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反派如此脆弱的一面，犹豫了半天，她终于还是心软了，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伸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抚着。


    好半天，容扬似乎才缓了过来，在她怀里闷声道：“这世间的人，心中的欲念就如同山间的沟壑，永远也无法填平。从前，我总能看见别人的欲望。有人一目了然地将欲望写在脸上，有人将欲望很好地隐藏起来。但总归，他们是有欲望的，人人如此。”


    顿了顿，他才又道：“那郡主您呢？您的欲望是什么？”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垂着眼眸，半晌才轻声道：“没有。我早过了追寻欲念的时候了。非要说一个的话，那便希望这世道变得更好更公平一些，善恶到头皆有所报吧。”


    “善恶皆有所报……”容扬喃喃着，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行了行了，好了没？”她拍拍他的肩头，语气略微有些不耐烦，“这个姿势凹的我腰酸。”


    ……这话一出口怎么好像很有歧义的样子。


    “不是，我的意思是——”


    “郡主的意思我知道。”


    容扬顺势放开了她，她翻身坐在一旁，皱着眉头道：“怪稀奇的，你说你一个张牙舞爪的人，到底是着了什么道？”


    “什么？”


    “回京之后我一直就想问你了。你的性格和脾气可不遑多让，怎么一个李启明就让你招架不住？现在还能沦落到被人药倒设计的地步？这不像你。”


    “……”容扬轻笑了一声，自嘲道，“是啊。不知道着了什么道。可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吧。”


    “不应该。”


    她语气笃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启明不过就是个恶劣的公子哥，没见过大场面，指不定一个刺杀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从这小子怕他老子就像老鼠遇见猫的翻版一样可见一斑。


    而容扬，可是面对刺杀生死一瞬都能面不改色，能反击成功还能手刃刺客的。这种狠劲，照理来说，和李启明硬对硬就算赢不了，也不该处于如此下风。


    她摸着下巴思索着，难不成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下降头？毕竟她都能附身“宋嫣”来个怪力乱神之说了，证明这个位面的世界还是比较宽容的。那有下降头术法之类的，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你就不想和他对着干吗？”


    “想。”容扬不假思索道，但语气有几分落寞，“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虽然但是，是因为今日被下药之后她救了他的缘故吗？怎么感觉这人今日一反常态地示弱，时间还这么长。


    “……郡主怎么这么看着我？”许是她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神警惕得太明显，借着云层散后窗棂投来的微弱的月光，容扬看着她问道。


    “没什么。”她收回目光，想了想，“我知道一个很灵验的道观，下次休沐，你陪我一起去吧。”


    “郡主对道家感兴趣？”见她摇头，容扬疑惑道，“那是，想求个心安？”


    “你没去看过之类的大师吗？”


    对于她的反问，容扬一时愣住，缓缓摇头：“没想过这方面。”


    “那就这么定了吧，去看看。”她一拍大腿，眼睛眯了起来，“世上没有总是好运加身的人。但是要是遇上哪个人一直倒霉的话，可能是气场不合，他克你。这是劫数，不是命数，指不定大师能给你驱一驱邪。”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容扬不由得好奇道：“没想到郡主居然信这些，还颇有了解的样子？”


    “嗨。也算不上信吧。”毕竟在新世纪，国民最大的信仰是红色，而不是信教，所以她并非信徒。


    不过教堂寺庙之类的前往瞻仰的人也不在少数，就像做生意的人都热衷于拜财神一样。纯粹是一种精神寄托罢了。而且有些东西确实也挺玄学的。


    “你这不是遇上了，去看看总归是好的，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还是说你不愿意去？”


    “可以。”容扬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不早了，郡主早些歇息吧。”


    他窸窸窣窣地开始整理衣袍，她突然近距离地凑过去盯着看，蒙的吓了他一跳：“郡主？”


    “哦，你继续。”


    “……郡主你能不能——嗯，转过去一下？这样一直盯着我看不太好。”


    她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害羞？刚才那样也没见你害羞啊。”


    “……”


    “而且，你这个衣服确实有点难穿，我穿了半天也没给你穿上。我觉得我有必要学一下。”她一本正经道，“我总不可能以后随便扒拉个外男跟人家学啊，你这不是穿着吗？我这又不影响你穿衣服。”


    容扬都气笑了：“我从没见过你这般不知羞的！”


    “我要是知羞，你还不定现在在哪呢！”她叉着腰很是不服气，但对面丝毫不给她机会，抡起被子兜头就给她蒙上，“诶诶诶，你这人怎么回事！”


