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根据你提供的信息制定作战计划。”应杭深呼吸了一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或许我们的动作需要隐蔽一点。”


    时微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地在一颗充满辐射的矿星附近晃荡，他们要面对的，可是被逼到绝境的穷寇。


    “至于你，小微……”应杭的眼瞳深了深，话茬突然被秦霄接过：“时微小朋友，我们真挚地邀请你担任这次作战计划的副指挥。”


    男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我们都很需要你的帮助。”


    时微犹豫了一下。


    他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实战，在奥维林学到的一切只能说是纸上谈兵，最多有在虚拟战场中演练过。


    时微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胜任这个职位。


    应杭看出了他的顾虑，轻轻笑了一下：“没事的，小微不用担心。”


    “这场作战的总指挥依旧是我，需要你负责的地方并不多。”他说，“只是因为你和那两个人……接触的时间比较久，有你在的话，对于他们行为的预测，我觉得会更保守一点。”


    时微抬起眼看了看会议室内的其他人，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鼓励，有人接住了他的目光，善意地笑了一下。


    他于是也低下了头，唇角抿出一个很温柔的笑。


    “好。”时微说。


    联邦很快进入备战状态。


    还没休息多久的战士们又开始训练。时微虽然不能再驾驶机甲，但他还是奥维林的优等生，在实操之外还有着相当扎实的理论知识。


    联邦的成员都是来自各个垃圾星的贫民，他们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操纵机甲全凭偷来的资料和一身蛮力。


    因此，时微就成为了他们年轻的小老师。


    小老师有一张稚嫩的脸，说话时声音又软又甜，雪白的长睫总是温柔地垂着，明明年纪比联邦的人都小，却有种神奇的、令人信服的魅力。被他教过的大老粗们没有一个不是在他的面前红了整张脸。


    他也相当慷慨，从不藏私，将自己所学到的全部倾囊相授，甚至还能找出原有理论的漏洞，在上面加以改进。


    联邦的实力在他的帮助下得到了飞一般的提升。


    短短几天，大半个联邦都和时微成了朋友。


    在此之前，他们对时微的印象还留在是被帝国囚禁凌虐的小可怜，后面时微将里斯割喉俘虏后，或许还要再加一个厉害的标签。


    联邦的人一开始就对时微有着浅薄的好感，只是出于种种原因不是很敢接近他。


    既有着对不是垃圾星出生的“上等人”的陌生，同时也在害怕，害怕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冒犯到这个孩子，在他已经伤痕累累的躯体上留下又一道伤害。


    直到真正开始和时微打交道，他们才发现这是一个多么好相处的孩子。


    那些惨痛的过往没有在他玻璃般剔透无瑕的心上留下污秽的印记。


    没有人不会不喜欢他的，联邦的成员们想，他们一边气愤帝国曾经有着这么一个璀璨的瑰宝却不懂得珍惜，又难免会生出些令自己羞愧的、卑劣的庆幸——


    庆幸如此，才让时微来到他们身边。


    时微又开始交朋友了，小朋友看起来开朗了很多，眼睛总是亮晶晶地弯着，好像那些被折磨凌虐的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


    只是偶尔会有人瞥见少年笑过之后，那层薄薄的眼皮垂着时从眼中一闪而过的、令人心痛的、悲伤的落寞。


    这些心痛成了动力，联邦的成员们几乎像打了鸡血般不要命地训练。他们不只想要获得作为一个人活下去的权利，也想抹消时微眼中的悲伤。


    ——如果能和朋友们团聚，会不会让时微有一点开心？哪怕只有一点。


    应杭也在安排时微的复健。不只是身体上的——毕竟要辅助指挥一整场战役，他那柔弱的小身板可坐不住那么久的时间；同时也在修复他的精神力。


    只是应杭虽然对这方面有点研究，却并不算精通深入。时微默默地看着男人一拳锤在仪器上，眼中并没有多少失望的情绪。


    少年消瘦细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应杭的手背，他温声道：“没事的，不用急。”


    就算一直没法恢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能够用他学过的东西让联邦的战力提升一点，顺利救出被困在尼伽星的朋友们就已经很好了。


    至少他还能帮到一点忙。


    机械室内，时微捧着脸看着联邦的机械师。


    小少年细伶伶的胳膊撑在桌上，腕骨消瘦嶙峋，两道疤痕被他半掩在内，手肘泛着樱花般的粉色。


    两只小手握成拳头抵在腮边，雪白的颊肉因此堆出一点，像纯白牛乳做成的冰激淋，甜滋滋的，看着就叫人想咬上一口。


    那双浅金色的瞳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机械师埃拉捣鼓飞船的动作。


    机械室本就闷热，还被时微这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埃拉无法自制地感到口干舌燥，他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


