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南征却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先别忙着下判断，还是观察下情况再说。”


    “血已经输上了，血压75！”邬博立刻汇报血压的状况。


    听到这话，在场的众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的走廊传来。


    不一会儿，林颜心、刘海洋、夏芷兰、朱子建、刘大海等人，把田小光的父母带着走了进来。


    此刻没时间打招呼，江南征赶忙挥手说道：


    “清秋，把带来的纤维胃镜拿过来，赶快查看小光的出血点！”


    虽然血压暂时稳定，不过田小光还处于昏迷状态，他果断决定下一步的诊断方向，丝毫不敢有懈怠。


    “好的！”宁清秋把胃镜机推了过来，旁边的小护士赶忙为两人做消毒准备。


    罗自强和韩毅很有默契地用器械固定住小光的嘴巴，随后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台胃镜仪。


    早在一九五零年，就有附属医院开展了半曲式软胃镜检查，从那时起胃镜技术逐步发展。


    而眼前这台纤维内镜刚引入国内不久，很多医生都还没机会接触。


    但此时，它无疑成了在场所有医生心中的希望。


    要是通过胃镜能找到小光的出血点，那对于救回小光来说，肯定是关键一步。


    “清秋，你会操作这个吗？”江南征对当下胃镜的操作并不太了解。


    “我试着弄弄吧！”宁清秋是妇科医生，消化内科方面确实不怎么熟悉，只能勉强尝试一下。


    “还是我来吧！”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帮忙的黄乐桦挽起袖子，开始给自己消毒，


    “虽然我在国外学的是心脑科专业，不过各类仪器都有接触过！”


    “好，黄院长，那就麻烦您了！”


    既然决定用人就不要怀疑，众人眼下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江南征只能让黄乐桦来操作机器。


    不过……


    当黄乐桦开始将纤维内镜缓缓插入小光口腔后，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脸上的神情也越发严肃起来。


    整个病房的氛围，都随着他紧皱的眉头，渐渐凝重起来。


    就这样足足过去了十五分钟！


    这位在仪器操作方面经验丰富的医学博士，早已没了之前的从容淡定，


    额头上布满汗珠，在灯光映照下闪烁着银白的光，脸上明显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江南征轻轻把他的肩膀按住，说道：“黄院长，直接说结果吧。”


    黄乐桦把头抬起看了一眼江南征，又低头望向在血泊中躺着、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惊的小家伙，满脸难过地摇着头：


    “抱歉，没法查出来。他的食道和胃里……全是血，都糊住了。”


    “轰”的一声！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感觉心凉了一大截。


    就连江南征自己也不例外！


    找不到出血点？


    黄乐桦的前半句话，一下子让大家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要是能找到出血点，田小光的伤口就可以立刻得到相应医治。


    但是如果找不到，那麻烦可就大了！


    田小光一直在持续出血，而且出血量如此之大，照这样下去，再多的储备血也有用完的时候。


    情况就会变得极其危急！


    不过，在听完后半句话，众人立刻明白了。


    田小光此刻的食道和胃部满是鲜血，直接把纤维内镜的窥视端给遮住了，压根没办法看清里面的具体状况。


    “嘶！”


    既然如此，


    那眼下该怎么做？


    宁清秋紧紧把内管的一侧抓着，忧心忡忡地朝江南征看去。


    今天晚上，她刚结束街道的公益活动，正准备帮妇联归还设备，恰好看到向院长安排人准备输血机。


    经过一番询问，得知江南征在厂医院遭遇了棘手难题，她当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向向院长主动请缨，赶来帮忙。


    她可是亲眼见识过江南征以往展现出的能力，一直深信他有化险为夷、力挽狂澜的本事。


    然而这一回，看着那小家伙在满是鲜血的被褥中躺着，仿佛整个人都浸在血泊里，宁清秋真切地感受到了江南征此刻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特别是此时，连胃镜都无法查出出血点，情况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南征……”


    无论怎样，她都会坚定地支持江南征，就算最终他拼尽全力，把这场手术输掉了。


    不过在彻底放弃之前，她希望江南征不要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听见宁清秋的声音，江南征转过头，与她目光交汇，瞬间看懂了那眼神中的含义，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黄院长，把胃镜撤掉！”他语气冷静地下达指令，看到韩毅和自强欲言又止，立刻摆摆手，


    “既然胃镜查不出结果，就别在这上面耽误时间。邬博，实验室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邬博从外面跑进来，还有一名护士在身后跟着，两人都上气不接下气的。


    “毅哥，立刻把孩子推去做扫描！动作要快！”江南征大手一挥，下达的命令不容置疑，“重点扫描腹部！”


