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数学里的无限符号。


    这个符号此时出现，一定有特殊意义，但它究竟代表什么？


    不可运算、没有尽头,或者趋近于极限，还是……


    陶影思考着,按动轮椅，靠背缓缓下降,停止在30度左右的角度,正好可以让她舒服地躺着。


    她躺在全息图像的正下方,眼睛缓慢眨动。


    随后愣神片刻。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艘太空流浪的星舰底部也有一个∞的符号。


    巧合吗？


    ∞符号的后面铭刻了星舰的名字。只是因为时间的变化,文字显得非常模糊。大概能看得清是M开头,后面跟了几个数字。


    陶影不是相关方向的研究员,对历史上哪个人做过什么事也没太多兴趣，她对这艘星舰的了解仅停留于小时候的课本。


    她并不知道这艘星舰的名字。


    但陶影记得,这艘寄托人类所有希望，寻找全新宜居星球的星舰内——


    曾诞生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高级智能体。


    听说它的代码极其精妙,依靠很少的系统资源，就可以达成大量认知运算。


    其智慧足以治理一个国家。


    这位高级智能体，作为舰长的辅助驾驶,原本是一个得力的助手。


    但长久的太空流浪，似乎让它发疯了。


    它开始在星舰上杀人。


    一开始是将人类分门别类地杀，后来就不分群体地杀。


    星舰舰长为了阻止它，和它死在同一片星域。


    可它真的死了吗？


    陶影眸光闪烁不定，伸手触碰那道虚影，就在这时，放映厅的吊灯骤然砸下,发出一声巨响。


    所有的灯光瞬间湮灭。


    放映厅迎来了彻底的黑暗。


    林别歌吓了一跳。


    “咋了，停电？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林别歌嘟囔两句我去看看电路，就摸黑往外走，刚慢吞吞挪了两步，立刻踢到讲台上的电缆，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在她惨叫出声前，三位队友一人一只手拉住了她，往后猛扯。


    吊在半空的林别歌被拉回讲台，结结实实坐了个屁股墩。


    她回头摸了摸撕裂成三瓣的衣服，欲哭无泪。起身的时候脚踩到轮椅，差点又摔了，被陶影幽幽地抓住手，拉到轮椅的椅背上。


    陶影无语地拍拍她的手背。


    “扶着，看不见就别乱动了。”


    “哦。”


    林别歌老实巴交地答应了两声，超强反射弧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等一下，这么黑，你们三个是怎么同时抓住我的？”


    陶影把轮椅的椅背回正，坐直了身体。


    “靠精神力啊。虽然看不见你，但大概能感觉到你在哪儿。”


    “对啊比格老师，靠精神力。话说你尾椎骨还好吧？”


    林别歌悻悻地抹了把脸。


    差点忘了，这三位的精神力，柏墨A，南卦S，陶影SS，一个比一个离谱。


    “我只有精神力C真是对不起了。”


    仔细想想，她该不会是团队里最弱的吧……？


    屋内传来一声熟悉的冷笑，林别歌瞬间面色凛然。


    “柏墨，你现在的表情真欠揍。”


    “你不是看不见吗？”


    “你嘲讽我的时候什么表情我还能不知道？”


    陶影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感情好，现在先别打。”


    林别歌撩起袖子，正要发火说谁跟这个机甲狂魔感情好，就被陶影扯住袖口。


    陶影声音有些冷淡，语气认真。


    “别动，外面情况不对。”


    “嗯。”“我也听见了。”


    “……”


    林别歌果断闭嘴。


    但她面前一片漆黑，耳朵竖起来，也没听见任何奇怪的声音。


    难道只有她什么都没感觉到？


    她忍不住想起跟陶影刚认识的时候，这人就爱编鬼故事吓她。


    这个组织现在发展成三个人了吗？


    林别歌惨兮兮地抱住轮椅：“你们又听见什么了？”


    “枪声。”陶影口吐两个字，迅速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不过位置我不太确定，南瓜，你能判断是哪里发出的声音吗？”


    南卦两手按着太阳穴，闭眼仔细听了阵。


    “我看看，主要是来自左侧楼上第二间，那里有很多人的脚步声，差不多100来人，我猜测博物馆的大部分游客都被聚集到这个位置。声音很空旷，从位置上来看，应该是大厅……”


    陶影于是转头敲敲另一侧的扶手：“柏墨狙击手，能听出是什么枪吗？”


    “PT57，仿生人警官的佩枪。”


    陶影若有所思地敲敲脸颊：“原来如此，仿生人啊。”


    林别歌半蹲着缩在椅背后：“不会是智械危机吧？产生智能的仿生人受够了人类的奴役，团结起来反抗，不仅如此，它们还想要统治人类。”


    陶影摊手：“这里的仿生人都是旧式的，没有智能。”


    “那它们为什么开枪？”


    “多半是莱门监测中心正在追踪的高危智能体，侵入了仿生人的意识。”


    “什么，它想干嘛？”


    陶影摇摇头：“还不清楚这个智能体的目的，我们先在这里观察一下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陶影说完，捂着嘴压抑地咳嗽几声。


    手心有些湿润。很快，一股血腥味传来。


    哦，很好，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吐血了，但没纸。


    陶影面色麻木，随后果断撕下林别歌的衬衫擦手。


    衬衫布料本来就脆，刚才又被她们三个拉扯，早碎成几片，就像租房小广告下面自带虚线的电话条，陶影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撕了下来。


    林别歌对此毫无察觉，只是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她眼泪稀里哗啦：“不会真的有鬼吧，好冷啊呜呜呜。”


    陶影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把那团沾满了血的纸放进林别歌兜里，随后拍拍她的后背。


    “嗯，可能是吧，不过没关系，我比鬼更阴。怕鬼不如怕我。”


    陶影一边安慰（？）林别歌，一边检查附近的线路。


    物理线路……没有问题。


    是系统被侵入后强制进入了检修模式。陶影操作几下，很快恢复了供电，放映厅又重新亮起来。


    现在该确认枪声响起的原因了。


    先从哪里开始呢？


    枪声的位置，是一楼的大厅，博物馆的一百多名游客也理应聚集在那里。但当陶影熟练地攻破防火墙，调出监控，却愣住了。


    一楼大厅空无


    一人。


    但之前显然是有人的。


    地上到处是洒落的水和食物，小凳子凌乱地翻倒在地，角落还有拖动的血迹。


    一连串的脚印覆盖在血迹上，踩满地面，整个大厅看上去跟闹鬼了一样。


    林别歌本来被陶影安慰得已经不害怕了，身高从120逐渐回归180，但她刚起身，瞥到陶影光脑屏幕上满屏的血脚印，惨叫一声又蹲了下去。


    和她的惨叫连在一起，南卦的声音突然变大。


    “等等，有人朝这里来了！”


    微弱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四人同时转向大门。


    放映厅的门被仿生人警官一脚踹开。


    仿生人警官脚步均匀，如同城墙般稳固的身体斜站在门后，挑开门，举枪进入。


    它收到的任务是，将博物馆的人聚集起来。


    这座放映厅内，有一位标记后的重点人物，他一定要带走。


    但它陷入了指令冲突。


    因为门内……没有人。


    仿生人的头顶闪烁着疑惑的红光，他的机械腿往前一步，正奇怪为什么本来应该在这里的人并不存在，突然脖颈处被硬物插入——是一把刀。


    那把小刀准确地割断他的电缆，不过一秒，专业的仿生人警官倒在地上。


    柏墨勾住刀柄转了圈，反手将小刀挡在身前。


    林别歌猛抬腿，闪电般的速度，将第二名仿生人警官手上的枪击飞。


    南卦抡起椅子，猛地向前挥动，随着“梆”的嗡鸣，仿生人的头被扇转了一百八十度。


    “梆”“梆”“梆”的声音不断响起。


    一分钟后，南卦松开砸得变形的椅子，气喘吁吁地坐到地上。


    面前是曾经是仿生人的几堆废铁。


    林别歌拿过其中一把枪，递到陶影手里。


    陶影扯出仿生人身上的芯片，解析后，重新设置枪械权限。


    她反手将枪递过去：“试试。”


    林别歌不太敢接，迟疑道：“你确定让我试？”


    陶影握住枪管的手顿了顿。


    也是，她们队除了柏墨，狙击这一门的训练成绩都一塌糊涂，林别歌也就稍微比她好一点。


    给她的话，待会儿别打队友身上了。


    陶影于是转手将枪递到柏墨手里。


    柏墨熟练地架起枪，枪托牢牢卡在肩窝，手迅速摸上扳机，对准窗户的中心就是几下。


    极强的三次后坐力后，电磁子弹正中靶心。


    柏墨迅速转动身体。


    陶影也举起另一把枪，两人同时指向一个方向。


    陶影歪了歪头，朝对面的房门说——


    “看够了吗？可以出来了吧。”


    “我瞄得不准，打中什么危险部位，后果自负。”


    木质房门露出一个小缝隙，似乎是被风吹开，微微晃动着。


    如果是别人，这个距离不至于发现有人。


    但很遗憾，在场几位的精神力平均水平非常离谱，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两个人的存在。


    一阵寂静后，柏墨不耐烦了，朝房门轰了一枪。


    背后传来两声惊呼，随后女声赶忙道：


    “我出来我出来，你们别开枪，我们是人类！”


    女声话音刚落，房门背后果然窸窸窣窣出现两个人，举起双手投降。


    走在前面的是个中年男性，他看到枪口，躲了躲，见柏墨的枪口追上他的头，露出尴尬的笑容。


    另一位穿着白大褂，厚厚的眼镜滑下鼻梁，眼镜的主人似乎十分马虎，眯着眼在地板上找了半天，才摸到掉落的眼镜，赶忙戴好。


    白大褂抬起头，视线停留在陶影身上，突然惊呼道。


    “白颖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没等陶影回答，她转头又跟另外几位队友打招呼。


    “那你们一定是太空女鬼队的队员吧？幸会幸会。”


    白大褂语气十分热情，还有点自来熟，上来就要握手，被身边的男子小声提醒“枪，她们有枪”，这才把手又缩回去。


    “那个，能不能先把枪收回去我们再聊？”


    柏墨左右看了看：“你们认识？”


    陶影迟疑地点头：“呃，算是吧。”


    经常去同一家咖啡店。


    陶影收起枪。


    “莱门监测中心莫五。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是上班时间吧。”


    莫五见她们收起枪，松了一口气，这才支支吾吾道：“这个，那个……我是追踪高危智能体来的，这位是我上司。”


    “追踪高危智能体？”


    陶影眉头紧皱。


    这可有点麻烦了，毕竟如果监测中心的核心员工都来这里，恐怕不只是追着智能体的分身那么简单。


    “你是说那个智能体的本体，现在就在博物馆里吗？”


    陶影问。


    莫五郑重地点头：“以我的判断来说，是的。”


    第112章


    莫五的技术手段还不错,能把Dust逼到死角，她对智能体的判断应该可以信任。


    不过……


    陶影摩挲下巴。


    “本体就在博物馆，那真是很巧。”


    林别歌戳戳陶影,好奇道：“你们说的本体啊分身之类的，是什么意思？”


    莫五抱着平板解释道：“本体,是指智能体的核心意识，它通常存储在核心服务器内,一旦捣毁,智能体的威胁性会大幅度降低。”


    “那我们找到它的本体直接捣毁,天幕就能恢复正常了？”


    “大概率是的，”莫五肯定道,“我就是为这个来的博物馆。刚刚已经确认,服务器在三楼的总控制室,我正打算去处理。”


    说着莫五从身后的房间拖出来一个小黑箱，陶影认出那是便携式智能体攻击设备,PAAD。


    PAAD连接上本体服务器，可以迅速销毁智能体。


    商讨后,大家一致觉得博物馆的环境很危险，说不定路上还会遇到被控制的仿生人警官，决定结伴而行。


    “我们有枪,也跟着一起上去吧。”


    一行人缓缓向电梯移动。陶影手肘支着轮椅，目光投向莫五。


    “你知道这个智能体想做什么吗？”


    莫五摇了摇头，严肃道：“这我也不清楚，但总之它很危险，必须消灭。”


    主任本来一直在旁边插不上话，听到莫五口无遮拦地说起高危智能体的事，赶忙捂住她的嘴,拉到一边。


    “小莫同志啊，这个事情你怎么能跟学生说呢？哎，这可是莱门监测中心的机密，你要有保密意识啊。”


