其实还是一团乱麻。”
良馨想了想,“这人肯定有问题,但我们连人家真实身份都还没搞清楚,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万一他跑了继续作案,就很难办了。”
“的确如此。”
刘舟道:“此人心思深沉,使用苦肉计逻辑缜密,胆子也很大,居然能想到躲到军队里来,一定不能先打草惊蛇,倒不如你先将他引进军营,请保卫科的人先把他控制住,再做调查。”
何记者点头,“光凭他隐瞒身份,诱骗烈属结婚,面包坊就有权利先扣留他。”
良馨看向孙美华,“美华姐,你能稳住吗?”
孙美华因生理反应造成颤抖的双手,缓缓握拳,“能,怎么不能,天塌了当年都扛过来了,这一次算个什么!”
“用什么理由把他引进来?”钟雪莲问:“这个人这么厉害的话,应该不容易骗。”
“就说你因为结婚可以调换房子。”良馨道:“因为我等下就要回江京,需要你们看好了帮忙去后勤调拨,再说等下可以用军车载你们一起去民政局,不会耽搁领证时间。”
“这个好!”
何记者道:“他的目的就是想躲进军营的话,巴求不得赶紧能住进来,再有机会搭上师部首长,他一定会来!”
然而,何记者料错了。
孙美华去公交车和厉国胜说了这事后,厉国胜先是同意和孙美华往军营走。
走到岔路口,说要上厕所,便一去不复返,逃跑了。
但良馨在孙美华出去之前,就打电话通知了陆冲锋。
陆冲锋让保卫科的人暗中堵在路上,厉国胜直接逃跑进了保卫科的罗网之中。
保卫科转交地方公安,协同调查,两天之后,便查出厉国胜的真实身份。
“这人真是太可怕了!”
李茅打了个冷颤,牙齿都跟着哆嗦,“听说只是因为他对象要分手,他就拿着门闩,硬生生先把他对象锤昏了,他对象的妹妹跑到院子里呼救,他又追到院子里拿着门闩一次次往小姑娘头上猛捶,据说小姑娘死的时候头都被捶得陷到泥里去了!后来发现他对象没死,只是昏了,又返回去继续补了几棍,有人听见了,他才跑了,但他对象最后抢救回来还是瞎了两只眼睛!”
钟雪莲接话:“更吓人的是他都被抓进监狱,还能把床架铁管拆下来,撬开牢房屋顶逃跑,抢劫偷盗四五次,从那么远的地方流窜到江口来!”
良馨叹了口气,“可怜了两个姑娘。”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管是谈对象还是结婚,还得擦亮眼睛,有些人外表忠厚老实,其实骨子里恶到了极点。”
面包坊的烈属胡岚搓着胳膊,“我一想到美华单独和他见那么多次面,还差点结婚了,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孙美华两天时间瘦得眼睛都凹进去了。
良馨拍了拍她的手,“美华姐是有福气的人,这一难破解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是。”钟雪莲道:“没福气真是躲不过这样的坏人,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都抓起来了,以后不要多想了。”
孙美华也是因为后怕得不行,只要一想到差点和这样的人结婚,想到两个孩子,半夜睡着了她都能惊出一身汗来。
“还是多亏了良厂长多关心了我几句,也幸好良厂长提到了电子计算器,否则我也想不到这一层,当然,也要谢谢陆副师长,没你派人跟着,他真就跑了,也要谢谢你和公安一起全程帮忙调查,才能这么快出结果,让恶人伏法。”
坐在良馨旁边的陆冲锋,
微叹一声,“有些人光靠外表确实看不出来是好是坏,就像有些人光看外表也猜不到真实年龄大小一样。”
客厅的唉声叹气后怕全都一顿。
良馨朝他看了过去。
“我是说,有些人外表年轻,其实年龄很老了,比如说我,虽然我一看可能就已经超过三十了,但我是下半年出生,算起来是虚两岁,真实年龄其实就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大,你们猜的话肯定猜得就不准。”
陆冲锋状似不经意看向良馨,“哦?”
客厅安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刚才后怕得起鸡皮疙瘩的一群人,怔怔看着陆冲锋,满脸疑惑。
第99章 第99章给你机会多摧残我。……
良馨突然低头一笑。
阳光照在她的笑上,莹润夺目。
刚有点反应过来的人,又被怔住。
客厅再次静了一瞬。
“确实。”
李茅看着良馨忍不住点头,“良馨比起我头一次见她,不但一点没见老,养了点肉,反而显得更像没出嫁的大姑娘了!”
陆冲锋嘴角微僵。
“可不是!”
胡岚道:“这哪里像是生过孩子的人!要是跟刚入伍的新兵站在一起,只以为是同龄人!”
陆冲锋:“”
“真是,这张脸长得跟春天一样!”
“那叫青春!”
“反正看着就有朝气,根本看不出马上要三十岁了,像十八!”
陆冲锋冷眉耷眼,“十一点了。”
“呦!都这么晚了!”
李茅急忙起身,“我们家那三个又要到处喊饿了!”
