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作品:《做回普通人后竹马他疯了

    “大概是那一次的消耗有点大,里香一直都很安静。”重新回到学校的忧太如是说。


    我们都不知道和平的状态能否维持下去。里香对其他人的影响可以到什么程度,现在的她到底是什么,能怎么解决,都没有答案。


    如果有办法杀死里香,我们该如何选择?


    忧太详细描述了我昏迷后的情况,借助为数不多的信息,只能大体推断我可以让里香恢复理智


    ——以某种代价。


    我一直在思考,我能否有勇气去再次承受那种创伤和疼痛。那种一回忆就浑身发抖、恨不得拔腿就跑的痛楚。


    里香是我的朋友,我应该为她克服。在生死面前,我不应该因为疼痛而退缩。


    那天我和忧太坐在操场边,已经到了樱花开放的季节,好多人带了相机在拍照。


    现在的樱花可能太绚烂了些,层层叠叠,等过些日子让风吹铺些在地上,来拍照的人就会更多了。


    我说:“不然让里香再出来一次吧,她现在还在恢复,大概不会那么强。”


    忧太垂下头,他小声说:“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那就去找别人求助吧,寺庙,神社……都可以。”


    忧太把头埋得更低了,他盯着自己的脚趾,简直要看出朵花来。


    “快点,忧太。”我催他,“你不是还有社团活动吗?”


    “诶……?!”忧太猛的跳起来,神色慌乱,也没时间再凹造型,匆匆忙忙对我道,“我们去神社问问吧……我先走了!”


    他一转眼就跑没影了。


    风吹过,落樱满头。


    -


    市里大大小小的寺庙或神社,我以前都去过,并没看出什么特殊之处。


    忧太不死心。


    那好吧……于是我们去了全市最大的那座古庙。


    我拉着忧太在每一个能遇到的僧人面前晃悠,假装(?)是个神秘学充满无限好奇的超级美少女(???)。


    结果大概在我开口前就能猜出来。


    “……小朋友,要好好学习,相信科学。”他们表情严肃,如是道。


    忧太生机蓬勃、到处支棱的乱发,在科学和劝学的洗礼下,一截一截耷拉下来,总觉得像一只沮丧的垂耳兔。好乖。


    “忧太,要相信科学啊。”出了寺庙,我学着那些僧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忧太委屈巴巴地跟在我身边,没说话。


    我偏过头看他。


    我比他略高一点,垂下眼刚好能看见他毛茸茸乱糟糟的刘海,随着步调在额头上微微晃动,眼皮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察觉到我停下脚步,才抬眼,略有疑惑地看向我,眼睫像振翅欲飞的黑蝴蝶颤动。


    他好像更白了一点……?总感觉有点病态。


    再怎么说,比我一个混欧血统的人白,真的有点不健康了,可能是没睡好,特别以俯视的角度看,眼底的青黑一览无余。


    算了,就不嘲笑他了。


    “不然我们去教堂吧。”我说,“要是真成功了,我从此每次礼拜和弥撒都去。”


    我家不信这个,我爸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大概还有点崇尚马克思哲学。之前还对我的塔罗占卜嗤之以鼻。


    “算了吧。”忧太说,“我们可以先去问问别人,这样乱跑太浪费时间了。”


    于是就这么搁置了。


    -


    事情出现转机,是因为电视台的某个专访。《近代本土宗教探秘》?大概是叫这个吧,地址离宫城很近,班里有好些同学去过。


    神社由“御目方教”的宗教团体所建,供奉着被称为“御目方主”的巫女,我在一边听了两耳朵电视节目上没有提到的神秘内容,感觉神乎其神。


    能使用“千里眼”预言别人的未来什么的,很厉害的样子嘛。


    再一查距离,二十分钟的计程车,轻轨就更快了,绝赞。


    “要让爸爸妈妈一起去吗?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忧太顾虑道。


    “这样好麻烦。”我双手交叉拒绝,“要说服他们,到时候也不好开口。”


    忧太还想再说什么,但看我一脸坚决,便吞下话,点了头。


    -


    我还是高估了我们的行动能力。在经历了坐过站,两次迷路,地图售罄,问路失败后,我们被拦在了神社前。


    神社很气派,门口竖着好几个鲜艳的标语旗,门庭若市,有几个信徒带着很有宗教特色的披肩迎接客人。


    呃,是排列着眼睛的披肩呢。


    “小朋友,要预约才能进去哦。”一个信徒弯下腰微笑。


    我一时噎住。预约?这年头都不一定每个家庭有台电脑,宣传时也没有提,你竟然要我们预约?


