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两声轻微的惨叫声从后院传来，在这寂静空荡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明显。


    江南征满脸疑惑！


    罗自强也一脸懵！


    那位无眼男人同样沉默不语！


    “这啥情况啊？小江，咱们……”罗自强刚流露出一丝迟疑。


    “赶紧去瞧瞧！”江南征话音未落，便举着手电筒，快步朝后院跑去。


    江南征之所以这般急切，是因为刚才那两声轻微声响中夹杂的痛呼，听起来颇为熟悉。


    等他跑到后院一瞧，果不其然看到两个身姿曼妙的身影在墙根下坐着。听见动静和手电筒的光亮，这两人猛地一惊，迅速从地上爬起，做出防御的姿态。


    “雨柔是你？”


    江南征将手电筒的光往旁边移了移，强忍着内心的惊讶，快步走上前去，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南征？你居然真到这里面来了？”


    此人正是王雨柔，看到江南征的那一刻，她脸上原本的警惕与紧张瞬间消散。她拉了拉身旁的小姑娘，笑着介绍道：“这位是程媛媛，和我是同事。”


    “你好！”江南征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程媛媛看起来年龄比较小，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比较瘦小，整个人却显得格外精神，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满是好奇之色。她也赶忙回应江南征：“你们好啊！”


    “哟呵，小王，你和小江还真是心有灵犀啊！你们怎么也到这儿来了？”随后赶来的罗自强，看见王雨柔带着个小姑娘在一堆碎瓦砾中站着，又瞥见院墙上缺了一角，十分惊讶，“你们俩进来是翻墙的呀？”


    “还说呢！”王雨柔偷偷揉了一下屁股，又伸手帮程媛媛拍掉身上的灰尘，“这几天局里事情不多，我就把姚旭辉不见踪影的事儿上报了，然后把小程带着一起调查这事儿。”


    “这丫头今天和我在街角守着，说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地走进了巷子里，还爬上了墙。我一想不能干等着，就带着她翻墙进来了……”


    “嘿，这想法跟我们还挺一致！”江南征闻言咧嘴笑了起来。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王雨柔见他俩大大方方地出现，有些纳闷，“这院子里是空的吗？没找到姚旭辉？”


    “……”江南征抿了一下嘴唇，与罗自强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是不是有发生什么情况了？”王雨柔的声音瞬间压低，喊了一声：“小程！做好准备！”


    “好的，师父！”程媛媛立刻从裤腰带上把警棍解了下来。


    什么？师父？


    难道这位是王雨柔的徒弟？


    目睹这一画面，江南征着实对公安人员的训练有素深感佩服。但是，在前面中院里还坐着个情况不明的男人，一想到对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样子，他赶忙劝说道：


    “雨柔，一会儿不管你俩看到啥，答应我，千万别太吃惊，一定要稳住情绪！”


    “啊？”王雨柔抬起头朝他望去，思索着这话的含义，微微皱起眉头，猜测他或许发现了什么要紧情况。但她没再多问，只是说：“前面带路吧。”


    其实听见这句话，她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姚旭辉这么久都没露面，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了不幸。


    他和江南征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要是姚旭辉真出了事，她都不敢想象江南征此时的心情得有多糟糕。


    程媛媛跟在后面，察觉到师父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水，便小声问道：“师父，你现在咋啦？”


    “嘘！执行任务的时候，别掺杂个人情绪，师父跟你说过的吧？一定不能慌乱！”王雨柔停下脚步，朝她看了一眼，随后又继续跟着向前走。


    “嗯，知道了！”程媛媛不敢再继续多问，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可刚跟着师父来到中院，她就感觉师父的手猛地一紧，把她吓了一跳。她侧着脑袋看过去，只见师父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仿佛看见了极其惊人的事儿。


    顺着师父的视线望去，程媛媛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刚要尖叫出声，嘴巴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捂住了。


    “别出声！”


    师父轻声的叮嘱在耳边响起，程媛媛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瞧见师父的瞳孔先是急剧放大，紧接着又猛地一缩，很明显师父在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只见她闭上双眼，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师父手背上。随后，她缓缓转过头，朝那两道坚毅的背影看去，以及拿着盲棍、脸色复杂地面对着众人的男人。


    “你好，小哥！”这时，江南征使了个眼色给王雨柔，见她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对那男人说道：“我叫江南征，这位是罗自强，我们和姚旭辉都是朋友。后来的这两位也是担忧他的安危才到这里过来看下。我们之前来敲门时，一直没人应答，实在没办法才闯进来的，真的很抱歉……”