    她扒拉了几下，把被子拽下的时候，容扬已经在这一会儿功夫把衣服捞好穿好跑下床了：“多谢郡主今日之恩，容某铭记于心，先行一步。”


    看着他窗口一跃人影就不见了，她的内心十万个问号。他身后有鬼吗？怎么像见了鬼一样跑得那么快？


    【有没有一种可能，宿主，你就是那个鬼。】


    【零九九，你有完没完？要不你出来，我们打一架。】她玩起袖子跃跃欲试，门突然极其轻微的“吱呀”一声，有人抹黑进来了。


    “郡主。”绯月突然扑过来，吓了她一跳。


    见她哭哭啼啼，她疑惑道：“你吓我一跳，我都还没怎么，你怎么就哭上了？发生什么了？”


    绯月支支吾吾半天，她都问不出什么，半晌，她失去耐心道：“你到底干嘛？总得要个由头吧？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还能猜到你想什么。”


    “小姐——”绯月眼泪汪汪看着她，“要是早让奴婢知道会这样，打死奴婢也不会帮着您瞒天过海，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即使旁人不知道，奴婢也罪该万死！呜呜呜，奴婢无颜面对您了，也无颜见绯云绯雨了，更无颜面对老爷和夫人了……您和老爷夫人对奴婢这么好……”


    “等等等等，你等等。”她抬手制止了绯月的絮絮叨叨，“你讲的这是中文吗？怎么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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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我都认识，组合在一起，我完全听不懂？容扬公子不是好好地走了吗？你不用提心吊胆了，怎么还哭上后悔上了？”


    “那个卑鄙小人！我呸！”绯月气得小脸通红，连连啐了好几口，“他根本不配小姐您这么费尽心思地救他！”


    ？容扬刚才翻窗出去的时候怎么惹这个小丫头了？


    “他调戏你了？”


    “没有。但是他轻薄您了！”


    “哦，没有那不是就好了，轻薄我就轻……嗯？不是，你等等，什么轻薄我？哪来的轻薄？”


    绯月吸吸鼻子，扭捏了一下：“他恩将仇报，不是对您这样那样……郡主！你放心！奴婢不会传出去的！他这个小人！郡主你待他如此好，他居然这么对您，简直不是人！”


    面对绯月的义愤填膺，她有些头疼：“不是，你一个小丫头，成天在脑补什么子虚乌有的事？”


    “郡主您还瞒我！我都闻见了！”说罢，小姑娘又用力地吸吸鼻子，“屋子里全是那个味道！”


    ……这个——她挠挠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见小丫头气呼呼地，无奈地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她脑门，然后挽起袖子，将手臂杵到小丫头眼前：“喏。”


    “我知道！守宫砂肯定不见了，您放心，我会帮你掩护好的——嗯？怎么还在？”绯月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擦了擦，确信擦不掉后，喜极而泣，“还好还好！算他还是正人君子，有点良心。呜呜呜，郡主，我都以为您失身了，吓死我了。”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怎么了。”她轻轻拍打着小丫头的后背，安抚着她。


    绯月知道自家郡主做事还是有点底线的，悬着的心也按了下来，知道她今日好一通折腾，脸上难掩的疲倦，自己也心疼，便也略过不表，接着在床榻下守夜，直到绯云来守下半夜。


    日子一晃而过，休沐日再度来临，一大早容扬就在王府的会客厅等着。


    “郡主这可是女为悦己者容啊。”绯云在给她梳发，见她拿着几个簪子在头上比来比去，笑着调侃道。


    她不服气地回道：“什么话！我难道平日里不梳妆打扮吗？我是打扮给自己看的。”


    “是是是！”绯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笑着继续给她梳着头。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跟那个没关系。我告诉你啊，少想那些有的没的，你这思想很危险的，知不知道？”她无语了，要是在现代，绯云这种思想肯定要被抓去鞭挞的，“男的能看懂什么打扮？没男的我也照样打扮，要什么缘由？打扮好看了我自己心情好。”


    见她不高兴，绯云这才收起笑：“奴婢知道了。”


    绯月和绯雨同她一道往外走的时候，她摇着头道：“绯云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不知道哪里学的。你们可不能被荼毒。以后注意点，要是她再有类似的思想，一定给她掰正过来。”


    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绯月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郡主不是在意容扬公子吗？怎么绯云姐姐说这话，郡主还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