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 58 章

作品:《被强敌盯上也只能结婚了

    第五十八章


    八角亭外,春和景明。


    “阿翁,尝尝新来的茶,这可是从滇南快马运来的,用千年茶神树的头一茬嫩叶炮制,味道又鲜又醇。”


    赵初荔亲自挽起袖边,拎起茶壶,往杯中注满茶汤,双手奉上。


    “小殿下太客气了。”毕翁端坐着接了过去,对她轻颔下首。


    赵初荔笑起来,坐在他的身边,接着面色变得怅然:“阿翁既然亲自来了,必定有要事交代,阿翁说吧,我听着呢。”


    老内侍饮了半杯,放下茶盏后,叹了一口气。


    赵初荔抓住他的袖子摇了摇,目光哀恳。


    “阿爷还是不肯参加春狩?”她的声音隐约颤抖。


    “唉,小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呢?”老内侍拍了拍她的手,笑容悠淡。


    赵初荔的脸色猛地变得黯淡。


    “圣人不会参加今年的春狩,小殿下要早做准备,保证万无一失。”老内侍意味深远地道。


    和煦的春风拂面而来,赵初荔却从头顶凉到了脚跟。


    三位兄长对她虎视眈眈,恨不得除掉她这根眼中钉,如今春狩临近,阿爷却借故不去,这态度摆明了是让他们自己厮杀,分出胜负!


    她头皮发麻,找到毕翁帮忙,却也无济于事,阿爷是铁了心坐山观虎斗了。


    “如今禁军听命于你,圣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殿下的胜算还是比他们更大。”毕翁难得说了句真心话,胖短的手指虚握住她冰凉的手,蹙起两道眉毛:“两军对垒,军心是首要的,殿下别怕。”


    “阿爷不愧是圣人。”赵初荔红着眼睛,心怀不满地抱怨。


    “唉,圣人也有圣人的难处,殿下如今要走的路,也是圣人当年走过的,殿下,您得自己走过去才行啊。”


    毕翁陪伴圣人几十年,说话亦带着过来人的口吻。


    赵初荔嗡声嗡气地点头:“多谢阿翁,我知道了。”说完又加满了茶盏奉给他。


    老内侍原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一下,多说了几句。


    风温柔地灌进亭中,悬在八角的玉铃撞击出悦耳的声响,毕翁脸上的纹路挤成了笑容,他缓慢地轻声说着话,神色似笑非笑。


    “虞家那位公子,对殿下一向不错,殿下若不便开口,老奴就让人传话,让他去春狩保驾护航。”


    “不过殿下得有数,别让圣人操心才行。”


    赵初荔抬起头,表情有些尴尬。


    “阿翁的意思,是让我用美人计榨干他吗?”


    毕翁刮她一眼,眯眼笑了:“殿下舍不得?”


    赵初荔咬牙冷哼一声:“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他早晚都是林家的乘龙快婿,既是别人的男人,轮得到我舍不得吗?”


    “对喽!”毕翁立即眉花眼笑,两边腮肉一颤一颤的:“殿下虽然只能有一个驸马,但是裙下之臣可以不限,虞家那小子不错,配得上殿下的青眼。不过要记得私下来往,千万别留什么把柄才是!”


    “阿翁,我有那么傻吗?”赵初荔狠下心肠,迎着刺眼的阳光昂起了头。


    “好好好!好样的,小殿下能这样想,老奴就放心了,老奴一直怕您困于男女之情,志向不如男儿广阔,如此看来,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毕翁眼底透着笑意,感觉畅快淋漓,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甚至带着一些可怖的阴沉:“殿下千万牢记:权力控制一切,不管任何时候,您都要做那个下棋的人!”


    玉片随风相击,清越如同音律,赵初荔的心跳莫名停了一拍,狠狠地用力吸了一口气。


    她郑重地点头,带着几分保证:“我知道了,阿翁。”


    -


    翟车慢行在大街上,虎卫前后护送,赵初荔惫懒地靠着车壁,嘴里念叨:“如今是一刻也不得放松了。”


    临月从帘缝中观察街面,双手警惕地捏拳:“那是三位若使手段,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呢?还是准备周全些的好。”


    清脆的马蹄声越离越近,临月探出头去看了,缩进身来灿然一笑:“叶娘子到了。”


    “殿下是去宝璐楼吗?”叶眉蛟的声音随后传进来,骑马随护在了车旁。


    荷月赶快应了一声:“有劳叶娘子。”


    叶眉蛟爽朗地笑起来:“跟我客气什么!”


    赵初荔懒声道:“你如今可是叶家的继承人,贵人事忙,再让你来做护卫,我都有些开不了口。”


    叶眉蛟嘶了口凉气:“殿下,您少跟我来这套,我叶眉蛟什么时候跟您说过一个不字,叶家的事再重要,也比不过您的事,您要是出事的话,今后谁当我的靠山?”


    赵初荔隔着帘子哼了一声:“你会不会说点好听的?”


