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余转身的同时，手中弩箭已经打出，但身后什么都没有，可祝景澜面容冷峻紧绷，不像在开玩笑。


    “鬼影出现了？”


    他环视着四周，沉声道：“身影很淡，一下就不见了。”


    “林余，这地方不对劲，你还是别查了。”


    林余没有立即回答，却问：“你现在还在给雪竹岭的老弱妇孺送东西吗？”


    祝景澜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叹道：“今日若是换林家任何一人前来，结果都是停业。这点煤业收益对偌大林家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可对于这里贫苦的乡民来说，却是能够维持生计甚至是改变三代命运的机遇。”


    “你若出了事，没人会感激你。”


    “别人是别人，与我何干，我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


    良久，祝景澜吐出两字：“固执。”


    你这般迟早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林余浅笑：“愚蠢。”


    既然知道，你为何不走？


    林余拿起火把，在弩箭附近的墙壁上小心查看。


    墙壁，淡淡的影子，没有实体，有时还能听到声音，她脑海里瞬间想到了什么。


    祝景澜叹道：“罢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福是祸，谁知道呢……找什么，我帮你。”


    林余摇头：“我想我找到了。”


    她从岩壁上凿下一点土块，在阳光下碾碎，就见里面透着点点黑色的光芒。


    祝景澜眼眸一缩，这东西他不陌生：“是磁石？”


    “是，你说得没错，祸福确实相依，磁石出现在这里，说明…说明这里会出现鬼影。”


    “林大小姐果然博学多识，不过这磁石和墙上的人影声音有什么关系？”


    一般在恭维打趣或者挖坑的时候，景澜才会这么称呼她，但现在这话，言语里倒是很真诚的夸赞和好奇。


    林余轻咳了声：“我曾听人说过，有一些磁石能记录影像，在特定的光线和环境下再重映出来，或许现在的情况也是这般。”


    祝景澜也拿来火把：“试试就知道了，既然能出现一次两次三次，就说明能够重复出现。”


    二人一同拿着火把试验，不断调整着光线强弱和角度，终于在繁星初上时，清晰看到几道人影掠过。


    纵是心里有了准备，但当真的看到时，他们心里还是大为震撼。


    林余仔细确认着细节，直到确保无误。


    祝景澜做好了晚饭，招呼她过来。


    “吃完早点休息，现在事情弄清楚了，你也能放心回去。”


    林余点头：“看在洋芋的份上，你若是不急，我可以让墨蛇的人帮你一块找东西。”


    “你就不好奇我想找的是什么？”


    “好奇心害死猫，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好。”


    这一次出来，没遇到什么危险，她总体上心情不算太差。


    “行，毕竟我们只是寻常朋友，我哪敢麻烦林大小姐帮我做事。”


    林余：……


    又来了。


    果然没一顿饭是能白吃的，果然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有话直说。”


    祝景澜笑嘻嘻问：“你能把舆图给我吗，你上面的，比我的详细多了。”


    “想好了，就这个？”


    “就它了，不改了。”


    林余掏出舆图，祝景澜要接时，又往后收了一下。


    “不许打歪心思！”


    “在林大小姐面前，我哪敢啊。”


    对于此话，林余是一点都不信。


    “明日我送你出山。”


    林余打住：“千万别，不然后面，我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我和你的关系。咱俩天一亮，便各走各的。”


    “……行，听你的。”


    席间，二人各有心思，草草吃完回屋休息。


    林余假寐，一个时辰后起身出来。


    算着路程，她连夜赶去，天亮时下山，不会耽搁太久，别让素兰等急了。


    她回眸看了一眼，景澜屋里还有光亮，他还没睡下？


    罢了，她本来也没想过和他道别，那些有缘无分，就不该强留。


    林余转身离开，须臾又愤愤走回来。


    某人认死理，万一第二日没看到自己，若是以为自己出了事，不管不顾跑到灵谷寺，到时就麻烦了。


    虽然日间说得很清楚了，但他从来就不是能按常理去判断的人，还是留下书信更为妥当。


    林余来到前屋，刚要点烛，便觉不对劲。


    烛台尚有余温，说明熄灭不久。


    乡民对神鬼敬畏，这段时日根本不敢上来，这里的人，除了她，就是景澜。


    她心底升起几丝愠恼，转眼看去，桌上果然留着一封信。


    ——若不介意，稍等片刻，清晨为你送行。


    呵，大半夜跑出去找东西，骗谁呢，指定在酝酿什么，千万别让她碰上，不然……


    哈欠！


    夜路里，祝景澜莫名打了几个寒颤。


    他四下看去，并未见到任何古怪。


    “着凉了？大概吧。”