    “他和我提到过他的朋友，说你们绝对会找到这里来，所以我在院子里一直在等你们。”男人语气平静地说道。


    几人互相看了看，心中愈发充满疑惑。


    江南征朝男人走近了三步，满脸困惑地问：“小哥，您能和我们说一下姚旭辉在哪里吗？我都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人了。他该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这个疑问此时就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众人心里，比起看到这个怪异的男人，更让人纠结难受。


    “是我把旭辉害了……”


    “啥？你刚说什么？”听见这句话后，罗自强瞬间坐不住了，脸上写满了悲恸。


    “胖子！冷静！”江南征伸手按住他的肩头，摇着头说道：“先听他把话说完。”


    “我失明了！”男人抬起头，惨笑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奇怪声音，紧紧握着盲棍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指节都变得泛起了白，“都是因为我！他为了帮我去外地找药，结果被派出所的人给抓走了！”


    “你这家伙，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老子还以为你把他害死了呢！”


    罗自强忍不住骂了一句，可刚放松下来的表情，顿时又是愣了一下，“我去，被派出所抓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话音刚落，罗自强便蹲下身去，双手抱住脑袋，懊恼地说道：“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你，你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小姚哥被抓了呢？”


    江南征轻轻拍了他一下，安抚道：“胖子，别太过着急了！”


    随后，江南征朝王雨柔看去，低声说道：“别害怕！”


    “好！”王雨柔大概猜到江南征的意图，赶忙飞快的点了一下头。


    江南征走上前去，将姚泽阳搀扶回长椅坐下，问道：“请问怎么称呼你？”


    “我姓姚，叫姚泽阳。”姚泽阳把盲杖放在一旁，用那空洞的双眼“望”向江南征，语气满是难过，“我是旭辉的师兄。”


    江南征点了一下头，问道：“姚师兄，介意我先去四周找几张板凳过来吗？”


    “你们自便就好！”姚泽阳摆了摆头。


    罗自强赶忙把正打算去屋里的王雨柔和程媛媛拦住，自己则在没锁上的正屋里找了几张凳子搬了出来，随意地摆在姚泽阳周围，一屁股就坐下去了。


    “姚师兄，您快讲讲，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我小姚哥到底被哪个派出所给抓了？你说每天在这里等我们，又是为啥呢？还有您这眼睛，究竟是咋回事呀？”


    姚泽阳苦笑着，伸出手来，“你们有带烟吗？”


    “你……”罗自强差点忍不住要发火，却被江南征伸手把肩膀按住了。


    “滋啦”一声！


    江南征从包里把烟拿了出来，递到姚泽阳嘴边，又划燃一根火柴，给他点燃了烟，随后也给自己和罗自强各点了一根，两人就在姚泽阳对面坐着，安静地把他看着。


    “半月前，旭辉离开的时候就说你们二位绝对会到这里来找他。”


    “所以我便日夜守在这院子里，等你们过来……”


    “哎呀，姚师兄，您耳朵不好使啊？咱们在门外喊了一个星期，您咋就不开门呢？守在院子里？您这是啥想法……”


    罗自强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语气一下子变得十分严厉。


    江南征见状，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小腿，对着姚泽阳的耳朵示意了一下。


    罗自强没好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愣住了。


    只见姚泽阳一侧耳朵下方，有深黄色的脓液流淌过的痕迹，而另一只耳朵倒是没什么问题。


    罗自强满心诧异，悄悄站了起来，走上前几步，来到姚泽阳身旁，仔细观察了一下，越看越是震惊。再看向对方的眼眶，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


    王雨柔见罗自强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等他走过来坐下后，便轻声问道：“胖子，怎么回事？”


    罗自强沉思了几秒，摇着头猜测着说：“估计是和双眼一起出的问题，他只有一只耳朵是好的，可能没办法准确分辨声音的位置……”


    仿佛是在回应他，姚泽阳满脸苦涩的笑着说道：“你们真来过了？是敲的大门吗？我怎么感觉那声音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江南征冲他笑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赶忙说道：“没关系，姚师兄，您接着说。您说旭辉是去外面找药给您的？找的是不是治眼睛的药啊？您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出于尊重，江南征没有贸然凑近查看，只是一直留意观察着姚泽阳的面部，心里也在不断琢磨着他双眼的情况。


    “没错，旭辉去外面是给我找治眼睛的药了。一个月前，记得那天早上，旭辉早早出去买早饭。他不太会做饭，我自己对吃喝这些也不太讲究。但那天我起得特别早，因为太学那边要举办画展，我们申请到了一个展位。”


    江南征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强忍着心中的疑惑。


    “我们的展位在里面是最大的一个，我和师弟准备了不少时间，还把家父的一些画作整理出来，作为主打画作，我和旭辉的画则作为辅助，一同参展。”


