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休战，但布兰尔微不能就这么走了，她简单在高空绕了一圈，轻飘飘地落回了雷德号的瞭望台里。


    其实她更想去白胡子海贼团那边随便找个船呆一会儿，跟着那群家伙，可惜莫比迪克号毁了，其他的船又不知道上去的都是谁。


    毕竟她是要亲眼看着艾斯的。


    火种给出去了，来的时候她又瞥了一眼艾斯的情况。


    当胸一……洞？问题应该不大。


    「一切，都将从火种中重燃。」


    这是她对艾斯说过的话。


    可事实上，在战场上那么久，她却没有见到艾斯的「尸体」燃起像当初重塑她的那种火焰。


    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无论如何都要亲眼确认。


    瞭望台里还是尤黎卡小兄弟，实力低到以至于不被允许参与进甲板气氛组，以免误伤。


    此刻躲在瞭望台里举个望远镜向外观测。


    布兰尔微一手敲在他头顶，“打完了，还看呢？”


    “呜哇……布兰姐你好吓人……”尤黎卡往后往后一缩，看着近在眼前的乌鸦领主，长舒一口气。


    刚刚观战的时候，他举着望远镜看的清清楚楚。


    火网落幕，这位布兰姐擦血收刀，嘴边笑意凌冽锋利，直到那时，尤黎卡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会对他笑眯眯说「有人欺负你来找我」这种话的布兰姐，是在新世界叱咤风云的海上皇帝。


    布兰尔微把寒鸦靠在瞭望台里，“别看了，战争本身很没意思的。”


    她脱下风衣抖了抖，黑色的高领修身针织衫没有任何装饰，只有胸前坠着一条银白色的竹节项链。她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也只有这种时候，身为女性的特征才明显展露。


    尤黎卡低下头，嚅嗫两声，终究还是盖过了对乌鸦领主的恐惧，他怯怯的问，“姐，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就是、我小时候听我妈妈说束胸束腰那些东西对女性身体不好……”


    “……？”布兰尔微伸手摸了摸他一头金褐色头发，“你妈妈没说错。”


    “所以，布兰姐，你要多爱惜身体！”尤黎卡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


    也挺奇怪的，自己家老大和布兰温以酗酒的方式喝酒，他从来没想过会对他们身体不好，但自从知道布兰尔微是女性的身份，突然就觉得女孩子这样太伤身了，甚至会操心她穿衣服有没有委屈自己。


    这就是布兰姐那时候说的，「这个性别有时候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其实不需要别人因为想象中的「性别弱势」而施加的关怀。她也许……希望得到关心的原因是因为她本人，而不是因为她是女人。


    “我会的。”布兰尔微坐在瞭望台里，把全是血腥气的风衣搭在一旁支着的寒鸦上，修长纤细的身体蜷起来。


    反正兰伯特也老说她不爱惜身体，她已经听习惯了。


    但她没穿束胸啊，她穿的普通运动背心……


    没一会儿，雷德号甲板上抬上来两具尸体。


    艾斯和白胡子的。


    莫比迪克号被毁了，出于敬重，香克斯把两人带到雷德号，给了一个并非废墟残骸的临时安置地。


    布兰尔微探了半个脑袋在外面观察，她视线在白胡子的尸体上停留了几秒，随后就转移到艾斯身上。


    他盖着白布，但露出脸上的表情，竟是如释重负的微笑。


    气氛肃穆，没人留意到布兰尔微的注视。


    “火种……只在维系，没有在「重燃」？”布兰尔微皱了皱眉头，见闻色探查后，就整个人缩回瞭望台。


    她开始回忆自己重燃的所有条件。


    内置条件：被金乌选中认可、体内有火种、死亡。


    外置条件：身处瓷岛、晴天、周围有火场……


    变量太多了，她根本不能确认哪些是有效条件，还是说她的重燃只是一个巧合？


    是巧合的话，那这些年她这条命算什么？「算她命大」？


    但既然已经在「维系」，就说明火种是有效的，如果火种只是因为能量不足才没有重燃……


    瓷岛是金乌的诞生地，本身有足够的太阳能量，源源不断的为她的重生供给一切。


    那么，现在「金乌」就在这，凭什么不能？


    布兰尔微闭上眼睛，双手结印，感应着火种的所在，用自己的能量尝试沟通供给。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烧起来了？”


    “艾斯烧起来了！赶紧灭火！”


    “等等先别——”


    下面顿时乱作一团，慌乱中阻拦不及，已经有人把手边水桶里的海水泼了上去。


    一团白气蒸腾而起，艾斯燃烧的身体上火势却丝毫不减。


    “好厉害的火……”


    今天在场的都是亲眼见过这种火的。


    翻涌不息的白炽色烈焰，仿佛能燃尽世间一切，干干净净了无痕迹。


    “布兰温搞的什么鬼？！”


    “可恶，艾斯的尸体也留不下吗！”


    “别乱说！”马尔科赶回来，他眼角尚有未干的泪痕，拎着自家看守尸体的船员扔到一边，仔细观察起艾斯的情况。


    艾斯的尸体……确实在燃烧，但燃料却不是□□，火是从他伤口里冒出来的，更像是用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作为燃料。


