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解或唤醒？


    啥玩意？


    恶魔连续打了几个响指，犹如魔术师揭开最精彩的戏法：“各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心心念念的松阳老师——”它故意拖长音调，享受着谜底揭晓前众人内心煎熬的表情，“还活着哦~”


    坂田银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虚胸口的晶石心脏在光人手中跳动，耀眼的光芒刺痛他的眼睛。


    “别被骗了！”高杉晋助仰起头，独眼里燃着怒火。


    “别着急，亲爱的~我必须提醒你，作为地球上唯一的阿尔塔纳人型体，他的一切秘密只有他自己知晓。不管你打听到什么样的情报，哼哼~不是瞎编骗钱，那没准就是虚自己放出来的消息哦~”


    恶魔故意停顿，满意地看到那原本充斥着怒火的目光中混入了一丝迷茫。


    “虚告诉过你们之中的个别人，他是杀死了松阳的人格，实则不然哦~虚是诸多人格中占据主导地位，而松阳只是被压制罢了。你们的松阳老师一直都在，在虚的身体里看着你们哦~”


    坂田银时下意识看向虚，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虚平静的侧脸，以及光人从他胸口取出的结晶心脏，他的目光深处流淌出难以掩饰的痛苦：“我不理解……”


    恶魔歪着头摊手，摆出一副可气的表情：“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呢？坂田银时，你能够接受自己老师是一个非人的怪物吗？”


    “我……”


    不等坂田银时回答，恶魔抢着道：“看到被自己砍了脑袋的老师突然有一天复活，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哦豁，他原来是不死的怪物呀~”


    恶魔露出恶劣的笑容，玩味道：“那么，我们这些为了救出老师、不惜豁出一切、哪怕付出性命为代价的弟子算什么呢？或许什么都不是，又或许他就是以此为乐的变态～”


    坂田银时握紧拳头怒吼：“我从未这么想过！”


    “你可以想的，因为你，你们都不是第一个。”


    恶魔双手捧脸，幽幽地叹息一声。


    “为什么我明明长着人类的样子，却无法与人类共存？只是因为我能够复活，所以，我注定不能被人类接受吗？


    可是，当天人入侵地球，殖民地球，人类却能够和平地与天人生活在一起。


    那我以前遭受人类的排斥与折磨，到底算什么？


    算我活该？


    算我不该对人类这个群体抱有虚幻的希望？


    松阳的失败证明了人类不值得拯救，我累了。


    使用天人的武器毁灭人类太简单了。


    但还不足以毁灭地球，我需要一场盛大的葬礼，让全世界的人类见证世界末日的降临，为我陪葬。”


    简直……胡言乱语！


    神威的伞尖突然刺入地面，金属摩擦声打断这场表演：“说重点。”


    一个好的演说家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捧哏，恶魔给他抛去一个满意的眼神，接着放出它铺垫如此之久的真正目标：“我想要达成你们所有人的心愿~”


    坂田银时瞪眼：“哈？”


    恶魔愉快地张开双臂：“我爱你们，爱所有的人类，包括虚跟你们的松阳老师~”


    不对，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仅仅只是用语言来形容，未免过于轻飘飘了，我会用行动来向各位展示。”恶魔看向虚，笑容温柔，“虚想要毁灭，那我就给予你毁灭尽头的永恒沉寂。”话毕，又转向坂田银时，“你们想要松阳老师，那我就把松阳老师复活。”


    众人：“？？？”


    虚的目光恢复到他一贯的冰冷空洞，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温度：“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长久以来的夙愿得到实现，你应该高兴才是~”恶魔挥了挥手，光人将手从虚的胸口抽出，把晶石心脏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宝石般的表面泛起涟漪，如同沉入深潭般消失无踪。


    一股从未有过的沉重睡意袭来，虚勉力抵御着这股诱人的倦意，艰难地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你即便抹除我的记忆，我也不会消失。只要有人类的存在，虚就必然会诞生。”


    恶魔把手覆盖在他的双目上，轻声道：“我不会阻止你的诞生与存续，我只想你变成更好的人。当你醒来时，你会变成热爱这个世界，爱护你其他人格的存在。晚安，亲爱的，祝你有个漫长而深远的好梦。”


    在恶魔近乎温柔的诅咒声中，虚的身体缓缓倾倒。


    最后的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缓缓坠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在这漫长得枯燥乏味又充满了痛苦绝望的生命里，他第一次获得如此宁静的沉眠。


    另一边，光人的形体开始收缩变幻。


    刺目的白光逐渐褪去，露出与虚完全一致的面容轮廓。


    “还差一点。”恶魔像艺术家完成杰作般，指尖轻点人型体的额头，灰色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在阿尔塔纳的微光中泛着柔和的色泽，它打量了几秒后，终于满意点头，“嗯，这样看起来是一样的了。”


    恶魔后退两步，声音突然变得庄重，仿佛宣布法旨：“吉田松阳，醒来。”


    人型体纤长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灰绿色的眸子初时朦胧如雾，渐渐泛起熟悉的温柔波光。


    他困惑地低头看着自己赤/裸的身体，不解道：“我怎么……在裸/睡？”


    恶魔拍打双手，鼓掌道：“吉田松阳，恭喜你重生~”


    “重生？”吉田松阳微微偏头，下意识左右看看，目光扫过众人，在看到地上与自己容貌相同的虚时，目光一沉，“原来如此，我被唤醒了。”