    “这段时间人太多了。”他们说,“可以回去让爸爸妈妈用电话或网站预约哦。”


    被塞了几颗糖果和他们的宗教小旗,我颓废地蹲在大门墙边当蘑菇。


    忧太站在旁边为难地看我。


    “白来一趟……”我在地上画圈圈。


    “那个……”忧太绞尽脑汁。


    “啊,你们还没走啊,太好了!”突然有人在我头顶说。


    我抬头,一个穿着信徒服饰的大叔俯视着我们:“御目方主知道你们的到来,想要见见你们。”


    我心头一跳,站起身来,忧太悄悄拉住了我的手。


    难道……真的找到能解决的人了?


    -


    门口的招待很有仪式感地递给了我们相似的披肩和彩条小棒,看起来是忧太妹妹会喜欢的款式。


    甚至还有介绍手册,一个信徒带着我们边往里走边介绍这个宗教的相关信息。手册做得很精致,就是画着一堆眼睛,总觉得像什么怪谈。


    人很多,同样主殿的路上,穿道服的信徒在两边敲锣打鼓,很多年长的老人在虔诚地排队。


    领路的信徒引着我们从长廊绕过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香,杂着沉木的厚重和某种不知名的轻浮。


    不过……还是觉得气氛怪怪的。


    这种感觉在见到“御目方”的时候到达了顶点。


    再怎么说,把主的化身关在笼子里也太离谱了吧?就算看起来是个木质方格障,空间也很大,但也还是笼子吧?!!


    我悄悄靠近忧太,捅了捅他:“很奇怪的感觉。”


    “嗯。”忧太抿起唇,攥紧了我的手腕,“小心。”


    巫女本人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墨紫色的长发盖住一只眼睛,穿着深红色的和服,笑意盈盈地端坐在矮桌后,圆圆的猫眼搭配脑后的大蝴蝶结,像只猫一样。


    矮桌上摊开一本古式卷轴,据手册上说,是巫女的圣器,承接来自神的旨意。


    “诸位幸会。”巫女弯起眼睛冲我们笑,“我就是御目方,春日野椿。客人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她让我们进来,不应该她来开启话题吗?”我用手肘戳了戳忧太。


    “从另一方面讲,好像也没错。”忧太悄悄道,“再怎么样,也不知道我们想从哪里开始说起吧。”


    “咦,好像也是。”


    巫女表情不变地笑着看我们,等我们商量好了,倾身露出一个善意的笑:“那能让我好好看看你们的脸吗,我很喜欢孩子。”


    我顿了下,忧太向前两步,率先走过去。


    “抱歉,我有很严重的弱视。”巫女凑近了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脸上带着温和甜美的笑,“只好让你们近一些。”


    我警惕地看着她。


    “只是随便聊一聊。”巫女安抚道,低头抚过面前的卷轴,我总觉得她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但一晃神后还是只有柔软的笑意。


    “嗯。”我点点头,等她继续说话。


    “那么两位小朋友想要知道些什么呢?”女巫笑眯眯道。


    “呃,”我说,“我们会去哪里读国中呢?”


    “诶?”巫女用宽大的衣袖掩住嘴,“我还以为你会问未来一年会不会有危险。”


    ……感觉不太妙。她到底知道多少?还是只是装神弄鬼?


