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没了，日子依旧要过。


    与地下有关的委托全部归零，忙碌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万事屋瞬间变成了咸鱼屋，坂田银时重新回归两年前天天为伙食费犯愁的状态。


    风波止息后的某天，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忽然登门拜访。


    “银时，我来找你玩咯~”吉田松阳站在门口，沐浴在阳光下微笑，语气熟稔自然。


    “老师，欢迎欢迎……”坂田银时一边热情地打招呼，一边伸长了脖子，看向他身后，寻找着什么人，“怎么就你一人啊，胧没来吗？”


    吉田松阳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依旧平和：“前两天，胧他已经走了，是在睡梦中停止呼吸的，做了个不错的好梦，脸上带着笑，很开心的样子。”


    胧这一辈子吃了很多苦，吉田松阳给予他不死的血液，挽救了他的性命，也同时打上了痛苦与腐朽的烙印。


    唯一称得上幸福的经历，大概也就只有在临终之际，师傅陪伴着的最后一段平静的时光。


    “你们都是我的骄傲。”


    男人早已过了那个容易满足的年纪，但在听到老师如此夸赞时，还是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尽管那是个充满苦涩、惭愧与喜悦的笑靥。


    同样的话落入坂田银时的耳朵里，却让他笑容僵住了。


    毕竟久别重逢带来的不仅只有喜悦，还有晚来的追究。


    吉田松阳脸上挂着笑，眼里却陡然间变得冰冷：“银时，我不是跟你说过，吃糖可以，但不能当饭吃吗？你说你那糖尿病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坂田银时完全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会有这种被揪着念个不停的经历。


    明明已经是圆滑成熟的成年人，掌握很多巧妙的应对方式，他却下意识地采用小时候最擅长的祸水东引战术。


    “紫拉跟高杉的问题比我更大，你怎么不说他俩？”


    “哦，他们也有糖尿病吗？”


    “不是，我是说……你要不先找他们聊聊，回头再来跟我谈？”


    吉田松阳微笑：“这当然没问题，要是我回头发现他们没有糖尿病，你就死定了～”


    坂田银时_(:з」∠)_：“好吧，那还是谈我的糖尿病吧。”


    玩笑归玩笑，接下来他们简单讲述各自的近况。


    万事屋这边与以往没有多大差别，有活的时候干活，没活的时候自己找事情干。


    至于吉田松阳那边，情况稍微复杂一些。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道：“虚他似乎受到了那个恶魔的诅咒影响，对我下不了杀手，我故意气他，他也不动手，哈哈~”


    坂田银时见他笑得开心，也跟着乐了：“那他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


    吉田松阳知道弟子还惦记着往日的追杀，便解释道：“虚他一直在处理天照院奈落以及与之相关的事务，应该差不多处理好了。放心，他准备得很充分，不影响到你们的生活。”


    跟吉田松阳的逃避不同，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与自由，是绝对能下狠手的。


    天照院奈落的杀手都是以死士为标准训练出来的耗材，他们会漠视自己的生命，却不敢挑战虚的威严。


    再者，为了保险起见，虚将自己的血液赐予了核心部众，即便他们存有异心，也受他辖制，不敢违抗。


    因此，即便现在吉田松阳现在暴露在阳光下，也依旧潇洒自在，不需要像以前那样东躲西藏，跑到人烟稀少的乡下。


    至于隐藏在天照院奈落背后的某个神秘组织，坂田银时不知道，那就不跟他说了，免得他瞎操心。


    聊着聊着，他们不可避免聊到了奈落那一晚的事情。


    吉田松阳清楚弟子的心结，便主动挑开这个疮疤，坦然道：“那个时候月读说的话，有一半确实是我心中所想，要解释明白还挺麻烦的。首先说说我的诞生吧，吉田松阳的善念不是凭空诞生，而是源自于无数人类善意的集合。”


    在阿尔塔纳人型体漫长的人生中，遭遇过的不公与虐待多不胜数，但善意偶尔也会如同黑夜中的皓月，将皎洁的清辉洒落在他身上，累积的光芒多了，他便产生了一种自己也可以变成月亮的错觉。


