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的事儿说到底不过是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江南征自己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不多时，一道干煸四季豆和一道土豆丝端上了桌，江南征又煮了个白菜汤，在把米饭蒸上后，便从包包里拿出那份聘书，在桌边坐下。


    “这次给宁建设做了心脏支架手术，三零七医院的向院长聘请我去做心内科的技术顾问，我答应了。”


    “真的假的？”王雨柔一听，赶忙放下筷子接过聘书查看，惊喜地说道：“每个月居然还有四十块的津贴！真是太棒啦！”


    “嗯，我在厂里每个月也有四十多块，这样算下来一个月能有八十多块，生活水平能提高不少呢，以后买东西还能存下钱。”江南征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想买什么呀？”王雨柔有些疑惑，“家里要是缺什么你和我说，我从家里拿过来。”


    “这还没结婚呢，就想着从家里搬东西过来啦？”江南征笑着打趣。


    王雨柔脸一红，白了他一眼，俏皮地说道：“这不是想帮你省点嘛！”


    “那可不行。”江南征摇了一下头，“这个家，我想靠自己的努力撑起来。”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王雨柔心里满是温暖，目光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对未来越发憧憬。


    “而且啊，要是结婚的话，还要准备不少东西呢。我得买一辆自行车，总不能一直用你的，不然到时候你二哥该有意见了。”


    “……”听见“结婚”这个词，王雨柔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容。


    “还有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别人结婚有的‘三转一响’，你也得有。我江南征又不是没这个能力。”


    “这些都是基础，等后面到你家去提亲的时候，我也能更有底气……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呀！”


    江南征正说着，忽然发现王雨柔眼眶泛红，眼睛里闪着泪光。


    她轻轻拉开身旁的板凳，坐过来紧紧抱住江南征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南征，听你说的这些话，感觉真好。我们的未来，正一步步地清晰起来，好有成就感。”


    江南征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笑着说：“因为我这个人本来就实在嘛！”


    “我看上的人，果然不会让我失望。”王雨柔把头抬起，略带害羞地说：


    “菜还比较烫呢，一会儿饭好了再一起吃，好不好？”


    “……”


    一个半小时后，江南征把王雨柔送到王家家属院门口，满是不舍地看着她走进院子。


    但王雨柔刚走了几步，又笑着折返回来，问道：“怎么今天回来这么安静呀？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是不是非常不舍得我呀？”


    江南征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嘴巴，无奈道：“你还好意思问？下次可不可以轻点呀？”


    “嘘！”王雨柔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急忙转头朝岗亭看了眼，接着用脚轻轻踩了他一下，嗔怪道：


    “你说这么大声干嘛！生怕别人听不见呀！讨厌，不理你了，我回去啦！”


    说完，她轻轻掐了下江南征的腰，就捂着脸快步跑开了。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江南征不禁独自笑了起来。


    果不其然，有些事情啊，不仅自己容易沉浸其中，女人也是一样。


    直到王雨柔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他才掉转车头，往家骑去。


    刚回到院子，就看见王明把沈阿姨拉着往自家方向走，看样子是刚从中院过来。


    “小江，怎么这么快就回家啦？也不多和小王姑娘待一会儿！”沈阿姨看到是他，笑着调侃道。


    江南征顿时感到一阵头疼，尴尬地笑了一下，连忙转移话题：“王医生，沈阿姨，你们去串门啦？”


    “串什么门！你沈阿姨跑去看热闹，我把她拽回来了！又有人打架了！小江你回去也多注意点。”


    王明也是满脸的无奈与气愤，略带歉意地笑了一下，便拉着沈阿姨回屋了。


    “……”听见这话，江南征满心疑惑，干脆在照墙底下锁好车，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去。


    走进垂花门，果然看见许多院子里的邻居都围在中院，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哟，今天江医生回来得比较晚的呀！”张忠正一看到他，立马凑过来递烟。


    “这是出什么事了？”江南征伸长脖子张望，人太多了，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只听到嘈杂的叫骂声，似乎还夹杂着拳脚的声音。


    “嗨，铁柱的前妻寄了封信给孙达强，说当年和他处对象的时候有了孩子，现在孩子长大了，过些日子就回来看他。”


    “孙达强一直没孩子，听到这消息高兴坏了，马上跑去找赵铁柱显摆，还嘲笑赵铁柱不能生育。他俩本来就不对付，平时就爱互相拆台。”


    “赵铁柱哪能忍下这口气，这不，两人从后院打到中院，唐大爷和我爸去拉都拉不住，打得那叫一个激烈！”


    “……”听见这番话，江南征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事儿可真是够离谱的。


    看着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吵吵闹闹没个消停，多半晚上都没法好好休息了。


    于是，他拿出烟给张家三兄弟都发了一根，然后把最小的张忠伟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


    张忠伟听后，咧嘴一笑，随后像个小老虎似的，跑到柴火垛上大声喊道：“警察来啦！”


