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两只兔子，许彻的脸花得彻底不能看。


    之前担心断腿碰水会加剧腐败，林昭一直没有让他洗澡，而是选择用湿毛巾擦拭，现在腿恢复了，神智也有了一点，再放任许彻过野人生活，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好歹也是家养丧尸。


    林昭牵着暂且餍足的许彻来到一楼卫生间，调配温水，将人推进去。


    丧尸哥先是疑惑。


    看清满缸热水后，疯狂挣扎。


    丧尸恐水，他是有神智的丧尸，恐得变本加厉、歇斯底里。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丧尸哥被逼得人话都不会说了，像是被流氓非礼，发出孱弱无助的蜂鸣，林昭按不住，吼了一声，许彻安静下来，但是在被按进水里的一瞬又条件反射地暴起，差点咬到林昭。


    林昭坐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


    丧尸哥惊觉大事不妙，撞门逃出去，全身裸露，只剩条蓝灰色的裤衩子，上身的咬伤愈合了，还剩疤痕，狼狈逃窜的样子……很性感。


    许彻跑到影音室躲起来。


    久久不见林昭，又回到一楼，林昭还坐在浴室，保持同一个姿势。


    “不要，水。”


    丧尸哥探出一个脑袋，灰色的眼睛充满无助。


    林昭转过头来，眼神能把丧尸再吓死一次，她表情有些混乱，像是受到刺激的精神分裂患者，一会儿嘟囔着要把许彻的牙齿全部拔掉，一会儿又说要锯断他的下巴，一会儿说要一把火同归于尽谁也别活，一会儿又哭着说他怎么敢咬她，她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


    丧尸哥不是很懂。


    林昭的话太密了。


    他只是一味握住林昭冷得快赶上自己的小手，放在自己傲人的胸肌。


    聪明的尸尸！


    林昭果然不哭，神情变得扭曲又古怪。


    丧尸哥高兴，以为人类哄好了。


    丧尸哥很快又高兴不起来，因为林昭突然黑脸，捏住他的胸肌又开始说一些听不懂的人话，“你以后是不是也打算把胸给其他人摸？告诉你，要是敢这么做，就死定了，尤其是你那个腚，要是敢对男的翘，我保证把你们一起杀了，许彻，我会让你死很多遍，很多很多很多遍，听到了吗？”


    听到了。


    但是没听懂。


    丧尸哥用死掉的大脑琢磨，嘴里艰涩地蹦出一个字，“吗。”


    他在模仿林昭说话。


    之前林昭拿枪指着他，丧尸哥快吓关机了，他学着她说话的腔调复述最后一个字，仅仅一个“懂”就让林昭放下枪，于是现在故技重施，如法炮制。


    聪明的尸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脚。


    因为在林昭看来，她让他守男德，别到处招摇身材，而许彻，竟然叫她“妈”。


    嗯？


    嗯？嗯？嗯？


    林昭暴起，双手夹住许彻的脸，恨不得给他夹开花。


    “叫谁妈？许彻你是不是有毛病？”


    “我是在照顾你，但不是你妈，我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不许叫，听到没？”


    “臭小子，你是知道怎么气死我的！”


    ……


    许彻被迫嘟嘴，一只丧尸，眼中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和对林昭的恐惧。


    出于本能，他没有反抗。


    他是对的。


    林昭骂着骂着，消停了，对死鱼一样的男人兴不起半点欲望。


    湿漉漉的女孩抱着差点被咬的手，低头说道：“回到影音室，套上书包，老实蹲着，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许彻还想喊“饿”，明明刚刚才吃过，他不明白自己怎么总在饿，犹犹豫豫没敢喊，捂着肚子回到地下影音室，不仅乖乖套上书包，还乖乖拉上门。