    “如果访客一般都是问这种问题的话,那就问这个好了。”忧太突然说。


    我们之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嗯……”巫女拿起了卷轴,“未来一年啊,还是要小心一点的哦,命运总是变幻无常呢。”


    “不过……”巫女看向我们,大大的猫眼一眨不眨,透着点无机质的灰,循循善诱,“如果你们晚上愿意留下来过一夜的话,我会帮你们的。”


    脑中的警报在慢慢拉高,我皱眉看着她。


    巫女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这个男孩身上的麻烦,你们不太好解决吧?我可以帮你们。不用担心,身为巫女,这是我应该做的。”


    千里眼是真的?!


    虽然来时就是抱着这样的希望,到了这一刻,我毛骨悚然。


    一个晚上能做多少事情?


    毁尸灭迹绰绰有余。


    忧太的想法应该和我差不多,但似乎还有顾虑,我瞅了他一眼,直接回绝:“不用了,我们等下就要和爸爸妈妈回家,回程票都买好了。”


    拜托,小孩子怎么可能有这种自主权啊,说再多也没用的!


    巫女歪头盯了我们一会儿,大堂里拥簇着近百名信徒,却恍若无人之境,鸦雀无声。


    一片死寂。


    仿佛过去了无数个纪元,某个文明在角落悄无声息诞生又默默死去。


    巫女轻声道:“你撒谎。”


    一瞬间,殿外的嘈杂涌进大堂,信徒们动起来,角铃猛烈摇晃,我忍不住退后一步。


    忧太挡在了我前面。


    “没有责怪的意思。”巫女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一点忧伤,“只是一个请求和交换,拜托你们考虑一下。”


    我余光发现信徒在慢慢围过来,感觉心脏被狠狠拽紧挤压。


    不行,不能这样。就算再害怕也不能退缩,我不是只有一个人,我要对忧太负责。


    “不可以!”我鼓起勇气大声说,“我们要是傍晚没回家,爸爸妈妈就会马上报警,我留了信,他们一下子就能找过来!我不管你们需要我们做什么,一旦里香暴走,你们也得不到好处!”


    我确实留了信。我一向有点被害妄想症,属于会带美工刀出门的人,从前或许会为此困扰,这一刻我无比庆幸。


    做!准备都做好!那些觉得大惊小怪或多事的都给老子爬!


    巫女被我的大嗓门惊了下。她低头查看卷轴,眉头细微地皱了皱,轻叹道:“我不会勉强你们的,时间有限,没办法帮你们解决问题,抱歉了。”


    “没关系。”忧太说,“那我们走了。”


    几乎是逃命一样的跑出大殿,我回头看了眼,信徒密密麻麻地垂手立在原地,巨大的笼子中,看不清眉眼的御目方安静端坐着。


    没人送我们。


    出大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三个人走进来,是一个粉发的女孩子,还有个带帽子的男生和一个大叔。


    粉发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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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由多看了几眼,那个女孩随意瞥过来,见我是在看她,便毫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


    坐上电车,我仍然心有余悸,思索了一圈,却又回想起那个女孩。


    “那个粉头发女孩子的发型好特别,忧太你有注意到吗。”


    “唔……”忧太目光有些游移,“对不起,我没仔细看。”


    “啊,没关系,就是前面有两条辫子,后面还扎了双马尾。”我比划了一下,又低落下来,“但卷发应该弄不出那种效果。”


    忧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大概还在想御目方。我安慰他:“还好没出什么事。神社可以再找嘛。”


    我隐约知道,我们都不会再去神社了。


    “不是……”忧太犹豫了下,凑过来小声跟我说,“那个女孩子,我觉得好危险。”


    “哈?你什么时候竟然进化出超直感了?!”我大为震惊。


    “这不是重点啊喂!为什么要想那个女孩子啊!”


    “你不是也在想吗?!”


