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近，肯定是躲不开了。望着那道刺眼的蓝色光芒，蕾兰妮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她想过很多种死亡的方式，但是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她就发现了，许多原本应该发生在女主跟女二之间的冲突都在她跟女二之间展开。


    那么，她没有女主光环，自然也很有可能因为这个死掉。


    可是，她还没穿上属于自己的硕士服。她从未想过，这么多年以来的梦想也要因此破灭。


    她不甘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塞西莉亚的尖叫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想象之中的痛苦却没有到来。她睁开眼睛，只看到了愤怒的塞西莉亚。


    人鱼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


    “怎么回事！”


    她跟塞西莉亚之间有一层薄薄的薄膜。看起来就像是肥皂泡一样，有着太阳折射的漂亮光芒。


    可很快，她又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她低下头。


    挂在她脖子上的那个吊坠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痕。而随着裂痕的扩大，围绕着她的那个彩色泡泡上的光芒也在慢慢消退。


    这东西，是用什么做得来着？蕾兰妮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艾西没有那么多护身的法器给她，她也只能硬抗。所以从最开始，她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哪些东西可能有这种效果。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这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那把长弓。


    这是真正的精灵武器，是生命之树给予精灵的祝福。所以它不止能背在后背上，还能变成一个小小的挂坠。


    因为真的不太会用弓箭，她只能把它戴在脖子上当做挂饰。


    她也没想到最后这东西能帮自己这么大的忙。


    现在，它彻底失去了原来的如同金属一样的色泽，变得像是个枯萎的小树枝。


    “守护着精灵的生命之树，真了不起。”蕾兰妮眯起眼睛，看着手上的弓箭。


    它失去魔法庇护，很快又变成了一把巨大的长弓。她把它重新背在身后，又重新拿起匕首。


    她只是要保住自己的命，可不是要用这东西跟塞西莉亚拼命。况且她又拼不过这个女人。


    原书之中瑟瓦尔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也是被自己的长弓这样救过一次。否则，他恐怕连当植物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塞西莉亚明显被她吓到，只是待在原处根本不说话。可几秒之后她的脸上又出现了笑容。


    “哈，对哦，你是精灵，我想起来了。不过别得意，它也就只能挡这么一次。”她又一次拿起魔杖。


    这一次蕾兰妮不怕了。她可是正当防卫！就算真的被塞西莉亚的父母看见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让她就站在这任凭对方欺辱吧？


    蓝色光球又一次袭来。塞西莉亚用了全力，还是振得她双手发麻。但这次至少她成功地保住了自己这条小命。


    “你以为呢？我可没什么害怕的。”塞西莉亚将魔杖尾端嘭地一声砸在地面上，得意地看着她。


    “是吗？”蕾兰妮喃喃自语。“可是，如果这样呢？”


    她说着，抬手向着身体正前方轻轻一指。


    黑曜石从蕾兰妮身后一下子窜出来，在塞西莉亚的胳膊上用力地咬了一口。


    塞西莉亚尖叫一声，伸手去抓黑曜石的尾巴。可龙远比她更灵敏，几乎是马上就钻进了蕾兰妮的衣袖。


    “什么？一条龙！你以为能怎么样？造物主啊！”塞西莉亚正耀武扬威地发着狂，可很快却嚎叫着跪倒在地。


    她胳膊上那被咬破的口子正向外冒着黑水。


    黑曜石是毒龙，它的口水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有剧毒的。那些可怖的黑色还在顺着塞西莉亚的胳膊向上蔓延。


    “不……”


    她咬牙蹲坐在地上，费力地用布片在自己的胳膊上打了个结。


    “这只是个警告，不会危害你的生命。”蕾兰妮将黑曜石挡在身后。


    “你以为我们是任你宰割的羔羊，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你总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但你忘了，我们不是你的棋子。”


    “你怎么就不是？”塞西莉亚用尽了力气，可这句话还是被她说得语气轻微。


    她无力地靠在身后那条挂毯上——这东西在几个小时之前还是蕾兰妮用来给小狗当垫子的，上面满是小狗味。


    现在她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是觉得，这整个世界的人都应该听你的话吗？”蕾兰妮只觉得好笑。


    塞西莉亚，凭什么她就会这样想？


    “不应该吗？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她疯狂地笑了起来。


    “你们全是反派！反派就应该被主角铲除！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为你说过的话后悔的。”


    反派？什么算反派呢？是在街上送小蛋糕的人，还是那些住在玫瑰乡的老弱病残？


    她做了什么，所有人都看得到。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什么都不敢说。


    蕾兰妮可以理解。只要在她决定做点什么的时候，他们也能保持沉默就好了。


    就好像现在，怎么人鱼就一个都没出现呢？


    她散布的那些谣言也不可能只因为吟游诗人的几句话，就像山火一样迅速蔓延。


    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总是那样高傲，十几年下来总会有人不满意。而这些不满日积月累，最后就变成了现在她看到的这一切。


    “你说给我听，也没用啊。”蕾兰妮抹了抹脸上的鲜血，咯咯地笑了起来。


    “不过我想，应该听到这段话的人都听到了。”


    她的身子陡然站直。


    塞西莉亚疑惑地看着她。“你不会被我吓疯了吧，喂？我可以考虑把你喂鲨鱼，怎么样？”


    蕾兰妮没回话，只是转过身扯下身后那张巨大的挂毯。


    后面站着的，是她带来的所有人鱼。


    以及——


    一面水镜。


    镜子的另一边，是她的亲人。人鱼王国所有的王室成员都站在那里，他们一起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这位他们拥护的未来国王。


