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起的是男女重叠的两道声音，霍陵与宋琢玉同时叫住了步昇，两人下意识地互相看着对方。


    霍陵自来秉承君子之风，对宋琢玉道：“你先说。”


    宋琢玉并不推辞，只轻轻点点头，随后看向步昇问：“步公子虽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无论怎样，咱们两的亲事自然要作罢才对，不然家中父母难以交代，因此还望步公子亲自登门将此事说清楚。”


    步昇的精神肉眼可见的不太好，他恍恍惚惚，似乎费了一番功夫才理解宋琢玉所说的话，才道：“都是我的错，我定然不会让姑娘为难。”


    宋琢玉微微颔首随后看向霍陵，表示自己说完了。


    霍溪则是一脸崇拜地看向宋琢玉，在经历了这么乱糟糟的事情之后，她还记得帮自己解除婚约。


    霍陵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掌心正是那两块玉璜，“步公子这东西是你的吧。”


    步昇看了一眼，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几丝难堪，两块玉璜，他送给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心上人，另一个是给她精心挑选的未来妻子，如今全搞砸了。


    他自暴自弃道：“是我的。”


    说完伸手去拿，却扑了个，他微微愕然，似乎不解其意。


    他以为这东西是要还给他。


    霍溪急忙将东西抢下，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你送给了我们，那便是我们的东西了。”


    这两块玉璜极有可能与两人身体互换之谜相关，自然不能随意送出去。


    霍陵道：“兄台误会，我不过是想问问这东西从何而来，我瞧着不像是普通的玉璜。”


    步昇虽困惑，仍旧认真回答：“是我母亲的遗物，至于再多的我也不知了。”


    霍陵道：“仅此而已，你母亲又从何而得？”


    步昇摇头，“我并不清楚，家母从未说过这些。”


    他说话时，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霍溪，叫霍溪浑身难受，只想赶紧将她打发了。


    急忙道：“不记得就算了，快走吧，看着你就恶心。”


    步昇一脸受伤，深深地看了霍溪一眼，这才缓缓而去。


    他走得慢，宋琢玉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霍溪走过来，问：“该不会是舍不得了吧？”


    别说当事人了，就连霍溪都看得出来，这人分明对玉姐姐旧情难忘。


    宋琢玉却笑道：“怎么会？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霍溪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霍溪的心情也轻松起来，她舒展了一下身体，左右瞧了瞧，道：“现在我们去干嘛，回家的似乎还早呢。”


    霍陵道：“自然是办正事。”


    宋琢玉与霍溪都是一脸困惑，今日还另有正事？


    她眼前一亮，“是不是要去慈恩寺上注香，毕竟来都来了。”


    霍陵只干净利落地道：“登山，去见净一法师。”


    “净一法师？”宋琢玉从小地方来的，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霍溪立刻跟宋琢玉细说这净一法师，“这净一法师在京都极有名气，从小出家，从不出寺，连皇室贵胄的邀约他都尽数推拒了，平日里只在这慈恩寺侍奉佛祖左右。”


    “如今已是耄耋老人了，据说他是佛祖的弟子转世呢。”


    宋琢玉微微点头，这才想起来，原来霍世子执意要将会面的地方安排在这里，原来是想解决了步昇这件事之后，再去见净一法师。


    她仰头望去，只觉得整个山都金灿灿的，宛若佛光普照。


    此时霍溪又主动告诉她关于慈恩寺其它的一些不成文的规定，据说若想登山去慈恩寺的正殿，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正面的千阶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往上走，虽然累一点，却足以向佛祖证明自己诚意。


    但来此烧香的大多是一些富贵人家的夫人及贵女，自然没有那等毅力和体力，因此她们想要上山，就可以选择后山的升降梯，花点银子，自然有寺中的僧人将他们送上去。


    说到这里，霍溪有些烦恼，她是一个很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人，总觉得来都来了，不去登那千阶梯好似白来了一般。


    当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时，果然收到了来自于自己亲哥哥的阴阳怪气。


    越是这样，反倒越激起了霍溪的好胜心。


    不就爬个阶梯，有什么难的。


    霍陵眼看着天色还早，就算妹妹胡闹耽搁点时间，大约也不妨碍什么，他有意要治一治她的嘴硬，自然没有意见。


    霍溪又看向宋琢玉，央求道：“玉姐姐，辛苦你陪我一起爬上去了，咱们一起努力，可不能让我哥给小瞧了。”