    “好！你们两个留意着点输血袋！”韩毅点头应道，随即点了两名护士跟上。


    “你是打算通过扫描机再次确定出血位置？”黄乐桦一脸诧异。


    方凌同样感到意外，赶忙问道：“计算机断层扫描机能看出软组织损伤吗？又该怎么判断出血点呢？”


    旁边的罗自强、陶悦、林颜心、夏芷兰、刘海洋等人也纷纷看过来。这个问题很专业，却实实在在是大家心中的困惑。


    但凡学过医的都清楚，儿童和老人的胃部结构相对较小，要是结构与出血部位发生重叠，那要发现出血点就极为困难。


    况且软组织损伤涉及肌肉、韧带、血管、神经等，大多属于钝伤，以如今扫描机成像粗糙的情况，更难判断具体状况了。


    除非有人对人体影像学研究得极为透彻，在这一领域钻研了几十年，否则确实很难判断出小孩的出血点。


    然而江南征呢……


    他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呀！


    和在场所有人一样，接触到影像学也才一个月而已。


    只是在技术方面比大家领先一些罢了！


    这和钻研了几十年的老专家相比，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要是现在给小光做扫描，万一找不到出血点，反而延误了治疗，那情况可就棘手了。


    “要是肌层、软组织间隙出现水肿和模糊，并且有出血情况，在计算机断层扫描图像上会呈现出高密度影。”


    “大家不用太担心，咱们做了这么多计算机断层扫描，举一反三，多思考多研究，还是能判断出一些情况的。”


    江南征自然明白大家关注的焦点，便凭借后世的经验简单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黄乐桦恍然大悟。


    他的知识大多停留在理论层面，远没有江南征这种注重实践的人让人放心。


    刚刚纤维胃镜没能帮大家查出病因，这让他心里十分愧疚。


    此刻看到江南征一关接着一关地攻克难题，他对这个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儿又多了几分敬佩。


    其他医生也都一下子明白了，暗自把这个知识点记了下来。


    确实，和江南征在一起，每天都可以学到新东西。


    “走吧，咱们去看一下。”


    江南征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一摆手，带着众人离开了重症室。


    来到走廊，只见呼啦啦一下子站起好多人。


    其中有江南征宿舍的室友、同班同学，生命科学系的校友，还有物理系的师生，甚至连孔大娘村里的人都在病房门口，满脸紧张地张望着。


    众人看到，田小光的父母已经在实验室的玻璃外趴着，一脸焦急地等待着。


    江南征向大家挥了挥手，说道：“各位先回去吧！留些空间给病人家属。同学们，听我话啊！”


    他身为细胞生命科学专业的班长，说话向来有分量，蔡肆捌马上就轻声催促大家离开这里。


    这时，包非凡也急匆匆地赶来，帮忙把人群疏散。


    江南征远远地给汤倩倩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转身就去和物理系的师生交流，让他们离开。


    眼下田小光生死未卜，人多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人多了，就会七嘴八舌，田小光父母本就情绪紧绷，要是听到什么不好的话，承受不住可就麻烦了。


    而且，万一手术失败……影响还是得控制一下。


    江南征走进扫描操作间，看到韩毅正指挥着两名护士留意输血袋，开始给田小光做扫描，这才稍微安心了些。


    在几分钟后，扫描完成，田小光又被推进了重症室。


    “输血别停，邬博，赶紧接上输氧设备！安排一个护士，注意让孩子侧躺，防止呛血！”


    江南征一边拿着扫描影像，一边快速下达指令，接着大手一挥，高声喊道：“就在这儿开个会！”


    他之所以没选会议室或者办公室，是担心小光万一出现紧急状况，没法及时应对。


    “我简单说下结论，然后大家一起讨论该怎么施救！”


    江南征用夹子把计算机断层扫描照片夹在灯管下方，快速说道。


    “行！”众人纷纷点头，目光投向那张计算机断层扫描显像。


    “我之前就在思考小光上吐下泻的原因，这显然是消化系统的出血症状！大家看这儿！”


    说着，他表情严肃地伸手指着胃部区域，语气沉稳地说：


    “你们瞧，现在整个胃部少说也有五六百毫升血液，这表明胃部不会是出血点。”


    “这就好比一个袋子，如果有漏洞，是不可能会有这么多血的！”


    “小江，你的意思是，出血点要么在食管这一段，要么在从胃部到小肠这一段？”


    罗自强是外科医生，对手术相关的事情比较敏锐，立刻接话道。


    “目前就是这两个方向，小光的出血点确定就在这两部分有影像重叠，开刀已经势在必行。”


    “咱们眼下的关键，是选择从上部入手，还是直接针对下部……”


    说到这儿，他眉头紧皱，看了病床一眼，接着说道：


    “小光身体极为虚弱，一旦开刀，我们必须快速把病因找到，不然……”


