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眼里，陶影身上贴满了剽窃、泄密、道德败坏的标签，但事实恰恰相反，做这些事的，是朱弛！”


    车研究员猛一抬手，指向朱弛，眼神中夹杂着愤怒与不屑。


    “朱弛曾经在莱机所工作……”


    当时陶影刚接手莱机所不久，所里非常缺人。


    陶影为了招揽人才，一直在全星际出差，参加各个星系的科技峰会。那时，莱门大学给陶影推荐过几位毕业生。


    朱弛就是其中一员。


    陶影考察后，发现朱弛技术水平不够，就安排他去做一些简单的工作，但朱弛显然不满足于这个安排。


    他特别关心莱机所的机密项目。


    陶影很快发觉朱弛来莱机所别有目的，干脆设了个局，刻意透露恒我废案的位置。


    朱弛当天就悄悄潜入房间，被抓了个现形。


    结果自然是被陶影开除了。


    “朱弛根本就心思不正！”车研究员道。


    “等等，”应纱夜打断了她的话，“你刚才说，是陶影刻意放置废案引朱弛上钩。就当那废案的数据是真的，而且也真的被他记录下来了，那么你的意思是，朱弛仅凭废案，就制造出另一台知觉机甲吗？”


    “那……肯定不是，”车研究员语气明显有些急迫，“但溟火的公开数据和恒我一模一样，朱弛肯定是之后又偷偷进入莱机所，想办法偷走了数据！”


    应纱夜眼皮一抬，眼角扬起一丝笑意，显然已经发现车晓理手里没有底牌，她端庄地理了理裙摆。


    “抱歉，车女士，这说服不了我。”


    爱荷华科技负责人也持同样的态度。


    “数据一样怎么能证明朱弛剽窃？也可能是正相反。你是莱机所的人，当然帮着陶影说话。”


    两人一唱一和，把车晓理架那儿了。


    车研究员反驳：“一口一个证据，那这么多年，你们散布消息说陶影剽窃有证据吗？不就是欺负我们老大已经死了不能说话？”


    “很遗憾，我并不了解那场大火。”说完，应纱夜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转头望向爱荷华科技的负责人。


    这件事应家的确没参与，爱荷华科技对此应该更有发言权。


    当年，尤里斯·爱荷华和陶影的订婚轰动一时。


    一个是帝一军校的榜首，帝国少校，开国贵族的后代。一个是天才机甲程序员，莱机所所长，偏远星系逆袭的平民。


    除了都是顶尖人才，他们的人生轨迹给人感觉很难产生关联，更别说是走到订婚这一步了。


    听说尤里斯和陶影是慈善晚会上认识的，还是一见钟情。


    但应纱夜不信。


    据她了解，尤里斯不是会做慈善的人，更不像会一见钟情坠入爱河的人。


    应纱夜觉得这场订婚并不单纯，应纱夜甚至也怀疑，那场大火说不定是爱荷华家族的杰作。


    但怀疑归怀疑，这件事情和现在的应家没有关系。


    已经死去的人没有探讨的价值，因为活着的人之间才有利益。


    不管真相究竟是什么，她不能让应家的利益受损。


    “所以，你有证据吗？”应纱夜抓住了车晓理的弱点，再次攻击。


    车研究员沉默了。


    应纱夜说得对，她们必须有证据才行。


    现有的情况，很难证明朱弛剽窃。


    车研究员戳了戳旁边的大龙：你有证据吗？


    大龙摇头：我以为你有才跟着上台的。


    车研究员：我没有，我跟着柏墨上来的。


    他们两个来到莱门市后，就一直在柏氏工业做恒我相关的工作。今天接到柏墨的电话，说有个机甲峰会一起参加。


    原本只是来看看，没打算搞事，但刚刚看到恒我，想起莱机所的点点滴滴。


    车晓理脑子一热，就上台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完全没有任何计划。


    局似乎是僵死在了这里。


    陶影手里的笔划出重重一道折线。


    虽然很感谢刚才车研究员那段仗义执言，但实在不行你俩回家看儿童节目吧，别添乱了。


    陶影揉揉眉心，看向台上的柏墨。


    爱荷华的负责人不断诘问着证据，莱机所两位成员毫无反抗之力。


    而柏墨似乎终于觉得有点不耐烦了。


    “啪——”


    柏墨上前一步。


    “我有证据。”


    包括车研究员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爱荷华科技负责人：“你说什么？”


    柏墨看着他，像看着一个白痴。


    她再强调了一遍：“我说，我有证据。”


    “陶影死前，曾经将恒我数据元本传输给柏氏工业，内容包括迄今以来恒我的所有设计过程。我们经过对比，确定恒我的设计时间远在溟火之前。尤其是精神力模块，似乎在恒我的项目开始前，就已经有雏形了。”