“我也得回去赶紧做饭,下午还得去送货。”
“美华,今天去我们家吃吧,把两个孩子都带上,我早上买了猪肉了。”
“良厂长,我们走了。”
家属职工们纷纷站起来,忙着回家做饭。
良馨把孙美华送到门口,继续安抚了几句,关上大门往回走。
陆冲锋将茶几上的茶壶茶杯连着搪瓷托盘一起收拾到厨房,正想说话,客厅电话响了起来。
良馨离得近,拿起话筒,说了两句,递给陆冲锋,“伍参谋。”
良馨走进厨房。
早上买了一只被处理干净的光嫩鸡,农场那边送来了半篮子板栗,季大姐趁着嘟嘟睡觉没事做的时候,已经剥了一海碗。
陆冲锋走进来,“基地来人了,我去一趟就回来。”
“去吧,我来做饭。”
陆冲锋脚步声却没远去,走到良馨背后,低侧着头,亲了一下良馨的嘴角。
良馨掀起嘴角,他又亲了一下。
良馨用肩膀推了推他,“嘟嘟差不多要醒了。”
陆冲锋这才转身离去。
良馨手上忙碌着,一只鸡斩成一寸见方的块,放到搪瓷碗内,加生姜、葱和酱油腌制,板栗放到沸水里汆一下,一颗颗捞出剥去壳衣,脑子里想着陆冲锋这阵子的反常。
季大姐抱着睡醒的嘟嘟走进厨房。
良馨一接过女儿,嘟嘟的小脸就往她怀里拱,“睡饱了知道饿啦?”
良馨抱着嘟嘟走到一楼房间里,解开纽扣哺乳。
嘟嘟认真吃饭,春天嫩芽似的手指还不停张开去抓妈妈的辫子。
季大姐看良馨把菜都备好了,尝试一边询问良馨怎么做,一边去烧饭。
栗子闷鸡块、凉拌折耳根、菊花脑鸡蛋汤。
菜端上桌子,陆冲锋还没有回来。
良馨带着嘟嘟练习了一会抓握,“大姐,我们先吃吧。”
良馨尝了栗子焖鸡,给出季大姐一连串的赞扬。
季大姐顿时对做味道好的饭有了浓厚的兴趣!
上楼午睡之前,陆冲锋来了电话,从机关小灶打来,刚陪基地领导逛完营房,到了小灶才找到机会打电话回家,通知不回来吃饭了。
良馨和季大姐准备回江京的行李。
一直到晚上,陆冲锋才回来。
陆冲锋轻手轻脚上楼,先开门看到良馨已经带着嘟嘟睡着了,又轻手轻脚去卫生间关门冲澡。
正站在镜子前偷偷拧开雪花膏盖子,听到良馨似乎在叫他,陆冲锋下意识放下手上的东西,奔到房间里。
“怎么了?”
良馨打着哈欠,从被窝里坐起身,“就是好像听见动静了,叫叫看,是不是你。”
“不是我,还能有谁。”
陆冲锋湿着头发走到床边,提起被子盖到良馨肩膀上,“今晚又降温了,当心着凉。”
“你吃饭了没有?”
“吃了。”陆冲锋主动道:“原来我向基地提交过建设技术楼的事,现在被基地纳入考虑范围内了,中午谈的怎么去总部要钱的事,吕司令想要我跟着一起去,详细说明技术楼和未来计算机结合的训练计划,晚上基地领导又去考察师里的干部能上能下改革进度,出了一点小麻烦。”
良馨见他愿意聊,问道:“什么麻烦?”
“2团一个被民意测验调下去当连长的干部,不到半年就被调上来了。”
陆冲锋将水杯端给良馨,“他故意挑选我陪基地首长下部队的时候,让我撞上。”
良馨眉头一皱。
“不用担心。”陆冲锋抚着良馨眉头,“立体考核推广范围不断扩大,基地首长当初支持我干,这事也正好有了机会,继续进一步推行改革计划,给那些想动心思的人敲个警钟,干部制度改革不是为了吓一吓人。”
良馨问:“你怎么处理的?”
“当场就给了他行政警告处分。”陆冲锋拿起脖子里的毛巾擦头发,“这小子是能力的,就是受上一代思想僵化的长辈影响太久,思想跟着出了问题,师部另外对他下达了限期改正的处理,让他继续回去当连长,并在半年内把工作搞上去,否则就得下放,借此机会推出新规定,一个干部被民意测验投下去后,想要升上来,同样还需要经历一次民意测验立体考核,还要经过师团党委集体研究决定,并且必须经历一年,才能重新复职。”
良馨眼神欣赏看着陆冲锋,“看来这个改革计划,在你脑子里已经计划了很久,计划得非常完善,古往今来,很多改革者都将自己的改革计划看待得完美无缺,当改革计划成功推出后,通常也都会觉得完成了使命,但通常也都会陷进一个误区而不自知。”
陆冲锋好奇问:“什么误区?”
“没有新制度诞生,改革便只是短暂地冲击了旧的制度。”良馨握住他的手道:“只有建立新的制度,就像你建立和完善的新规定,在实践中不断的完善巩固下去,才不会成为一场运动,一阵风,也才能称得上改革成功。”
陆冲锋听完的感觉,像是在酷暑炎热的日头下,吃了一根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冰棍,浑身舒畅,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良馨笑了一下,掀开被子下床,“我去帮你拿吹风机。”
陆冲锋明白这是良馨对他赞扬的方式,嘴角翘起,丢掉毛巾,盘腿坐在床上等着。
等良馨走出去不到一分钟,陆冲锋突然想到什么,从床上猛地跳起,窜出房间。
窜到卫生间,果然看到良馨站在镜子前面,正看着打开瓶盖的雪花膏。
陆冲锋:“”
陆冲锋:“咦,这盖子怎么开了没拧上?”
