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王府受到的打压日益严苛，他已经没法继续保持忍让。


    帝王心，不可测。


    曾经再稳固的血缘关系，也会随着时间流逝发生改变，东陵王一案，可不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那些疏于联络的关系脉络，也该是时候重新动用起来。


    这次他回程耽搁了些时辰，便是因京都柳氏差人来信，回信时耽搁了。


    柳氏嫡女之女，林家次女心仪长卿，欲和王府缔结姻缘。


    攀交柳氏，朝堂多少人，包括他都没有门路，而今柳氏居然主动抛出橄榄枝。


    嫡女带商，次女带权，可谓双喜。


    长卿现在却说不想娶？


    “她长得不好看？”


    “也……还行。”


    “不温柔体贴？”


    “您是不知道，她这人有两幅面孔，人前温和，人后总是想着法子来气我，可气人了。”


    凌南王略一沉思：“这不就是长得好看，对你还特别么，说明她对你有意啊，为何不乐意？”


    祝长卿连连摆手：“父王，您就别取笑我了，我可不想日后家宅不宁，鸡飞狗跳。”


    “我想要的，是和父王一样，像母妃一样温柔贤淑的女子。”


    凌南王赞许：“眼光不错……你是有意中人了？”


    祝长卿脸上微微发红：“嗯。我知道先辈定下的婚约作为晚辈不该忤逆，儿臣的意中人，恰好是林家次女，既然不能取消婚约，能不能换一下联姻的人？”


    凌南王松了一口气，方才的担心白担心了，他大手一挥：“都娶了不就行了。”


    祝长卿心塞：“父王，我也想像您和母妃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虽不喜林家嫡女，可若把她娶进府了对她不理不顾，让她守活寡，对她来说也不公平。”


    “再着…再着……”


    “什么？”


    祝长卿为难：“我就算真的愿意都娶了，晚晚也不见得乐意当侧妃，那林家嫡女，特立独行，更是不可能同意。”


    “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很讨母妃的欢心。”


    凌南王眸色深了几分，柳氏来信上，确实有说林家嫡女那边不好交代，烦请他多费心。


    “你和林氏次女……”


    “我们两情相悦。”


    祝长卿心里升起希望，父王这么问，事情明显出现转机。


    “怎么了父王，有何不妥？”


    “不，实在太妥当了。”


    凌南王当初力扛四方压力，只为迎娶祝梦璃，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情种。


    因而也最看不惯拿小辈联姻来巩固权势的做派，现在王府落寞，也迫切需要新的加持进入，最为可靠的，便是联姻。


    偏偏这缔结姻缘的红线，百余年前就已经牵上。


    西南首富的财力不容小觑。


    曾经他嗤之以鼻的事情，现在为了家族荣耀，只能俯下身躯委屈后辈。


    他对祝长卿的几分愧疚，都想着从其他地方弥补。


    但现在，一切似乎柳暗花明。


    若她成了嫡女，长卿娶了她，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他目光冷了些：“林晚晚若是早生些时日，就好了。”


    祝长卿升起的希望又落了下去，叹道：“是啊，晚晚是嫡女就好了。母妃也说，世子妃只能是林家嫡女。”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父王，母妃有句话我不太理解。”


    “什么？”


    “她说，这门婚事，能说了算的人，是林余，让我别白费力气。”


    “我不理解，若母妃和父王都不同意，难道林家又有这么大的能耐让我们王府履行婚约？”


    凌南王思索了会儿，道：“你母妃的意思大概是说先辈之命不可违，你别想太多。”


    “回去吧，明日的游园会好好准备，莫让来客笑话。”


    祝长卿小心翼翼问：“父王，那我的婚事？”


    “依例而行，但卿儿，父王向你保证，你一定会得偿所愿……”


    *


    林晚晚招呼着人，小跑着来找柳姨娘。


    “娘，你看，这是什么？”


    柳姨娘扫视着，华服锦袍，金镶玉佩，胭脂花钿，香囊香粉等装了满满一箱子。


    “傻丫头，林府缺你这些？这点小玩意就把你收买了？”


    “这是凌南王府送我的，指名给我的，虽然值不了多少钱，但意义不一样。”


    柳姨娘幽幽道：“若我没记错，今日送来抬到你那姐姐院子里的，是你这里的三倍有余。”


    她轻戳林晚晚脑袋：“你呀，还在这里傻乐呵？”


    “娘，我想让你看的是这个。”


    林晚晚笑着从箱子里拿出一份请帖。


    “这是凌南王写给我的，邀我在游园会前见一面，这个姐姐可没有……娘你怎么一点也不意外？”


    柳姨娘笃定：“因为他们没有不愿攀附柳家的可能，而柳家，却有选择他们的权利。”


    “那明日…娘，我有些紧张。”


    “你只管去做，娘说过，结局其实已经定下……”