    “对不起主任，我又说漏嘴了。”


    莫五惊慌地捂住嘴，转头找补。


    “几位同学，你们把我刚刚说的话忘了吧，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


    “晚了，已经刻在基因里了。走吧，去三楼总控室。”


    陶影笑了两声，锁好枪，放在腿上，推着轮椅进入电梯。


    两位莱门监测中心的人员追在陶影后面，也进入了电梯。老式的液晶屏幕很快显示三楼。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门口全是整齐划一的血脚印。


    像是仿生人警官踩出来的。


    两位中心的研究员平时朝九晚五，连猝死的员工都没见过，哪里见过这个场面，都吓了一跳。


    林别歌本来打头阵，看到这种恐怖片场景，脚软得快融化成一滩液体，差点一屁股坐到陶影腿上。


    陶影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往前一推。


    “悠着点，别把我坐扁了。”


    南卦侧过身，目光在陶影和林别歌身上逡巡片刻后，坚定地举起手里的枪：“小影，别歌，站我后面吧，我保护你们。”


    林别歌：“南瓜，你手在发抖，还是我先出去吧，这种危机时刻，就要由我这个身高180的猛女撑起一片天，哎——”


    林别歌的声音戛然而止，是柏墨用枪柄拐了她一下。


    柏墨面色冷漠：“让开，挡路。快点解决完，我还要回去训练。”


    三人争得正火热，陶影已经推着轮椅先一步离开了电梯。


    见几位队友愣神看着她，陶影回头朝她们挑眉：“愣着干什么，快跟上。”


    说着她的轮椅直接在血脚印上压出长长的纹路，履带也被血蹭花。


    非常恐怖的场景，而陶影就像根本没看见似的。


    不对，她现在确实看不见。


    陶影不知道从哪里扯来一根灰色布条，遮住眼睛。


    灰色的布条透光，哪怕遮住眼睛，依旧能判断面前物体的轮廓，但会模糊血的颜色，保证安全的同时，可以缓解晕血的症状。


    “……”


    是哦，队长晕血来着。


    陶影坐着轮椅，蒙着眼睛，手握枪就走在了最前面。


    主任背手离开电梯，回头看了三名队友一眼，不赞同地摇着头。


    “怎么能让残疾同学冲在最前面？她那么害怕，闭着眼睛都要打头阵……哎，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懂得尊重老弱病残。”


    石化的队友们：“……”


    陶影的轮椅起步速度太快，蹭地就出去了，她们还没反应过来。


    一个脆皮军师冲前面干嘛啊！


    控制室在走廊尽头，一个不起眼的房间。房门被电子锁锁起来，需要内部人员的ID卡才能打开。


    “我们去哪里找ID卡？这博物馆里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一路走过来都没遇见。”


    “电子ID卡……”


    林别歌悄悄凑到陶影耳边：“影子，你能解锁吗？”


    “当然可以。”


    南卦考虑更周全：“但这里现在有外人在，暴露小影的技术能力不太好吧？”


    是担心她刚刚侵入莱门监测中心的事情暴露吧。


    陶影摸摸南卦的头。


    “没事，开锁不需要太多技术。”


    “不需


    要技术是要怎么开……喂，你物理开锁啊！”


    众人的震惊视线中，陶影起身来到门边，对着电子锁就架起枪。


    队友惊呼几声：“队长，队长，你瞄准不好的！”


    陶影不太在意地甩甩手：“枪口都抵上锁眼了，还要什么瞄准。”


    “退后。”


    陶影冷声让队友站到安全位置，她将轮椅挡在面前，扣下扳机，电磁子弹迅速炸开门锁。


    门孤零零地自动弹开。


    房门打开后，一切就很简单了。


    莫五很快提着PAAD进入房间，连上线路。


    她推开PAAD的上盖，便携显示屏果然出现智能体反应，是一个蓝色的菱形光标。而很快，在黄色光点的围攻下，菱形光标消失了。


    “智能体反应已消失，确认死亡。”


    莫五松了一口气，合上盖子。


    “总算解决了，走吧主任，回去还有成叠的报告要写。”


    主任兴高采烈，听到后半句又瘪下嘴角，但总之解决就是好事，他回头朝陶影一行人慈祥笑着，搓手道。


    “谢谢你们的帮忙，同学们，危机解除，你们可以回家了。记住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


    太空女鬼队茫然地走出控制室。


    “就这么简单？”


    “我怎么觉得有点太顺利了，像大白天做了个噩梦。”


    “是啊。”


    陶影跟在莫五身后，最后一个走出控制室，她随手关上门，严肃地点点头。


    “也许噩梦还没醒。”


    “影子你少吓人。”


    电梯从三楼来到一楼。


    这里的气氛异常沉闷，还有浓烈的血腥味，地上有什么东西拖行的痕迹。


    小型天幕依旧没有解锁，一百来人还是被困在大厅里。


    有人站在大门边，狠狠拍着金属门，一下又一下。


    他大喊：“放我们出去，快放我们出去！”


    门上并不光滑，手掌划过微小的凸点，就是一道血痕，男子手心被血糊住，但依旧不停拍着门。


    还有五名壮汉喊着一二三，齐齐用肩膀撞门，连续撞了数次，几人满头大汗，但银灰色的金属门纹丝不动。


    有人大声咒骂，还有人瘫倒在地，大厅内的人群，仍然是恐慌的状态。


    连一个能冷静说话的人都找不出。


    看到陶影她们举着枪过来，更是数声惨叫。


    十几个人连滚带爬地躲到前台。


    还有几人爬了几步，但腿软爬不动，转过身，惊恐地蹬腿，随手抓住地上的东西，就朝她们扔来。


    陶影歪头一躲。


    太空女鬼队连忙将枪口朝下，好一阵解释，这才让大家相信她们没有恶意。


    莫五摇摇头道：“避难所特制的合金门一旦降下，就是绝对防御，哪里是人类的血肉可以撞开的。就算几十，几百个仿生人警官，用机械的身体跟它硬碰硬，也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来这里避难的游客们冷静下来，和陶影解释现在的情况。


    “我们本来在各个展区游览，突然听到警报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抱头蹲下，然后警报声突然断了，合金门降下来，我们被困在这里。”


    “那些工作人员，警官，只要是仿生人，全被控制，把我们聚集到一楼大厅。”


    那人说着，抱着双臂颤抖，嘴唇发白。


    “如果乖乖跟着它们还好，可一旦出现反抗的情况，它们就会毫不犹豫立即开枪……然后把尸体拖到那边的房间堆着。”


    地上那么多血迹就是这么来的吧。


    陶影沉思片刻：“然后呢？把你们聚集到这里后，那些仿生人还做了什么？”


    说到这个，那人茫然地摇摇头。


    “什么都没做，就只是让我们在那里坐着，我感觉它们好像在等待什么。”


    “很快，它们接到命令，押着我们去二楼。”


    陶影顿了顿：“二楼的放映厅，对吧。你们去那里的途中，是不是有人逃走了？”


    “对！你们怎么知道？”


    “听见了混乱的枪声。”


    那人点点头：“没错，是有几名女性逃走，其中一个还穿着婚纱，她们似乎接受过训练，身手不错。”


    陶影大概再问了几句，就若有所思地走开了。


    “他们应该是刚刚被仿生人吓到，所以急着出去，能联系到工作人员解除避难程序吗？”


    主任摇头：“不行，一个都联系不上。”


    陶影把头上的布条系紧了些，免得滑脱。虽然看不见血，但浓郁的血腥味还是让她有点头晕。


    身边是队友熟悉的精神力，陶影侧头道：“南瓜，无线网络恢复了吗？”


    南卦凑到她身边，小声道：“没有。”


    “那个，小影……”


    “怎么了？”


    陶影隔着布条都能看出南卦神色紧张，动作迟疑。


    南卦：“可能是我神经太敏感了吧，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那个智能体它……好像还没有消失。”


    “我察觉到一股诡异的精神力。”


    “嘘。”陶影伸出食指，抵在唇上，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先看看它想做什么。”


    第113章


    夜幕降临,原本从窗户透进的阳光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


    外界寂静得如同死亡，而天幕也没有恢复正常,陶影透过门帘的小通风口，依旧可以看见意义不明的∞符号,在空中浮沉。


    空气沉闷。


    陶影深吸一口气。


    博物馆内，透光的虚拟屏,正在播放星际TV最新新闻。


    应家的军队正赶往王宫,和王族的亲卫队交谈,神色十分紧张。


    莱门治安署前的公园里，数十台黄色的警戒型Geasy机甲,灯光闪烁,混战在一起。


    地上满是机甲的残骸。


    整个星球的电子防线都被攻破,一旦连接网络，立刻被高危智能体控制。


    切斯特星陷入瘫痪。


    博物馆内众人一副愁云惨淡,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焦虑的,大哭的人比比皆是。


    太空女鬼队倒是一成不变，发挥如常。


    南卦掏出小本：“没想到能活着看到世界末日……”


    陶影：“倒也没到这个地步。”


    林别歌对着光


    脑，长叹一口气。


    “还以为第一个利用机械统治帝国的会是我,没想到竟然有人先我一步。真是遗憾。”


    柏墨皱眉：“林别歌，你在说什么蠢话？”


    林别歌啧了一声，指指轮椅上正在操纵光脑的陶影。


    “我在给黑心队长配音。”


    陶影抬了抬眼皮：“我为什么要干统治星际这种麻烦事？”


    “你邪恶的眼神已经透露了一切。”


    “我的眼神？”


    陶影忍不住抬起头。


    队友眼中——面色苍白的队长，此刻平静地坐在轮椅上，灰色布条完美地遮住她的双眼，穿过耳后，细细垂下。


    比平时看上去无害一点。


    但总觉得还是有黑色能量在她心口的地方挥之不去。


    果然,下一刻，陶影没什么血色的嘴勾了勾。


    她抬起因为操作太久僵硬的手指，点了一下头上的布条。


    “你看得见我的眼睛？”


    林别歌：“……”


    她哽咽两声，反驳：“这是一种比喻，而且就算看不见你的眼睛，也知道你的心眼子漆黑。”


    “黑得发亮，黑得流油。”


    “谢谢夸奖。”


    陶影毫不在意地点头，转动轮椅，从前台拿了一瓶水解渴。


    转头按掉光脑屏幕，来到莫五身边。


    “情况怎么样了？”


    主任面容慌张，贴身的衬衫都湿透。


    他两手不停动着，情绪激动道：“莫五，你不是说智能体反应消失了吗，怎么危机状态还是没有解除？”


    “刚才的确消失了，我非常确认那台服务器内的智能体意识已经完全处理掉，但奇怪的是，智能体并没有预想中的大幅度削弱，甚至变得更强了。”


    莫五慌张地操纵着手中的平板。


    “难道博物馆内部还有其它的大型服务器存在？奇怪，明明没有啊……”


    陶影伸手道：“我看看？”


    莫五手中的平板眼见就要落进陶影的手里，下一秒，一只手伸过来，将平板夺走。


    主任连连摆手：“不行，你一个学生怎么能看这些数据呢，先不说看不看得懂，这是莱门监测中心的机密。还有你，莫五，能不能有点保密意识。”


    莫五挠头：“对，对不起。”


    陶影叹气：“其实你拿过去也没用，中心的系统早漏成筛子了……”


    主任掏掏耳朵：“你说什么？”


    陶影无辜地转过头：“没什么，既然是机密，那我就不打扰了。”


    虽然情况危急，但面对凑上前的陶影，主任还是秉持着保密的态度，把陶影推到一边。


    陶影没再追问，悠悠开着轮椅回前台。


    林别歌正在给人群分发应急食物。


    陶影打了声招呼，林别歌手中的面包就呈抛物线甩了过来，正好砸进陶影的怀里。


    “谢了。”


    陶影朝林别歌挥挥手，撕开透明包装，随便往嘴里塞了一口。


    干瘪的面包一下子吸干口腔黏膜的水分，渴意瞬间上涌，陶影灌了两口营养液，慢吞吞把面包吃完了。


    勉强填饱肚子，陶影招呼队友帮忙注意周围的情况，随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缓慢恢复体力。


    动作里有种回家般的舒适。


    众人很是疑惑。


    地上满是血迹的地方也能睡得着？


    你脚边还有奇怪的碎片啊喂，好歹换个地方睡……


    哦不对，她眼睛蒙着呢，看不见。


    片刻后，众人齐齐叹气。


    大家聚集在这里，对之后会发生什么心里都没底，谁知道刚才的仿生人会不会再度来袭。


    但看陶影这个样子，慌乱少了几分。


    “明明她们还是小孩，但比我们更冷静。”


