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微刚刚经历过卓言的猥.亵，此刻一听陆清扬的话，下意识以为他在讽刺自己，紧咬着唇瓣，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但其实他被几个男生团团围着，陆清扬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的事。


    陆清扬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半天都想着那个被关在厕所里的男孩，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心烦意乱了一下午。


    本来逃了下午的课，但在外面闲逛时又不知怎么逛回了学校，翻墙进来后脚步不受控制地就往卫生间迈，果不其然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哄笑。


    时微长得细骨伶仃的，被高大的男生们围住，整个人像掉进狼窝的小兔般找不到身影。


    陆清扬一想到他会像之前看到的一样被欺负得懦懦地哭，就觉得心间涌上不知名的烦躁。


    他将这种情感归结于偶尔爆发的正义感。


    卓言是认识陆清扬的。


    他家里是做生意的，赚了点小钱，跟着父母也浅薄了解过一些大人物的名儿，知道陆清扬是哪个有钱人家被赶来这上学的小孩。


    因此虽然心中不爽，但因为对陆清扬的忌惮，卓言直起身，笼罩着少年的阴影终于离开，他轻轻拍了拍时微柔软纤细的后腰。


    “不打扰陆少爷雅兴。”他态度轻.亵，小流氓做派显得他对时微的动作都有些下流，“我们去别的地方玩。”


    卓言在“陆少爷”一词上加了重音，带着点讽刺的味道。


    陆清扬却并未在意他的嘲讽，他一双眼睛都死死钉在时微身上了。


    小少年显然是松了口气，但听到去别的地方后，连着脑袋上的发丝都抖了抖，唇瓣死死咬着，眼圈都湿透了。


    脸颊上还带了点新添的红痕。


    陆清扬对卓言冒犯自己的行为没有什么反应，但看见时微那小可怜的样子，心头的烦闷越发沉重。


    他理不清这种酸闷的感觉是什么，只在卓言带着低垂着头的时微经过他时，下意识禁锢住那人的胳膊。


    ……很细。


    和想象中的一样细，时微看着就是营养不良摇摇欲坠的样子，但那截藏在不合身的夸大校服里的骨肉被握在手中时，才能感觉出那是多轻的分量。


    这人平时都不吃饭吗？


    陆清扬视线扫过时微的全身，最终视线定格在那双鞋带都被刷得褪色的板鞋上，恍惚间明白了。


    又贫穷又胆小的男孩子，长了一张柔软漂亮的脸，自然被坏学生们打上好欺负的标签，每天将人堵在角落里肆意摆弄。


    陆清扬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他看到时微的第一眼，心里只有想好好保护他一个念头。


    时微被他拉住，疑惑地抬起眼。


    这次他和陆清扬不再是一坐一站，身高差的缩小让陆清扬更清楚地观察到男孩的眼睛。


    这是一双很温柔多情的含情眼，微微下垂的走向让他的神态显得有些可怜，但眼尾却是上翘的。


    “你……”


    陆清扬发现自己一和时微说话就脸红，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还有东西没还我，跟我来。”


    卓言眉头一拧，顾不上对陆清扬家境的忌惮，拦下他们：“陆清扬，我和时微还有事。”


    他并不相信陆清扬那句话。时微整天阴沉沉的一个人坐在角落，一句话也不说。同班同学都没有一个朋友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去借外班人的东西。


    而且他整天逮着人欺负，也没见时微和陆清扬有什么接触。


    卓言微微眯起眼，他更倾向于陆清扬是和自己一样，对着时微的脸起了什么心思。


    陆清扬抬首看向他，这时就没有在时微面前脸红心跳的局促模样了，一脸他是大爷的表情：“你谁？我做什么你有意见？”


    说完，便不管卓言一瞬间难看下来的脸色，拉起时微就往外走。


    他人长得很高，步伐也迈得很大，时微起先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小少年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发育不太好，体力也跟不上，跟在陆清扬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跑得小脸都红了。


    陆清扬也察觉到了，下意识放慢了脚步，时微一个不察，猛然撞上他的后背。


    鼻尖一阵酸痛，时微眨了眨眼，一串生理性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陆清扬察觉身后像小羊一样顶上来的力道，唇角微弯，转头去看时就看见少年落下的一连串眼泪。


    还没开过窍的男高中生心中一慌，竟想也不想地伸出大掌去接人的眼泪，“怎么了，他们打你打得很疼吗？”


    陆清扬下意识以为眼前的小少年是被别人欺负才会落泪。


    但眼前的小男孩摇摇头，随后微微抿唇，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来。


    他的笑软软的，是一种很羞涩腼腆的笑，时微很不好意思地对陆清扬说：“不是的，是因为刚刚撞到了，鼻子痛。”


    少年细若蚊蝇的声音，陆清扬一个字都没听清。


    高大男生只是看着少年的小脸，整个人都像是宕机了一样，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笑起来真的，好好看。


    “哇……”系统看着本该桀骜不驯的气运之子变成纯情大狗，莫名感觉有些不对，连对时微的害怕都被打破，平板的电子音都显得有点呆愣愣的。


    时微顿了顿，淡定道：“还是小孩，正常。”


    虽然时微当时掳走系统的场景十分血.腥可怖，但或许是时微刚刚的表现也迷惑了系统，它竟然放下了一点对时微的害怕和警惕。


    “宿主之前年龄很大吗？”


    时微低下头去，耳尖微红，好像承受不住陆清扬直勾勾的眼神般。


    他低下的面庞上却扬起一个温温柔柔的弧度，心里对系统说：“你猜猜在你们追捕到我之前，我流浪过多少个世界？”