    林余从外面回来，迎面碰上要回院的林晚晚，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晦气。


    这是林晚晚的第一反应。


    只一瞬她就收起了笑意，干巴巴喊了声姐姐。


    林余微微点头。


    这个和她年纪相差不大的妹妹，经商上毫无天赋，被娇生惯养养在宅院里。


    她日日早起晚眠，林晚晚在酣睡中；她四处奔波处理生意时，林晚晚在父母膝下承欢。


    过些时日她出嫁了，林晚晚也会被指一门婚事，但柳氏目前朝堂风头正盛，大概率会让她自己选。


    天真浪漫，无忧无虑，受尽宠爱，同一个宅院里，人生路就已经不一样。


    有些时候，林余也会感觉到疲惫，想要摆烂，每日过着没有目的的日子。


    可是，她没有办法停下。


    一碗水总是端不平，她能像现在这般，和以前相比，已经很满足。


    如果，没有藏在暗处里一直追杀她的人，哪怕是嫁给不喜欢的人，她也能让自己过得很好。


    只是，没有如果。


    不嫁，林府亡；不强，性命忧。


    二人擦肩而过时，林余余光注意到林晚晚手往袖子里藏了藏的小动作，看样子像是凌南王府的请帖。


    进来时，林平叔和她提过一嘴，王府刚送了不少物件过来。


    林晚晚应当没胆子敢私吞她那份才对。


    “站住，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林晚晚将手往身后藏，面对林余冷静锐利的目光，不自觉有些心虚。


    不得不承认，林余年纪轻轻便能掌管林家大部分生意，魄力和能力她确实比不上。


    但那又如何，她有命簿。


    “没，没什么……你别抢！”


    林余上手将她拉过来，一旁的春花想帮忙拉开，被她一个眼神吓退。


    “给我。”


    “这是我的！凭什么给你！”


    林余顿了会儿，手上巧劲捏住她胳膊上的麻筋，趁她不备将请帖抢过，打开一看，眼里闪过几分不悦。


    还真是给她的。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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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凌南王邀请她在游园会前小聚。


    他们认识么？凌南王为何要见她？


    林晚晚气急，怕林余这突然一出把计划弄乱，一把抢了过来。


    “现在看到了，都说了是我的还抢。”


    春花不敢和林余动手，但动嘴皮子还是可以的，尤其擅长阴阳怪气。


    “大小姐，林府也不是你一人的林府，这么欺负我们二小姐，你和外面人传的那些……”


    “闭嘴吧。”


    林晚晚压低声音，拉着她赶紧走。


    快走快走，别和她纠缠，她满心的心眼子，可千万别被她看出端倪。


    再过两日，等她成了世子妃，倒是再把气统统还回去。


    没出几步，身后果然传来林余的声音。


    “晚晚妹妹这么急着走，难道是心里有鬼？”


    林晚晚一怵，她了解林余，别看叫的亲热，其实比任何时候都冷冰冰。


    “我哪有，你别胡说。你还有事吗？没有我要回去了。”


    林余不紧不慢道：“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但对你来说可能是大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想嫁祝长卿，是么。”


    林晚晚一激灵，她居然已经洞察到，还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


    不行，一味的忍让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她不能一直被比下去。


    “是。”


    她敢问，她就敢答。


    反正命簿帮她，娘亲母族站在她这边，王府亦向她投来橄榄枝，阿爹现在虽未表态，但想必最后也会站在她这边，反观林余，她有什么，不过是一直在卖弄她那点小聪明。


    林余倒不意外，对她的坦诚反而觉得有点愚蠢的天真。


    “你点头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


    不，不对，林晚晚不信。


    她心里一定有了算计，此刻才能如此坦荡。


    “你想嫁便嫁，只是……”


    林余上前几步，凑近她，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只是，世子妃只能是我，你，也休想入王府门。”


    “你……”


    “别和我玩心思，不然，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谁来都没有用！”


    林晚晚气急，抬手打去，被她挡下。


    林余冷然：“你可以不嫁，没人逼你嫁。”


    若是她有选择，巴不得把祝长卿拱手相让，过清净日子。


    但看林晚晚这榆木脑袋，装的都是涂脂抹粉，想的都是儿女情长，哪里斗得过林氏其他虎视眈眈的族人，护得住林家。


    吃绝户的概念，她根本没法理解。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谁要做妾，你说清楚。”


    柳姨娘扶着林老爷从里面出来。


    “一大早的，你们姊妹在吵些什么，莫伤了和气。”


    林晚晚忍着的泪，这时夺眶而出。


    “阿爹，娘。”


    柳姨娘心疼：“小心肝快过来，刚才还好好地，怎么就哭起来了？”


    林余小小翻了个白眼。


    “姐…姐姐欺负我。”


    “余儿，这是怎么回事？”


    “阿爹，晚晚妹妹心思不正，我不过负起长姐责任，略加管教。”


    柳姨娘小声嘀咕：“大言不惭，你长辈还在这里说这种话。”


    林余当没听见，反正她也只敢嘀咕：“晚晚妹妹，要哭回屋哭，别在这扰了阿爹休养。”


    林晚晚哭得更厉害了。


    林老爷两边看看，叹了口气：“余儿，这几日你也累了，先回屋休息，等你妹妹冷静下来，我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