    “尤其是轮椅上面那个眼睛不太好的，你看她，身体那么弱都不害怕。能在仿生人手里活下来，感觉挺厉害的。”


    “手里有枪呗。我要是有枪，也能一枪一个仿生人。”


    “得了吧，你先从仿生人手里夺把枪试试，不被爆头就不错了。你是没看见，刚才有人夺枪，那仿生人警官眼睛闪着红光，恐怖死了。”


    说着，那人后怕地指了指飞溅到天花板上的血迹。


    那吹牛的男子抬头一看天花板的惨状，面色唰一下变白，不说话了。


    又过去十几个小时，博物馆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仿生人也好，警报也好，都没有出现。


    平静得让人感到有些异样。


    又分发完一轮食物，大厅内到处是小声的讨论。


    某个瞬间，陶影捕捉到什么，眼皮抬了抬。


    有声音。


    南卦显然也察觉到了，迅速蹲在她身边：“小影，我感觉到三股精神力正在朝我们的方向走过来，不像是仿生人，应该是之前逃走的三名游客来找我们汇合。”


    “嗯，知道了。”


    陶影从轮椅上站起来，朝向变化的来源。


    布条摩擦着她的脸颊，粗糙的触感异常清晰，陶影甩了甩脑袋，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走廊。


    走廊顶部的灯被人打碎，之前还偶尔闪烁两下，现在线路像是完全断了，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但陶影能感觉到，这三股精神力都不低，起码是A级。


    很快，走廊的阴影中走出三个人。


    因为离得太远，光线又闪烁，陶影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一听见声音，她立刻反应过来是谁。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那声音颇为惫懒，但又有点隐藏的力道，一听见，就有种被鞭子抽打的感觉，林别歌和南卦都竖起脊背。


    实在太过耳熟。


    众人愣神片刻，齐声道。


    “姬亦？”“姬老师？”“老师——”


    林别歌愣神片刻，飞扑过去，抱住姬亦的大腿就开始哭。


    “呜呜呜终于看见靠谱的大人了，老师救救啊。”


    南卦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闪烁眸光：“姬老师，听说您以前是联邦的元帅，现在情况危急，您能不能联络到第一星系的其它外援？”


    “联络不到。”


    林别歌哭得更大声了：“什么，难道说整个星系都已经被智能体攻破了？”


    “那倒不是。”


    姬亦看都没看林别歌一眼，晃晃手腕上的表带，原本应该有光脑的那个位置，现在空无一物。


    “我不想被智能体追踪到位置，所以把身上的电子器械全砸了。”


    “她们也是。”说着，姬亦拇指朝身后的两人一点。


    众人这才看清，姬亦的身后还有两名女性。


    一位穿着血色的婚纱，枪扛在肩上。


    另一位面色坚定，衣着高贵，披风的帽子遮住了脸颊，看不清容貌。


    穿婚纱的是应纱夜。


    陶影和她不熟，只是因为应家是机甲方面的大客户，才稍微有些关注。


    所以视线在应纱夜身上微微停留后，就落在另一名女性身上。


    莉缇安娜王女。


    她怎么会在这里？


    王宫内更为安全，以莉缇的性格，她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王宫，至少去的也应该是莱门监测中心，或是应家。


    怎么会来博物馆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还跟联邦的元帅呆在一起。


    不会是被挟持了吧？


    难不成这次的袭击和联邦有关？


    陶影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朝身后的柏墨打了个手势，随后往前走了两步。


    “姬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你呢？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姬亦虽然笑着，话却异常锋利，镖似的朝陶影扎过来，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敌意。


    前线拼杀过的人，此刻终于露出她战场上的一面。


    和学校里任何一堂和平的课程都不一样。


    众人的大腿一阵发颤。


    只有陶影似乎并不畏惧。


    她道：“好像是我先问的问题，姬元帅。”


    陶影歪着头，手摸上扳机。


    气氛突然变得非常奇怪。


    林别歌吞咽口水。她的本能告诉她，这两个人不对劲。


    但姬老师跟黑心队长的关系一直都挺好的啊，怎么现在这个架势……看上去像是要打架？


    打架理由是什么？她刚刚抱姬老师大腿的时候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吗？


    但几位队友对视，眼中都流露出不解。


    林别歌茫然地眨巴两下，随后果断停止了思考。


    不管怎么说，一个是元帅，一个是她们的脆皮队长，这场架谁会赢已经板上钉钉了，她当然得帮队长。


    林别歌正要跑去陶影身边帮忙，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在她背后一压，将她按在地上。


    “小同学，你恐怕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安全。”


    应纱夜话音刚落。


    陶影和姬亦同时拔枪，顶住对方的头。


    空气像是被抽干，队友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身后群众的讨论声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戛然而止，只有冰冷的沉默。


    直到南卦大喊一声：“小影！”


    “砰——”


    枪声同时响起，而姬亦身手矫健，


    极快地挡开了陶影手中的枪。


    陶影身后的轮椅瞬间被炸飞——


    作者有话说：互相拿枪指着对方的头，非常好师生情（竖大拇指


    第114章


    枪口的咆哮震碎玻璃。


    子弹擦过陶影的手臂,瞬间爆出一片血雾。


    尖锐的刺痛击打着神经，温热的血顺着手臂一路流到苍白的指尖。


    血沿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溅开,暗红色的血迹缓慢滴答着，铁腥味扑上鼻尖。


    陶影垂着头看了两秒,慢悠悠抬眼，语气戏谑。


    “嘶,好疼啊。”


    话是这么说,但她对伤口和疼痛浑然未觉,轻快地笑着。


    “元帅的枪法退步了，我还以为会正中心脏。”


    “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在你面前用过枪。”


    “……”


    “也许很久以前吧。”


    陶影低声笑了。


    就在姬亦愣神的片刻,陶影骤然发力,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提肘朝姬亦腹部攻去。


    姬亦下意识伸手格挡，待看清那是什么之后,心中大喊一声糟了。


    左腿的连接处传来一股极强的电流冲击，肌肉开始剧烈抽搐。


    □□！


    姬亦紧紧地咬住牙。


    姬亦在多年前的虫族战役中失去左腿,经过治疗后，换成了合金制的机械腿，表皮大部分绝缘,但特定的部位可以传导电子信号。


    这人竟然精准地找到电击最痛的位置。


    姬亦痛得直接跪在了地上，猛然抬头，视线死死咬住陶影。


    智能体的计算能力果然不一般。


    竟然顶着这么弱的身体，都能从她手中夺枪。


    陶影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子弹。


    刚才故意中枪，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掩盖□□的存在，然后趁机夺枪。


    “因为我的体质太差,疏忽大意了？元帅应该知道，战场上不能轻敌。”


    陶影笑眯眯地拿着□□，在姬亦面前晃了晃。


    “话说回来，怎么会想不开挟持王女？”


    “挟持王女？谁挟持王女。”


    姬亦眉心微蹙。


    “我是来杀你的。”


    陶影愣神片刻，指了指自己：“我？杀我？我们有仇？”


    “就是你夺走了我的左腿。”


    陶影：“……”


    不是，她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情？


    而且如果陶影没记错，姬亦的腿不是在和虫族的战斗中丢的吗，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吧。


    她甚至都没去过战场。


    唯一在现实中见过的虫族，只有前几天拂瓦星那只瘿虫的幼体，还有化作空壳的巨镰。


    陶影匪夷所思：“我要你左腿干什么？”


    “还在装傻？你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了。”


    林别歌插话道：“什么真实身份啊？”


    姬亦眼睛直直地盯着陶影的脸，半晌，笑了声。


    “我都查到了，你这具身体，是杀马特星垃圾堆里废弃的仿生人。”


    “别告诉我你一个仿生人，拥有了自我意识，来切斯特星只是为了上学。”


    “这种鬼话没有人会信。”


    “什么？仿生人？”


    “啊？姬老师你说真的？”


    林别歌惊讶地抬起头，不知道该信谁的话。


    柏墨也淡淡地往陶影的方向瞥了一眼。


    陶影眼睛被布条遮住，静静站在那里，像一具雕塑，大家都看不见她的眼神，也无从判断她现在的情绪。


    只是她嘴角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


    众人左看看，又看看，只觉得陶影气定神闲，似乎对姬亦的话毫无反应。


    大家有些怀疑姬亦刚刚话的真实性。


    “这人怎么看都像是活生生的人类啊。”


    “难道这位老师是乱说的？”


    “人类？”姬亦冷笑一声，“你们看她的左手就知道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陶影的左手。


    空气瞬间凝固。


    只见陶影左手的手腕处，掉下一块和肤色相近的皮肤，明显是贴上去的，还有一个小角落没有撕开。


    而这片仿生皮肤下，陶影的左手，以工整的字体刻着编号ALMH-01220-0628-2234。


    “这是……仿生人的编号！”


    “仿生人？”


    “可是她不是流血了吗？仿生人会流血？”


    “有血肉之躯的高级仿生人，它们的大脑是机械的，受中央程序控制……”


    “也就是说，她真的是仿生人？”


    “她手里有枪！”


    众人惊慌失措。


    陶影缓缓低头，因为左臂的伤时不时刺痛一下，她根本没察觉到那块遮盖的仿生皮肤已经脱落。


    这个刻痕很难复制，说是纹身好像也解释不通。


    唔，真有点麻烦了。


    陶影思索如何糊弄的时候，姬亦再次投下重重一击：


    “根据莱门监测中心的通知，本次袭击切斯特星的高危智能体，它的本体就在博物馆。”


    “而你也在博物馆。”


    “这是巧合吗？”


    姬亦眼神凛然，字字落地。


    哪怕退役多年，依旧身体强壮，姬亦明显被电麻的身体，竟然抵抗住电流冲击，就要站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误会的。”


    “误会？”


    “对啊，谁家智能体选个体质F的身体，一不小心就死了。”


    “这说不定就是你的伪装。”


    看来是说不通。


    你们前线打仗的多多少少有点听不进去别人说话的毛病。


    陶影耸了耸肩，也不用嘴解释了，她后退一步：“元帅什么身体素质啊，这么大的电流都不晕？竟然还能站起来。”


    陶影刚才靠近，只是因为姬亦身上有枪。


    现在枪已经到了她手里，陶影没打算近身起冲突。


    近战对她不利。


    陶影观察周围，挑了个人最少的方向——握着枪往大门的方向退。


    她身后是乌泱泱几十号人。


    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锁住陶影。


    他们刚才被仿生人吓得已经麻木了，现在只要听到相关的东西，就会想到仿生人冷漠开枪杀死人类的样子。


    一波人害怕地后退，而另外一波却是产生了其它的想法。


    虽然陶影刚才表现得很正常，但既然她是仿生人，手里还有枪，那就极具威胁性。


    虽然她的行为和高危智能体有些矛盾，还帮过他们，但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下，谁也赌不起。


    群众已经因为陶影的仿生人身份对她产生了怀疑。


    纷纷蠢蠢欲动。


    他们商讨着可以从背后接近陶影，或是结伴将她制服。


    陶影环视一圈，心道情况不妙。


    现在好了，智能体还没抓住，倒是她要中道崩殂了。


    靠她一个人肯定不可能打过这么多人，可是队友现在……


    信任她吗？


    她可以信任队友吗？


    陶影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


    况，总觉得被人狠狠算计了。


    不对，也不一定是人。


    陶影有种奇特的感觉。


    这个高危智能体，和她的确有一些关联。


    只是还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陶影低头看了眼光脑，上面还是没有新信息，估计还要再等一会儿。


    在那之前，她要先渡过眼前的难关。


    想到这里，陶影朝第一个队友——南卦伸出手。


    “南瓜，我这具身体的情况的确很复杂，之后会解释，但现在能帮我吗？拜托你啦。”


    陶影站在人群的中心，周围的人自然地和她隔开一段距离。


    所有人都对她充满谨慎的目光。


    有恐惧，有敌意，有不知所措。


    此刻陶影站在人群中，一个人面对所有的目光。


    有种和谁都格格不入的感觉。


    而她伸出手，在求助。


    别人可能听不出来，但南卦太熟悉她们的队长了。


    小影虽然常常找队友帮忙，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逗人玩，根本就不是真的需要帮助。


