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作品:《中国结》 柳漾回到香榭水岸,将近十点半,张玢闻见她身上的酒气,喝道:“喝酒去了?”
柳漾洗着脸,淡淡道:“沈维要去上海,喝了两杯红酒为她送行。”
张玢追问原因,柳漾敷衍:“人往高处走,上海有家医院请她去做护士长。”
张玢奚落沈维不理智:“上海哪是那么好混的,已经二十七八岁了,老姑娘了,在上海混不出名堂,就更没人要了!”
柳漾看她一眼:“维维是我最好的朋友。”
儿媳妇竟然在让自己闭嘴,张玢火冒三丈:“护士长在上海算个什么?一把年纪心里没个数,拖到三十几就只能找离婚死老婆的,给人当后妈。她要不是跟你玩得好,我还不说这话呢,我也是为她好。”
沈维爸妈“为她好”,让她背井离乡,你“为她好”,是在体现你对她有优越感罢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她需要你为她好?柳漾笑了一下:“维维有她自己的路,哪天缘分说来就来了。”
赵捷成为柳漾解围,喊走张玢:“老张,你手机好像响了!”
柳漾关上卫生间的门,拧开热水器,对着墙大骂了几句。她刚才故意没掩饰对张玢的鄙夷和愤怒,张玢都看出来了,随便她。张玢不在意她的感受,说话蠢头蠢脑,她为什么一定要忍让?
赵东南回家后,柳漾原原本本都说了,赵东南也郁闷:“沈维要走,你心情不好,她还雪上加霜,她脑子怎么想的?”
“我丑话说在前头,下次我说话也蠢,大不了被她说不懂事,不懂事这个领域我鲜有对手,以一敌百。”柳漾说得赵东南大笑,跟她腻了好一会儿。
早上,柳漾等一家人都走了,才慢悠悠起来洗漱,中午早早吃了饭,赶在张玢回家之前出门去看她妈。
冷战了快一个月,是时候求和了。若不是沈维辞职,柳漾可能还意识不到,她对她妈扮演了沈家父母的角色,打着为她好的名义,一再地伤害她。
自从陈玉兰要和柳志华复婚,柳漾又愁又烦,疲惫不堪,但都是她自找的,她妈并没有要求她做什么。她结婚前夕,她妈说得清清楚楚,从这个家出去,就展开新的人生,哪怕是母女,也各有各的路要走。
沈维爱她爸妈,才会反反复复忍受着那些被伤害,柳漾心如刀割,她妈又何尝不是,哪怕全天下都说柳志华是渣男,浪荡半生,临终让她收尸,她全然不在乎,只要心里舒坦就行。
柳漾敲门,没人开门,她掏钥匙进去,陈玉兰竟然不在家里,厨房灶台擦得干干净净,电饭煲里的剩饭被盛出来,放在冰箱里。
往常陈玉兰休息在家,总会午睡,柳漾特意去超市买了菜才回来,看时间,下午两点,太阳正晒。去桂林之前,陈玉兰就已经辞职了,她会去哪里?
柳漾炖上排骨玉米汤,一边择菜,一边推敲如何向她妈道歉。哪怕是母女,也是两个不同的人,理应有边界,但她这些时日一直在越界。谁也不能替谁活,她妈为什么一定要听她的?
晚上快六点,陈玉兰还没回来,柳漾发出信息:“回家吃饭,我做好了。”
陈玉兰却说她吃了再回来,让她自便。等她回家,柳漾没有追问,只是有些好奇,陈玉兰肯定是去探望柳志华了,冯鹃没意见吗?
陈玉兰不打麻将,也不爱串门,离婚十几年都活得冷冷清清,柳漾开了电视,让家里有些响声,跟她妈道了歉:“你没对我指手画脚,我以后也不对你指手画脚了。”
陈玉兰愣住,柳漾又说:“你们的问题,你们内部解决。我不能拿我的标准去套你,以前是我做错了。”
陈玉兰吓一跳:“你是跟东南闹矛盾了,还是跟你婆婆吵架了?”
