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取而代之
作品:《绿茶妖王偏要纠缠》 一阵一阵的灼痛感自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全身的皮肉仿佛都被大火没过,自体内发出怪异的嘎吱声。
旁人飞升时也是这般感受吗?
凌苍叮当坠地,虞无渊跪坐于地,头颅高高扬起,如同引颈就戮的鹤鸟,模模糊糊地想。
她置身于赤焰之中,垂下眼,向人间投去最后一瞥。
刹那之间,暴雨骤歇,阴云俱散。圆日腾于静海之上,金光遍洒人间山川。
再拥有意识时,她的眼在星海之中,浮漂在无边无际的广阔世界里,而身躯却不得自由。
她是天地规则之外唯一神祇的分魂,伴随着神行走宇内,看过无数个世界诞生与消亡。
在漫长的岁月里,她生出了自己的神念,有了自己的眼。
在神感到无趣开始创造新生时,她的意识便会偷偷溜出来,以自己的眼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她漫无目的地看着迢迢星河,千千万万条因果在她意识间流过,她下意识地抓住一缕,看到了其间遍地血色的景象。
那里已经看不到活物了,只有无数生灵的尸骸腐烂在上空,魂魄碎成沙尘,浑浑噩噩地飘荡。
她骤然瞪大了眼。
而那世界中的碎魂似乎也感知到她的目光,纷纷亲昵地凑了过来,围绕着她庞大的神魂旋转,口中念念有词。
“无渊!”
“幽渺!”
“渊儿!”
“仙尊!”
喜悦的,惊惧的,哀伤的,俱是熟悉的声音,仿佛在何时听过无数遍有人这样唤她。
她的神思忽地难受起来,意识里有什么东西被死死禁锢,拼了命地想要破土而出。
他们唤的人究竟是谁?
无渊,幽渺,渊儿,仙尊,她们是谁?!
莫非是她自己吗?
可她分明只是神的一缕分魂,偶然间生出自己的意识,但从未与祂创生的生灵有过接触,又如何会与他们相识?
但他们为什么好像都认识她,且与她相处许久了呢?
她被自己下意识的疑惑惊到,怔愣地看着那些盘旋在她周遭的细小碎魂,恍然想起,神是没有“时间”的概念的,因为祂的生命永无止境,与浩渺广阔的宇宙相连。但她有这个概念。
世间生灵寿数有尽,哪怕是存于三界之中的“神族”,也不能真正永生,是以他们用“时间”一词衡量生命的流逝与宇宙的运转。
这是这个世界中,人族最先诞生的概念。
人族。
她也曾经为“人”吗?
她生出一缕奇怪的念头。
于是便很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欲触碰那些飘荡的流光。
她有了“手”。
然后看到在左腕上,热烈地绽着一朵五瓣桃花。不是浅淡的粉色,而是如血般艳红,宛若一人眼间的朱砂。
她的手摸索着攀上发间,触到了雕着粗糙纹样的木簪。
呼吸,心跳,所有与人族生灵相似的一切,都在此刻有了实体。
她听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滔天的恨意如狂风骤雨般打来,她如身处深海之地,又如身处炽焰之中。
心念微动,一把银白长剑自黑暗中破空而出,如电般狠狠劈来,又在距她三尺之地倏然收速,稳稳当当落在了她的掌间。
“凌苍。”
虞无渊握紧长剑,哑声道。
言罢,她仗剑一挥,强悍的剑气掀起一道强劲的罡风,将周遭逸散的魂魄碎片尽数拢到一处,随后,点点金光落在其中,嘈杂的叫喊声逐渐歇下,数万魂魄凝在一起,汇成了一颗珍珠大小的圆球。虞无渊伸手接过,布满流光的圆球便乖乖隐去。世界再度归于寂静与黑暗,唯有腕间一点朱砂仍鲜红夺目。
*
神行走在世界之间,巡视着自己所创作的作品。
祂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快意过。
神魂完整,神躯铸全,那些曾经挑战自己权柄的生灵全部付出代价,这世间没有比这更为完好的事情了。
待新的生灵出现,至少万万年中,祂仍是不可直视不可言说的高贵神祇。
祂是天道,是规则。
凡逆祂者,皆不得生。
恍然间,祂的胸腔中升腾起一丝名为悠闲的情绪。
祂想,若是能有一盏香茗,一把竹椅,就这样躺在椅上品茶,看着这些生灵的生死变幻,便是极为自在了。
那些凡人爱喝什么茶来着?
祂捏了捏眉心,在纷杂混乱的记忆中勾出一缕茶香。
雪山尖?
祂想了想,试探着在虚空中一握,一盏清香扑鼻的热茶便出现在手中,祂挑了挑眉,将茶盏送到唇间,轻抿了一口。
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清冽香气在齿间化开,浸润了干涩的喉咙。
祂头一次认同了那群小东西,“茶”确实是个不错的存在。或许在下一个生灵诞生的时候,祂可以再仁慈一些,只要他们不随意挑战自己的权柄,祂便可以让他们存在得再久一些。
祂把玩着玲珑的杯盏,里面的茶水已经半凉,但那股甘洌的香气却愈发浓郁,引着祂再一次将茶盏送到面前。
茶汤入口时,左腕上忽然泛起一丝异动,祂猛然低头,看到了茶汤中的倒影。
祂本为天道规则所衍生,无相无形,更没有性别之分。只是后来因为一些机缘,才让祂得了这样一具躯体。
但这本来也算祂的躯体,于是祂极其受用地将全部神魂投入其中,这样免得往后再有什么事情要做,还有劳神费力地去强占旁人的躯体。那些躯体满是浊气,根本无法承受住神强悍的力量,即便是神仆族的后裔,祂在他们的身躯中时,也是极不自在。
神躯来得理所当然,就像是规则中必须出现的一样,只是用了许久,祂仍未仔细看过她。
那是一张与凡人女子一般无二的面孔。
不过要比大多凡人女子要凌厉一些,身量也生得高大,显得整个人又挺拔又纤瘦。凤眸柳眉,玉冠高束,素衣翩翩,宛若尘世间的一轮明月,高高悬于苍天,凛然而不可攀。
忽然间,祂看见水中的脸勾了勾唇。
!