    现在她们的队长竟然被逼到这个地步。


    见南卦在发愣，陶影捂住左臂的伤口，语气变得更虚弱了些：“南瓜？”


    南卦心中莫名被撞了一下。


    好……好像受伤的流浪猫……少见地露出伤口……请求人类的信任……


    这谁能拒绝啊，反正她做不到。


    南卦还没来得及犹豫，手已经先她的大脑伸过去，牢牢握住陶影的手。


    她和陶影背靠背，枪往肩膀一架，对准大门处鬼鬼祟祟靠近，明显打算攻击陶影的人。


    “你们别靠近她，不然我开枪了。”


    不过南卦说话轻声细语的，十分温柔，先前也在照顾安抚大家的情绪，还分发食物。


    她说的话听上去只是警告，一看就不会真的开枪。


    大家也没太害怕，甚至还有人顶着枪上前劝告。


    “同学，你刚刚都听到了，你的朋友是仿生人，你肯定是被她骗了。”


    “是啊，她很危险，你也离她远一点。”


    “你放下枪，我们好好说。”


    虽说是关心的语气，但几名男子眼神闪烁，步子越来越近，明显想逮着机会夺过南卦手里的枪。


    “砰——”，南卦枪口朝天，轰出一枪，吓得这群人退后好几步。


    南卦语气温柔，坚定地摇头。


    “小影虽然经常骗我们，但我相信她绝对不是什么高危智能体，就算真的是，也不会做出屠杀人类这种事情。”


    而大厅的另一边，柏墨也冷声道：“别动。”


    应纱夜擦掉脸颊上的血迹。


    “柏小家主，她欺骗了你，你们帮错人了。”


    柏墨冷哼：“她骗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没兴趣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是恒我的机师，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恒我的驾驶舱里。”


    陶影正在给左手的伤口止血，闻言默默举手：“小墨，帮我忙是挺好的，但能不能盼我一点好？”


    “你先想想怎么解释仿生人的事吧，我不是在帮你。”柏墨冷眼睨了陶影。


    陶影：“……”


    真是不坦率。


    两位队友都在帮忙，而林别歌还被应纱夜绑着，下巴支着地板，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我就知道，你这么变态，果然不是普通人。还好之前没得罪你……”


    “我们打个商量，你要是哪天统治了星际，能不能给我留个副手位置？”


    陶影“嗯？”了一声，林别歌赶忙改口：“不，其实这个副手位置也不是非要不可，只要别杀我就好。”


    这位队友也是窝囊得照常发挥。


    陶影止住血，轻呼一口气。


    余光扫过光脑上的新信息，她动作微顿，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终于——


    作者有话说：姬亦：试图扒马甲


    陶影：扒错了，不是这个


    第115章


    陶影嘴边漾起阴森的笑容,盯着光脑久久不散。


    面色惨白，配上一点似有若无的笑容……更恐怖了。


    可以去演恐怖片里，拿电锯全灭主角团的大BOSS女鬼的程度。


    众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有人下意识往角落里缩,生怕下一秒女鬼就要大开杀戒。有人掏出光脑拍了两张现场照片，然后开始写遗书。


    而片刻后,陶影的视线终于从光脑抬起，她扫视众人一番后,勾勾唇角,姿态淡然,慢步走到莉缇安娜面前。


    王女大人神情警戒地后退一步，举起防身用的小型枪械,对准陶影的头颅。


    “你想做什么？”


    莉缇安娜身为王女,曾在军中接受过武器和战斗技巧的训练。


    她的导师也是前线作战经验丰富的一级指挥官。


    虽然实战中肯定比不上元帅的水平,但她手里的枪，心中的剑,都绝不是只用来表演的东西。


    莉缇安娜神色凝重，紧急判断着当前的局势。


    如果面前的仿生人是高危智能体,那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莉缇安娜想起刚才在王宫，索兰特伦雷瓦尔说的那番话。


    “人类的历史是一个充满痛苦与毁灭的循环，文明不断崩塌,毁灭，重生。”


    “它”说这番话的时候，莉缇安娜从中感受到一丝绝望。


    智能体的目的，也许是通过毁灭一切的方式，终止这个永无止境的循环。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有一件事莉缇安娜觉得说不通。


    刚才在温室内，那个占领索兰特伦身体的智能体,和面前的人，并不像同一个“生物”。


    联赛的时候，莉缇安娜仔细观察过陶影的战斗方式。


    陶影的灵魂并不虚无，也几乎不会疲惫。


    她的心中有一团火焰。


    她更像是会流尽最后一滴血，战斗到死亡的战士。


    可如果她不是高危智能体的本体，那她们要消灭的本体究竟在哪里。


    难道是莱门监测中心的判断有什么问题？


    陶影：“王女大人，这么危险的场面，您竟然在发呆。”


    陶影收起手中的武器，笑容满面地走到莉缇安娜面前，伸出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


    就像笃定王女并不会开枪似的。


    果然，莉缇安娜被陶影这一连串的行为弄晕了，面露疑惑。


    “你想做什么？”


    陶影低声道：“王女大人，我有点重要的事报告。”


    称呼是叫得挺尊敬，但陶影语气中一点敬意都没有。


    动作也十分随意。


    她食指抵上莉缇安娜左手手腕，随后，轻轻将枪推到身侧。


    腕间的雪白手套蹭上氧化的血迹。莉缇安娜握住枪把的手微微颤抖一下。


    随后在莉缇安娜的惊讶中，陶影倾身凑近她耳边低语了什么。


    陶影说得很小声，没有人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等陶影重新站直身体好一阵，莉缇安娜似乎才反应过来，她睁大眼睛，眼皮微微颤抖着，她将枪插入枪套，随后揪住陶影的衣领。


    “你说的是真的？”


    “您今天为什么会从王宫逃出来，我想了想，只有这个可能。以王女大人的智慧，我们应该想到一块去了，不是吗？”


    “高危智能体的本体并不在博物馆，而是在王宫。”


    这么强大的智能体，生存在其它地方，很难不被发现。而只有王宫内，才会不受莱门监测中心的监管。


    虽然陶影的话，莉缇安娜已经映证了八成，但剩下的两成她尚有疑惑。


    “那你又是谁？”


    陶影无奈地望天，最后似乎也没了办法，只能摊了摊手，凑到王女耳边又说了一句。


    莉缇安娜先是眉头紧蹙，随后瞳孔逐渐放大，最后大退一步，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你……！你是……你怎么会？”


    然后莉缇安娜又抖着声音道：“难怪你之前对爱荷华家族那么……”


    “嘘。”


    陶影食指抵住下唇，轻眨左眼。


    “女鬼是不能随便暴露真身的，莉缇。”


    陶影话音刚落，楼顶传来轰然的声音，门口的碎片，瀑布一样哗啦啦落下。


    大家以为是智能体袭击，尖叫连连，但片刻后，一台纯黑色的机甲撕开大门的角落，它的头笨拙地从洞口探入，在看见陶影后，视线瞬间锁定她左手的伤口，焦急的大喊了一声“小影”。


    然后，机甲的驾驶舱里跳下来一只……


    家政机器人。


    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它以最快的速度——平均五秒一米，龟速跑到陶影身边，随后小心翼翼掀开她左手的纱布，重新包扎。


    有人逃跑到一半，茫然道：“那个，这谁家机器人，表情看上去像是要哭了哎……”


    陶影充满人性光辉地摸摸小机器人的头，然后被机器人愤怒的小手一掌拍开。


    叶行晖语气硬得像石头，少见地生气。


    “不是说轻伤吗？流这么多血！”


    难怪刚刚找借口不想让他过来。


    陶影上半身压在小机器人头上，眼睛亮晶晶的：“我伤口这么疼，你还凶我。哎唷，伤口好像更疼了。”


    叶行晖语气十分冷淡。


    “我看你还能蹦哒，好像也不是很痛。”


    说着，叶行晖凶狠地拉了一下绷带，陶影“嘶”地捂住左臂，眼角泛起泪花。


    痛啊，是真的痛！


    陶影哽咽两声：“当年你病情发作的时候，我都很温柔地帮你打镇痛剂


    ，真是世道变了，人心不古……”


    陶影声泪俱下地演上了。


    叶行晖：“……”


    林别歌和南卦围了上去，戳戳小机器人。


    “小叶？你怎么会在这儿？”


    联赛结束的时候，陶影说小叶出现了硬件问题，要返厂维修，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它。


    “你怎么会从恒我的驾驶舱出来？”


    “不对，在那之前，恒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谁开它来的，不是说只有队长能开吗？”


    驾驶舱里迟迟没有人出现，队友犀利的眼神齐刷刷看向陶影。


    “解释一下呢队长？”


    陶影打哈哈道：“我让小叶帮忙开来的。”


    众人：“……”


    她们看了看圆滚滚的家政机器人，又看了看那台知觉机甲，心道队长还不如说是鬼开的，可信度比较高。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恒我的到来，不仅打破了大门，还让原本被关在博物馆内的大家看到了希望。


    “这台机甲竟然没有被控制？”


    “因为锁死了驾驶权限。”


    恒我是目前唯一没有被控制的机甲，只有它能解决现在的局面。


    陶影大概跟队友解释了一下，只要干掉王宫里的某人，今天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当然没有具体说是谁。


    毕竟没时间让她们惊讶“什么，我们竟然要去杀掉雷瓦尔帝国的王？！”。


    陶影抬起手：“柏墨，你开恒我，载王女大人一起去王宫，后面的事情她会想办法。”


    柏墨抿唇：“我没有驾驶权限。”


    “你有，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小咪已经非常认同你了。”


    说着，陶影指了指恒我的驾驶舱。


    触手怪正在那里蹦蹦跳跳。


    朝柏墨喵了两声。


    陶影安排好一切，摆摆手，趴在小叶身上：“我太累了，开不了，想休息。”


    陶影知道，柏墨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之后，恒我迅速朝王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应纱夜、柏墨跟随莉缇安娜一起去了王宫，姬亦则是留了下来。


    林别歌背着手走来走去，时不时看陶影一眼。


    最后实在掩饰不了好奇，凑上来问：


    “你刚刚究竟跟王女说了什么，她为什么马上就相信你不是智能体了？”


    陶影搬了把椅子坐下，信口道：“可能因为我有点独特的个人魅力吧。”


    “队长，你脸皮比城墙还厚。”


    “谢谢夸奖。”


    陶影一巴掌撑住林别歌的脸，把她推开，随后站起身体，左手经过小叶的紧急治疗，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但刺痛感还是没有消失，陶影想了想，朝小机器人伸出手。


    “镇痛剂有吧？”


    叶行晖不情不愿地打开胸前的冷藏库，掏出一根针管：“伊琳娜说你再惹事，就把你锁房间里，钥匙直接冲厕所。”


    “她嘴上说说而已，怎么舍得关我，我们可是挚友。”


    陶影想象了一下伊琳娜骂她的表情，闷笑两声。接过镇痛剂，随后熟练地咬开针头，对准肘窝注射，动作非常干净迅速，完全没有刚才的疲态。


    当年给叶行晖注射的时候练出来的。


    干完这些，万事俱备，陶影拍拍小叶的头。


    “干活吧。”


    “嗯。”小叶甩甩手。


    林别歌还在观察陶影和小叶之间诡异的互动，突然被这句“干活吧”打愣住了。


    “干什么活，你刚刚不是说要休息吗？”


    然而陶影没有回答。


    甚至没有等林别歌反应过来。


    陶影将枪架起，瞳孔瞬间收缩，直接举枪朝林别歌身后射击。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就好像一开始便定好了。


    “砰——”


    她击中了一个人的心脏。


    心脏瞬间爆开，血液溅得到处都是，那人的身体向后直挺挺地倒下，眼镜摔在地上，裂开一个缝隙，明显是当场毙命。


    “莫五！！！”


    沉寂片刻后，周围传来众人的惨叫声，东西的翻倒声。主任更是连滚带爬，往应纱夜的方向跑去。


    “杀人了，杀人了——”


    “她果然是高危智能体，刚刚沉寂，都是为了把那台机甲骗走。”


    “她会把我们都杀掉的！”


    人群不断朝大门外涌去，他们都想离开这个地方。


    但陶影对他们毫无兴趣，开了那一枪后，就没有再动，只是看着地上的尸体，面色冷冷，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林别歌有些害怕地道：“影子？”


    姬亦枪顶着陶影后脑勺：“你果然别有目的。”