    因此，吉田松阳的善念诞生后，才会是那样一个愿意分享自己光芒的温柔的人。


    面对弟子不解的目光，男人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出于个人私心，我希望吉田松阳是一个人类，尤其是在你们心中，所以被当众砍下了脑袋的吉田松阳，就应该像一个人类那样死去，不再显现于人前。”


    正因重视弟子们的付出，他才不愿辜负这份浸透了血泪的心意。


    “江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就没想过有一天会跟咱们重聚吗？”


    “想过，但是，虚跟我不同，他不在乎。”


    吉田松阳跟虚源自一处，但终究是不同的。


    松阳老师留下的弟子与他何干？


    想到那个出手凌厉的男人，坂田银时感觉自己曾经受伤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他现在怎样了？”


    吉田松阳见他有些拘谨，忍不住逗他：“你想见他吗？你要是想见他，我可以喊他过来。”


    “不，完全不想。”坂田银时斩钉截铁地拒绝。


    他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喜欢去见那种把自己打趴下、还放话要取他性命的家伙？


    坂田银时终究有些担心，忍不住发问：“你跟他……现在的关系还好吗？”


    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吉田松阳忽然走了一下神，旋即笑道：“挺好玩的。”


    坂田银时愣住：“什么？”


    “我说，挺好的。我身体里的阿尔塔纳大概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具体多久我也不大确定，最少应该能够持续一年的。”吉田松阳把手放在胸口，手掌下传来活跃的蓬勃的跳动，“如果没有了这颗心脏，我大概也就能撑个一周吧。”


    虚醒来后，没有立即把他的心脏挖出来或者打碎，也就意味着他们能共存一段时间。


    坂田银时暗暗放下心中大石，语气也松弛了些许：“你跟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吉田松阳早有想法，毫不犹豫道：“我想到处走走，去世界各地旅游，看看那些旅游杂志里提到的美妙自然风光。”


    “哦对，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这事。”虽然时隔多年，但坂田银时仍旧记得小时候的经历，“你当时在船上开玩笑说，想要环游世界，我吐槽一条漏水的破船划到邻岛都费劲，环游海底世界倒是有可能。”


    吉田松阳哈哈大笑：“确实，咱们当时游泳可费劲了。”


    一大一小苦中作乐的日子，回想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你打算一个人去还是跟那个男人一起？”


    “我问过他，他没回我，所以我也不确定。”吉田松阳笑了笑，“不过，我想他应该会答应的。”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人，灵魂也好，肉身也罢。


    哪怕只是很短暂的一段相伴时间，对他们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


    当然，如若虚不愿意，也无所谓。


    他没想勉强别人，独步旅行也有滋有味。


    离开万事屋后，吉田松阳又去找了另外两名弟子。


    桂小太郎耳目遍地，很快就知道有人在找自己，得知是老师后，他主动现身。


    平日能言善辩的大表演家站在久别重逢的恩师面前，却沉默良久：“明明再见到您之前，我的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在见到您之后，不知该说什么好。”


    吉田松阳温柔地笑道：“那就慢慢想，等你想好了，再打电话或者发邮件给我，现代通讯比以前发达多了，咱们总会有办法联系的。”


    他拍了拍这个极少让自己操心的学生，语重心长道：“你比银时跟晋助都要聪明，总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下定决心，定下目标，然后竭尽全力达成。你很有主见，也懂得审时度势、趋利避害，我没什么好叮嘱的，就祝福你心想事成、平平安安。接下来我打算到各处去旅游，我会给你们寄明信片的，记得偶尔去万事屋那边露个脸。”


    “好。”


    最后是高杉晋助，这小子神出鬼没，一般人根本没法探听到他的消息，但桂小太郎可以。


    只不过，收到消息后，他没有与吉田松阳直接见面，而是托人送了一首诗。


    砚海深无底


    墨痕化雨时


    承恩今日意


    永映清辉里


    师影若月明


    （源自deepseek）


    字不多，但已经足够表达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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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了，该看的人都看过了，是时候出发咯。”吉田松阳看向朝自己走来的男人，微笑着问道，“想好了吗？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