    “要是这次画展反响好，我们的名气绝对可以大幅提升，也就能顺利加入美术家协会。这样我们就可以拿到介绍信，相当于有了敲门砖，就可以去全国各地举办画展。”


    “可就在那天早上，我和旭辉满心欢喜地畅想着未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我在洗脸之时，根本没察觉到脸盆里有什么异常，一下子把脸埋进水里，那水瞬间就冲进眼睛，疼得我简直要疯了。我的双眼就好像那一刻被利剑刺穿，疼得我差点昏死过去……”


    程媛媛吓得整个人直往她师父身后躲，被这突如其来的经历吓得心神不宁。


    “那水被别人做了手脚！”


    王雨柔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对的！”姚泽阳双手把脸捂着，擦拭着从空洞眼眶里涌出的泪水，似乎疼痛难忍，一直倒吸着凉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好不容易压制住情绪，说道：“那盆水被做了手脚！问题特别大！”


    “等我被人摇醒时，发现师弟已经回来了。但我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模样。在那一瞬间，我的世界仿佛彻底崩塌，我明白，我已经失明了！”


    “我肯定是去不了画展了。而且我……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再也没办法作画，我的艺术生涯，我的未来……”


    姚泽阳说到这儿，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呜咽地哭了起来。


    江南征都能够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那天，姚旭辉满心欢喜地买好早饭归来，却惊见师兄倒在一片凌乱之中，师兄的双眼再也无法感知外界，甚至对近在咫尺的自己也毫无看到。


    可以想象到，那一刻旭辉的内心该是何等的痛苦。


    原本触手可及的美好生活，似乎瞬间就要绽放光彩，然而，一切却在那一天陡然终止。


    姚泽阳的艺术之路，从此遭遇了一道难以跨越的巨大沟壑。


    对于姚旭辉这个师弟而言，那一天，必定是他人生中最为黑暗、最为沉重的一天。


    想到这儿，江南征又抽出一支烟，猛吸了一口，隐匿在烟雾后的面容，显得格外凝重。


    他深切体会到姚旭辉为何会如此着急地外出寻药。当亲人遭遇如此变故，又有谁能保持冷静与淡定呢？


    事情分轻重缓急，相较姚泽阳的意外，姚哥没能及时联系自己，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他姥姥的！到底是谁下的黑手？！”


    罗自强这才从呆滞的状态缓过神来，他一脚把板凳踢开，满脸愤慨地站起身，“姚师兄，会不会是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王雨柔和程媛媛不禁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两人脸上都写满了警惕。


    这事儿，确实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我真的不清楚啊！”姚泽阳无奈地摇着头，脸上的神情悲痛万分，仿佛一直支撑他至今的那股精气神，在向江南征等人倾诉完这些经历后，一下子就消散殆尽，整个人瞬间萎靡下去，显得特别绝望。


    这时，王雨柔走上前，温柔地捏了一下江南征的肩膀，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江南征没有出声，只是微微摇了一下头后，轻声说道：“别担心，我什么。”


    王雨柔闻言点了一下头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心里明白他此刻心里也不舒服，便没有阻拦他默默抽烟。


    “小程！”王雨柔扭头向同事示意了一下，两人同时把手电筒拿了出来，“姚师兄，请问您是在什么地方出事的呢？”


    姚泽阳没有转身，凭借着记忆，抬手指了一下，整个人没有动一下。


    王雨柔轻声对江南征说道：“我先去查看一下。”说完，便转身带着程媛媛走进了位于东厢房位置的一间起居室。


    罗自强快步走到江南征身旁，要了一根烟，然后猛抽起来。他来来回回走了许久，最后在江南征面前蹲下，目光幽幽地把他看着，却没有说一句话。


    不过，罗自强的意图，江南征心里十分清楚，他直接摇了一下头。


    “……”罗自强脸上的神情瞬间一僵，随后一屁股在地上瘫坐着，手微微颤抖着举到嘴边，狠狠吸了一大口烟。


    他明白江南征摇头所代表的含义——姚泽阳的双眼，恐怕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刚刚那会儿，罗自强可没闲着，他一直在仔细观察着情况。


    特别是姚泽阳的眼睛，那状况简直惨不忍睹，整个眼球晶体都已被腐蚀殆尽，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


    一想到姚泽阳的眼睛很可能再也无法恢复，罗自强心里就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难受得直想哭。这代表着姚泽阳从此将彻底告别他钟爱的绘画事业啊！


    姚泽阳和旭辉是师兄弟，罗自强忍不住设想，如果那天用那盆水洗脸的是小姚哥，那该是多么可怕的场景。


    那失明的人，就会换成是姚旭辉了！光是这么一想，罗自强就觉得一阵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