    系统：QAQ


    果然，大魔王还是大魔王。这种像情人呢喃但阴恻恻的语气实在令人毛骨悚然啊喂！


    时微：“噗。”


    他无情嘲笑了系统一声，随后收起表情。


    陆清扬总觉得现下的气氛不太对劲，有点暧昧。


    但两个人都是男生，虽然时微长得很好看，但也最多是一个漂亮的男生。


    万年直男陆清扬没多想，清了清嗓子，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至于太奇怪：“你家住哪儿，我送你。”


    时微快速进入角色，泛黄粗糙的白鞋鞋尖互相蹭了蹭，让人感觉他此时应该很局促。


    系统：影帝啊影帝。


    少年嗫嚅着，本来就红的耳尖尖此刻更是红得快要滴血，“嗯……我家有点远的。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时微虽然不知道陆清扬家境如何，但看他一身光鲜亮丽的私服和干净的新鞋，就知道他家里肯定不会缺钱。


    至少比他有钱。


    长期的霸凌和忽视让少年养成了低头说话的性子，自卑和懦弱压在他那清瘦的小身板上，在压弯了他脊背的同时，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诱人春.情。


    想在这个人身上施加更多的暴力，看他因为羞耻和恐惧哭得梨花带雨、泪眼迷离，看他躲避时挣扎扭动却被人禁锢在掌下不得逃脱的腰肢，看他全身发抖，弱气求饶的样子。


    如果让卓言站在这，肯定会说他长了这么一张欠...的脸，活该被欺负得那么惨。


    陆清扬心中也被他的样子勾起一点暴虐的冲动，不知为什么又想看他哭，忍耐着道：“你不怕他们追上来？”


    时微被吓得连忙摇头，然后小心翼翼看了眼陆清扬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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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陆清扬满脸不耐，时微以为是自己刚刚不知好歹的举动把人惹生气了。


    不想失去这份唯一的善意，时微小心翼翼牵了下陆清扬的衣角。


    “我，我带你去，你别生气。”


    声音软糯糯的，便是发再大火的人也能消气，更何况陆清扬原本就没生气。


    他意识到是自己的行为让时微误会了，但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忽然起了些坏心思。


    也不解释，就这样一路冷着脸被小软包一路牵回家，内心却早乐开了花。


    美滋滋的。陆清扬体会到被时微哄着的甜头，心里的尾巴简直快要翘上天。


    只是这种窃喜没能坚持多久，在看到越拐越偏僻越拐越破旧的巷子，陆清扬像是被扯紧了的弦，嘴角的弧度慢慢下落，最后拉直。


    时微拉着他衣角的手都有点抖了，声音也抖，尾音颤颤消失在秋风中，“这里可能有点破，也有点脏，你送我到这里就行了。”


    陆清扬注意到他抖着的小手，伸出自己的大掌覆了上去。


    大男生掌心燥热，时微像被火炉子烫了一下般想缩回手，却被人毫不客气地拉住，握在手心里暖着。


    “废什么话，带你的路。”


    他话语内容听起来凶凶的，语气却很平和，时微一时被他安慰到，那只在人掌心里的小手也慢慢回暖。


    这一路上时微都在尝试说些话。前半段路程陆清扬为了多听听他软软的小声音，还故意端着腔不搭理，现在却是有话必应。


    他虽然平时脾气不好，但意外情商还挺高，就这样一来二回安抚了时微的情绪。


    小家伙原本压着的语调也慢慢向上扬，像是确认了安全的狗崽儿，语气里全是信任。


    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容易被人欺负叼走的，陆清扬心里暗戳戳想着。


    二人七拐八拐，终于拐到一栋斑驳的矮楼下。


    楼是灰色的，没砌瓷砖，水泥的墙面上还留着乱七八糟的污物和小广告，陆清扬看到旁边危楼警告的告示牌。


    他心里莫名不太舒服，转眼去看身边的小孩儿。


    时微比他矮了有一个头，也许是没发育好。虽然眼尾鼻头还带着哭过的痕迹，脸上也全是泪痕，看起来很狼狈，但莫名在这栋昏暗小楼前像是在发光。


    和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样懦弱的性格和被欺负的遭遇，让陆清扬能猜测到时微家庭环境可能并不好，但他没有想过这人竟然住在这样简直像上世纪贫民窟一样的地方。


    简直像是垃圾堆里长出来的一朵颤巍巍的小蔷薇花。


    旁边有酒鬼醉醺醺经过，看都没抬头看一眼，“啪”一声栽倒在地上。


    酒瓶子跟着砸在地面上摔碎了，时微眼疾手快拉过陆清扬，溅出的酒水浸湿了一点他校服裤子的边角。


    可能是刚刚对陆清扬敞开了一点心扉的原因，漂亮小孩的脸上虽然还有点被看光的窘迫，但好歹也比较自在，笑得温温柔柔冲陆清扬说，“我到家啦，你也赶紧回去吧。”


    他看了看躺在路边呼呼大睡的酒鬼，意有所指，“不然一会儿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陆清扬没穿校服，穿的是一身时微不认识的logo。


    陆清扬听出时微的言外之意，没多说，还是和之前一样，说了声“行”就转身走了。


    他也不知道要跟着人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也许他真的就是一个好人吧，毕竟帮人帮到底。


    只是在走到转弯的巷口时，陆清扬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昏黄闪烁的灯光下，那个温温柔柔的小男生站在下面，看到他回头，还向他挥手告别。


    陆清扬扯了扯嘴角，终于舍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