    她好可怕。


    丧尸哥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紧接着又冒出其他念头：她闻起来可真香。


    ……


    林昭受挫。


    极其，受挫。


    如果是低级丧尸状态的许彻想咬她，尚能接受，可是已经重新习得语言的许彻，怎么敢咬她？啊，他怎么敢的啊？


    她强打起精神收拾浴室。


    第二天，唯一一天没有起床就去探望许彻。


    林昭觉得自己精神状态不太好，虽然一直都算不上好，但这两天好像恶化了。她来到森林，带着比格犬冬瓜捉了几只野兔，扔到影音室，一声招呼没打，随后便冷冰冰关上门。


    许彻在刨门。


    可她的心像冰棍一样又冷又硬。


    约定的日子到了，身体也差不多恢复，林昭收拾背包，来到友谊路103号，赶赴炸鸡的约定。


    顾锦程、顾卿卿、储瑜和欧佳怡看到她差点吓死。


    市区到处都是丧尸和居心叵测幸存者，林昭竟然是蹬着助力单车来的。


    欧佳怡一句“卧槽”起手。


    顾卿卿补了一个“你疯了吧”的眼神。


    储瑜深吸口气，不动声色绕着林昭转圈，不太相信她没被咬，毕竟这个精神状态也太超过了。


    顾锦程眉头紧皱，原先有很多话想问，现在全部憋回去。


    “走吧。”林昭背着包，挥挥手，“你们在这里等丧尸吗？”


    四人交换眼神，只有欧佳怡敢挨着林昭走。


    欧佳怡说：“你打算怎么开锁？”


    林昭不搭理。


    倒不是针对欧佳怡一个人，只是她现在对全世界都没有好脸色。


    普通人吃瘪就该闭嘴，可欧佳怡并不普通，也不太做人，没人搭腔的情况下，一个人叭叭说话都能说一箩筐，“你吃炸鸡蘸番茄酱吗？我就喜欢蘸，但是好多人不蘸，你发现没，番茄酱只有快餐店里的好吃，超市买的怎么都不对味，哎，你这件衣服挺好看的，是你自己的，还是找到的？等等，小心拐角，嘿嘿，没丧尸，走吧走吧，你知道吗，我杀过五只丧尸了，五只哦！嚯，想想我都佩服自己，太牛了……”


    周围安静得过分，只有欧佳怡的声音在聒噪。


    到达快餐店。


    林昭掏出铁丝弯成合适的形状，三两下，打开铁锁。


    欧佳怡惊喜不已。


    林昭举起锁链，说道：“再不闭嘴，这把锁给你用。”


    欧佳怡咽下口水，抿紧嘴唇，乖乖闭嘴。


    顾卿卿翻个“谢天谢地”的白眼，不知道是庆幸欧佳怡终于闭嘴，还是庆幸林昭真的会开锁。


    储瑜和顾锦程垫后。


    一个负责望风，一个负责关门。


    倒是挺有默契。


    林昭和欧佳怡直奔后厨，顾卿卿则拿着菜单看得津津有味，已经想好要点什么了。顾卿卿说想吃什么，欧佳怡都说不会，林昭说想吃什么，欧佳怡都说她试试。


    区别对待太明显，顾卿卿问欧佳怡是不是针对她。


    欧佳怡嘿嘿笑，糊弄过去。


    冰柜断电，索性冰层厚，东西储存在里面是刚刚融化的状态，没有变质。


    欧佳怡利索地操作，处理完食材，拿出她准备的便携煤气灶，直接原地开炸。


    香味飘出来。


    林昭蹲在一旁，不自觉咽口水。


    炸鸡出锅。


    储瑜拿来一次性纸盒，五人各自分了一盒，爱蘸酱蘸酱，爱撒辣椒面撒辣椒面。


    不得不说，欧佳怡是有手艺的。


    林昭吃到外酥里嫩的炸鸡，直接原地仰望天花板三秒，并附赠一个长长的溺水者终于得救似的喘息。


    胃满足了，林昭沮丧的心情暂且修复了。


    要知道别人只是半个月没吃到，她可是足足有二十年没吃过。


    欧佳怡埋头苦吃，察觉到什么，瞥了一眼，顿住，她没有声张，默默伸出油腻的爪子从后面搂住林昭的胳膊，安慰地握了握。


    是的。


    吃个炸鸡而已，林昭落泪了。


    林昭收起眼泪，瞪着欧佳怡油叽叽的爪子，欧佳怡吐舌，送给她一个村口二傻子同款的憨笑。林昭咀嚼炸鸡，不知在想什么。


    储瑜小口吃着，抬头看两人。


    欧佳怡收起小表情，“薯条你们要不要吃？”


    所有人整齐举手。


    顾卿卿和顾锦程生活优渥，洋快餐是小时候就腻味的，此时此刻却齐齐感叹，还是垃圾食品好啊，兄妹俩让欧佳怡把食材带走，回去再做。


    林昭帮忙打包食材，低声道：“你们的冰箱还能运转？”


    欧佳怡摇头，“怎么可能，都断电了！”