    这一声犹如炸雷在人群中响起，刹那间，整个院子里的邻居就像惊弓之鸟一样，纷纷四散而逃。


    甚至连正在当中打架的赵铁柱和孙达强，也一下子没了踪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人群之中，江南征暗暗对张忠伟竖起大拇指，随后背着手慢悠悠地回了家。


    院子总算是恢复了安静，他便麻溜地收拾好个人卫生，上床休息了。


    谁知道还没过多久，对门赵铁柱家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惊得江南征忍不住从床上坐起身来。


    “好家伙，本想着能睡个安稳觉，这下可好，根本没法睡！”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赵铁柱怕被孙达强比下去，急着要造人呢。


    可他难道忘了，自己叮嘱过他服药治病期间不能行房事吗？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啊！


    无奈的江南征只得把被子蒙在头上，强迫自己入睡。


    这一晚上，可真是折腾人。


    第二天早上醒来，江南征就知道自己肯定有了熊猫眼。


    满心郁闷的他，起床穿衣时都带着一股怨气。


    他拿上搪瓷缸子出门洗漱，刚一打开门就愣了一下。


    只见赵铁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家门口蹲着，顶着一对黑眼圈，正呼哧呼哧地抽着烟，地上满是烟头。


    看到江南征看过来，赵铁柱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带着哭腔说道：“江医生，昨晚我没忍住犯戒了呀！我也是没办法，被形势逼的！”


    “……”


    “这种事儿能拿来攀比吗？你自己没忍住犯戒，那可不就是活该嘛！”


    江南征没好气地回怼，压根不想理他，径直走到樱桃树下开始刷牙。


    见平日里敬重的江医生背对着自己，赵铁柱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厚着脸皮凑过去问：“江医生，您已经都知道啦？”


    “闹这么大声，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知道孙达强有孩子你就心急了？


    “这么多年都没孩子，难不成一晚上就能有结果？如果真这么容易，那我可就服了你了！”


    这老家伙，经不起别人的激将，自己又没个分寸，被孙达强一挑衅，立马就中计了，真是自找的。


    “江医生，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呀？”赵铁柱听江南征这口气，一下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蔫了。


    赵铁柱心里可清楚得很，之前找江南征看病的时候，对方再三叮嘱他一定要注意节制，绝对不能行房事。


    当时为了看病，自己还搭进去一锅老鸭汤呢。


    可现在倒好，就因为一时冲动，大半个月的坚持全白费了。


    “江医生，有啥补救的办法吗？”赵铁柱没忍住又追问了一句。


    “像你们这种不遵守医嘱，还一心想把病治好的，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江南征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拿起暖瓶倒了些水洗脸，没好气地瞪了赵铁柱一眼。


    “对对对，现在我知道错啦！都怪我，不该被孙达强那家伙刺激。”


    “那混蛋，肯定是看我老婆回来了，就想搅得我家不安生，故意这么干的！”


    “明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你还往坑里跳？”


    赵铁柱一脸委屈，悲愤地说道：“我实在咽不下一口气呀！万晓茹跟我在一起好几年都没怀上孩子，跟他混了一阵子，居然都能生出娃来！”


    “这不是狠狠打我的脸嘛！我就是看不惯孙达强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可你也没办法呀，一点辙都没有。以前你老嘲笑他给人当便宜爹，三个孩子没一个亲生的，嘲笑了人家这么多年。”


    “现在他好不容易抓住你的把柄，那肯定得赶紧跑来你这儿显摆啊！”


    江南征这番话说得一针见血。


    “的确啊！那家伙，简直太坏了！”赵铁柱对此深表赞同。


    “好了好了，我懒得操心你这些破事儿。从现在起，别再瞎折腾了！踏踏实实地按时服药，一个月之后再来找我。”


    江南征朝他瞪了一眼，叮嘱道。


    “江医生，您就放心吧！这次我肯定能管住自己！”赵铁柱说得斩钉截铁，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铁柱！”


    话音刚落，只见冯莲香扶着墙走出门来，娇柔地对赵铁柱勾了一下手指，说道：“回家吃东西啦！时间还充裕，你快点儿呀！”


    “……”赵铁柱浑身猛地一哆嗦，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看向江南征求助。


    “你看我干嘛！我哪能帮得了你这事儿？赶紧走！”江南征说完，赶忙脚底抹油溜走了。


    赵铁柱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心里明白这都是自己惹下的事，只能自己承担后果，于是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家里走去。


    “嘭！”


    江南征刚在家煮了点蔬菜泡饭吃完，正洗锅碗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


    他站起身看去，只见赵铁柱像个受气的孙子，提着包拔腿就跑。


    他媳妇冯莲香从屋里追出来，大声骂道：“你个挨千刀的，把老娘的兴致勾起来，你倒好，拍拍屁股跑了！今晚别回来……”