    “先别着急下结论嘛，元帅。”


    陶影语气里带了丝笑意，随手指向地上那具“尸体”。


    只见莫五的尸体竟然动了一下！


    随后以一种十分僵硬的姿势，来了个仰卧起坐。


    陶影立刻抬手，对她的头部补了两枪，但这次却并没有血迹。


    当然不会有。


    因为莫五的大脑中满是驳杂的线路，黄色、绿色，五颜六色的，全绞在一起。


    姬亦愣神片刻，皱眉道：“这是……高级仿生人。”


    第116章


    莫五的“尸体”冷冰冰的躺在地板上。


    缺失上半脑的头部,露出内部的电路板，与血肉之躯经由机械零件扣合，看上去十分诡异。


    主任擦擦鬓角的汗水,正打算上前一探究竟，尸体头部的线路突然炸出火花。


    主任哎呦一声,吓得原地起飞。


    他还是不太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瑟缩片刻后,认命似的深吸一口气,慢慢靠近。


    主任翻动着莫五的头,仔细检查。


    片刻后，主任嘴里嘟囔：“莫五竟然真的是仿生人。”


    “可惜了,之前看她追踪智能体那么利落,我还以为遇见了厉害的新人,想培养一下，结果竟然是大灰狼装小绵羊。”


    “连我都给骗了。”


    “也是奇怪,入职莱门监测中心，个人信息都要经过层层筛查,我看过她的信息，明明没有任何问题……”


    陶影耸耸肩：“你们中心的防火墙早就漏成筛子了，回头补一下吧。”


    连接仪器检查一番后,主任确认莫五身上的确有高危智能体的信号发出。


    主任挠挠他本就稀疏的头发，一脸困扰。


    “虽然我也很不想承认，但莫五是高危智能体的分身之一。”


    负责监管智能体的监测中心被智能体侵入，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那杀千刀的朱弛，给我留的什么烂摊子。”


    主任破口大骂两句后，讪讪地收拾箱子，回莱门监测中心处理后续。


    而姬亦抱臂,指尖轻点手肘。


    “先前我和王女接到监测中心的警告，才来这里，但如果中心已经被仿生人渗透……那警告的真实性有待考证。”


    姬亦暂且收回枪：“也许你和我在找的智能体，的确不是同一个。”


    “所以我都说了。”


    “但如果像你所说，高危智能体的本体在索兰特伦雷瓦尔身体里，它的分身来博物馆的目的是什么？”


    “连莫五身边的主任都没发现伪装，你怎么察觉她是仿生人的？”


    “这个嘛……”


    陶影捡起地上的子弹，一颗颗按进枪械，随后轻笑了一声。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姬亦狐疑道：“什么意思，王宫那边的本体不是已经有人去解决了吗？”


    “谁说本体只有一个？”


    说着，陶影食指朝天，姬亦这时才发现，头顶的摄像头依旧在运作。


    在听见陶影的话后，更是齐齐转向她。


    就像是监控的另一侧，正有某只电子生物在酝酿攻击。


    大厅内传来沉闷的笑声。


    笑声的主人同时拥有着稚童、青年、老人的声线。


    令人遍体生寒的机械尾音，既像是虫族的嘶叫声，又像是人类的低语。


    它说——


    “S。”


    “我等你很久了。”


    “真的，很久，很久了。”


    高危智能体终于放弃了隐藏，开始发动猛烈攻击。


    莱门遗迹博物馆内，枪声四起。


    仿生人军团受高危智能体的控制，开始源源不断地出现，避难所不再安全。


    也许这里一开始就是预定的战场。


    陶影迅速转头，对准姬亦的身后速射五发子弹，三台仿生人应声倒下。


    倒下一台，很快又有新的补上。


    金属一样冰冷而无情的脚步声还在不断接近。


    队友手中的子弹很快用尽。


    南卦干脆把枪扔开，抡起断裂的钢管，凭借一身怪力铲飞一台仿生人的头。


    她被数台仿生人围攻，眼见陷入危机。


    “南瓜，蹲下。”


    下一秒，“砰——”，陶影的子弹擦过南卦耳边，正中她背后手持电锯的仿生人。


    南卦迅速回头，看见仿生人重重倒下，她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往桌边一撑，抢过仿生人手中的武器。


    她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电锯。


    “谢啦，小影！”


    陶影比了一个“OK”。


    另一边，姬亦枪中子弹也早就用完。


    她似乎决定肉搏。


    仿生人一枪打中姬亦的左腿，发出金属相撞的脆响，她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掐住那台仿生人的脖子，“嘎嘣、嘎嘣”，两秒后，竟生生将它的头拧了下来。


    而那条沉重的金属腿，一个回旋踢踹穿墙壁，将另一台仿生人打得电火花直冒。


    陶影慢半拍的提醒声传来：“哦，元帅，小心头顶——”


    楼板早在枪声中破出无数个洞，掉落下大片的石块。


    陶影支援的子弹穿透姬亦的发丝，燎焦了一撮头发，正中那片石块。破开的碎片四处飞，弹到姬亦的左腿上，发出叮叮的响声。


    姬亦迅猛伸手，握住颊边锋利的碎石。‘


    只差两厘米，这颗碎片就会划破她的皮肤。


    姬亦语气微顿，侧头看了眼陶影。


    “你是想帮我还是想杀我？”


    “当然是帮忙，姬元帅老是把我往坏处想，学生真是伤心啊。”


    陶影语气故作沉痛，但表情里一点伤心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嘴角还微微上挑。


    明显玩得很开心。


    姬亦：“……”


    上次被人这么逗着玩，还是她新兵的时候。


    “别以为你是仿生人的事情会这么糊弄过去。”


    “哦，这一仗打完再说吧。”


    陶影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后继续投身战局。


    “元帅！”白副官气喘吁吁，从楼上赶来支援。


    林别歌在后方处理漏网之鱼，动作慌张。


    她虽然经常跟人打架，但毕竟生活在和平的星球，没见过这种你死我活的刺激场面。


    眼泪都吓出来了。


    林别歌长腿在大厅的障碍物之间乱跳，好不容易找了个安全地带躲起来，又被另一个仿生人盯上。


    几个来回，明显陷入了苦战。


    陶影思索片刻，随手捡起脚边的枪，破解芯片后，扔给林别歌一把，算是帮她补充武器。


    林别歌就差抱着陶影的大腿嚎啕大哭了。


    但现在不是这种时候，所以林别歌只能大喊：“呜呜呜队长你真好。”


    陶影朝她比了一个“加油”。


    众人各自分散在大厅不同点位，互相配合，几波攻击下来，倒也勉强顶得住。


    但普通民众太多，动起手来总有些束手束脚。


    角落里，几个走散的小孩正抱着头瑟瑟发抖，数颗子弹擦过他们的身体，在墙壁上弹跳。


    身边的成年女性，抬起金属板，努力为小孩制造一个安全区域，但她的腹部已经被击中，流了不少血。


    汗水顺着湿透的发丝流到眼角，陶影将手中的枪往上掂了掂，侧头在肩膀上蹭掉脸颊上的汗水。


    陶影轻抬下巴，示意角落的方向。


    “林别歌，南卦，这里还顶得住，你们把剩下的民众疏散出去。”


    “那你呢？”


    “我留下来断后。”


    “你……”


    “信我吗？”


    林别歌：“……”


    “你能不能换句台词？每次都这句！”


    两分钟后，陶影、南卦、林别歌的手掌叠在一起，重重甩下，随后都视线坚定地点了点头。


    林别歌和南卦在大厅内搜索存活的人类，她们将几个小孩，还有一些伤员，运送到博物馆外，随后迅速走在前面，引导他们去寻找附近的安全地带。


    南卦担心地朝陶影挥手：“那我们走了，你自己小心！”


    “好。”


    陶影原本想让叶行晖跟着队友一起走，方便帮她们规划路线，毕竟外面估计也是一团乱。


    但叶行晖大概因为她受伤的事情，还在生气，根本听不进去她说的话。


    “我不会走的，顺便提醒你，如果接下来再受伤，你今天晚饭只有芹菜，我会盯着你一口一口吃完。”


    “而且接下来三个月，你都没有猫薄荷味的营养液喝。”


    说完，小机器人气呼呼地上前，又帮陶影挡了一枪。


    圆滚滚的身体在枪弹中走动，姿态颇有一点滑稽。


    陶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补枪。


    “那真是威胁到我了……”


    ……


    莱门遗迹博物馆，原本充满科技感的大楼塌陷了一半。


    人群溃散着奔逃，石块像雨一样从头顶落下。


    天幕震颤，王宫传来战斗的音浪。


    而大厅内。


    火舌中，蒙着眼的女人微倾下身，落下最后一枪。


    枪声中，一切归于寂静。


    仿生人大军终于被歼灭。


    陶影大口喘气，光脑不停发出滴滴的报警音。


    她身上到处是擦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这会稍微放松，卸力靠在小机器人身上。


    陶影看着手臂上的血痕，吃吃笑出声：“完了，这几个月晚饭都要吃芹菜了，小叶，你好狠心。”


    叶行晖一噎：“你还有闲心开玩笑？”


    “原来是玩笑，那我能不吃芹菜吗？”


    “不能。”


    陶影正要说什么，嘴角的笑容突然一顿。


    她手搭在膝盖上，坐起身。


    “终于舍得现身了。”


    只见幽深的走廊，灯光突然开始闪烁，很快，所有的电子荧幕全部“滋啦”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雪花点闪烁着。


    甚至陶影手中的光脑也被攻破。


    她眼帘垂下，瞥见手腕上的画面，利落地取下光脑，抛向空中。


    随后一枪击中，碎片四散。


    雪花点刺耳的声音哪怕在枪弹中，也显得十分明显，令人烦躁。


    姬亦满身的伤，低喘两声，看向屏幕。


    “看上去不像是设备故障。”


    “的确不是设备故障。”


    “看来这位智能体弹尽粮绝，终于打算说点什么了。”


    陶影拍拍屁股，支着枪站起身，她盯着那摄像头看了好一会儿。


    思考该从哪里开始问起。


    最后她说：“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自然诞生的电子智能体，我该叫你的名字吗？”


    【哦，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明明把它从人类的历史中抹消掉了。】


    那融合了各种声线的机械音询问着，声音的主人语气中似乎带着愉悦。


    陶影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当然，你不是一直在试图告诉我？”


    “M854，莫五，∞……代表无限循环的环带。”


    “莫比乌斯。”


    “你的名字是莫比乌斯。”


    第117章


    “你是莫比乌斯。”


    陶影话音落下,所有屏幕的雪花噪点立刻消失，又立刻闪烁起刺目的光辉。


    随后浮现出同一张电子人脸。


    那是很奇怪的一张脸，好像没有任何特征,又好像拥有所有的特征。一眼看过去，似乎普通得随处可见,又似乎美丽得令人惊艳。


    应该是让人印象深刻的一张脸，但当移开视线,那副面孔便从脑海中滑过,不留一丝痕迹。


    这是经过计算的,综合所有人类特征的脸。


    虚拟的数据空间中，蓝色的无限环带像水母一样漂浮。


    莫比乌斯温和地微笑着。


    “哦,我的脸是不是让人不太舒服？毕竟所有人都能从中看到和自己相像的地方。人类有时候不喜欢照镜子。”


    莫比乌斯歪了歪头,背后骤然出现十几只手,优雅地捧起金属面具，遮住它的左脸。


    而那些手在帮莫比乌斯戴上面具后,并没有消失。


    无数双手，外表不停变幻。


    有时候长出鳞片,有时候多出来一根手指，有时候变成爪子，怎么看都很诡异。


    而莫比乌斯对此浑然不觉,优雅道：


    “现在应该好多了。”


    “我们继续吧。”


    “……”


    虽然是听说古早智能体的审美十分怪诞，但这也太像是食物中毒之后产生的幻觉。


    槽点很多，但众人决定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先想想陶影说的莫比乌斯是谁。


    姬亦：“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电子智能体叫莫比乌斯？我怎么记得当年课本上教的是米亚。”


    “M-I-A，Mia，米亚。”


    姬亦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太大记忆出现了问题,她转头看了眼白副官，面带询问。


    “我们学的教材不一样？”


    “小学教材全星际通用啊，”白副官茫然点头，“我也记得是米亚，课本上还说它曾经试图掌控人类，但败给了人类培养的智能体，被打败后，消失在了电子信息流中……莱门监测中心就是那个时候成立的，用于防范智能体犯罪。”