    “红发！”马尔科忙叫香克斯，那意思是布兰温你熟，这是什么情况？


    早在艾斯这边异状突起时，香克斯就已经来到了艾斯附近。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跳动的白焰，还没从老熟人离世的悲伤中抽离出来，神色中就多了一分迷茫。


    和布兰尔微很熟吗？


    是的，在今天以前他是这么想的。


    不管是在亲朋好友面前的布兰尔微，还是那个完美无缺的「海上皇帝」乌鸦领主，他以为他足够了解了。


    但还有很多很多没有答案的事。


    除了眼前这一幕，还包括了她选的那条和他不同的路。


    她说他的秘密很多，但两人之间，恐怕不过是「彼此彼此」吧。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增进了解，前提是，布兰尔微还能听进去——在她愤然离开之后。


    “把白胡子挪远一些，所有人不要靠近艾斯。”香克斯下了决断，“——相信她。”


    移动白胡子尸身的事不用他说，也有人已经在做了。


    马尔科沉默起身，远离燃烧的艾斯，按红发说的「相信她」。


    瞭望台上，布兰尔微面铠下的额头涔涔冷汗，双手结印的正中间有一个白色火焰光点正在不断跳动，她在用自己的太阳能量供给火种的重燃。


    现在还有太阳，如果不再快一点，等天黑下来，她自己就会失去恢复能量的唯一途径——太阳。


    所以她一定要不顾一切的输送，趁现在还能快速汲取太阳能量，赶紧送进艾斯体内。


    火种维系不了多久，今夜如果没有让他重燃，只怕艾斯等不到黎明到来了。


    日光西沉，万钧余晖尽收海的尽头，黑夜彻底降临。


    布兰尔微失去了转化的能量，开始使用自身的力量。


    她第一次知道，这些能量可以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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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消耗。


    原来「大海」也是能被放干净的。


    哪怕是那次夜晚和BIGMOM的战斗，她也没有用干净体内积蓄的太阳火。


    哪怕是火山里那次燃烧一切耗尽体力，其实也没用干净太阳能量，只是体力不允许她继续使用了。


    这么多年，无论是怎样艰险的情况，布兰尔微都没有体会过「枯竭」，实战里，太阳火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以她尽管知道自己力量积蓄有限，但从真正没在意过。


    今天的供给为她验证了，原来她确实不是无底洞。


    几个小时后，布兰尔微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上的血色减淡。


    她不是无底洞，倒是艾斯才像那个无底洞……


    起死回生，逆转生死，代价何其之大。


    理所应当。


    她给出了「重燃」的承诺，那就要拼命去做。


    不知道艾斯死前在想什么，可万一是因为她给的「底气」，艾斯才莽撞送死，而她的承诺却没能兑现，那她就是杀人凶手。


    人命她手上有不少，但这种命，不能背。


    布兰尔微继续做正在逐渐干涸的海洋，而与之相对的，是另一条生命的逐渐充盈。


    就在她力竭之时，她清晰听到了一声心跳。


    「扑通」。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越来越有力的心跳声，连绵不绝地响起，逐渐趋向于正常的心脏跳动频率。


    夜色浓重，以往热闹的雷德号今天沉默异常。不仅是他们，四周跟着不少从马林梵多驶离的海贼船，也都是一片寂静。


    仔细听去，也许有些细微的啜泣。


    因此，这突兀的心跳声是那么明显。


    艾斯身上的白焰开始势弱，寸寸熄灭，露出了完好的躯体。


    “天呐……这是，奇迹吗……”


    有人缓缓接近艾斯，试着叫他的名字。


    马尔科第一个在艾斯身边转圈踱步。


    有人急得踹他一脚，“马尔科你晃得人眼晕，赶紧看艾斯啊你转什么转！”


    “别吵，我看看他体表还有没有什么问题。”马尔科仔仔细细的检查起艾斯浑身上下。


    少年在黑胡子手里、推进城、马林梵多上都积攒了不少伤势，可如今身上什么伤都没有，有些血痂也是轻轻一扣就掉落下来，里面的皮肤完好无损。


    “……”马尔科愣愣地看艾斯起伏的胸膛，“刚上雷德号的时候我看过了，心脏都碎了啊……”


    他抬头望向红发。


    二脸懵比。


    “……要不，把白胡子的情况也再查查？”有人弱弱提议。


    “…………”


    本乡和马尔科小心翼翼把艾斯抬进医疗室里做检查去了。


    路过香克斯的时候，香克斯都听见艾斯好像在打呼噜。


    香克斯摇摇头，“……幻觉。”


    “喂，你小子看着点路啊！”


    香克斯转头，看见尤黎卡抱着一盒船上人都不怎么爱吃的小甜品和一瓶高度酒，正在挤满了人的甲板边缘一边道歉一边往桅杆处靠。


    甲板上的海贼不少，这会儿一个个七嘴八舌的交流，都伸着头往船舱方向探。


    没人能注意到尤黎卡。


    偷吃什么的……甜品吃就吃吧，反正也是拉基路闲着没事研究的，都没什么人吃。


    但高度酒——尤黎卡在红发海贼团可是出了名的三杯倒，这瓶酒他喝一口就要不省人事的。


    香克斯抬眼看向瞭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