    叶眉蛟一只手扶着溶金剑,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笑着道:“我是不是过于耿直了?”


    眼角瞥过临街的茶楼,她飞快转过头去,盯着靠窗的一桌欲言又止。


    赵初荔没听见动静,便掀开了车帘和她斗嘴,顺着她的目光一看,脸色倏地冷了下来。


    天光晴朗,茶楼靠窗的桌面上铺满了阳光,朱衣公子凤目低垂,正与一旁的女子浅笑欢谈。


    林尚娆打扮得清雅姿丽,身着霞橙满绣锦裙,说话时神飞色动,一双笑弯了的眼睛始终粘在虞守白身上。


    虎卫护着翟车走过茶楼,虞守白淡淡地对叶眉蛟点了下头,强烈的金芒直射在他的脸上,黑邃的凤眸犹如发光的曜石。


    他不闪不避,任凭刺眼的阳光照射。


    街畔的重阁投下高大的阴影,罩住一路行进的翟车,赵初荔掀开车帘,杏眼冷如寒霜,脸色阴沉发白,直到视野完全错开。


    翟车停在宝璐楼外,石思礼莺鸟似的迎了出来,纤手掀开掩帘时,满面春风却撞上了一股寒流,她心里咯噔一下,话都噎在了嗓子眼。


    荷月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心放回去,又扬声问:“酒菜备好了吗?”


    “都备好了。”石思礼轻声。


    赵初荔黑着脸下了翟车,石思礼小心翼翼地保持着目光的距离,扶着她进了宝璐楼。


    荷月跟临月对了个眼,跟在后面,双双蹙眉。


    “今日准备了什么歌舞?”


    进了阁子间,赵初荔刚坐下,便扭着脸问礼娘。


    礼娘心惊胆战地看向荷月,传信的只说了殿下有要事交代,也没说要赏歌舞啊。


    荷月笑道:“随便舞两曲便罢,正事一会儿再说也不迟。”


    临月心中不安,特意交代礼娘:“别让不熟悉的人进来。”


    石思礼忙点头:“我知道的,都是我的姐妹。”


    赵初荔不快地挑了挑眉:“那有什么意思嘛,老人都看腻了,让新人上场。”


    临月忙向叶眉蛟示意,叶眉蛟见赵初荔坚持,便笑着纵容道:“没事,就按殿下的意思办。”


    说完她把着剑柄,盘腿坐到了赵初荔身边。


    赵初荔满意地拍了拍腿,眉间阴霾略有消散。


    石思礼出去吩咐一声,回来跪坐在侧,替她斟酒布菜。


    楼下衣衫响动,环佩叮当悦耳,脚步声从凌乱变得规矩,偶尔可闻一声脆笑。


    不到一会儿,舞娘们便鱼贯而入,环肥燕瘦,春色满室。


    荷月一见便捂住了嘴,满脸惊诧。


    赵初荔眼前一亮,感兴趣地打量道:“这是新作的舞裙?”


    只见舞娘们头戴羽冠,身披各色的素纱衣,有桃红梨白,青李霞紫,纷纷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腰肢到肚脐之间用五彩络子和丝线连着几片长纱,飘带似的充做裙子,下身只着齐腿跟的灯笼短裤,完全露出修长的腿形,舞娘们身形一动,那几片长纱便裹着白腻的腿飘来荡去,好不妖娆吸睛!


    叶眉蛟八风不动,面无表情地扫过这群舞娘,一脸的看不懂。


    舞娘们噗哧一乐低下了头,头顶的冲天羽冠横来竖去,七嘴八舌道:“这是如今最时新的冠羽素纱裙,我们也是才新做得,今天刚上身,还没给客人演过呢。”


    几名乐师坐到角落里调弦,头顶也戴着羽冠,蓝不蓝红不红的,赵初荔定睛细看一阵,推了推叶眉蛟:“这倒不像山鸡的尾巴做的,你可认得?”


    叶眉蛟皱着眉毛看了半天,猜测说:“可是孔雀?”


    临月忍不住插嘴道:“是鬼车鸟的羽毛!奇怪,这种鸟不是早就灭绝了吗?你们从哪里弄到的?”


    叶眉蛟回忆了半天,指着一名乐师的羽冠恍然大悟道:“没错没错,是鬼车鸟,你看那根最长的,红中带蓝,蓝得发黑,这就是鬼车鸟的尾羽!”


    “现在还有人在养这种鸟?”叶眉蛟喃喃自语,不可理喻地耸了耸肩:“鬼扯鸟寓意不吉,传说可幻化九头,直通异界,也不知是真是假。”


    赵初荔听了眉心一动,石思礼收之眼底,立即道:“姐妹们是从哪里购得的这些羽冠?”