良馨:“吹风机放在哪里了?”
两人同时说了一句话。
陆冲锋:“”
看着良馨的视线这才真的看向雪花膏,陆冲锋真想抬手扇自己的嘴巴。
良馨拿起雪花膏瓶子,“我没盖吗?难不成真有一孕傻三年的说法,忘性这么大。”
陆冲锋:“?”
陆冲锋紧张的身体微微松懈,迈步上前,拿起绿色瓶盖将雪花膏盖上,“不傻,傻怎么可能把家属工厂做的这么好。”
说完,陆冲锋又转身去客厅柜子抽屉里,拿出吹风机递给良馨,顺便拖了一张椅子坐下,等着良馨给他吹头发 。
“也是。”
良馨点头,“我想起来了,我刚才用完雪花膏盖上了。”
陆冲锋背脊瞬间绷紧。
良馨绕到陆冲锋前面看着他努力维持自然的表情,“真是你用的?”
陆冲锋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直接承认时
良馨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不敢置信道:“你这张脸跟塞进军用罐头里封上似的,你还抹什么雪花膏!”
陆冲锋反应慢了半拍。
军用罐头?
马口铁表面镀有一层锡,闭合严丝合缝,有效隔绝空气和水分。
作用是保持食品的新鲜和营养不变,延长保质期三五年。
其实十年也不会变。
他看过珍宝岛时期的罐头,拆开来里面的东西照样很新鲜。
良馨说他这张脸塞进军用罐头封上似的
陆冲锋压抑住将要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表情疑惑问:“什么意思?”
“说你长得花枝招展,说你这朵花好像永不凋败,这么长时间还跟含苞待放一样,娇嫩欲滴!”
良馨眯起双眼:“你都这样了,你还偷搽我的雪花膏”
“没搽!”
陆冲锋站起身,胸膛笔挺,神采飞扬,“你都说我长得娇嫩欲滴了,我怎么可能还会去搽这玩意!”
良馨嘴角动了动,严肃问:“真的没搽?”
“没有!”
陆冲锋双手穿过额头,将黑发拨到脑后,“你快给吹两下,不要耽搁你睡觉了。”
良馨站到陆冲锋身后,打开吹风机,嘴角翘起。
陆冲锋被吹乱的头发底下,嘴角翘得更高,咧着一排整齐干净的白牙。
良馨掀开被子躺上床,还没调整好睡姿。
陆冲锋就脱光了睡衣,钻进被子压了过来。
良馨用被子盖紧胸口,不让他触碰到纽扣,“刚才还说不要耽搁我睡觉的呢?”
陆冲锋叼着良馨的手指,含进嘴里,“给你机会多摧残我。”
良馨抽出手指拍他的脸。
陆冲锋趁机从缝隙里钻过,压了上去。
良馨拉灭了台灯,扬起嘴角,将手搭在他刚吹干的黑发上。
嘴角很快被牙齿轻咬,再慢慢吻住。
曙光将大麦色窗帘照得半透明,良馨用最后的力气,切切实实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
陆冲锋用脸蹭了蹭良馨的手,才停下来,再次抱着良馨去洗澡。
洗完澡,陆冲锋先将良馨抱到沙发上躺着,迅速把床单被套全换了,铺整齐后,才将良馨抱到被窝里。
良馨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已经快睡着了,耳边突然贴上来一道声音:“我的脸看起来真的不像三十岁?”
良馨:“”
良馨迷糊道:“像十八。”
陆冲锋满意了!
彻底满足了!
良馨安安静静地休息了一整天,将最后一天给了还在师招待所忙着采访其他人对她评价的刘舟主编和何记者。
晚上,与李茅和钟雪莲最后看了一个会,商讨了一些事情。
第二天早上,带着嘟嘟和陆冲锋、季大姐、刘舟主编、何记者一起去的火车站回江京。
嘟嘟第一次出远门,坐车上还是用抱被包起来,天天爱睡觉的嘟嘟,一坐进车里就不睡了,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车窗外不停划过的风景。
出门之前刚喂过奶,垫的尿布,因此即使到火车站还需要等半个小时发车,也不用担心。
江口基地火车站,经常有领导出行,火车站设立了软卧专列休息室。
良馨是行政13级,出行标准是副团职和县级标准,即使没有陆冲锋,也能买到软卧了,但专门的休息室,还得靠着他的职级才能待。
刘舟主编是七级干部,良馨待了一会休息室,走到候车大厅去找刘舟继续聊采访的事。
聊了一会,坐在旁边的一个姑娘突然问道:“你是良馨同志?”
良馨转头看到一张青春明媚的脸,“你好。”
“真是你!”
姑娘惊喜不已,“良馨同志,我还给你写过信呢,因为你,我也准备明年报考江京大学政治经济系!”
良馨笑了笑,“那还是小学妹了。”
姑娘顿时害羞了,“还没考上,不过我高中排名没掉过全班前三,不出意外情况,应该不会有问题!”
刘舟主编笑着点头,“年轻人就是要有自信。”
良馨聊了几句,随口问道:“这时候高中不是应该已经开学上课了吗?”
姑娘道:“我奶奶身体不好,我是我奶奶带大的,特意请假回来看她。”
良馨点了点头。
姑娘鼓起勇气道:“良馨同志,我名字里也有一个馨字,跟你一样的馨,我叫吴馨然,我一定会成为你的学妹!”