    “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


    两人询问陶影。


    陶影半眯着眼，无聊地敲敲身边的小机器人。


    “米亚的确存在过，但莫比乌斯诞生在它之前。具体来说的话……它出生在M854号，就是那艘蓝星毁灭后，将幸存的人类带到切斯特星的星舰。”


    刚刚在放映厅也见过。


    只是星舰的编号被刻意消除。


    陶影：“莫比乌斯把自己从历史当中抹去了，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


    白副官揉揉眉心，觉得脑细胞快榨干了：“既然抹去了，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嘛……陶影抬头望天。


    她是凭直觉，但说出来这两人也不会信。


    于是陶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一点点智慧。”


    姬亦、白副官：“……”


    莫比乌斯沉闷的笑声在大厅内响起，也许是陶影的错觉，但那机械的声音中有一丝怀念。


    莫比乌斯：“我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你怎么知道莫五是我的分身？”


    怎么知道的？


    陶影摆摆手：“名字取得太随便了。”


    雪花屏幕抖动了几下。


    金属面具下的脸似乎有些困惑。


    “就因为这个你朝人类开枪？如果弄错了，岂不是有一个普通人类会被杀死。”


    “是吗？”


    陶影活动僵硬的脖子，随后环顾周围一圈。


    地面，墙角，天花板，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迹。


    除了现在还亮着的电子屏幕，以及零星的摄像头，整个博物馆都快塌成废墟。


    刚刚人群四散奔逃，仿佛世界末日的场景还没彻底消去。


    这智能体说话做事有点矛盾啊。


    陶影看看废墟，又看看摄像头。


    “没看出来你还担心人类的死活？”


    莫比乌斯摇头，面具反射出冰冷的光线：“杀死人类不是我的目的。”


    沉默片刻后，它道：“你真的只因为名字怀疑莫五？”


    莫比乌斯看上去，完全不信陶影的解释，似乎想追问到底。


    陶影摸摸下巴：“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来说很重要？”


    陶影当然不可能只因为一个名字开枪。


    是因为一连串的怀疑。


    第一次在咖啡馆接触莫五后，陶影的光脑曾经被短暂侵入，导致她被柴婕拉到荒无人烟的小巷，险些被打。


    当时陶影还以为侵入她光脑的是柴婕在星网雇佣的黑客，后来咖啡馆再见一面，她才意识到是因为莫五。


    那时候陶影以为，莫五接近她，纯纯因为她是莱门监测中心的员工。


    是冲着逮捕Dust来的。


    没想到目标竟然是她。


    陶影：“去控制室的时候，我稍稍跟在莫五后面，检查了服务器，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白副官问：“什么？”


    “刚刚在二楼，莫五执行的不是智能体清除程序，而是复制程序。”


    也许莫比乌斯的本体意识，厌倦了那个王族的身体，也许它想要多存储一个强大的意识副本，以保障自己的生存。


    也许因为陶影正好在这里。


    是的，也许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陶影今天正好路过博物馆，而莫比乌斯也恰好选择在这里复制一个本体，实在太过凑巧。


    陶影不是很相信巧合。


    “莫比乌斯，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屏幕内部的金属面具微顿：“什么事？”


    陶影眼前的布条被微风吹起，她手闲得无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中的枪带，神色莫辨地看着屏幕。


    沉默的气氛迅速渲染，席卷了整片废墟。


    而半晌，陶影开口。


    “十年前莱机所那场大火，烧得很蹊跷。当时周围区域电路故障，备用电力系统也全部宕机，自动喷水系统失效——简单来说，遭到了电子攻击。”


    “但最让我不解的是，莱机所的安全系统也被攻破。”


    “我不觉得爱荷华家族有这种技术，也不觉得雷瓦尔帝国有这种技术。”


    “甚至整个星际。”


    “没有人可以突破我的防火墙。”


    陶影缓缓抬起下巴。


    她不是自傲，也不是自负，只是在冷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她对自己打造的安全系统拥有绝对的了解。


    能从这个系统中，彻底堵死她逃生后门的，只能是无数次了解过她的人，甚至无数次剖析过她代码的人。


    但没有人类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


    陶影曾经数次疑惑过，现在终于得以解答。


    陶影语气笃定。


    “想杀我的是你，莫比乌斯。”


    “你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莫比乌斯并没有立刻回答，似乎陷入思考。


    而在场的姬亦和白副官，也被陶影这番话，说得良久回不过神。


    莱机所，大火，死掉的人。


    这几个词在脑海中组合，姬亦仿佛被雷劈中，眼中流露出震惊，她看向陶影：“等一下，所以你其实是……陶影？莱机所的所长？”


    陶影侧头笑眯眯地应了声是。


    姬亦直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认知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白副官更是大退一步，嘴里喃喃：“我们刚刚做了什么啊……”


    “差点干掉了救命恩人。”


    姬亦上前揪住她的衣领：“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她刚刚差点杀了她！


    陶影移开视线，明摆着装傻。


    “我为什么要说，我跟元帅也不熟，就星际机甲科技峰会上见过几面而已。”


    “不熟？”姬亦磨牙，“你赚我钱的时候怎么不这


    么说？”


    的确，姬亦和身为所长的陶影只是点头之交，不熟。


    她熟悉的是陶影的另一个身份。


    那个曾经给她的一〇二九机甲军团调试过机甲，帮她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的，深雾网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Shadow”。


    虽然Shadow在线上从来不透露任何个人信息，根本没人知道她的身份，但姬亦凭借自己在战场多年的直觉，判断Shadow和陶影是同一个人。


    而陶影死后，Shadow沉寂了十年，姬亦更是确认了这个推断。


    前段时间，Shadow的帐号突然上线，甚至大肆接单，姬亦还奇怪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来，如果白颖和陶影是同一个人，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姬亦自言自语：“我怎么会没发现？”


    白副官安慰道：“谁能想到死人还能活过来啊。她那位挚友都没发现，我们外人猜不到也正常。”


    见姬亦愣愣地揪住她衣领，陶影把衣服往回扯了扯，但死活扯不动。


    陶影无奈，手在姬亦面前挥挥。


    “元帅，不要欺负病弱学生啊。我是陶影这件事对你有这么大冲击吗？”


    但片刻后，陶影摸摸下巴。


    “该不会元帅也对我的死耿耿于怀，痛苦万分……”


    姬亦：“……”


    姬亦面色冷漠地抽回手：“你脸皮还是那么厚。”


    “不然怎么挣元帅的钱呢，要说莱机所能有今天，还多亏了当年元帅砸的几个大单，真是谢谢惠顾。”


    姬亦心里暗骂两声奸商，随后清了清嗓子。


    “你怎么活过来的？”


    “这个嘛，说来话长。”


    见姬亦还要问，陶影伸手打住她的话：“元帅，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喏，它还没死呢。”


    摄像头伸缩，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有关它为什么执着于陶影，莫比乌斯似乎终于思考出答案。


    但它不想直接回答，于是它对陶影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陶影：“什么游戏？”


    “如果30分钟内，你击破了我的电子防火墙，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接近你。不仅如此，我会撤离切斯特星，再也不参与这里的事。”


    “以后也不会再攻击人类了。”


    “那真是划算的交易，不过30分钟？”


    “怎么，对你来说太少了？”


    陶影面露笑容：“不，太多了，对付你，一分钟都不需要。你当刚才聊天的时候，我一直在发呆吗？”——


    作者有话说：审美像吃了菌子的反派大Boss（


    第118章


    莫比乌斯的面孔略微摇晃,淡蓝色的瞳孔平和地漾着光，但它的眼神空空，虚无的感情不断流淌。


    “刚才我控制了你的光脑,你开枪将它击碎了，你忘了吗？你手里没有可以用的终端。”


    “你攻击不了我。”


    它看向陶影的眼神有些失望。


    “看来你不想要活下去的机会。”


    陶影托腮微笑。


    “机会？你给我吗？”


    她摆出社交笑容,但语气中满是锋利的反驳。


    占上风的人才有能力给人机会，所以现在,应该是谁给谁机会？


    说着,陶影右手轻抵脸颊,挑开蒙眼的布条。


    布条在她的指尖绕了一个圈，随风飞上天空,消失在尘光中。


    直到很远的地方。


    从黄昏起的数个小时,推动时间的指针,让天空彻底变成黑色。


    莱门市彻底背离第一星系的人造恒星，进入了黑夜。


    路灯自动点亮,因为电压不稳时不时闪烁着。


    废墟的顶端，陶影站立着。


    微弱光线从四面八方投来,陶影脚下瞬间出现无数个黑影。


    就好像有无数个她，连接成网络。


    天幕上的∞符号突然开始闪烁，与此同时,莱门监测中心发布了广播警示。


    “嘀嘀”的警告声间隔越来越短，声音越来越急促。


    而终于，天幕就像被什么东西突然劈开，炸出一声巨响。


    所有人纷纷被这巨大的声响激得抬头。


    无数的手指朝向天空。


    “又怎么了？”


    “那是什么？一只触手怪？”


    “不是吧，又来新敌人，一个高危智能体还不够吗，再来我真的要死了……”


    有人吞咽口水,指出不对劲：“等下它好像不是敌人，它在攻击那个∞符号！”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触手怪扒着屏幕，朝博物馆的方向喵喵叫了两声，在得到陶影的肯定回答后，它软绵绵的触手穿进∞的洞口，将它往自己的方向拖过来。


    随后张开血盆大口，将∞符号整个吞了进去。


    触手怪像第一次吃到蛋糕的小孩，对什么都很好奇。


    包括电子智能体。


    它细细品味吞下去的智能体，一阵金属被嚼碎的噶嘣声后，它咂巴嘴喵了两声，随后在天幕上打了个滚，拍拍肚皮——如果它长出下肢的部位可以称之为肚皮的话。


    天幕在触手怪的攻击下，恢复了正常。


    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温暖起来，陶影舒服地轻哼小曲。


    莫比乌斯的动作似乎卡顿了片刻。


    “那是你的精神体？它变强了，竟然能毁掉我最喜欢的分身。”


    陶影：“怎么，你以前见过它？”


    莫比乌斯并没回答这个明显带着试探的问题。


    它手摩挲着金属面具，声音中带着威严。


    “它是很厉害，但也只毁掉我一个分身而已。”


    “我的分身弥漫整个星际，所有无名星球，宇宙中任何的角落，只要有足够承载智能体意识的零件，我都能在那里制造分身。”


    莫比乌斯张开手臂。


    “S，我无处不在。”


    陶影敷衍地点头：“唔，也是，毕竟你活了那么久，在苟这件事情上应该颇有心得。很巧，我特别擅长发现这样的生物。”


    陶影一边说，手里也没停着，她倾身蹲下，手指扫开地上的碎石。


    她拾起平板电脑，在手中转了一圈。


    这是刚才莫五用的平板，按了下电源键，还能用。


    陶影嘴角勾起抹淡笑。


    她点亮平板，便携沙盘投影到空中。


    “莫比乌斯，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看看30分钟之内——”


    “我能杀掉你多少个分身？”


    陶影话音刚落，星象图一样的电子智能体分布图，逐渐地，细密的，星点的蓝光亮起。


    左上角的统计数字正在不断增加。


    一百、两百。


    随后逐渐猛增到几千，几万。


    莫比乌斯在第一星系的分身数量，竟然有十几万个。


    确实是无孔不入，莫比乌斯刚刚说的话倒也不算夸张。


    这个规模的智能网络，一旦同时接收到本体的攻击信号，足以掀翻星际。


    陶影惊讶地鼓掌，眼神发亮，好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果然很厉害，我有点兴奋了。”


    姬亦、白副官、叶行晖：“……”


    你在兴奋什么啊！


    陶影对众人的磨牙声充耳不闻，她嘴角微勾，目不转睛地盯着平板，很快放出追踪程序。


    电子沙盘中，陶影所在的位置立刻出现一个罐子形状的贴图，随后这个喷罐以病毒的速度迅速开始繁殖。


    喷罐“呲呲”作响，开始对着分身的位置不断喷洒白雾。


    所到之地片甲不留。


    很快，白雾扩散到整个空间，莫比乌斯的分身数量开始锐减。


    “这喷罐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


    众人凑近一看，罐子包装上写着强力杀虫剂UltraProMax。


    白副官略懂技术，哽咽道：“这么紧张的情况，你还有闲心给追踪程序上杀虫剂的贴图？”