    他转过头，看向某个神色变幻莫测的天然卷，嘴角自然而然地扬起那个私塾时代特有的笑容：“银时，你长高了啊。”


    熟悉的笑容与语气撬动内心深藏的温柔记忆，坂田银时张了张嘴，却只挤出干涩的回应：“我老早就过了长个子的年纪了……老师。”


    桂小太郎扶着墙再次踉踉跄跄地走过来：“老师，我……”


    吉田松阳眨了眨眼睛，花了两秒时间辨认：“你是紫拉？”


    口癖瞬间激活：“紫拉加奈，卡兹啦哒！”


    “地上那个是……”


    “是高杉。”


    地上的“尸体”低低地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吉田松阳笑弯了眼睛：“你们三个还是玩得这么好啊~”


    “真是感人的重逢，很好很好，回头你们可以慢慢聊，现在可不是聚会的场合，寒暄结束。”恶魔突然拍手打断，“你们的愿望我已经实现，现在到你们支付代价的时候了。”


    “代价？”坂田银时冷笑，虽然看到老师是一件高兴的事，但与虎谋皮的坏处他也清楚得很，“你想要从我们身上拿走什么，性命吗，记忆吗？”


    “不，你们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只需要你们见证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即可。”


    恶魔笑盈盈地看向沉默了许久的夜兔少年：“神威，与你分开的这一千年，我每天都在惦记着你。”


    神威面无表情道：“嗯，然后呢？”


    “真冷淡啊。”恶魔叹了口气，“是因为我占据了这具身体吗？你就这么喜欢这个人类？”


    “不要废话了，说重点。”


    “我要你彻底把身体交给我。”


    “做梦。”


    “我用你的恋人、你妹妹以及在场所有人的性命作为交换，可以吗？”


    呵，直接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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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胁啊。


    换作别人可能会犹豫，但神威对待恶魔的态度向来一致——不受它的任何言语刺激影响。


    神威的眼神冷静且坚定：“我拒绝，我绝不跟恶魔做交易。”


    “很遗憾。”恶魔夸张地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做些让人讨厌的事情，但是为了让你领会我的决心，我只能这样做了。”


    恶魔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把手伸向胸口，“噗嗤”指尖戳进去，像是打算将胸膛内的心脏挖了出来。


    “啪！”它的身体被击飞，后背撞到了墙上，手上的刀松脱，掉到了地上。


    恶魔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又低下头看着已经戳进自己腹部的洞爷湖，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你这算是恩将仇报哦，松阳老师。”


    吉田松阳的脸上敛去所有的温情，覆满冰霜的面容看起来倒是跟虚有几分相似：“恩情？你把我的弟子折腾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算哪门子恩情？”


    恶魔嘴角扬起恶劣的笑容：“啊咧咧，弟子拼尽全力拯救师傅，师傅复活与弟子们团聚，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吗？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会不高兴？”


    吉田松阳反唇相讥：“你说你爱着人类，那怎么可能不懂人类的想法？再者，你唤醒我，绝不是为了达成什么师徒重逢的愿望，纯粹是嫌弃虚的碍事。少拿这种蠢话来哄人，除了笨蛋跟三岁小孩儿，没人会信。”


    有过一丝动摇的笨蛋弟子们：“……”


    “好吧，我承认人类心思复杂，想要彻底掌握有点难度。”恶魔努了努嘴，紧接着话锋一转，“但你的心脏，我还是能够控制的。”


    吉田松阳不为所动，大喊道：“银时！”


    “来啦！”


    坂田银时扑过来，按住恶魔的胳膊，卸下他的关节。


    恶魔的视线如毒蛇般缠绕着松阳，而后者纹丝不动，即便肌肤表面已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神色依旧从容。


    他转向神威，声音沉稳如古井：“附身需要媒介，可能就藏在你恋人的身体里，你知道是什么吗？”


    神威眉头紧蹙：“我检查过他的身体，皮肉骨骼都很正常，没有藏什么东西。”


    “藏匿点不在现实层面，用物理手段是找不出来的。”


    众人转头，只见莱欧斯扶着墙缓步走来，金发间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莱欧斯？”神威的瞳孔微微扩大。


    “是我。”男人露出标志性的憨憨笑容，他弯下腰从神威扔地上的小包里拾起一个木盒，那也是他留在地上的“遗物”之一。


    木盒打开，盒中静静躺着两只莹白手环，表面流转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这是用蜃龙壳煅烧出的骨粉制成的魔法道具，能让佩戴的两人梦境相连。既然恶魔在梦境中穿梭，要找到它的本体，那就必须进入梦境。”


    梦境是恶魔的主场，神威未必能占上风，但他没有丝毫迟疑。


    “要怎么弄？”


    “你跟他都把手环戴上，你握着他的手，然后睡一觉，在他的梦里面找到恶魔的本体。”


    神威立即把手环戴上，抓住恶魔的手：“然后呢？”


    恶魔出奇地配合，任由他抓着，笑容满面，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然后……我也不知道。”莱欧斯尴尬地抓了抓头，“接下来要靠你自己做判断了，我以前拿这个东西当聊天工具用，没试过别的用途。”


    这建议简直离谱。


    但眼下别无选择。


    恶魔也不挣扎，任由坂田银时给他戴上手环，似笑非笑地看着夜兔少年，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神威。”


    “闭嘴。”神威若无其事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