    林昭说道：“我家有电。”


    欧佳怡猛地握住林昭的手，眼睛亮得能去cos奥特曼！


    “林昭，你的意思是……”


    林昭耸肩，“没什么意思，炫耀一下。”


    欧佳怡僵住，还以为林昭想趁机招揽她。


    粉发女生对这个凡尔赛的回答报以小s同款冷漠脸，她很想学顾卿卿翻白眼，奈何眼睛没有顾卿卿大，越努力，越像眼皮抽筋。


    吃完炸鸡、薯条、香芋派和鸡米花，五人再也吃不下，也不能吃了，撑坏肚子，现在可没条件医治。


    他们依次上完厕所，打算返程。


    顾锦程想劝林昭留下，话里话外，打听她父母的行踪。


    林昭后发制人，“伯父伯母还好吗？”


    顾锦程沉默。


    顾卿卿嘴快，说道：“我爸妈在海外度假，那边人少，丧尸也少，他们没事，担心担心你自己的父母吧！”


    林昭似笑非笑。


    储瑜忙出来做和事佬，“阿昭，你真的不留下跟我们一起？顾家是别墅，条件很好，等找到种子，我们还能种地……”


    “抱歉。”林昭打断储瑜，略一停顿，眸光有意无意扫过欧佳怡，手指敲击桌面，一连三下，随后沉声道：“我和许彻在一起，他是丧尸，谁也说不准哪天我就感染了，分开行动对彼此都好。”


    “你果然！”


    顾锦程猛地站起，逼近林昭。


    林昭根本不带怕的，神情里是藏不住的冷漠，他们有婚约，但她从来没有干涉过顾锦程，顾锦程也没有权力干涉她。


    顾卿卿拉住哥哥，示意他别再纠缠。


    她一直不喜欢林昭，倒不是出于某种隐秘的心理，而是顾卿卿感觉林昭从来没有他们兄妹放在眼里。


    顾锦程企图拉林昭的手。


    林昭躲开，“你认真的吗？要在储瑜面前这么做？”


    “你什么意思？扯储瑜做什么？”


    顾锦程扯开妹妹的手，继续去拉林昭。


    林昭都不用出手，因为现在换储瑜拉住了顾锦程，哑声道：“林昭知道我们的事。”


    欧佳怡眼睛滴溜溜转，嘴巴张得能塞鸡蛋。


    五个人当中，就她不知情，还就她最八卦。


    顾锦程有些难堪，无措地站了一会儿，脸都憋红了，憋出一句，“可是我从没想过放弃你……”


    欧佳怡“啊”了一大声。


    储瑜头很低，默默捏住袖子。


    顾卿卿撇过脸，虽然是亲哥，但是这句话实在有点听不下去。


    林昭没什么反应，她似乎一直都知道顾锦程的秉性，就是那种常见的，不知道在自信什么反正就是很自信的男的。


    “我从来没选过你，顾锦程，世界改变了，属于父辈的秩序必然消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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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安排也就不算数了，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


    话说得挺体面。


    林昭向来是个体面人，只要不是面对许彻，她能装得无懈可击。


    顾锦程慢慢归于平静，他勾起一抹冷笑，打量一会儿林昭，转过身去。


    储瑜始终低着头。


    顾卿卿自顾自打包吃剩的食物，说她蠢货吧，偶尔又有朴素的智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情情爱爱的，不如多装点吃的。


    欧佳怡挨着林昭，挤眉弄眼，就很想问清几人之间的情感纠葛。


    八卦之心迟早害死这个爱看热闹的粉毛。


    ……


    林昭吃饱并没有直接回家，她蹬着助力车来到一家宠物超市，给比格犬冬瓜搬点吃的和装备，狗粮、营养品、狗药、狗绳、狗沐浴露……反正背包很大，单车两旁也能挂不少东西。


    零元购就是快乐。


    现在没什么人抢宠物用品，还没到人吃狗粮的地步。


    她挑挑拣拣，在训练器材区域找到了嘴套，可以防止狗狗乱咬，也能防止乱捡东西吃。


    有可爱的鸭子嘴，也有看起来就很限制级的不锈钢嘴套笼……比格犬很贪吃，想到日后可能会有幸存者扎营森林公园，林昭拿了几个塞进包里，万一呢，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投毒。