良馨伸手,“吴馨然你好,很好听的名字,祝你明年金榜题名,如愿以偿。”
吴馨然将手里的火车票放到了椅子上,用双手握住了良馨的手。
“吴馨然?”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良馨转头看到了一个穿着蓝布褂搭配黑色喇叭裤的男同志,看上去和吴馨然像是同龄人。
果然,吴馨然站了起来,“柳阳光?”
“还真是你!”
男同志眼神打量着吴馨然,“真是女大十八变,你初中后来去哪了?没在县中学再看到你过”
良馨没接着关注老同学久别重逢说的话,因为发车广播响了起来,连忙帮着刘舟和何记者拿着行李往前走。
等路过专车休息室,陆冲锋已经抱着嘟嘟,拿好行李正走出来,便一起往检票口走。
早早上了火车,良馨要触碰嘟嘟,便拿着香皂去舆洗室洗手。
洗完手出来,下意识往门打开的硬铺车厢看了一眼。
发现靠近门的位置上写着2号座,眼前浮现一张被放到座椅上的火车票。
再抬头看了车厢号,良馨顿住脚步。
很快,良馨转身跑向软卧,一进门就问:“总部有没有姓吴的首长?”
陆冲锋看到良馨的脸色,没问怎么了,直接道:“没有,但总部营房处长姓吴。”
良馨拧了拧眉,营房处是军中非常重要并且在组织中很有地位和影响力的部门,当上这个位置的干部,要么自身能力非常强,要么上面有非常强的人。
虽然与记忆中不符合准确时代,但这个名字,还有刚才那个男同志的名字,却从脑海中的记忆深处蹦出来,愈来愈清晰。
当年轰动全国的刑事案件。
十七岁的受害人,在回乡返城的路上,被同学骗到火车站附近的旧锅炉房,遭到暴力强。奸,恰巧被尾随的另一名男同学看见。
男同学想杀人灭口,另一名男同学却提出让自己也强。奸一次。
两人不谋而合,事后受害人崩溃痛哭不止,两人怕事情暴露,再次合谋闷死受害人。
后将昏过去的受害人丢到火车轨道上,受害人被运行的火车撞击挤压,造成心脏破裂内出血死亡。
这桩大案是揭开了改革开放初混乱至极时期的几大刑事案件之一,拉开了全国严打的序幕。
很少有人知道,案件受害者,还是一位部队首长的女儿。
事情发生是在驻扎军营的家乡。
受害人一家都没想到会在回城的路上,遭遇到这样的惨剧,足以可见全国已经乱到了什么地步。
良馨已经忘了当时用的是什么身份,看到的这桩大案,刚在候车大厅听到名字,也没反应过来。
直到看到了小姑娘没有上车,刚才老同学重逢的对话浮现,才勾起了这桩案子的印象。
虽然不知道吴馨然究竟是不是这桩案件的当事人,但良馨还是和陆冲锋第一时间去找了乘警,询问附近有没有旧锅炉房。
良馨把事情说的很严重,开口就道有人要谋杀小姑娘。
乘警当即拿起扩音对讲电话机通知上级部门和铁路警察。
陆冲锋突然想起附近有个很偏僻的
旧厂房的锅炉房,曾经带队经过,但乘警并不清楚。
陆冲锋立刻下了即将要发车的火车,带着铁路警察一起狂奔出火车站。
良馨看了看手表,想到陆冲锋本来也是要去总部,只是趁此机会绕到江京,她现在下去也帮不上忙。
良馨返回车厢,随着火车发车,先前往江京。
到了下一站,乘警走过来敲门,告诉已经及时阻拦了两名罪犯,受害人被抢走的钱、粮票、手表都从罪犯身上搜了出来,赶到的时候,受害人一只耳朵已经被扇得流血,具体伤情还需要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良馨问:“罪犯有没有其他意图?”
乘警明白什么意思,“小姑娘身上值钱的东西不少,罪犯正忙着暴力抢劫,陆副师长和老刘赶过去及时制止住了。”
良馨一颗心落了下去,季大姐也长松一口气。
抢劫就够那两个罪犯蹲监牢,并且一点也不影响地方重视已经开始的混乱。
乘警又道:“陆副师长请我代为转告,让你们到了江京,先不要急着下火车,等看到了认识的人接车,再下火车。”
“好的,谢谢。”
良馨心踏实下来了,也能睡得进去了。
一觉醒来,火车发出鸣笛声,列车进入江京站。
人多的地方什么都瞒不住,火车站居然差点发生了谋杀案,传遍了整个车厢。
刘舟主编和何记者听说了这事,火车一进站,就过来帮助良馨一起下车。
还是小魏过来接的车。
良馨与刘舟何记者告别后,抱着嘟嘟往外走,上了军车,发现陆首长和婆婆也来了。
胡凤莲看到良馨,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检查了一圈,大大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舒气道:“担心死我了,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居然也能差点发生命案!”
陆首长将嘟嘟接了过去,抱在怀里,坐上了副驾驶座。
良馨搀着婆婆坐进后座,又扶了季大姐一把,三名女同志一起坐在了陆首长平时坐的位置。
“妈,我在火车上,没事,冲锋去了现场,阻止罪犯,他更危险。”
“两个小毛贼,还能比战场上的敌人还厉害?他要是有危险,白当这么多年兵了!”