祂骤然回神,怒意翻腾而出,带着茶汤的杯盏竟被生生碾碎,化作一地尘土。
与此同时,左腕之上浮现出一朵绯色桃花,细长的藤蔓顺着手臂攀升,直逼祂的喉间。
“不自量力的蝼蚁!”神暴呵出声,飞速地挥袖一甩,一双魂魄齐齐落地,狠狠砸在了虚空之中。
虞无渊芳灼当即起身,凌苍缚渡应召而出,直直逼向神躯。
神怒撼动天地,万千星河暴动震颤,雷电风雨骤然落下。一时间,煞气血气遍布,缚渡不断生长蔓延,扭动着将三人围在圈中,凌苍冷光闪闪,分出千万道剑意,有如千万箭雨,猛烈地砸下。
神轻巧地破开缚渡退出千里,灰白的雾气从七窍中不断溢出,胀大成数万倍。祂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一对尘埃,灰雾瞬间出动,以人无法感知的速度将之卷起,随后像碾碎茶盏般蹂躏碾压。
长剑颓然落地,藤鞭只余烧焦一柄,俱是残兵废铁。
天地再度沉寂。
灰雾携着被碾碎的魂魄再度缩小,回到身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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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捻起地上一朵桃花,再次轻蔑地笑出声。
“蠢笨的东西,还想与天道规则相抗衡。”
话音未落,虚空中再次生出数条藤蔓,比之前更为粗硕的枝条死死缚住神的身躯,同时,银光陡然闪出灰雾,以神都无法看清的速度迅疾刺来,直抵胸腔。
神哑然。
祂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的垂下头,看向了腕间。
那里朱色依旧,从未有过被剥离的痕迹。
识海中,女子冷淡的声音幽幽响起,似乎在嘲笑祂的自大:“你忘了,我亦成神。”
她的神魂分离出去千万年,又怎会轻易融入祂的本体?
在祂忽略她苏醒的可能之后,就注定了,祂有朝一日会被取而代之。
神并非无所不能。
祂是规则本身,但在绝对的规则面前,祂依旧渺小。
在新的有自我意识的神出现时,规则便已然将天平偏离了那个暴虐自私的存在。
消散之前,祂以一众极其怜悯的神情看向识海中的虞无渊,呵呵笑道:“那就恭迎新神降世。不过你活不久的,你执念那么多,私心那么重,要不了多久,你就会为规则所弃,届时世界重归混沌……哈,真是可笑,这神还不如让我来当……”
“是吗?”虞无渊顿了顿,又像想到什么似的,也跟着一齐笑道,“那我拭目以待。”
*
大齐国。
翰林院学士虞鸿义府上出了件大喜事,便是其夫人沈雅君生了个六斤九两的漂亮丫头,且极其乖巧,也没太折腾娘,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又有人说,虞氏女出生时,外头接连下了三天的雪终于歇下,虹光直跨天幕,绮丽的光辉遍布京城内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吉兆。
就连皇帝听了也不禁大喜,不再计较虞鸿义前两日在朝上指着政敌的鼻子劈头盖脸骂的事,直接免了他的罚俸。
众人都说虞家的好日子来了。
接连几个月,虞鸿义家的门槛换了又换,道贺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数都数不清。
直到春都快尽了,这热闹的日子才算消停下来。
最后一位拜访虞府的,据说是一名散修。
散修腰配银剑入府,眼尖的虞氏女一下子就看见了,扒着乳娘的手直哼哼。散修见状轻笑一声,卸剑递到了虞氏女面前。
过了许久,一旁的沈雅君才喊住乳娘,道:“乳娘,带小姐下去休息吧。”
乳娘抱着孩子应声退下,沈雅君便将目光转到散修身上,眼中含着笑意:“我瞧仙尊很是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散修收剑的手顿了顿,很快又缓过神来,将剑放回腰间,答道:“沈姑娘说笑了,在下是第一次来京城,怎会与姑娘见过?至于面熟,或许是与姑娘前世有缘吧。”
“若真能与仙尊前世有缘,那沈某定是积了极大的福分了。”
散修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嗯。”
二人又攀谈了几句,天色逐渐转暗,沈雅君欲留人用晚膳,却被散修回绝了。
“在下先行谢过姑娘好意,只是我家中还有些娇气的花树要照料,不便久留。”
沈雅君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温声道:“仙尊既有事在身,那沈某便不强留了。不过若是仙尊得了空,也可回来看看,我与鸿义会一直在此。”
最后一句,竟莫名带了一丝哑音。
散修停下脚步,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沈雅君。
她仍是那般温柔的,美丽的。
“好。”散修应道。
(第二卷于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