    “不愿意吗？”


    虚垂下眼眸，面无表情道：“……走吧。”


    果然，他答应了。


    吉田松阳抓住他的袖子：“等等，先不着急走，咱们先对个口供。”


    虚皱眉：“什么口供？”


    什么人敢查他口供，嫌脑袋太稳当了？


    吉田松阳无视他的不悦，一板一眼道：“万一有人问起我俩的身份该怎么回答？”


    这种问题还需要对口供吗？


    虚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睨他一眼，敷衍道：“随便。”


    吉田松阳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看我俩长得一模一样，人家肯定要问到我俩的关系，所以啊，我以后就是你哥，你要跟我姓，全名叫吉田虚，记住别说漏嘴啊。”


    男人皱眉，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凭什么？”


    辈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没什么好在乎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这家伙占便宜后，他心里很郁闷。


    吉田松阳自然有他的大道理：“你跟那些孩子说，你是诞生在我之后的人格，那么依照出生顺序，我在你前面，我就自然而然是你兄长咯。”


    虚愈发不快：“……争论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吉田松阳理直气壮道：“有啊，我要是说当你爸爸，你肯定不乐意啊。所以，我让了一步，只当你哥，看我对你多好~”


    太欠了！


    欠得让人想揍他。


    虚捏紧了拳头，压抑住暴起的冲动，黑着脸道：“……你以前可没有像现在这么嘴碎。”


    吉田松阳仿佛感觉不到他身上的压力，无奈地摊了摊手：“以前养家糊口压力大嘛，现在我身边就只有你了，你一个闷葫芦不喜欢说话，那就只能由我替你说了。”


    吉田松阳一通抱怨，反倒让虚身上几乎凝成实质的郁结气息散开了许多，尤其是那句“现在我身边就只有你了”，听完后他的眉结就松开了。


    “你想去哪儿？”


    “唔……先去海边吧，我想钓鱼。哦对了，出发之前，先去买点调料。”


    “我已经买好了。”


    “真的假的，你买的什么调料，花多少钱买的，别被骗了啊！”


    虚：“……”


    谁敢骗他，不想活了啊？


    吉田松阳咳咳两声，忽然换了种促狭的语气：“我亲爱的欧豆豆哟~”


    “……”虚不想理他。


    吉田松阳也不在乎他搭不搭茬，继续道：“你想吃东西吗？要不咱们买点吃的，在路上边走边吃吧~”


    虽然是询问的句式，但说话的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进附近一家餐饮店里，完全没有等他回话的意思。


    虚在外面等着，没一会儿吉田松阳从里面出来，手臂上多了一个袋子，里面飘出一股谷物制品的香气。


    “久等了~猜猜我买了啥~”


    虚不想猜，漠然道：“不吃东西，你也不会饿。”


    吉田松阳摆摆手：“NONONO~想吃好吃的东西，跟饿不饿没有绝对关系，味蕾放着不用，不就浪费了？”


    以前有好吃的东西都要紧着小孩子，毕竟要长身体。


    现在，孩子们都长好了翅膀，飞走了，也到了他享受享受的时候。


    “……歪理。”


    “行行行，就当是歪理，你尝尝这团子，刚做好的，特别好吃。”


    虚皱眉看着被塞到自己手里的团子，反手塞回去，冷冷道：“你吃那么多这种东西，脑子都快要被糯米糊住了。”


    吉田松阳并不在乎他的抗拒，咬了口丸子，一边咀嚼一边笑道：“哎哟，你这嘲讽还可以嘛~有我一成功力了~”


    他一边吃一边走，浑身喜气洋洋的。


    虚凝视着走在前面的背影，沉吟两秒，忽然开口：“你无需着急，那颗心脏我暂时不会收回来。”


    吉田松阳猛地转身，叉着腰一脸得意道：“果然，你喜欢哥哥我！舍不得哥哥我！赢啦！”


    虚：“……”


    烦人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