“维维不想结婚,被她爸妈逼得要跳楼,只好辞职去上海了。”柳漾以为陈玉兰这种坚持要和绝症病人复婚的女人不会懂沈维的处境,但陈玉兰幽幽长叹,“何必把伢逼得走投无路,不嫁人家里也养得起,况且维维养得活自己。”
柳漾鼻子酸了:“妈,怪就怪在我以前太自以为是。”
陈玉兰笑了笑:“人生就是这样,不见面的时候,各人把各人的生活过好,见了面,就高高兴兴一起玩。以后想维维了,就买张票去看她,现在高铁方便。”
柳漾没问柳志华的情况,陈玉兰主动说了:“你爸有腹水,肚子胀,冯鹃还不同意离婚。”
柳漾烦:“那你们两个怎么办?”
“过完暑假再说吧,那伢也可怜。”陈玉兰说冯鹃的日子不好过,夜市取缔了,她只能在家煨汤,做点砂锅粉丝煲,生意很差。
柳漾鼻子酸得更厉害,如果自己是柳志华,死亡突至,妻儿的生活却陷入困顿,会不会恨老天不肯多给一点时间?陈玉兰看出她难受,安慰道:“都是过惯苦日子的,这次也能熬过去。你爸工资她都存着,手上有点钱,一边撑着一边找门路吧。”
回香榭水岸路上,柳漾着意观察居民区,以往热火朝天的摊位确实少多了,路也通畅了。娘家附近这几条路,十来年都被摊点占道经营,水泄不通,去年有户人家失了火,消防车开不进去,6人遇难,夜市管理部门痛下决心,取缔了这一带的夜市。居民当然拍手称快,但摊主们生活失去着落,闹了几次事。
沈维在617医院最后一个小夜班,曹燕林送来水果和饮料,她经过制衣厂培训,已能胜任工作,开始有收入了。
下个月,曹燕林和丈夫离婚官司开庭,律师让她放心,一定能有好结果。曹燕林很感激医护人员帮了她,助她逃出苦海,科室主任徐怡翎很诧异:“我们也就给你治了病,别的没帮上吧?”
曹燕林对柳漾笑:“柳护士让她亲戚帮我找了妇联的人。”
柳漾说:“好好谢谢他。”
曹燕林说已经去过秦飞公司了,柳漾笑着走了。21岁的小个子女人,再害怕不能养活自己和女儿,也竭力去改变,不苟且于那惨痛的婚姻,她很敬佩。
沈维站好最后一班岗,她打算先去苏杭玩一圈,再去上海工作,有一家私立医院通知她下周去面试,问题不大。
凌晨下了班,两人相约一起午饭。柳漾睡到自然醒,给张玢发信息:“妈,中午我有事出去。”
张玢没回复,午饭后,柳漾把沈维送上去苏州的高铁,回了娘家。陈玉兰仍不在家,柳漾翻柳志华的朋友圈,连续翻了若干条,查到三月末,柳志华拍了几张小区里的樱花照片:“看花何须去武大,宏达天下都是它。”
宏达天下是老小区,门禁约等于无,柳漾在小区门前的车位停了车,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她爸妈了。小区中心区的凉亭里,柳志华在跟看门老头下棋,陈玉兰坐在边上剥毛豆。
柳漾在稍远处的石凳上坐了,陈玉兰和柳志华隔点距离,并不交谈,柳志华连着下赢两盘,被邻居笑着轰开,他把小板凳搬开一点,当个看客,仍不和陈玉兰说话。
柳漾看了快一个小时,陈玉兰站起身活动颈椎,发现了女儿。她走来问:“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去跟你爸说话?”
柳漾问:“他吃饭情况怎样?”
陈玉兰说:“吃得少,肚子总在疼,中午又吃了止疼药。”
柳漾拈去陈玉兰衣服上沾的一粒豆屑:“你来给他做饭?”