    领头的舞娘施媚一笑,带着姐妹们各就各位,摆出精心打磨过的舞姿,嫣然无方地转过头来,声音酥软:“都是从芙蓉城主哪里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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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罢,乐声随之响起,丝弦入耳,如流水不绝。


    舞娘们拿出十八般武艺,尽情展示自己的艳丽美姿。


    “殿下,这酒如何?”石思礼轻眨碧眼,巧笑倩兮。


    赵初荔一手托着下颌,一手玩举着琉璃酒盏,眯起水亮的杏眼,嘴里嗯了一声:“不错。”


    石思礼挑了挑眉,高凹的眉骨涂着银粉,显得轮廓更加深邃,她凑近道:“厨司新来的制酒师,是我的人。”


    “噢?”赵初荔抬高琉璃盏,观察殷红如霞的酒液,赞叹道:“难怪,这做法应该是西域的葡萄酒吧?口感还有些生涩,是新酒。”


    见她心情好转,石思礼的嘴角浮起了笑容,一层一层地荡开,她一字一句,吐字如珠道:“有他把持厨司,今后想怎么做,全凭殿下之意。”


    赵初荔高兴不已,她勾抬起石思礼小巧的下颌,用指腹刮磨了几下。


    石思礼害羞地垂下密长的黑睫,轻轻地喵了一声。


    赵初荔大悦,扶住她的肩膀,附在她耳边一阵低语。


    弦声幽咽,骤然变得急促,舞娘们飞快旋转,中心位的赤衫舞娘肤色白如新雪,裸足微微透粉,勾抬踢空,足尖犹如猫爪,灵活挠人,她向后仰倒下腰身,赤色长纱摆动出风的形状,头顶的羽冠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赵初荔叫了一声好,荷月附和地扔出一个金棵子,金光划过半空,正好落在赤衫舞娘的胸间凸骨处。


    乐声此时停止,舞娘身如拱桥,倒仰的的鬼车鸟尾羽拖在地上。


    石思礼跪坐在一旁陷入了沉思,眼底明暗变换。


    叶眉蛟不紧不慢地拍了几下手,叫好声透着些迟疑。


    赤衫舞娘灵蛇一般起身,先收了胸骨上的金棵子,站起来时眼波如潮,直扑向赵初荔:“多谢贵客打赏。”


    赵初荔含笑挥手,乐师和舞娘们便有眼色地起身,鞠躬退了下去。


    “有难处就跟她们提。”


    门关上后,赵初荔心情大好,望着凝神苦思的石思礼,抬了抬下颌。


    石思礼回过神来,迅速正色点头:“礼娘一定完成任务,不辜负殿下所望。”


    赵初荔笑了:“让你给安王设局,事情肯定难办,但我可不是让你去送命的,若遇到难处,就找几个姐姐帮忙,千万要保重你自己。”


    石思礼松了一口气,启唇道:“殿下救了我妹妹,我的命就是殿下的,殿下要我活,我一定会保重自己,好好活着。”


    她转了转一双碧眼,又尝试着问:“我可以找令影帮忙吗?”


    临月倏地一下看向了她,石思礼面色发烫,垂下目光。


    赵初荔听完,愕然而笑:“当然可以啊,哈哈哈哈!”


    见叶眉蛟不发话,紧蹙着眉,似在心中思量着什么,赵初荔收了笑声,又饮了一杯葡萄酒。


    半晌,叶眉蛟才松开拧成一团的眉头,抬起目光道:“鬼车鸟不吉利,我想去会一会那位芙蓉城主。”


    赵初荔颔首应允,示意了一下石思礼,石思礼站起身,柔声说:“殿下稍等,我去向姐妹们打听一下。”


    石思礼快步出门后,赵初荔颇为好奇,道:“就算那种鸟不吉利,有人爱养也不算稀奇,你又为何想见此人?”


    叶眉蛟闷声道:“说不定是何方神圣呢!”


    见她似有不便明言之处,赵初荔也不再追问,拣着桌上喜欢的菜吃了几口,新酿的葡萄酒酒力辛猛,她的腮畔很快浮起了红晕。


    她美美地哼起了曲调,又不知想到些什么,眼神突变凶悍,冷笑两声之后,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石思礼很快带回了消息,她跪坐在原位,将赵初荔面前的酒盏不动声色地移开,擦了一把额边的细汗,道:“原来那位芙蓉城主,是最近城里最火的一家经营绸缎首饰的大食商人,因店面名叫做芙蓉城,所以此人也被成为芙蓉城主。”


    “大食人?”叶眉蛟目光闪了闪。


    “怎么了?”赵初荔有些不解,叶眉蛟对这件事的上心程度超过了正常范围。


    “真是大食人,那便无妨。”叶眉蛟勾出一个笑容,索性伸长了手,取到礼娘故意放远的酒壶,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高仰脖子饮尽。


    这时,临月去到乐师坐过的角落里,蹲身捡起一根红蓝相间的羽毛,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在手里转着把玩。


    赵初荔对她伸出手:“给我看看。”


    临月凑过来,把鬼车鸟的羽毛递给她:“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觉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