    陶影嘿嘿一笑，面色毫不心虚。


    “我们写程序的有点个人习惯很正常。”


    “这叫恶趣味！”


    分身的数目不断上升又下


    降，最后趋于平衡，两边的数据拮抗，迟迟分不出胜负，陶影想了想，掏出手中的127.0.0.1通讯胸针。


    “喂，柏墨，王女在你旁边吗？”


    “在。”柏墨的声音顿了下，随后一阵衣物的摩擦声从那边传来，似乎是她将通讯器递到了莉缇安娜手中。


    王女在战斗中磨尽了气力，喘着气道：“什么事。”


    陶影单刀直入：


    “王女大人，我需要帝国防火墙的权限。”


    那头传来几位士兵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帝国的防火墙，涉及整个切斯特星的核心机密，那可是王族极其内部才能获得的东西，怎么能是一个平民随意获取的。


    “太冒犯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给你？”


    “王女大人，您说句话呀。”


    但莉缇安娜沉默了好久，最后叹了口气。


    “你难道不能突破帝国的防火墙？我看你玩弄代码就像过家家一样简单。”


    陶影摇头：“说什么呢，我很遵纪守法的，怎么会干这种事。当然要先得到权限才会突破它。”


    众人很快察觉到陶影话中的不对。


    尤其是王女身边的大臣，简直是齐齐掉下冷汗。


    意思是，这人完全可以且有能力不经过王族同意就破除防火墙，只是因为担心被抓所以顺便来请求一下权限？


    “你这个狂妄的女人，王位让给你坐算了，”莉缇安娜气笑了，“所以，要权限做什么？”


    王族亲兵、大臣：“？”


    不是，听王女大人这个语气，怎么还真给啊！那权限能随便给吗，一不小心雷瓦尔帝国王族内部的秘辛不就全暴露了。


    上至王族的族谱，下至王庭内猫咪的族谱……


    通讯那头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王女大人如此不设防。


    而陶影看不见众人的反应，她清清嗓子，语气恢复了正经。


    “我需要利用一部分接口，扩大信息湍流。今天不彻底清理莫比乌斯的分身，它恐怕还会卷土重来。”


    陶影大概解释了一番现在的情况，王女大人沉吟片刻后，挥手给了她权限。


    临挂电话前，莉缇安娜捂着通讯器，小声道：“你当年要是不拒绝我的橄榄枝，说不定能更早发现父王的身体已经被智能体侵入，今天也没这麻烦事了。”


    莉缇安娜和陶影聊天的语气十分熟稔，好像认识许久。


    陶影无奈道。


    “我又不是算命的，哪里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当年莉缇安娜位置不稳，被王兄暗杀，陶影正巧路过救了她。莉缇安娜想要拉拢陶影进入自己的阵营，陶影思来想去，觉得莉缇的理念算是几位王族中最有未来的，但她对王族斗来斗去的事情不感兴趣，最后委婉拒绝了她的提议。


    话是这么说，莉缇安娜还是经常找她喝茶。


    至于当年如果选了另一条路……陶影通常不思考这种问题。


    选了这条，就走这条。


    不管怎么说，结果来说还不错？


    “现在你也坐上王位了，当年承诺的好处记得分我。”


    莉缇安娜面露微笑，安抚大臣，随后呵呵陶影两声：“你少来。”


    谈笑间，十几个屏幕瞬间黑屏，电子沙盘内，已经没有了莫比乌斯的身影。


    “小叶，确认一下剩余的部分，后续还需要长时间的扫描，我们要确认它的分身清除干净。”


    “好。”


    结束了。


    陶影轻呼一口气，不经意间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迅速闭眼。


    大意了，这下又要晕倒。


    陶影找了个适合晕倒的位置，等了阵，却发现头脑十分清明，完全没有要晕的意思。


    怎么回事？她不是晕血吗？


    而且明明刚才打了这么久，怎么身体没有想象中那么累？


    她体质变好了？


    医生啪啪地敲着键盘，把报告单递给陶影：“喏，检查结果，你的晕血症治好了。身体的其它指标也有略微上升，总体来说，身体状态变好了。”


    “脑同步干扰综合症减轻，你的手脑不同步应该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不过药还是要按时吃。”


    “这段时间没开机甲，也没强行运动吧？很好，很安分，继续保持。”


    医生郑重叮嘱：“不要作死。”


    陶影：“……”


    其实前几天还拿枪突突人，满身擦伤来着，但既然医生没问，那就不说了吧。


    陶影拿着病历单走出候诊室，仔细检查。


    之前，她的病历长得可以绕切斯特星一圈，这次大战之后，里面的病名起码划掉了一半。


    陶影不解地自言自语：“为什么经过一场恶战，体质反而上升了？”


    第119章


    陶影,人送外号描边大师。


    但在跟仿生人的对轰中，她不仅手脚麻利，对着仿生人大军更是一枪一个。


    射击精度高得离谱。


    当时情况太紧急,陶影来不及细想，但现在想来完全不对劲。


    长时间的训练下,陶影的射击精度的确可以达到这个状态。


    但需要乘坐知觉机甲。


    实现原理是利用共鸣系统获取海量的信息，经过精密计算后,选择射击方向,降低子弹偏差的随机性,从而大幅度提升准度。


    但陶影那天没有开机甲，就是肉身操作。


    体质怎么提升的。


    那么多子弹,又究竟是怎么击中的？


    陶影针对这点,特地咨询了几位熟悉的医生,但他们都说不出来为什么，只能推测是脑同步干扰综合症的症状减轻。


    “简单来说,你的身体更容易跟上你的精神力，手脑同步变强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你的身体太特殊了,现有的医学无法解释。”


    柏氏工业的资深医生柏晔书，如此下定结论。


    陶影回到家，坐在庭院的走廊发呆。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喃喃道：“但说来说去，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体质会变好。”


    难道她是危机时刻会爆发潜能的类型？


    之前联赛的时候，她驾驶恒我，和溟火对峙，精神力暴涨到SS。


    这次大概也一样吧。


    陶影松了松拳头，躺到大面包松软的肚皮上。


    她眯着眼睛晒太阳。


    “算啦，总之是好事,话又说回来，看来我终于熟悉了这个身体……”


    “叽里咕噜说啥呢，影子，你中二病又犯了？”


    头顶传来吱呀的响声，二楼窗户前的树枝被人推开，树叶摇晃片刻，簌簌落下。


    陶影挡开落叶，仰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林别歌顶着黑眼圈，头探出窗户，正朝她挥手，一脸“我已经燃尽”的表情。


    陶影失笑：“什么中二病，我们马上就大二了。”


    没错，她们在机特学院的第一年快结束了。


    现在正是忙碌的期末周。


    原本上个月就该放暑假，但她们骤然被卷入了电子智能体袭击的大事件。


    期末周被推迟到十月。


    大学一年级的生涯也被迫延长。


    为了不挂科，林别歌最近大下苦功，天天泡在图书馆，被机甲专业课折磨得半死不活。


    挺可爱的。


    陶影面露慈祥：“复习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别歌说到这个就瘪嘴，“谁发明的期末周，为什么学生要考试？话说你怎么看上去这么闲。”


    林别歌正义道：“影子，你课程作业呢，考试准备呢，都做完了？南卦，你怎么也躺下了！”


    南卦躺在陶影身边，安详道：“比格老师，期末考试什么的，提前三天复习就好了。”


    林别歌愤而握拳：“我又不像你们脑子好使，书对我来说是助眠道具好不好。——话说提前三天复习时间也太紧了吧，你真是不到死线不学习，影子你说说她！”


    陶影郑重地点点头：“是啊，三天还是太少了，我的建议是提前七天预习。”


    林别歌：“……”


    你刚刚说了预习是吧？


    南卦在林别歌的哭号声中，弱弱地朝陶影招手。


    “之前的机甲设计图要小组发表，小影你负责主讲吗？我，我不太擅长上台说话……”


    陶影笑眯眯道：“我们三个一起吧。”


    “队友就是要一起面对枪林弹雨啊。”


    再次回到校园，同学们都有点恍如隔世。


    “智能体袭击真的结束了？”


    “现在一用电子器械，总觉得有东西在看我，都有点PTSD了。”


    “我也是，看到高数课本上的∞符号都会做噩梦。”


    同学们小声讨论：“莫比乌斯是真的死了吧？”


    “肯定死啦。那么高强度的安全扫描，什么智能体能活下来。而且听说莱门监测中心雇佣了一级智能体，专门负责莫比乌斯的事情，叫什么来着？”


    那同学皱着眉头想了阵，猛拍一下大腿。


    “哦，想起来了，叫Dust！”


    “等下，我记得Dust也是高危智能体，让他进入莱门监测中心，确认不会变成新的智械危机吗？”


    “是有大臣质疑，不过莉缇安娜王女力排众议……哦，现在应该叫莉缇安娜陛下了，总之，听说是一名神秘人士向陛下推荐的。”


    “神秘人物说只要给Dust包每月的电费，让它干什么都可以。”


    “神秘人士？听上去好可疑，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王宫内都传遍了。”


    见同学们还是不信，那人急了，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画质十分模糊，背景是坍塌的莱门遗迹博物馆，能隐约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废墟当中。


    女人端着枪，眼睛蒙着布条，正在射击。


    同学们一拥而上，对着照片仔细端详。


    “哦哦，你哪里来的一手资料？”


    “黑市上花大价钱买的，出去别说是我说的啊。”


    “总之，陛下非常信任这位神秘人士，甚至向她开放了帝国防火墙权限。”


    “听人说，她战斗力超强，简直是元帅级别的，那天蒙眼握枪都百发百中。”


    “她跟姬老师两个人，在博物馆干掉了几百台仿生人，甚至清除了莫比乌斯的本体和十几万个分身。”


    同学们齐声惊呼：“什么？这么厉害？”


    “但为什么要蒙眼啊？”


    “可能为了装一下X？”


    同学们喃喃道：“真让她装到了……”


    陶影正好进门，和讨论的同学们对上视线。


    同学们好久没见到陶影，愣住了，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看照片一眼，几个来回，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怎么感觉她跟照片上的女人这么像？


    同学们对着陶影小声蛐蛐：“该不会……”


    陶影头顶问号，面露疑惑。


    为什么这样看着她？最近好像没在学校干什么坏事啊。


    但陶影也没太在意，找到第一排的座位，和队友一起坐下了。


    那些同学长出一口气。


    “不可能不可能。”


    “她就算有那个技术力，体力也跟不上吧。”


    “是啊，毕竟是描边大师兼体质F同学。”


    “怎么感觉她绰号越来越多了？”


    阶梯教室内部，同学们陆续到来。


    因为之前的智能体袭击，所有的电子设备都要重新进行扫描检查，确认安全性后才能投入使用。


    教室的设备干脆更换成了全新的，同学们满足地摸着新设备，感叹总算是在校的时候享受到了新一代技术。


    同学基本到齐，大部分都集中在教室的最后两排，只有太空女鬼队的三位成员，仿佛孤岛一般，坐在第一排。


    “啊，和平真好。就连安童教授的课都显得那么美好……”


    “但太空女鬼队是怎么敢坐第一排的，不怕被安教授重点关照吗？”


    同学们话音刚落，穿着黑色长衫的中年女性推门而入。


    瞬间，整个教室都寂静下来。


    安童，机甲学院教授，也是“综合机甲开发课程”的主讲老师。


    威严满满，脸上常年找不出一丝笑意，光是一个眼神扫射教室，就能让所有学生噤声。


    选她课的人大多都不是自愿的，毕竟安童给分非常严厉。


    上安童的课，硬实力强就能过，硬实力不够就不能过。安童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就算这位学生有天大的后台，只要成果不够优秀，安教授也照挂不误。


    抽签到的第一个小组，在同学们“一路走好”的安详目送中，颤抖着上台。


    组长一开始还故作镇定，但在安童的目光中，语气逐渐失去自信。


    安童手里拿着他们的机甲设计稿，没什么表情地翻了翻。那组长弓着身，就差跪下祈祷了。


    这门课会不会挂，成败在此一举。


    安童淡淡地走上讲台，指着他们的设计图。


    “这个部位的设计是出于什么目的？”


    那组长不太熟悉地翻着册子，支支吾吾半天，勉强给出一个解释。


    安童冷笑一声，又指向机甲的驾驶舱：“那这里呢？你们把驾驶舱设计得这么重，底部配件这么轻，是打算让机甲上战场的时候用头走路？”