胡凤莲说完,握住良馨的手,“你放心,冲锋没事,我们昨晚不在家,他辗转打了好几个电话找到你爸,通知我们来接的你。”
良馨心更踏实了,还没讲话,婆婆又道:“现在好些没被抓住和抓了又逃跑的罪犯,到处流窜,偷出行证、偷介绍信、偷粮票偷值钱的东西,火车上才不安全呢,以后出行一定得找人陪着,否则我真是不放心。”
婆婆说的有道理。
良馨点头应声。
军车一路开进熟悉的军区大院,又开进西院熟悉的二层小楼。
“冲锋说打家里电话没人接。”胡凤莲撑着良馨的手下车,“小石休探亲假了,月季和平应该是在家里的,对了,空政文工团撤销了,月季这两天闷在家里和战友打电话哭,所以冲锋才打不通电话,和平应该是去上班了。”
听到文工团撤销,良馨没有意外。
八十年代的百万大裁军已经开始了。
发现季大姐明显紧张,陆首长又抱着嘟嘟不放手,良馨将行李递给季大姐。
季大姐顿时忘记了紧张,拎着行李进屋。
一楼客厅落地窗敞开着,风吹起窗帘飘扬。
“这孩子!”胡凤莲进屋看见玻璃窗上的水珠,红木地板也被淋了雨,“昨晚下大雨,这俩孩子居然没关窗户!月季!”
良馨往楼上看了看,拎着行李先上楼。
刚上二楼,浓郁的红酒味就迎面而来。
良馨脚步一顿,婆婆在下面又喊了一声“月季”,思考几秒,往西边主卧走去,敲了敲月季卧室的门。
没有任何动静。
良馨加大力度敲门,里面终于传来了动静。
很慌乱的动静。
还不止一个人。
第100章 第100章他又不像我,长得嫩。……
急促的脚步声从门里由远至近,门把手被转了一下,门开了一条缝。
良馨看到了熟悉的深灰色直翻领有袋盖的四贴袋中山装,还没看清脸,门突然被一道小跑过来的纤细身影猛地按住推上。
良馨:“”
胡凤莲已经迈步上楼,看着良馨站在门口不动,“这丫头睡糊涂了吧!敲门都敲不醒!”
胡凤莲拍了两下门,“怎么这么大的酒味,月季!都几点了还不起床,你不要上班啊?”
里面有动静,但没人应声。
“我进来了啊!”
胡凤莲预告一句,拧开门把手,打开了门。
陆和平从混乱的碎花棉被上急急忙忙坐了起来,中山装的领扣被拉断了一颗,敞开的领口喉结不断滚动,一向温和的眉眼带着明显的慌乱看着胡凤莲和良馨。
陆月季一副累惨的样子,喘着气从床上跪坐起来,下床找另一只拖鞋。
良馨上前站在婆婆身后。
胡凤莲愣了一下,“和平没去上班?”
陆和平:“今天休息。”
胡凤莲“哦”了一声,看了看陆和平,又看了看陆月季。
空气肉眼可见变得凝固。
良馨发现胡凤莲身体细微的摇晃一下,连忙伸手,下一刻胡凤莲就往后倒了下来。
“妈!”
三人惊慌叫了一声,良馨扶着已经昏过去的婆婆,拇指掐住婆婆的人中,“去打电话叫马医生来家里。”
陆和平大步跑了出去。
掐了一分钟左右人中,胡凤莲幽幽转醒,脸色已经变得惨白,睁眼看到良馨,舒了一口气。
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床边,正好对上陆月季的脸,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一口气,差点又没能提起来。
“妈。”陆月季双眼充满泪水,没想到母亲反应居然会这么大,直接吓晕过去了。
良馨帮婆婆顺着气,扶着她坐起来。
陆首长“咚咚”迈步上楼,看到坐在地上的胡凤莲,威严的脸色一变,“你怎么了?”
胡凤莲摇了摇头,喘了几口气,“出事了!”
陆首长回头喊道:“小魏,叫车,把你阿姨送去医院!”
胡凤莲被他这么一喊,有力气了,“叫什么叫,没听说出事了?”
陆首长看着地上的红酒瓶,眉头皱地很紧,“有什么事,都得确定你身体没事再说。”
“和平哥下去打电话请马医生了。”
良馨道:“马医生从机关门诊部过来会更快一些,妈应该就是过度紧张,回心血量减少,脑供血不足才导致了短暂性昏厥。”
陆月季道:“我去给妈冲杯糖水!”
陆月季一走,胡凤莲就变成了“天塌下来了”的一张脸,“我们家出大乱子了!”
陆首长见到胡凤莲似乎确实没事,一张脸又变成了之前的威严,看着酒味冲天的房间,嘴角也绷成了一条线,气场看上去很吓人。
良馨扶着婆婆起身。
陆月季端着搪瓷茶缸快步上楼,一看到父亲的气场,顿时不敢说话,将糖水递给了良馨。
良馨喂婆婆喝了几口水,帮她后背顺着气。
胡凤莲看着女儿,“你们究竟怎么回事!”
陆月季难得看到母亲发火,肩膀一缩,胆子全在刚才用完了,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后面传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动静,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响起。
“爸,妈,是我的问题。”
陆和平低着头,“是我对月季产生了感情。”
陆月季身体顿了一瞬,倏地转头看向陆和平,眼里写满了惊讶。
良馨则看向陆首长和婆婆,看出两人虽然心里有所猜测,但直面听到其中一人承认,依然受到了惊吓。
“这怎么能行!”
