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领主，你开什么玩笑——”


    艾斯的眼神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年轻人都坚定。


    哪怕是「亡命徒」斯里昂，都没有过这样的决心。


    可如果有人叛逃，侮辱了索拉海贼团的旗帜和乌鸦领主的威名，斯里昂想必也会变成这样偏执的样子。


    白胡子海贼团的「家人」不是叫叫而已的。


    更何况，哪怕就是嘴上说说，也会有人当真上心的。


    自己的「父亲」被背叛，自己的「兄弟」被残杀——怎么能甘心。


    “乌鸦领主，我一定会杀了蒂奇，如果有人阻拦我，哪怕是你——”


    “我会拼上性命，击败阻拦我的人！”


    布兰尔微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说了，我只劝你一次。”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腕戴电话虫，“昨天有个人告诉我，想让你活着。”


    “而且是，无论如何都希望你活着。”


    艾斯的神色从固执的坚硬逐渐转变为了迷茫和试探。


    “谁……说的？”


    布兰尔微有点奇怪的看他，“啊，是红发，你认识他吗？”


    艾斯拳头似乎用了些力，“嗯，认识。是他啊……”


    他也已经听说了，香克斯曾经是罗杰的船员，想让他活着，多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唯独出发点是「罗杰」的期望，他不想接受。


    “总之，根据我目前获得的情报呢，大概有这样两点。”


    “一，虽然黑胡子是个卑鄙的家伙，但从种种迹象来看，你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你去，一定是死局。”


    艾斯看起来不太信这个邪。


    “二，根据你的所作所为——我欣赏你这种人。”


    布兰尔微上半身微微前探，她重新笑起来，“不管是我乐于助人帮一把红发，还是身为人的朴素情感，我也不想你就这么死了啊，艾斯。”


    “那你到底要干嘛？”艾斯神色又纠结又疑惑。


    他没弄明白，乌鸦领主把他揪起来，整的这么隆重，难道就是为了告诉他一句「不想你就这么死了」？


    布兰尔微指尖燃起火焰，在他面前轻轻一划，“烧烧果实吃下后，身体会元素化成火焰，我的能力可以操控太阳火，某种意义上算和你如出一辙。”


    感受到那指尖的恐怖温度，艾斯脸色有些变化。


    那朵焰光亮起的那一瞬间，肆虐寒风像是恐惧般退避绕道，室内都温暖起来，像点燃了巨大的篝火，驱散严寒。


    “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但要你相信我，不然我没法强塞给你的。”


    眼前人的墨镜上映着跳动的白炽火焰。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能接收这份礼物，一个是你，一个是赤犬，我们的能力属于同源。”布兰尔微摊手，“总不能让我把它送给赤犬吧？我又没疯。”


    “不过它不能为你增强实力，也不能在日常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艾斯：“……那它能？”


    布兰尔微熄灭火焰，轻声说，“我曾死过一次。”


    “……啊，那你现在又是什么东西？”艾斯心直口快，当他问出这个问题才察觉自己的措辞很糟糕，又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说你是个东西……也不对，我的意思是……”


    布兰尔微：“……倒也不用在意这个。”


    “我也想知道，死过一次再活过来的，算什么东西。”她在空气中虚虚抓握，看着自己的手心若有所思。


    她抬眼，看着艾斯勾了勾唇，“但这都不重要了。”


    “艾斯，你知道吗？人类的死亡分两个方面，心死亡和脑死亡。”


    “脑死亡是脑干组织不可逆的永久停止工作，用抽象一点的说法：如果把「植物人」状态理解为意识沉睡，那脑死亡就是意识的消亡。”


    艾斯静静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医学上，一直把心肺死亡作为死亡的判定标准，也就是心脏停跳，这是传统意义上的死亡含义。但对我而言，只要脑死亡尚未发生，心肺死亡就永不会真正到来。”


    “一切，都将从火种中重燃。”


    艾斯：“……你说话挺抽象的。”


    布兰尔微扶额，“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是，只要我的意识未死，这种被保存的火种，将重新凝聚我的心脏。”


    “只有具有「火」这一特性的人，才能借助火种的力量重生。”


    “我的礼物无法帮你像不死鸟那样加快愈合速度。它只能让你在心肺死亡到来、且脑死亡尚未发生的时候——”


    “重燃。”


    “我可以笃定的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因它而重生。它真正的救过我。”


    艾斯用力摇头，“我不要。”


    他的眼神净澈，像碧波荡漾的海，“这种东西这么宝贵，那给了我，你怎么办？”


    “你的力量如果来源于它，我拿走了它，你怎么庇护你的船员和领地？”


    “况且你我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送给我？”


    布兰尔微摇头，“我都说了，因为我不想看着你这么去送死。你要干的事，既然白胡子拦不住，那我也拦不住——”


    “而且，我不爱来硬的，我更喜欢作为「底气」。”


    “至于你说的「宝贵」，用不上的东西就是没有价值的废物，不如转赠给别人。”


    “还有，力量于我如生命，它和力量不挂钩我才给你的，你总不会觉得我真的要把自己的力量送到敌船上吧？”


    她起身去厨房，端了刚才蒸上的米糕出来，香甜的味道立刻充斥在整个客堂里。


    “海贼讲究随心所欲，我想给你就给你，想杀你就杀你，不好吗？”