    屋子安静得可怕，掉在地上根针都能听得见。


    “咳咳。”蕾兰妮故意咳嗽几声。


    “真抱歉啊，国王陛下。让您看到这种场景。”


    国王根本就懒得理她，只是继续看着他的宝贝女儿。


    满眼的失望。


    蕾兰妮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如果不是因为实在不想表现得太疯癫，她简直想当场开始鼓掌。


    多么激动人心的场景啊。


    “什么？怎么回事？”这位假千金同样呆愣在原地。


    “我想你们应该看到她的所作所为了？应该不用我再解释了吧？”蕾兰妮转过头看着那些人鱼。


    “现在你们应该考虑的是，怎么把这些事处理好，而不是继续站在她这一边。”


    “不，不是这样的！她，都是她！一个对恶魔俯首称臣的人，嘴里怎么还会有真话？你们应该相信我才对！”塞西莉亚拼命大喊。


    “我才是你们的家人！”


    “别这样了，亲爱的。我们看到了全程……你现在的心态的确不适合当一名国王。”王后满眼失望地看着她。


    “你是想说那些地狱犬吗？你看它们现在还在你那里吗？你撒谎也要有个限度！这些事太重要了，一点都马虎不得！”


    蕾兰妮转头望天，装作没看到她崩溃的样子。


    塞西莉亚的魔法再强，也不可能只是一招就把他推出院子。他只是单纯地借力逃跑了而已。那些小狗早就被艾西顺着地道送出去了。


    所以她才能大大方方地在院子里晒地毯——如果是平时，小狗们一定会把它们扯得乱七八糟。


    可是这位假千金实在是太着急，根本就没关注这一点。她只想着要彻底搞垮艾西，却忘了艾西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也什么都不怕。


    在她真的开始因为这些事情恐慌的时候，她就已经失败了。以前她是从来都不会担心这种事的。


    它们是恶魔的可靠助力，没了地狱犬谁都开心。


    “谢谢你，小姑娘。你帮了大忙。”国王转头看向了蕾兰妮。


    “您不必客气，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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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蕾兰妮彼尽可能地表现得恭敬。她可不想跟这些人再扯上任何的关系了。就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还有你，艾西。这一次你向我们证明了你的忠诚，但这还不够。”国王的表情却变得比刚才还阴郁。


    “我最讨厌看到你们手足相残。你的方法，太不光彩。”


    哈，果然偏心是不需要掩饰的。


    蕾兰妮优雅地对着水镜另一面的人行礼，又站回了艾西身旁。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我从来都不指望他们。”艾西到她身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她们不会伤害她的。”


    “没关系，现在这里有我了。我会为你主持公道的。”蕾兰妮拍拍自己的胸脯。


    可很快，她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她看到了他发红的耳根。


    “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他最终只是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当然会这么说，你不是我的未婚夫么？”她回答的无比坦然。


    这事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国王当然不在意，现在他还忙着跟他的宝贝女儿讲道理呢。只是谁知道她能听进去多少呢？


    “你不明白……”艾西叹气。


    她怎么不明白呢？艾西到现在一直都认为，她只是把未婚夫当做了个头衔。


    她当然不是这样想的，但是……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跟他说了。


    有些话，或许不说就永远也没机会了。


    蕾兰妮歪着脑袋胡思乱想，但理智还是控制着她，让她不要在这位国王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至于你，小精灵。”国王转过头来看着蕾兰妮。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但眼底却依旧是冷漠。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联系我们，恐怕她要闯下更大的祸。”


    蕾兰妮有一点失望，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能说出这句话来，对于人鱼来说就已经非常不易了。她还能计较什么呢？


    “感谢您的理解，陛下。”蕾兰妮冲着对方笑笑，低下身子行礼。


    “好啦，把她带回来吧。她已经够丢人了。”


    门外站着她带来的那些人鱼。


    他们此时满脸纠结，但几人还是不情不愿地一人捉着一只手，控制住了塞西莉亚。


    没了魔杖，她根本用不出魔法，只能在地上不断地扭动着身体，活像是一只被捞到水面上接近窒息的鱼。


    这可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不体面的一次了，蕾兰妮悲哀地想。可是她走到这个地步也真的是自找的。


    塞西莉亚不再挣扎，抬起头怨毒地盯着她。很快，她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


    “不，我不是……她是故意的！她想让你们看到这一面，但是你们很清楚我不会那样的对不对？”她向他们伸出手。她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这次没有人信她了。


    蕾兰妮将自己整个藏在阴影里。她生怕自己抬起头的时候，会被塞西莉亚看到她脸上的笑容。


    鬼知道废了蕾兰妮多大的力气！就连石制的地面都被她用手划出了几道印痕。蕾兰妮低着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几个人鱼。


    她表面上装的无比可怜，但其实她也暗自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她知道，自己做这件事实在是赌。


    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容易取得联系。无论艾西说什么他们都会认为是撒谎。


    所以她选择了第二个计划——让人鱼们相信这位假千金有生命危险，所以他们自然会选择想方设法地探查。就算是人来不了，也会使用水镜观察这里的情况。


    就像她想的那样，他们实在是太担心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蕾兰妮才有了可乘之机。关心则乱，他们太担心塞西莉亚的生死问题了，所以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个消息根本就不是塞西莉亚本人发的。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被迫在水镜后听了那么一场惊心动魄的歌剧。


    她感觉她自己就是那个叮了有缝的蛋的苍蝇。


    能做点好事，那就是好苍蝇。何必在乎这些细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