胡凤莲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们是兄妹 !兄妹之间怎么能发生那样的感情!”
陆首长脸也像是能挤出墨汁来似的,“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陆和平道:“爸,目前还没开始发展,但如果你们能够接受,我想娶月季。”
陆月季小脸布满了震惊,震惊过后,嘴角抑制不住的偷偷上扬,方才的惊慌惧怕全都消失了,甚至还有多了几丝害羞。
“你疯了!”
胡凤莲手指颤抖,指着两人,“你们,你们都疯了,你们可是兄妹!兄妹怎么能结婚!”
陆月季立马道:“我们又不是亲兄妹!”
“不是亲兄妹也是兄妹。”陆首长道:“是兄妹就不能结婚。”
胡凤莲抚着胸口道:“这传出去就是乱。伦!”
陆月季脸上的害羞顿时被这两个字击得粉碎。
陆和平上前一步道:“妈,爸,正是因为怕影响到二老,怕旁人说三道四,给你们带来伤害,这么多年才隐忍不提,但是现在人民法庭恢复后,国家法律规定可以先解除拟制关系,我和月季不再是法律承认的兄妹关系,就可以获得结婚的资格。”
胡凤莲下意识看向良馨,良馨点了点头,“是这样。”
陆首长和胡凤莲明显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结果。
良馨看了看两人,“妈,先到客厅沙发坐一下。”
胡凤莲满头浆糊,搀着良馨的手,往外走到二楼客厅沙发坐下。
良馨看着跟着走出来的陆首长和陆首长后面的两人,想到原书剧情里陆月季自杀的下场。
再想到原书里没有提及陆和平这个人,但后面有提到陆家一个孩子都没有了,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陆首长鼻子里吐了一口气,看着陆和平道:“你跟我到书房来。”
陆月季脑子里装满了“棒打鸳鸯”的爱情故事,立马抓住了陆和平的袖子,“爸,有什么意见就在这说嘛。”
陆首长扫了女儿一眼。
陆月季害怕极了,但依然没有松手。
陆和平掰开了她的手,她又拽住了。
气氛再次僵持时。
良馨想了想,顺着婆婆的背道:“妈,我知道你是因为把和平哥当成亲生孩子一样,已经忘记他曾经是领养的了,才会反应这么激烈,我也知道你不会为了自己的面子,做伤害孩子的事,想当初,我刚嫁过来,外面人说我不好,你从来都没有把外面的风言风语当回事过,全力支持我和冲锋的相处方式,你一直都是一个有智慧的长辈,爸也是。”
陆首长站着不动。
胡凤莲摇着头,整个人都快碎了一样,“这事传出去了,他们还怎么抬头做人!会被大院和单位里的唾沫星子淹死的!”
陆月季道:“我们又不是亲兄妹!他们凭什么说我们!”
“林副部长后娶了老婆,继子和亲女儿在一起了,大院里的人都说了哪些难听话,你没听见?”
胡凤莲脸色难看道:“我不是在乎你爸的官职,也不是怕我们自己受不了难听话,我是担心你们,林副部长在单位正是被子女的私事影响了,才会那么快就离休了,就这,他也没有去干休所,现在全家都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就是搬,只要被人知道,他们这辈子就得活在别人看不起的眼光里,全家都得受风言风语影响,他们也不是亲生兄妹!”
陆月季道:“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胡凤莲道:“只要你们结婚,传出去就是我们没有养好孩子,换作是你们单位的同事,是和自己兄妹结的婚,你能控制好自己的眼神,能控制好自己的嘴,在心里能和看待其他正常人结婚一样的态度吗?”
陆月季道:“我能!”
“就算你能,你们能忍得了一个、十个、一百个、成千上万个人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话、这样的态度,每时每刻这么对待你吗?”
胡凤莲不需要两人的回答,“你们才多大,林副部长从弹雨里走过来,都支撑不了两年,你们也想父母家人和你们一起躲躲藏藏过一辈子?你们受得了你爸,甚至是冲锋和良馨,还有以后的嘟嘟,在工作生活中都受你们兄妹结婚的风言风语影响吗?”
这话戳到了两人心底的最深处。
陆和平缓缓握紧拳头。
陆月季眼眶含泪,低下了头。
二楼陷入安静。
只有粗重的鼻息声。
“其实这事不需要由爸妈同意。”
良馨突然说话,引起了全家注意。
陆和平和陆月季希冀的眼神看向良馨。
这事是他们想了这么多年,都想不出办法的一道坎。
要不是压抑太久,趁着残余的酒劲,煽动了勇气,他们还会继续不挑破,过一天是一天下去。
胡凤莲用力抓住良馨的手,“好孩子,你有什么好办法?”
“和平哥是烈属遗孤,我听说当年是爸的战友和组织将和平哥交给爸抚养。”
良馨道:“这么多年,爸妈对和平哥毫无二心,真的当亲生孩子一样抚养成人,现在他又和月季情投意合,爸妈不知道该怎么办,可以去问领导和组织,如果总司令同意了,爸妈再把女儿嫁给和平哥,就更对得起牺牲的先烈和组织的嘱托了,军区大院和单位也就不可能再会出现人伦道德相关的风言风语,谁要是多嘴,那就是跟大领导和组织作对!”