    “什么？恒我的数据元本？！不是说数据在那场火灾中全被烧毁了吗？”


    “不。”柏墨沉默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陶影在死前，花费大量的时间保护了数据……总之，数据没有被销毁，只是因为淹没在太多的数据流中，我们直到前不久才发现。”


    “相关内容，已经发布到柏氏工业的星网帐号，想要证据？你们可以慢慢找。”


    柏墨贴出帐号。


    “数据里，不仅有能证明剽窃的部分，还有另外一段非常重要的视频，我想现在是一个很适合播放它的场合。”


    “——陶影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朱弛所为。是他在莱机所放的火。”


    “什么？！”


    接二连三的炸弹甩出来。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惊呼声，和记者接连不断的快门声中，柏墨毫无预兆地从兜里掏出数据盘。


    她点按数据盘上的按钮，视频投放到众人眼前。


    镜头非常摇晃，是第一视角。


    近距离响起女人急促的呼吸声。


    好像是由别在胸口的记录仪拍的，画质不太清晰。


    女人砸开走廊的应急物资柜，掏出面罩，套在脸上。


    她似乎在追什么人，连续跑了几层楼，跑得气喘吁吁，她两手扶在膝盖上。


    镜头向下，落在她胸前垂着的ID卡上。


    众人依稀辨别出上面名字那一栏写着的是，“陶影”。


    柏墨顿了顿，道：“这是陶影死前留下的火场最后的记录。”


    画面中，朱弛慌乱逃走的过程全部被录了下来。


    而女人被大火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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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艰难地来到恒我的面前。


    恒我的底部金属被烧得变色，数据接口处用金属锁住，但因为高温已经变形，显然不是人手能碰触的状态。


    但女人碰了。


    不仅碰了，她紧紧抓住滚烫的金属，用手强行掰开外壳，取出数据盘。


    皮肤被烙熟的感觉隔着屏幕传来，台下众人纷纷发出“嘶——”的忍痛声。


    但女人好像对这些毫无所觉，也不能这么说，她只是没有时间去在乎这种事。


    四面八方都是爆炸声，而她想要保住数据。


    女人脱下卡其色风衣，裹住珍贵的数据盘，飞快地冲进一个房间。


    里面堆满了杂物，女人试图关上隔离门，但毫无反应。


    她只能迅速清理了门前的杂物，暂时减缓火势，然后来到桌前，一把扫掉桌上的东西，拉出线缆，飞快操作着备用光脑。


    很快，屏幕上显示私密网络已连接，女人插上数据盘，开始传输恒我的数据。


    10%、20%……


    女人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她吐出一口气，伸手转动镜头，对准了自己。


    她抿唇，眼神认真。


    “接下来的话，留给柏氏工业。”


    “为了防止有人截流，数据会通过特殊方式传输出去，我已经尽力减少错误，如果传输中有损耗，优先恢复Alpha-pack，里面是精神力核心数据。”


    “零件数据车晓理都有记录，不用担心。”


    “精神力模块的特殊共鸣模式，会对机师的精神力造成巨大压力，不是紧急情况，不要使用。”


    女人接连不断，条理清晰地，说明了有关恒我的所有注意事项。


    直到终于说完，而传输进度条显示到100%，她才面色可见，放松下来。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大火，再次面对镜头，竟然笑了。


    “啊，这种时候是不是不该笑？算了。”


    她耸耸肩：“看情况我确实没救了，事已至此，说几句遗言吧。”


    “虽然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但如果柏氏的研究员看见，请帮我转达。”


    “抱歉，莱机所的同伴。恒我原本应该有一个盛大的诞生仪式，我没能保护它。”


    “抱歉，伊琳娜，订婚这事儿没告诉你，你应该很奇怪我为什么要瞒着你，但说来话长，作为朋友，我真诚地建议你不要深究。毕竟如果告诉你对你有好处，我早说了。”


    “还有，咳。”女人被烟雾弄得咳嗽了几声，停顿一会儿后，又继续说。


    “如果人类死后真的存在灵魂，或者什么四维生物之类乱七八糟的形态，总之只要活着，那么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再回到这个地方。”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见证。”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女人露出她平日里极少有的温柔神色，透过镜头看向她的朋友们。眼里似乎有不舍，但又带着几分游戏人间的玩笑。


    随后她敲敲镜头，轻柔地低语。


    “我想活着。”


    轰！


    爆炸声响起，火焰吞没了女人的身影。


    人们最后看见的，是她的笑容。


    神明般掌控一切的，毫无恐惧的——


    欣然直面死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