    这个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


    埃拉发誓自己对时微不会产生那种畜生不如的想法，但是……


    他悄悄瞥了一眼时微，在看到那张漂亮的脸蛋时像被烫到一般收回视线。


    正在埃拉胡思乱想时，时微好奇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埃拉，那个是什么？”


    埃拉本就心虚，被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得险些跳起来，他下意识转头，看见少年近在咫尺的纤长睫毛后又连忙回头，麦色的脸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涨成番茄色。


    ……要命。


    他只是一个刚从垃圾星走出来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暴击？！


    偏偏时微似乎对他的窘态一无所知，甚至因为埃拉嗫嚅着不说话又靠近了些，埃拉甚至能闻到从他身上飘过来的，阵阵清浅的淡香。


    他一时慌张得连该看向哪里都不知道，视线飘来飘去，最后只敢落在时微侧颊垂落的发丝上。


    时微真得好白……埃拉莫名其妙地想到，连发丝都是纯白的颜色，整个人就像一捧干净的雪。


    垃圾星上没有雪，但是埃拉来到联邦后，有在联邦的扫盲课上见到那种东西。


    他曾经有想过，等一切都结束了，而他还能够活着的话，他一定要亲眼看一看那个东西。


    看看所谓的“雪”是不是真的那么洁白。


    然而，这时的埃拉已经没再在乎那洁白的东西是不是由上等人编出来骗人的谎言，他看着眼前的时微，甚至觉得那都不再重要。


    没有东西会比少年更加漂亮。


    也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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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宕机的时间太久，漂亮的小朋友眨眨睫羽，又叫了一声：“埃拉？”


    埃拉下意识站直身体，站军姿一样地挺起腰背，手里的工具乒铃乓啷砸了一地：“到！”


    旁边传来一点轻轻的笑声，埃拉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蠢事。他的脸涨得更红，甚至不再像一颗番茄，而是透出一点窒息的紫色。


    时微收住笑。


    糟糕，好像有点逗过了。


    他的眼中露出一点自责的颜色。


    埃拉很年轻，和他相处时，时微总是会生出一点错觉——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还是奥维林的那个有着很多朋友的一年级生。


    他下意识用跟同级生们的相处方式对待埃拉，却忘了埃拉不是他的朋友们，根本经不起他的逗弄。


    时微不由得揪紧膝上的布料，眼瞳流露出一点无措。


    等埃拉再次看向他的时候，短短几息间，时微就已经收起了那点难过。


    悲伤的情绪就像蜻蜓点水，很快就没了踪迹。


    只有埃拉注意到他湖面上还残留的一圈又一圈涟漪，不太确定自己捕捉到的那一点难过是不是事实。


    没等他想明白，时微已经转过眼睛，小小声地和他道歉：“对不起呀，埃拉。”


    “没关系！”埃拉下意识回答他，又猛地摇头，“不、不是！不对，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道歉？”


    时微眨眨眼，唇角微弯：“我好像让你有点不舒服了。”


    怎么会？！埃拉立马在心里反驳，他哪里不舒服了？他是太舒服了，舒服到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只是埃拉嘴笨，还没等他说出什么，时微就已经转过了话题。


    这次，他和埃拉拉开了点距离，少年细白的手指指着飞船上新装的装置，问回了一开始的问题：“埃拉，这个是什么？”


    埃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失落。


    好像他曾经离时微近在咫尺，现在又突然远离了一般。


    他强打起精神，看向时微指着的东西，回答道：“是信号屏蔽器。”


    时微若有所思地点头，点着下巴再次问道：“虽然尼伽星内部的辐射已经可能已经净化完毕，但是它外侧还是有着一圈不可忽视的能量带。”


    “埃拉，这个飞船可以穿透那层能量带吗？”


    说到正事，埃拉也严肃了神色。


    “……不能。”他颇有些羞愧，“以我的能力，暂时制造不出能够发出相配波段的穿透器。”


    说这话时，他忍不住有点自卑。


    在时微面前露出自己的短板，这实在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时微是帝国最厉害的军校的魁首，而他只是一个垃圾星来的，不太入流的文盲机械师。


    正这样想着，埃拉的后背被人轻轻拍了拍。


    克制的、不带任何逗弄意味的轻拍，像有魔力般让他的内心平静下来。


    “没事的，埃拉。”时微收回手，“你已经很厉害了。”


    他的夸赞真心实意，“我对机械修理可是一窍不通呢。埃拉，你愿意教教我吗？”


    埃拉睁大眼睛，看着时微眼中毫不作伪的崇拜，放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蜷了蜷。


    他的心脏一下比一下跳得大声，男生忍不住用力点头：“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