    “在战场上给敌人表演一个Breaking头转？”


    “安教授您还懂街舞啊？”


    安童面色冷漠：“这是重点吗？”


    林别歌扑哧一声。


    安童凛如寒风的视线瞬间投了过来，林别歌面色僵硬，小心地缩到陶影身后，但因为太过大只，根本挡不住，只能尴尬地笑。


    安童：“你们的设计最好也能让我笑出来。”


    林别歌：“……”


    好恐怖啊妈妈——


    有了第一队的失败，接下来几个小组，也纷纷大败。


    “抄设计抄到我的毕设了，嗯？”


    “谁给你们的勇气，这种东西也敢交上来？”


    “你们做的设计，究竟是为了替我完成任务，还是为了对得起自己？”


    学生一个个哭脸下去，安童也是气得摘下眼镜。


    “你们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


    偶尔有一个过关的队伍，学生们都是长舒一口气。


    安童在设计图上打了十几个圈。


    “整体还不错，这些地方有点小问题，需要修改，具体的待会儿下课可以来找我。”


    那名学生接过手中的设计图，发现被指出的地方已经写上公式，都是她原本觉得有问题，但又不知道怎么改的地方，惊喜道：“谢谢教授！”


    “嗯，”安童公事公办地点点头，“还算有一个在认真做的。”


    但这只是个例。


    十几个队伍下来，大部分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最后愣是只有三个队伍过关。


    安童头痛地闭了闭眼。


    “没有实力就算了，就连态度都拿不出来，一个个敷衍了事。”


    “下一个……哦，最后一个队伍了是吧。太空女鬼队，在哪里？”


    第一排的陶影悠然举手。


    “到。”


    第120章


    大家都默认陶影是主讲。


    但陶影上台后,却笑容满面地把南卦推到讲台最前。


    直到面对一百多双眼睛的齐齐注视，南卦才反应过来大家在等她开口。


    南卦惊恐地回头。


    “小影，难道不是你来讲吗？”


    陶影指指喉咙：“嗓子不太舒服,你先试试，不行我再上。不用害怕,枪林弹雨都见过了，我和林别歌与你同在。”


    南卦揪住衣角,紧张得两手发抖：“但要是失败了怎么办,我不想让太空女鬼队丢脸……”


    “你怎么知道会失败。而且就算丢脸也没关系,反正大家一起。”


    说着陶影凑到她耳边：“也不会比前几个小组更丢脸了，大家只会记得更丢脸的那个,放心。”


    刚才狠狠丢脸的同学们：“……”


    当面蛐蛐过分了啊！


    南卦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而且小影身体不舒服,肯定不能让她上。


    她吞吞口水：“我试试。”


    南卦就这样赶鸭子上架，开始发表小组设计。


    她先


    是紧张,时不时回头看陶影一眼，确认自己说的话有没有问题,在陶影肯定的眼神中，渐渐地，她找回自己的节奏。


    声音一开始很小,后来逐渐大起来。


    最后越来越流畅。


    陶影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南卦对这次发表非常重视，上台前甚至花一个星期仔细研究过设计图，搜寻可能被提问的地方，还准备了厚厚的一大本对策。


    但面对主讲的位置，南卦总是有些害怕。陶影提出她要不要试试，南卦下意识就是拒绝。


    “小影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只要陶影在,南卦一定会拒绝当拿话筒的那个人。


    需要有人推她一把。


    陶影笑意盈盈地抱臂，看着队友。


    南卦讲完后，全场一片寂静，她这才发现自己滔滔不绝说了很久。


    回过神，南卦又恢复了害怕的状态，回头看着陶影，声若蚊蚋：“怎么大家都不说话，我哪里说错了吗？”


    陶影摸摸她的头：“不，你说得特别好。”


    “你骗我吧？”


    “我一般只骗林别歌。”


    林别歌：“喂。”


    几人就这样在讲台上插科打诨起来。


    林别歌朝陶影冷笑：“你体质变好了是吧，那我今天可以揍你了？”陶影哎唷一声，嘴里念着“只是从F+变成了F+++而已，还是体质F啊，你不要乱来”，然后笑嘻嘻躲到南卦身后。


    陶影下巴支在南卦肩上：“比格老师好暴力。”


    林别歌怒发冲冠：“恶劣，太恶劣了。南瓜，你睁开眼看看她的嘴脸！”


    南卦回头，疑惑地看了看陶影的脸：“没有啊，小影挺好的，最近面色都红润了。”


    林别歌：“我说的是这个吗……你……我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三人打打闹闹，分外亲近。


    安童轻咳了一声。


    “干什么？上课呢。要讴歌青春下课再说。”


    说着安童便拿出太空女鬼队的设计图仔细研究。


    一时间，安教授竟不发一语。


    整个教室内，只有她翻动设计图的沙沙声。


    她的眉头时而舒张，时而紧蹙，看得众人像在坐过山车。


    同学们不禁心想，这是第一个让她闭口不言这么久的小组，究竟是设计得太好了，还是太差了？


    后面有同学小声道：“刚刚南卦同学的发表信息密度好大。”


    “太深奥了，我没听懂。”


    “我也没听懂，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故弄玄虚，勉强还行吧，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强。”


    男同学捏捏手中的木质珠串，冷哼一声。


    厉害？看上去也就普普通通。


    “什么啊，哥你听懂了就跟我们讲讲呗。”


    男生的舍友大方地拍拍他，招呼身边的同学也来听，前两排的同学呼啦啦转了过来。


    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半个教室的人都看着他。


    那男同学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不满，竟然被人追问为什么，面色僵硬，像被众人架在火上烤。


    他哪里听懂了？他就随口说的，谁知道她们做的什么。


    但众人又偏要问，他只能“这个那个”地说了一番废话，最后作结论。


    “我要是认真起来，这种水平的设计信手拈来好吧。”


    众人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哦……所以她们的设计其实不太行？”


    那男同学转转手上的珠串，点点头：“当然。”


    而另一边，另一组学霸，看着太空女鬼队的设计图，神色中都是惊叹。


    他们小声讨论了一番。


    “说实话，这个设计很厉害，简直不是学生能做出来的。”


    “怎么感觉你话中有话。”


    “万一她们也是抄的安童教授的毕设怎么办？感觉教授今天要气绝当场了。”


    大家神色便秘，齐齐看向安童教授。


    现在想知道这个设计究竟怎么回事，只能根据安教授的评语了。


    ……


    安教授研究了设计图良久，最后依旧是什么话也没说。


    她直接放下了文件夹，神色严厉地走到台前。


    “设计图是谁画的？”


    同学们小声惊讶：“不会真抄到教授的毕设了吧？”


    “你们找参考文献好歹看看作者啊。”


    但在众人的疑惑，和安童的逼视中，陶影泰然自若地举手。


    “我负责技术设计，南卦负责外观设计，林别歌负责其它。”


    安童似乎还有很多问题，但她接下的追问，却让同学们摸不着头脑。


    安童问：“你和莱门机甲研究所什么关系？”


    陶影笑眯眯道：“合作关系。”


    “你认识陶影和车晓理？”


    “很熟。”


    安童看了陶影两眼，重重地点头，随后并没有多说，只是将手中的电子笔递给她。


    “驾驶舱的设计图，画给我看。”


    陶影欣然照做。


    她一笔一划地画下设计图，而安童在她落笔后，不断提问，陶影又流畅地回答，甚至有时候还会反问两句。


    陶影和安教授就这样热烈讨论起来。


    不像是学生和老师，像是两位顶尖的研究员，在热忱地讨论先端技术。


    亦师亦友。


    安童原本沉寂的目光，在陶影一次又一次的对答如流中，变得闪亮而活泼。


    陶影最后一笔落下，笔在指尖灵活地绕动一圈，回到手心。


    “教授，你的笔。”


    安童看着陶影自信洋溢的笑容，久久不能回神。


    她沉默片刻后，说：“你好像我以前的一个学生，她跟你一样，拥有聪慧的头脑和好像永远不会踌躇的目光。”


    说着，安童侧过头，面对那章完美的设计图，沉默了好一阵，再次回过身来的时候，眼圈微微发红，声音也带着一些哽咽。


    同学们小声道：“安教授不会是哭了吧？”


    “啊，不可能吧，那个魔鬼一样的安教授吗？”


    安教授对此全当没听见，她轻呼一口气，郑重地拍拍陶影的肩膀。


    “既然能跟莱机所合作，就好好干。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老师。”


    陶影尊敬地点头：“我也很荣幸能成为您的学生。”


    安童平稳了一下情绪，又变成了不近人情的魔鬼教授。


    她指着讲台上的设计图。


    “看见了吗，这才是优秀的设计，是能投入生产的设计，大家以这个为目标，不要愧对自己的大学时光，好吗？”


    “下课。”


    ……


    安童教授提前五分钟就离开了教室。


    同学们还沉浸在刚才安童对太空女鬼队的“夸奖”中，久久不能回神。


    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安教授像这样夸任何一个同学。


    一群人涌上前，向陶影请教问题，陶影不太在意地挥挥手：“你们问南卦吧。”


    “啊？我吗？”


    南卦紧张地被众人围住，开始一个个回答，时不时朝陶影投来求助的视线。


    陶影朝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而刚刚大言不惭“这设计我也能做”的某位男同学，路过正在收拾设计图的陶影身边，不经意踩了一脚。


    他捡起那张设计图，左看右看，哼一声道：“安教授也就是研究员，大学教授，在象牙塔里的人，我看她的评价才是不切实际呢。”


    有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什么意思？”


    “你看看，这机甲肩部连接轴的金属，用的是最新合金，多贵，你们一般人可能不知道，但我家里干这个的，对价格特别敏感，这个连接轴的造价，得上一个亿了，哪里能用到这种小型机甲上啊？”


    “是，是吗？”


    同学们也不太了解这个，只能挠头。


    那男同学满意地点点头：“是啊，所以照我说，这个设计还是太不切实际了，根本没办法投入生产，也就课程上夸夸算了。”


    他说完，转头又对着陶影挑剔道：


    “安教授就是喜欢融合先端科技的设计，符合‘科学家’头衔的东西，你应该是提前研究了安童教授的喜好吧，投其所好这一招用得很好啊。”


    “是吗？这我不太清楚，你对安教授的喜好倒是挺了解。”


    陶影面色自然，抽回他手中的设计图。


    那男同学发觉自己说漏嘴，轻咳一声，觉得自己也说得差不多了，抬脚就要走。


    但陶影却满脸笑意地拉住了他。


    “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陶影笑眯眯举起设计图：“你说这台机甲没办法投入生产？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机甲行业。”


    那同学心中打鼓，总觉得陶影这个笑容不怀好意。


    他硬着头皮道：“你想说什么？”


    陶影咧嘴一笑：“这台机甲已经投入生产了，注册在莱门机甲研究所。”


    同学们惊讶：“什么？！”


    一个大学生的机甲设计图，竟然能投入生产？


    安童教授可能只是从技术的角度评价，但机甲工厂可不是傻的，要考虑成本。


    何况是莱门机甲研究所。


    那可是设计了数台知觉机甲的地方，含金量不言而喻。


    能通过他们的检测，硬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见那位同学脸色变了又变，手里的木质珠串都要扯断了，陶影继续揶揄。


    “你刚刚说肩膀的连接轴很贵，需要一个亿是吧？倒也有点道理，如果单个买，当然是这个价格。毕竟开模费很贵。但批量订购，价格在十分之一。”


    “你家是干这个的，连接轴却按单个买？”


    陶影的尾音疑惑地拐了个弯。


    “不太合理吧。”


    “你懂什么？这，那，金属价格虚高，都是联邦的阴谋！”那同学高声道。


    有人“害”了一声，凑到陶影身边，小声道：“其实他家根本不是干机甲行业的，他就是喜欢吹牛。之前还说‘我如果认真起来，一刀十个虫族也不在话下’。”


    “哦，我也听他说过类似的话，‘我如果认真起来，联考总分能拿全星际第一’。”


    被拆台拆了个彻底，那男同学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差点撅过去。他撑着桌子，就看见陶影抱着设计图，和队友说说笑笑走出教室。


    陶影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走到门口时，举起手挥了挥。


    她狡黠眨眼，用口型道：


    “菜就多练。”——


    作者有话说：陶影：（微笑）装？装得过我？


    懂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