    艾斯看着乌鸦领主嘴角那个平静的笑。


    他好像在把最无关紧要的东西赠与自己，但能令人「重生」的，怎么可能无关紧要。


    艾斯想继续拒绝，可乌鸦领主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海贼讲究随心所欲」，自己不也是因为随心而行，才追到了这里吗？


    “……我明白了。”


    “乌鸦领主，这份情义，我要用什么来报还你？”


    布兰尔微抬起手，把米糕推给他，“这玩意儿在你那也未必能派上用场。非要报还的话，那就好好活着吧，在我用得上你的那天到来之前，别被人把头给打烂挂掉了。”


    总是推脱别人的好意，也会令人难过。艾斯这次没再多说什么，抓起米糕塞进嘴里。


    他含糊的发出声音，两腮包着食物冲布兰尔微竖大拇指。


    “另外，我还有个事儿想问你。”


    艾斯点头，意思是「请问」。


    布兰尔微往前探了探，“你认识红发香克斯，那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私生子？”


    “…………？！”


    艾斯咀嚼的动作停止了，他瞪着眼睛呜呜两声，虽然什么也没说出来，但感觉上应该是在探究，「真的假的？他难道有私生子？！」


    “行吧，你也不知道。”布兰尔微撇嘴。


    艾斯用力咽下嘴里的东西，“你怎么总喜欢在我吃东西的时候说这么吓人的话啊——所以他真有私生子吗？”


    八卦这种东西果然是全伟大航路的人都爱听的。


    上到八十老人，下到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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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儿，听到八卦没有不琢磨两下仔细品尝的。


    更何况四皇的八卦可不是说听就听的。


    据说现在还有人专门求购「红发老婆跑了」和「四皇情仇对决」那两期报纸。


    突然艾斯眼睛都亮了，“听说香克斯和你为了一个女人打了三天三夜，那个女人怀了孩子还跑了，是红发把你绿了？”


    布兰尔微刚还跟他谈心了一会儿，艾斯显然是有点把乌鸦领主当自己人了，又看出这是个好脾气的四皇，在面对无恶意的后辈时，跟红发是一个路子。


    所以他相当敢问。


    布兰尔微：“…………”


    她是真不知道这事儿传到乐园，怎么还能越来越离谱了。


    打三天三夜是夸大其词的。


    孩子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


    甚至已经从乌鸦领主绿了红发，快进到了红发对不起乌鸦领主了。


    艾斯嘴里这个版本，遥遥领先了大环境。


    “……我问一句私生子，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那这些是？”艾斯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很珍惜这种向当事人亲自求证的机会。


    “纯谣言！！”布兰尔微一拍桌子，那张不甚结实的木桌立刻断了一腿。


    艾斯眼疾手快地抄起面碗和米糕盘子，布兰尔微随手一拦，接住炒萝卜。


    “谣言啊？那你问什么私生子？”艾斯看起来还有点失望。


    布兰尔微端着炒萝卜，夹了一筷子，咂咂嘴，“我就是觉得，最近有些风头的那个草帽小子路飞，越看越像红发的私生子。”


    “路飞？！”艾斯猛地站起来，一脚踩在长凳上，叫起来，“我弟弟？是香克斯私生子？！”


    “……啊？”


    俩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艾斯重新坐回来，两个人对了一下时间线和信息点。


    “……所以，你二十岁，路飞小你三岁，红发那会儿还没转悠到东海……”布兰尔微摸着下巴，“嗯，算他没忽悠我，原来是个单纯的哄骗小孩儿的故事。”


    “路飞那小子可是很尊敬香克斯的啊。”艾斯暗戳戳否定她说的「哄骗」。


    “那你说的玛奇诺……”布兰尔微张嘴。


    艾斯：“……她和红发啥也没有啊！玛奇诺都结婚了啊！”


    “哦。”布兰尔微悻悻闭嘴。


    早就跟老板聊不下去了的长谷研泽，“……布兰，差不多该走了吧？”


    布兰尔微望着天色，终于起身，“嗯，是该走了。”


    “啊？你们的指针都记录好了吗？”艾斯赶紧观察自己的指针。


    “我们有永久指针去竖琴屿。真可惜，你等着指针记录的话，我们接下来就不同路了。”布兰尔微整理着衣衫，伸手扯出那朵会呼吸的火种，手指一弹就送进艾斯身体里，冲他轻笑，“聊八卦差点忘了正事。”


    艾斯没有抵抗，他只感觉到一阵烧灼痛感钻进他的心脏，顿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布兰温说要他信任才能送给他。


    这阵剧痛，如果不是有提前告知，他一定会立刻反抗动手。


    店门打开，长谷研泽先行，布兰尔微站在门口，狂风呼啸里回头冲艾斯一笑。


    “大家都算是熟人，这就算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也当作提前送你的二十一岁生日礼物。”


    “再见，火拳艾斯。”


    这个角度的侧脸，能从墨镜和脸的空隙里看到那金色的眼眸，虽然有镜腿遮挡，但还是看得出乌鸦领主眼里的笑意。


    艾斯也招了招手，依依不舍，“喂，下次见给我讲讲你们和那个女人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