    这张脸宋琢玉用了十六年，熟悉得不能再熟了，可她从来见过这样多的小表情，时而蹙眉，时而佯怒，时而大笑，时而委屈，随着她的表情变换，腮颊上的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她心里顿时有种奇异的感觉，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好，我陪你一起。”


    霍溪欢呼雀跃。


    她又瞧了瞧头顶的太阳，估摸着时间还早，料定自己绝不会担心正事，于是开始朝着那千阶梯发起挑战。


    起初甚是轻松，可令霍溪没想到的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就有些呼吸不畅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她兄长和玉姐姐，她哥哥霍陵自然是闲庭信步，自然不见丝毫的疲累之色，而宋琢玉也面色如常，她也就不好意思提出要歇息，只得咬牙坚持。


    又过了几分钟，霍溪只觉得后背以及额头等处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来，她往上看，是一眼不到头的白玉阶，往下看也是如此。


    架在中间，进退都难。


    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头顶，让她头晕眼花。


    几人都没有说话，之前是她非要逞强好奇来爬这阶梯，如今怎么也张不开那张嘴。


    她本就精神萎靡，加上脑袋里一直做着天人交战，脚下一个不留神就踏空了。


    好在霍陵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臂，才让她没摔倒。


    霍溪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前方看不到头的阶梯，终于是忍不住了，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哥，我走不动了。”


    霍陵冷笑一声，“我知道，然后呢？”


    霍溪可怜巴巴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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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背我上去吧！”


    “不行，爬你也要自己爬上去。”


    居然连考虑都不曾考虑一下，霍溪一下子被兄长的冷酷狠狠地开了眼界。


    她不知道，因为她这跳脱的性子，从小到大也不知闯出多少麻烦了，都是霍陵帮他善后的，因此今日霍陵原本就是要给自己这妹妹一个教训，改改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


    霍溪仍旧抱着一些残存的希望，用软软的语调道：“可我真的走不动了，想必菩萨知道我尽力了，不会怪罪我的。”


    霍陵侧着身子，身子站得笔直，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可怜兮兮的妹妹，却不为所动。


    “路是自己选的，那就该自己走下去，以后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要考虑清楚事情的后果。”


    霍溪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不帮她就算了，居然还训她一顿。


    站在一旁的宋琢玉早就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扶着霍溪一只手道：“我来教你怎么走会省力一点。”


    霍溪好奇道：“爬楼梯难道好讲究方法吗？”


    宋琢玉笑道：“那是自然，你走的时候上身要微微前倾，然后脚步放下也要轻轻的，如此比起寻常的走路方式要轻松许多。”


    霍溪按照宋琢玉所说的试了一试，惊喜道：“这样走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累了。”


    两人相携着，一边说这话一边往上走，


    霍陵便沉默地缀在两人身后，防止又有人踩空了。


    可即便有宋琢玉帮忙转移注意力，霍溪还是没能坚持多久，毕竟先前已经耗费了大半的体力了。


    她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千斤重物在挤压她的胸膛，带了一阵干涩的疼痛，两条腿打着摆子，颤抖得不像话。


    她连规矩礼仪也顾不上了，直接瘫坐在白玉阶梯之上，整张脸热得红彤彤的。


    宋琢玉也有些累了，细细地喘着气，不过比起霍溪好太多了，她低头着霍溪，问：“你还好吗？”


    霍溪摇头，嘴巴干涩涩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岂止是不好，她觉得自己快累死了。


    休息了好一会之后，她将最后的希望看向霍陵，哑着声音，耍赖道：“哥，我真的一步也走不动了，你还是背我上去吧。”


    霍陵仍旧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已经爬了大半了，再坚持一会就能登顶了。”


    “你是我亲哥吧？”


    “自然是。”


    “哥，那你就不能帮帮你可怜的妹妹吗？再耽搁下去太阳都下山了，你等得了，可弘一法师可等不了。”


    “不能。”


    霍溪彻底哑了火，她哥不解风情铁石心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怎么就给忘了。


    如今便是让她爬都爬不动，更别提其它了。


    她其实也很担心错过了约定的时间，见不到弘一法师了，那可是关系到她与玉姐姐两个人的大事，若是叫她给搞砸了，岂不是大大的罪过了。


    她正思索着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个蹲着的人。


    那人道：“上来，我背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