胡凤莲将良馨的手握得更紧,眼里出现一抹喜意,“有道理,很有道理啊!老陆!”
陆和平与陆月季对视一眼,也都看见对方眼里绝境逢生的惊喜。
陆首长紧绷的嘴角很明显的微微一松,看着良馨道,点了点头。
胡凤莲看陆首长点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高兴抓着良馨的手道:“我就说我们全家脑子最好使的是良馨!”
“爸妈刚知道,是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也能想到这一点,至于当事人,是当局者迷。”
良馨笑着道:“我要是刚知道,可能也反应不过来,就是因为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时候才能旁观者清。”
“二嫂!”
陆月季惊喜又惊吓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又不瞎不傻。”
良馨道:“连你二哥都感觉到了。”
陆月季顿时害臊地往陆和平看了一眼。
陆和平高兴,但还有点不放心看着二老。
“我现在就去司令部。”
陆首长看着二人,“去之前,我要问你们,是不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陆和平和陆月季各表了一番决心。
陆和平又道:“我喜欢月季,喜欢十年了。”
一句话说得胡凤莲和陆月季眼泪汪汪。
陆月季道:“我这辈子就要嫁给和平哥!不然我就去死!”
良馨眉头一跳,“好事将近,不要乱说话了。”
陆和平朝着良馨鞠了一躬,“谢谢弟妹。”
眼看陆月季也要鞠躬,良馨道:“不着急,爸的领导还没同意呢。”
陆首长嘴角掀了掀。
二楼客厅的气氛又由紧张惊慌彻底转向了喜气洋洋。
楼下电话响起,良馨下楼接陆冲锋的电话,告诉了他这件事。
陆冲锋在那头沉默一瞬,“嘁”了一声,“我就知道他们俩不正常!”
“你嘁什么嘁。”
良馨看着正在换尿布的嘟嘟,“你估计还是得回江京一趟了,参加婚礼。”
“总部的事忙完,我可以休几天假。”
陆冲锋道:“本来就打算过去找你们。”
良馨“嗯”了一声,“我们既得帮着月季准备嫁妆,也得帮着和平哥准备”
“准备什么。”
陆冲锋打断良馨的话,“他们得给你准备礼物,没你,他们还不知道要当多久的苦鸳鸯!”
良馨被他逗笑,“不说了,等你回来再说。”
“你今天是需要休息了,火车站经历了惊吓,回去又遭受
了一遍惊吓。”
陆冲锋提起了吴馨然的事,“吴处长对你很感激,没见着你人,我就沾了你的光了。”
良馨问:“沾我什么光了?经费批的很顺利?”
“说什么呢,公是公,私是私,你救人怎么能和我们要经费混为一谈。”陆冲锋很正经,“吃了一顿感谢饭,另外,你和火车站的铁路警察,估计又要被奖彰了。”
良馨不是出于被奖彰的心去救人,只是恰好遇上,又跟陆冲锋聊了几句,小灶送饭来了,才挂断电话。
第二天早上。
良馨陪同梁部长在西院的松林里散步。
梁部长道:“三百万经费中三十万美元外汇,财务部已经批下来了,这笔外汇批下来的过程很不容易,你们可是全军第一个用外汇去引进外国生产线的厂子。”
“我听说南边那边有一家工厂也是需要三十万美元引进国外生产线,已经找到愿意借30万外汇的工厂了,却被拦住,哪怕拿到市长批的条子也不行。”
良馨道:“梁部长一定是劳心劳力很长时间,我们家属工厂才能拿到这笔外汇,谢谢梁部长的支持和认可。”
梁部长笑着摆了摆手,“劳心劳力就不提了,实话跟你说,我确实顶着很大的压力,压力来源主要是听说全国已经多了不下十家方便面生产线,军中其他工厂也有计划引进这样的生产线,这两年一拥而上的产品太多了,市场就这么大,现在的一拥而上,过几年必然会出现一拥而下的形势。”
“家属工厂这条小船就是在潮头涌进的风浪中脱颖而出,才受到总后的关注。”
良馨道:“百舸争流,奋楫者先,这是我们非常愿意看到的欣欣向荣的市场。”
梁部长笑得更深了,“你跟别人不一样,我相信你。”
良馨陪着梁部长绕了一圈,远远地就看到了本来说好过几天才能到的陆冲锋,站在家门口四处张望。
一看到他们,大步走了过来。
陆冲锋和梁部长打了招呼,梁部长一脸笑容看着两人,转身往家里走。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你。”
良馨左右看了看人,瞪了他一眼,“越来越大胆了。”
“说的是事实。”
陆冲锋道:“不过家里怎么没人?”
良馨走上小楼台阶,“爸和妈早上去赵司令家了,月季不在吗?”
“不在。”
陆冲锋回家抱了抱闺女,就出来迎良馨了。
务必让良馨尽快看到他回家了!
良馨进门看到地上的行李,“是不是还没吃饭?”
陆冲锋点了点头,“夜里去餐车吃过了,早上还没到饭点就到站了。”
良馨直接往厨房走,“想吃什么?”
“想吃点重口味的东西。”
陆冲锋道:“这两天吃的菜都很甜,腻得慌。”
良馨打开冰箱,看着里面剁好的猪肉馅,端出来放到桌子上,“包馄饨,用重庆的吃法。”
“行。”
陆冲锋去把嘟嘟抱了过来,围着良馨转。
良馨揭开面缸盖子,舀了几瓢面粉倒进黄盆里。
“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家里就你长嘴了?”