    话还没骂完，她一扭头，看到江南征正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顿时脸上一红，慌乱地捂住敞开的领口，急匆匆地钻进屋里。


    “……”


    江南征暗暗白了一眼，继续刷碗，心中不禁感慨。


    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还真是不假，这没到四十岁，尝过那滋味的女人，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啊！


    他快速把家务事处理完，实在不想在院子里多待，也像刚才那样，骑上车赶紧离开了。


    这几天，江南征老老实实地和几个室友一起，认认真真地上了几天课。


    挺奇怪的是，只要他没什么事去影像楼，就会看到山本他们那伙人表现得相当守规矩，正给江南征挑选出来的几个人耐心培训计算机断层扫描机的使用步骤。


    江南征一有空就去检验，结果发现就连李书清操作起来都已经达到合格标准了。


    这让江南征对山本他们这行人另外的意图，愈发感到好奇。


    通常来说，越是看似风平浪静，往往越意味着对方可能在谋划着什么大动作！


    好在这件事已经有王雨柔的队长喻坤专门负责盯着，所以江南征并没有在这上面花费太多心思。


    这段时间，江南征和包非凡去拜访了对方的导师，想着通过这位导师，再联系一下那位在《新英格兰医学》有专刊的朋友，大家一起吃个饭。


    凭借江南征全国高考状元、市局刑侦顾问以及三零七心内科技术顾问这些身份，办成这件事倒也没费太大周折。


    见面吃饭的时候，江南征拜托这位名叫任鸿飞的老师朋友，帮忙留意一下激光手术刀发明专项的消息，一旦有相关动态就联系自己，对方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同时，任鸿飞对江南征做心脏支架手术的过程很好奇，一来二去，江南征也算结交了一位新朋友。


    时间一晃，很快就到了十二月。


    这天，江南征刚和蔡肆捌在姚氏按摩馆把上个月的收支算出来，一同走出来，就看见罗自强火急火燎地骑着车赶了过来。


    “小江！可算找到你了！可把我急坏了！”


    “怎么了这是？今天你不是有场培训在三零七吗？”看着胖子满头大汗的模样，江南征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别提了，我培训一结束就回学校，正打算收拾一下来找你呢，邓校长就来了。他说四处都没看见你人影，有事儿找你呢。你赶紧回个电话给他吧！”


    “有事儿怎么不直接和你说，硬要你特意来找我转达？”江南征心里满是疑惑，但也没再多问，随即和胖子一同骑车前往电话局，回电话给邓校长去了。


    “哎呀，小江，你总算是把电话打过来了！你大伯来江城啦！就在团结宾馆五零六房间，他打电话给我后，我就赶忙让自强找你去了！”


    “大伯到江城来了？”


    听见这个消息，江南征顿时满心欢喜。


    这个时候……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念头，惊喜之余又隐隐有些困惑！


    他是知道开大会的事儿的，可就大伯江永胜的等级而言，似乎不够资格参加吧？


    “多谢邓校长！我现在就过去！”江南征放下电话，对亲人的思念之情涌上心头，他赶忙把电话费付了，跑出去骑上自行车就出发。


    “小江，发生什么事了呀？你别吓我！”罗自强正在门口抽烟，看见他这般急切的样子，烟都吓得直接扔掉了。


    “走走走，自强，我大伯到江城来了！咱们快去看看他！赶紧的！”


    罗自强一听，面露喜色，“哎哟，终于能看到小江家的亲戚了！哈哈，等我一下！”


    一知道大伯来到江城来了后，江南征骑车的速度瞬间快了起来。


    不到二十分钟，他和罗自强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团结宾馆。


    虽说叫宾馆，可这栋五层楼高的建筑屋顶，还没摘掉有些地方的招待所牌子。


    这里本是负责招待地方官员饮食起居的国营宾馆，如今已开始有向社会开放经营的制度转变。


    江南征在前台登记好个人信息，便带着罗自强径直上了五楼，来到五零六房门前，抬手敲了几下门。


    不一会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定睛一看，可不正是数月未见的大伯嘛！


    “大伯！”江南征满心欢喜，赶忙喊了一声。


    “南征！”江永胜同样激动不已，走上前拍了一下侄子的肩膀，欣慰地说道：“哎呀，比上次回家的时候更结实啦！这真不错！”


    “大伯，我这阵子吃得可丰盛了，营养都有点过头咯！”


    江南征笑着说完，赶忙介绍身旁的人：“这位是我的同学罗自强。”


    “你好啊小罗！”江永胜看见在江南征身后站着，两眼放光的小伙子，主动伸手打招呼。


    “大伯好！”罗自强也是格外兴奋，说道：“我总听小江讲他在老家的那些趣事，耳朵都快听得起茧子了！”


    “我一直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把他从小威慑到大的呢！今天可算见到您了！”


    “哈哈哈！你这小伙子真会说话！”江永胜闻言顿时笑了起来，热情邀请道：“快到屋里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