    ……


    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了新兴宗教集体自杀的新闻,正是“御目方”,但报道语焉不详,小道消息倒是传了不少。


    至于看到粉发女生的通缉令,那已经是无关紧要的后话了。


    那一天,我把本子上所有向外界求援的方案都打上了问号。


    -


    “那好像只有再次让里香出现了吧?”某天在和忧太一起回家的路上,我说。


    “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忧太抿唇,试探着说道。


    “那就只好之后再说了。”听忧太这么说,我也没多想。


    大概是随着稀疏平常的日子一天天慢慢流淌,记忆的色彩淡化,原来的紧迫感被消磨,事情好像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偶尔会回想起里香,思念过去一起的时光,但正如妈妈所说,人总该往前走。


    从国小回到住宅区,会经过繁华的步行街。五颜六色的店铺,如洗的晴空,戴着红鼻头卖气球的哥哥,不小心被放飞到空中的气球,还有花店门口被水雾润湿的蔷薇。


    我很喜欢在街角的那家饰品店。还有星星点点散落的小吃店,街头是大阪烧和厚蛋饼,往里走一些就有寿司和章鱼烧,旁边小路入口有家风味绝赞的便当店,再接下去还有可乐饼……当然了,还有松崎大叔的冰淇凌。


    最大的烦恼,大概是零花钱实在太少了吧。


    不过加上忧太,轮流买还是很充足的。


    “忧太,你饿吗?”我想起见底的存钱罐,开始疯狂暗示。


    “唔。”忧太非常识趣地开始低头翻找钱包,“我记得往下走就有玉子烧了,你想吃吗?”


    “你想吃什么都行。”我说,“我记得再走一小段,还有卖可丽饼的。”


    忧太没意见:“那就吃可丽饼好了。”


    很好,计划通。


    可丽饼的小店生意红火得不得了,还能在队伍中见到很多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小豆丁,队伍高高低低像音符一样。


    “看,那是渡边君吗?”我把手搭到额头上,认真辨认。


    “诶?”忧太仔细看了看队尾有些瘦弱的身影,我们走过去,“好巧啊,渡边君。”


    “是乙骨君还有锦织同学啊。”渡边是个瘦高,脸色略显苍白,耳朵很大的男生,看到忧太,显出高兴的神色。


    我问:“渡边君也喜欢吃可丽饼吗?”


    “当然啦,这家可丽饼奶香味超足,比很多地方都美味。”


    “原来渡边君喜欢牛奶啊。”


    “算是比较感兴趣吧。”


    “难怪能长得这么高,看来我以后也要好好喝牛奶了呢。”我说。


    “这个,”渡边说,“怕是和爸爸妈妈也会有关系吧。”


    “啊,但我想还有努力的空间吧。”我尴尬道。


    “那,锦织同学,加油。”渡边说。


    “哈哈。”我让开位子让他们两个聊天。


    队伍很长,我跟着慢慢向前走,漫无目的地发呆。


    五年级的第三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前几天爸爸妈妈严肃地跟我谈了谈国中的意向。


    “我和爸爸比较希望你可以去读私立初中。”妈妈跟我商量,“仙台的公立国中环境和成绩都不太好,你也知道,霓虹对学历很看重,我希望久绘子可以考虑一下,好吗?”


    “我现在都还没升六年级呢,需要这么着急吗。”我说。


    “因为私立中学要考试才能入学,竞争激烈,”妈妈说,“如果确定了目标,接下去得找补习老师。”


    “嗯……”


    “如果你不想读仙台的私立中学,我们也有其他选择。”爸爸温和地补充道,“宫城县,或者去东京,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回德国。”


    “那样的话,”我有点不安,“你们可以吗?”


    “我可以和公司申请调去其他分部,不用担心。”爸爸安慰我,“我们会陪着你。”


    “久绘子,”妈妈摸了摸我的头,有些抱歉说,“我和爸爸也商量了很久,去私立中学会比较辛苦,但也会有更有趣的活动,为了更好的未来,我们会跟你一起努力的。”


    好像背负起了什么。没什么强烈意愿,不想让他们为难的我点点头,总觉得肩膀突然就变得沉重了。


    从思绪里抽出来,我忽然听到前面有争执声。


    疑惑地转过视线,我吓了一跳。


    一米外在和两个人高马大的高年级对峙的,是忧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