    田小光本身就内出血，开刀势必会引发外出血，两者叠加，出血量剧增，造成的后果可不是简单的一加一那么简单！


    在场所有人的都是专业医生，深知开刀意味着什么。


    所以此刻，大家都格外谨慎，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这和之前那种开放性的讨论截然不同。


    现在是真正的一言九鼎，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整个气氛顿时严肃而凝重，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方凌看了一眼沉默着不说话的众人，走上前去，对着田小光的计算机断层扫描照片，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许久。


    她在那黑白影像前站了好一会儿，随后深吸一口气，说道：


    “小江，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确实不够专业，所以想听一下你的想法。”


    “不论你做出怎样的判断，我都会支持你。要是出了任何状况，我和你共同承担责任！”


    这话的含义十分明显。


    她如同江南征一样，将自己的职业生涯作为赌注。


    一旦这场手术失败，便要面对相应的后果。


    邬博和陶悦相互看了一眼，旋即站起身来。邬博说道：


    “小江！我们信得过你的判断。方姐说得对，你的看法至关重要。”


    “我们对这先进设备的了解，远远比不上你，就算看出点什么，也不够准确。”


    “对于田小光来说，仅凭不太靠谱的经验去判断，那是不负责任。你就直接讲你的看法吧！”


    罗自强点头，望向韩毅等人，说：“毅哥呢？我和邬博想法一样。”


    “我同意！”韩毅毫不犹豫地举起手。


    林颜心跟着点头，“小江，我和大家想法一致。”


    “南征！”宁清秋轻轻唤了一声，其中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黄乐桦此时内心振奋不已。


    从众人的话语里，他不仅看到了各位医生同仁对江南征人品的高度认可，还看到了对其专业医术的肯定。


    “虽说我来自机修厂厂医院，能参与到你们的讨论，我深感荣幸。”


    “但我和大家意见相同，你在这方面极具权威性，我对你百分百支持与信任。”


    他摆了一下手，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怎么决定，我就怎么认同。”


    江南征认真地环顾一圈，与每个人眼神交汇后，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行！”


    他把手指从计算机断层扫描照上胃部的上方，移至下方的小肠区域。


    “我这样判断是有依据的。要是出血点在胃部上方，由于胃部较小，而且口腔位置特殊，会形成一个天然的压力释放口。”


    “一旦上部出血，体内脏器压力不均衡，小光就会大量吐血，不太可能还出现便血的情况。”


    “但实际情况是，他不仅吐血还便血。要知道，便血可不是轻易会出现的，这表明出血点很可能在胃部下方的肠区。”


    “所以我建议，马上给小光做开腔检查，即便没有明确目标，也得进行排查。”


    “逻辑清晰，有理有据！小江，你的分析完全正确！很有可能就是这种情况！”方凌激动地点点头。


    罗自强、韩毅、林颜心、宁清秋等人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成，那你们赶快安排手术！”


    黄乐桦一下子站起身来，刚才听见江南征如此严谨专业的分析，他满心兴奋，同时也对接下来给田小光的救治满怀信心。


    然而，江南征却摇了一下头，目光投向正在输血的机器，眉头紧皱着说道：


    “但如果这么做的话，那就得有大量血液作为支撑才行啊。”


    “小江！”黄乐桦大手用力一挥，展现出机修厂厂医院院长的干练，


    “血液的事你别操心，就交给我去办！我这就出去帮你联系！”


    “小江，我也一起去！黄院长可能对这边的人员不太熟，我去给他搭把手。”林颜心立刻说道。


    江南征环顾了众人一圈，很快确定下来几位参与手术的人员，不再迟疑，点头说道：


    “行，那就麻烦黄院长和颜心同志了。其他人，准备进行手术！清秋，帮忙监控输血的进度。”


    “好！”众人立刻快速各就各位，展开行动。


    就在此刻，走廊上的情形是这样的。


    朱子建和刘大海陪在田小光父母身边，虽然话语不多，但始终在努力给他们做心理疏导。


    蔡肆捌、彭骁等三人，看到匆匆赶来且神色有些异样的叶老师，也赶忙在安抚他。


    包非凡蹲在走廊里，神情显得十分紧张。


    黄乐桦走出重症室时，就看到走廊上只剩下这几个人，赶忙说道：


    “有哪位是AB型或者O型血？小光现在急需输血，我们现有的血量不够了，需要有人能够献血！”


    “我是！医生，我是他的父亲，我可以献血的！”田父一把将妻子护到身后，急忙冲上前说道。


    由于直系亲属直接输血可能引发一系列不良反应，所以必须先进行交叉配血检查，只有符合输血要求，才能进行输血。


    眼下情况紧急，且急需大量血液，无奈之下，只能先给田父做相关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