出乎她意料,陈玉兰竟在这小区找了一份工作。小区有几对年轻夫妻,都是外地人,孩子下午放学早,他们没空去接,让孩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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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管所待着,但托管费和晚饭钱加在一起,一个月要花上千把块。在柳志华介绍下,他们合伙聘请陈玉兰接孩子回家,再做顿大锅饭,他们到家就能吃上。
幼儿园和小学都不远,两站公交车就到,陈玉兰有钱赚,还能每天和柳志华待一会儿,很是高兴。柳漾喉头一哽,陈玉兰看看时间,她得去接孩子们了,柳漾说:“我送你去。”
“我骑你爸的电动车去。”陈玉兰问,“你爸怕你还怪他,不敢找你,你能跟他说说话吗?”
柳志华看起来非常虚弱,但精神状态还不错,他说想带陈玉兰回趟团风,去看他选的墓地。柳漾说:“你挑个我休假的日子,我也去认个路。”
除了老家,柳志华还打算回他早年工作的机械厂转一转,那里拆迁了快二十年,早已盖了小区,还建了大超市,但他仍想再去看一眼。
冯鹃打来电话,柳志华匆忙结束谈话:“杰杰他妈醒了,我上楼去了。”
柳漾奇道:“快四点了,她午觉睡这么久?”
冯鹃还保持着出摊的作息,凌晨4点多起床去批发蔬菜,吃完早饭去补觉,中午简单吃一点,切葱切香肠,再徒手把藕节掰断,用小棍砸成小块,然后丢进铫子里,里面的排骨已经煨熟,继续用微火煨着,再去睡一觉,下午四点起来洗菜择菜,为出摊做准备。
冯鹃不用刀具破藕,她说手动破开的藕横切面面不规则,才能吸收更多的调味和汤汁。夜市被取缔了,她在网上卖点砂锅粉丝煲和卤味,想把之前囤的干货等食材消耗完。
这段时间,冯鹃毛焦火辣,柳志华没敢提离婚,对柳漾说:“我还是想在我死之前办完这件事,修正最大的错误。”
他和冯鹃育有那么大的儿子,错误已成事实,但这是陈玉兰的执念,柳漾不伤她爸的心:“我也回去了。”
柳漾掉头就走,但知道柳志华在看她,小时候,柳志华送她去上学,总站在校门口看她穿过操场,跑进教室才走。多年后,她爸把日子搞得这么惨,又想跟陈玉兰见面,又不想让冯鹃给陈玉兰难堪,两人每天在凉亭里见一面,默默陪伴,不说话。
柳漾边走边哭,秦飞拎着一盒披萨,喊她:“柳漾?”
柳漾把眼泪鼻涕吸溜回去,秦飞问:“我妈骂你了?”
“没有,我没见到她。”柳漾快步走向自己的车,秦飞愣怔一下,追上她,硬塞给她一只提拉米苏,“吃点甜食心情好。”
柳漾说:“谢谢。”
八月中旬的武汉,骄阳似火,两人站在树荫里聊几句。秦飞说冯鹃死也不肯离婚,他劝不动,但还想再帮柳志华试试。
柳漾揶揄:“刚见面那次,你巴不得把老柳赶走,中间动摇了,现在又不忘初心了?”
秦飞笑说:“心软,看不得你爸妈为情所困。”
柳漾轰然大笑,秦飞摇头:“我看你还没想通。”
柳漾纳闷:“什么意思?”
秦飞问:“你妈今年多大?”
柳漾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四十九。”
“没谁规定当妈的人就不能恋爱吧,她怎么就不能为情所困了?”秦飞问她,“你来看你爸,出于什么目的?”
“以前反对得太激烈,不是东西。现在想明白了,看不惯也算了,一家人就该互相包容。”柳漾敲敲秦飞拎的披萨盒,“请你弟弟吃的?冷了就不好吃了,回去吧。”
秦飞往小区里跑,忽然想到,那也是柳漾的弟弟。他今天见客户,不用回公司打卡下班,买点柳俊杰喜欢吃的哄哄他。早上柳志华又吐得翻江倒海,柳俊杰大哭,冯鹃下楼买他爱吃的三鲜豆皮,跟插队的人爆吵一架,家里没一个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