    林昭不是想养冬瓜，毕竟冬瓜还有主人要养，虽然一个是人，一个是狗，但他们的境遇和选择是相同的……林昭也说不好为什么那么在意冬瓜，也许是感觉自己还是应该和活物在一起沾沾生气，否则迟早会滑入深渊。


    虽然深渊也没什么不好的。


    站在年少看未来，往往觉得选择至关重要，生怕不够聪明，行差踏错，可是站在未来回望，林昭发现选择不过只是一个选择，人生无所谓什么必须做，什么必定不能做。


    可是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但为什么还是会惶恐和不安呢？


    她还是不懂。


    ……


    离开宠物超市是下午三点。


    后面的街区似乎爆发了冲突，听声音，像是两拨人为物资在打架，惨叫声直冲耳膜，丧尸闻声从建筑里涌出来，林昭蹬着单车跑得飞快，开玩笑，市区丧尸的密集程度，就算等三天也未必能消散，她可不想困在这里，家里还有尸要吃饭。


    林昭蹬蹬蹬。


    忽略脸上的汗和凌乱的头发，还挺英姿飒爽。


    狂风中，隐隐约约有一声喊叫。


    她没管，笔直往前冲。


    “林昭林昭林昭林昭林昭林昭……”


    一声喊叫变成一串。


    欧佳怡背着大包在后面追，叫声像是鱼吐的泡泡，一连串接在一起。


    林昭回头看到人，于是在街角停下，等欧佳怡跑到跟前，一把将人抓进店里，关上门。


    这家小店也有丧尸。


    总共三只，其中一只超级壮。


    欧佳怡失声大叫，林昭喊了一声“闭嘴”，随后甩出匕首，跳到货架借力一蹬，精准刺进高壮丧尸的脑袋。


    丧尸倒地。


    欧佳怡原地石化。


    林昭又杀了一只，剩一只瘦小的丧尸没有杀，掐着后颈，像掐着一只鸡，就这么水灵灵送到欧佳怡面前，“不是说你杀了五只吗？来，杀一个我看看。”


    既然来找她，想入伙，就秀秀实力吧。


    欧佳怡双手合十，表情虔诚，“女神，我吹牛的，别说五只，一只也没有，战绩可查，我是零蛋。”


    林昭说：“没事，从现在开始杀，等杀够五只就变成事实了。”


    欧佳怡不知道怎么形容林昭这款人，劲道，太劲道了，都没数到3，就放开丧尸让她去搏斗，简直是活阎王。


    林昭倒不是想害欧佳怡。


    她只是好奇，好奇前世粉毛是怎么活那么久的，到底是幸运值拉满还是有特殊的技能——


    欧佳怡腾挪躲闪，每次即将被咬就蛇皮拉开距离，最后硬是把丧尸卡在一个无法动弹的位置，逃出生天。


    战力：0


    闪避：max


    “因为怕死所以就全点了闪避？”


    林昭挑眉。


    欧佳怡挺不好意思的。从学校逃出来，大家都有人头，就连最胆小的顾卿卿都有，她却没有，一路活过来纯靠走位躲技能。


    林昭拍拍她的肩膀，由衷道：“人才。”


    欧佳怡嘿嘿笑，还真把林昭的话当夸奖了。


    林昭说道：“你怎么来找我了？他们三个呢？”


    “我摊牌离队了，就要了这包炸鸡材料……不是你让我下午三点找你吗？”欧佳怡一脸纯真。


    林昭挑眉。


    欧佳怡眨眼，不确定地搓手，“……吃完东西，你说你跟丧尸一起住，一边说一边敲了三下桌子，难道不是让我三点来汇合？”


    林昭笑起来，笑纹迷人。


    孺子可教。


    欧佳怡得了勇气，继续说：“你当时是在和顾锦程说话，但眼睛却看向我。拜托，我可是看西游记长大的，哪能不知道菩提老祖敲猴子那三下是什么意思！林昭，怎么样，我还算机灵吧，还把炸鸡食材背来了，你就带我一个，我跟他们三实在处不到一起，除了储瑜像人，顾家兄妹就是拟人的玩意儿，地都不会扫，吃饭是我和储瑜轮流做，就连衣服都要我们洗，妈呀……万万没想到，末世了，也是做上豪门王妈了！”


    林昭摆摆手，“我也不会做饭。”


    欧佳怡说：“别让我洗内裤就行。”


    林昭说：“你想洗我也不给。”


    欧佳怡嘿嘿笑，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可能是高兴不用冷脸洗内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