    冬寒给的舆图精确度太差，找起来费时费力，但林余给的，可准确多了。


    他算了一下路程，顺利的话天亮前就能回去，还能赶上给她做顿早饭。


    可如果她没有看到那封信就离开了……


    罢了。


    祝景澜苦笑着摇头，这两日的相处，他还竟生出了荒唐的想法，怎么可能会有结果呢。


    明棋要他寻找的龙目珠，喜生长在河边岩缝，他沿着河流一路往下走，最后在一处平滩附近发现。


    龙目珠是一种特殊的蘑菇，外观最大的不过拇指大小，像黑白环蛇，两侧还有飞翼，只在灵谷山脉一带有少量生长，十分好辨认的原因里，占一大半是容易被吓到。


    祝景澜刚触碰到菇杆，上面的粉末立即粘附在手心，被手心的温度一化，立刻变为粘液，刺痛随即袭来，苍白的月光里，肉眼可见泛起片片红斑。


    他还没来得及吐槽明棋不靠谱，就见红斑又迅速消退。


    什么情况？


    他摸不着头脑，索性也不想，将能看到的龙目珠都采了，谁知道明棋是不是要用来吃。


    完事后，他淌下水，开始摸河底的石头。


    磁石和铁矿伴生，而铁，能够铸造武器，手中无刃，何以横刀向渊？


    他得确认铁矿的纯度，值不值得费心开采。


    不告诉林余，是不想将她卷进来。


    祝景澜将石头对着月色，一一辨认，合适的往岸上扔去，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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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原路返回，摸着扔着，他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劲。


    两颗石头落水，怎么能激起三声响，大半夜的他幻听了…还是……


    噗通，噗通，又是两颗石子落在他身旁。


    祝景澜尴尬，一寸一寸转过身。


    对岸，林余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坐在大岩石上，一手拖着脸颊，另一只手里正抛着石子。


    “原来是林大小姐啊，好巧。”


    确实巧，她慢他一步出门，却在同一个地方相遇，说明为的是同一件事而来。


    这家伙居然也在沿河寻找磁石，打铁矿的主意。


    “你大半夜出来摸石头，是中邪了还是抽风了？”


    “这……”


    祝景澜一指旁边的龙目珠：“烤蘑菇，你看到我给你留的信了吗？”


    “哎呀，我大半夜不睡觉，出来找明天的食材，你还跟踪我，伤人心了啊。”


    林余扫了眼，当即脸颊微红，连发三道弓弩：“你要是真想害我，大可换个光明正大的方式。”


    祝景澜连连后退：“这蘑菇不能吃？”


    明棋没和他说啊。


    祝景澜急忙收拾东西追上去：“林余，你别走啊，我真不知道它有毒不能吃，但我想给你做早饭送行是认真的。”


    “呵，我三岁么，看起来这么好骗，我真是被你…算了，你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我怕我忍不住打你。”


    林余这边放着狠话，那边却听到祝景澜忍不住憋笑的声音，当下更气。


    “你笑什么！”


    “我…我……不行，你让我再笑一会儿。”


    林余朝他踢去，祝景澜能躲的，但十分有眼力见没躲，生生挨了一下。


    “这下可以不生气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常年清冷波澜不惊的脸上，有如此丰富的情绪展现，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生气，但原因毫无疑问和他有关，不管好的坏的，还是让他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林余不想和他谈论这个话题，但知道若是不答，他能一直问一直问，将整个山林都闹得不能安宁，索性开门见山：“铁矿是我先发现的，你别想打它的主意，合作也不行。”


    祝景澜应着，却是道：“林大小姐这话有些不讲理了，先到不等于先得，我们各凭本事。”


    林余讶异：“景公子的生意做得还真是大啊，只是不知你要这铁矿来做什么？”


    他突然凑近：“你不是…不好奇我的事么？”


    林余哑然。


    “行，各凭本事就各凭本事，你现在别跟着我，不然我找人把你抓起来，也是我的本事之一。”


    “是么，那你打算用什么罪名把我抓走？嗯？说来听听。”


    林余一把将人推开。


    “说话就说话，别靠那么近。”


    祝景澜笑笑，快走几步在她前面，倒退着走：“我送你到土地庙，再相忘于江湖。”


    林余却突然停下，他看到她脸色不对，立即转身戒备。


    “这是……山神的坐骑灵狼？”


    林余：……


    她怎么看起来更像陨石边牧？


    不过不好惹是真的，这家伙在山林里把自己养得油光水滑，指定不好对付。


    她刚想开口让景澜低调绕路走，就见这家伙居然朝它扔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