“噢,原来不是特地做给我吃的。”
良馨端着黄盆往外走,“我们都是顺便沾了你的光。”
陆冲锋顿时又高兴了,抱着女儿,跟在良馨后面走到餐厅,“他们怎么样了?”
“还没消息。”
良馨往面粉里磕着鸡蛋,“你能待几天?”
“直接请了探亲假,两周。”陆冲锋道:“应该够他们办完婚礼了,到时候也可以跟你一起回去了。”
有陆冲锋在,良馨也放心。
毕竟这个混乱时期,女同志出远门坐火车,是真的不安全。
良馨往面粉里倒水,调成柔软光滑的硬面团,拿出来放到案板反复揉搓摁压,“好久没和面了,都没来得及去面包坊看一看。”
“你还没来得及去学校呢。”
陆冲锋抱着嘟嘟举高高兜圈,“他俩倒好,一毕业就结婚,真成校园情侣了。”
良馨抬头看他,“你羡慕?”
“现在不羡慕了。”
陆冲锋举着女儿,看着女儿小脚乱蹬,“嘟嘟真厉害,以后长得比爸爸还要高!”
季大姐走过来帮忙调馅,“是不是就按包馄饨馅放作料?”
良馨手上的鸡蛋面团已经和得滋润了,盖上湿布饧面,“我来吧,你坐着歇一歇喝杯茶,在家里不用紧张。”
季大姐想到这是将军家。
就没办法不紧张。
但坐在良馨近的地方,要稍微好一些,拿起暖水壶帮良馨和陆冲锋,还有自己,都泡了绿茶。
良馨将泡发好的虾干端到外面,开火倒油炸了核桃仁和花生米。
酥香浓郁的味道又把陆冲锋勾了进来。
良馨夹起一粒油亮酥脆的花生米吹了吹,放到他嘴里。
季大姐已经习惯两人时常会亲近的举动了,转过身喝茶。
“真香。”
陆冲锋嚼着花生米,耳朵突然动了动,“有人回来了。”
陆月季率先进门,像是一只蝴蝶一样张着翅膀,嘴角快要扬到天上去了,小跑到厨房,抱住良馨,“二嫂,这辈子我生了孩子都要跟你姓良!”
陆冲锋撇了撇嘴。
良馨看她这样,自然明白了总司令和组织支持两人结婚,“我自己孩子都不乐意姓良,你们的孩子还是继续姓陆吧,恭喜了。”
陆和平将买好的早餐放到桌子上,走进厨房拍了拍陆冲锋的手臂,难得脸上多了一抹少年朝气,逗着嘟嘟玩,接着看向良馨,“弟妹,谢谢你。”
“这以后,就不是弟妹了吧。”
陆冲锋将闺女横抱,表情嘚瑟,“我和良馨在你这都升级了,你得叫我哥,叫良馨嫂子了。”
陆和平举起拳头,因为陆冲锋调整了嘟嘟抱姿,拳头没能落在他胸口。
“那我还说我升级了呢!”
陆月季道:“你得”
陆冲锋挑着眉,看着陆月季,“继续说。”
“各喊各的。”良馨端着炸好切碎的核桃仁和花生米,走到餐厅。
“就是,各喊各的!”陆月季道:“二嫂说了算!”
陆冲锋没话说了。
良馨往搪瓷盆的猪肉馅里加入盐、味精、鸡蛋,再倒一点水,搅打均匀,拿出泡发好的虾干,再将炸好切碎的核桃仁和花生米倒进去,加香油拌匀,做好了鲜味馅心,回头看着拌嘴的兄妹。
“爸妈怎么还不回来?”
“爸妈和长辈们还有话说。”
陆月季表情扭捏,“好像是在商量我们的婚期。”
“是该结婚了。”
陆冲锋看着二人,“再不结婚,和平哥头发都要白了,他又不像我,长得嫩。”
良馨:“”
陆月季不可思议看着没由来无比自信的陆冲锋,愣是没说出话来。
陆和平一拳头最终落在了陆冲锋的肩膀上,“我就比你大两岁。”
继续拌嘴的过程中,四人一起包好了抄手。
陆月季去蹲灶膛添柴火,陆和平煮抄手。
良馨将酱油、辣椒油、麻仁、椒麻、葱花、白糖、香油、蒜水调和均匀成调味汁,盛入小碟。
陆首长和胡凤莲回来了。
胡凤莲一进门就道:“多亏了我给冲锋娶了这么好的媳妇!”
陆首长:“说了一路了。”
“说一辈子也要说!”
胡凤莲拉开椅子坐下,“偷偷告诉你们,我晚上都在拜佛祈祷,这事顺顺利利,平时也拜佛求你们平平安安,现在寺庙都恢复香火了,难得聚这么齐,吃了饭你们跟我去寺庙一趟!”
陆首长:“”
陆冲锋:“”
无产阶级
革命家首长家属居然一直偷偷不信马列信鬼神!
“真的?”
陆月季惊讶道:“那我去!”
陆和平:“一起去。”
陆冲锋刚撇嘴,想说他可不信鬼神论,就听到良馨说“好”,舌头顿时转了个弯,“赶紧吃饭,早点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