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梓华·自白二

作品:《木偶

    梓雯是我的亲妹妹,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的度过了很多年,她与我而言是妹妹,也像是女儿。


    看起来我们的感情应该很好,但实际上她却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厌恶的人。


    我对她的厌恶从她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为了生下她,我的母亲死在了产床上。那个时候我才五岁,可对这件事的记忆却是深刻得像是刻进了骨头里。我记得那片令人难以想象的血迹,浸透了雪白的床单然后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汇集成了一滩。我记得孤零零的站在医院楼道里的父亲,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我更记得那个刚刚出生还皱巴巴的孩子,身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就已经学会用大哭来博得别人的注意了。


    我恨她,就是因为她,才让我没有了母亲。


    但是父亲的想法却与我截然不同,他认为这个孩子从出生就没有了母亲,实在是太可怜,所以把他能拿出来的爱都分给了这个他认为可怜的孩子。


    从小到大,无处不在的偏心横在我和梓雯之间,让我连想要和她像一对正常的姐妹那样相处的可能都没有。父亲和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让我照顾妹妹,因为我是姐姐。


    后来我发现我只有在对梓雯好的时候,才会得到父亲偶尔的一点点的夸赞。所以为了得到父亲那好不容易才能分出来的一点点关爱,我很努力的在扮演着一个好姐姐。但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依然恨梓雯。


    在万般宠爱下长大的梓雯越发的恃宠而骄,因为她发现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好的,但我不管做了什么,只要对她有半分不好,统统都是错的。


    可我已经习惯了扮演一个好姐姐,虽然在她眼里,我大概也不是很值得姐姐这个称呼。因为在家里她是公主,而我就像个仆人。


    这样的情景结束于我高三的那个暑假,我们的父亲因为操劳过度,也离开了我们。他留下的财产不多,但如果省吃俭用,还是能够生活几年的。


    父亲没有再娶,所以现在这个家里只剩下了我和梓雯。我是她唯一的监护人,我拿着父亲所有的遗产,计划着我们今后的生活。她天真的以为我们的生活还能像从前那样充裕,所以她不停的管我要钱。


    我那个时候刚刚上大学,很多事情都不懂,钱花的很快,父亲的遗产很快就所剩无几了,我迫不得已的要去出去打工。


    那个时候我要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还要照顾她。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以为上了大学我就自由了,没想到却是套上了枷锁被关进了另外一所监狱里。可我也知道,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要照顾妹妹到她十八岁。


    偏偏梓雯还认不清楚状况,她就像一个披着公主外衣的魔鬼,不仅学不会懂事,还变本加厉的折磨我。我自认为我待她不错,照顾她也算仔细。但她依然像从前一样,不停的管我要钱,买各种各样对于我们来说算是昂贵的东西,还不停地指示我为她做这做那。


    但这一切我只能忍着,我安慰自己这样的生活也不会很久了,只要她到十八岁,我就再也不用管她了,我就彻底自由了。


    虽然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我,但真正帮助我坚持下来的是我的老师。


    老师大概四十多岁,看起来很年轻,他沉稳成熟,带着大学教授该有的儒雅气质,对任何人都温和有礼,无论是谁都能和他相处得很愉快。


    他是学校里第一个注意到我身处困境的人,所以他让我做他的助手。那真的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不仅能挣到钱,他还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无论是学业上的,还是生活上的。在我心里,他就像我父亲一样。准确的说,他比我的父亲对我要好得多。那个时候我不止一次的在想如果能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可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永远只能是我一个美好的幻想而已。


    但我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他竟然向我表白了。


    我记得那天是我拿到奖学金的日子,我为了感谢他特地买了礼物送到他的办公室。可他却不在,我失落的走到门口时,却发现门打不开了。


    而我根本来不及害怕,因为下一刻老师就忽然出现,牵住了我的手。他挡住我的眼睛,带我向里面走去。


    在他准备好的地方,我看到了鲜花、蛋糕、烛火、泡泡。一个仿佛求婚的表白,我根本没有理由拒绝他,也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


    可我也很清楚,我和他永远不可能像学生情侣那样,一起牵着手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漫步,不能在图书馆互占座位,也不能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我们甚至不能在外人面前做出一点点的亲密举动,哪怕是一个热烈的眼神也不可以。


    但即使这样,我依旧甘之如饴。


    我们真正能够不管不顾的地方只有老师的办公室,那才是属于我们的天堂。在晚上无人之时,我们在烛火中曼舞,互相品尝着对方准备的那独一无二的美食。或者在白天的时候,避开所有人躲在隐蔽的角落里,享受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疯狂。


    不能光明正大又如何?只要能和老师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持续到我毕业的时候,因为等我毕业了,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但是我做了另外一个努力,我想和老师光明正大的并肩出现在校园里,我要做他正式的助教。


    保研的机会很难得,尤其是在我们这样一所重点学校里,但是有我自己的努力,加上老师的帮助,我拿到了那个机会。


    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我已经能够想象出未来我们在一起幸福的样子。


    可就在那个好消息到来后不久,那个灾星竟然也来了,我的妹妹梓雯来学校看我了。


    在她上高中之后,我把她送到了一所寄宿学校,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天天回家照顾她了。她那所寄宿中学管的很严,我们没什么机会能够见面。见不到她的时候,我感觉连天都晴朗了不少。


    我想她应该也不怎么想见到我,毕竟从她上高中起,她几乎没有来找过我。但一般来找我的时候,准是没有什么好事。


    今天也不例外,不过还算简单的,她只是来管我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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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手头没有那么紧了,给她一些倒是不成问题。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一次对于我们来说再普通不过的要钱,让她发现了老师和我的关系。


    她当然会紧抓住这个机会,和我谈了保守秘密的条件。


    条件很简单,过两年高考的时候她想考我们学校。她知道高考成绩我们没有办法,但是艺考我们也许就可以想想办法。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老师和艺考的事情没有关系,半点力也用不上。梓雯想要来我们学校,除非凭自己考上来。但就凭她的成绩,根本不可能。


    我好好的和她讲了这些事实,但是她不信,她认为我是存心不愿意帮忙的。所以她威胁我,如果不帮她就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学校,让我们的事在学校里人尽皆知。


    威胁我也没有用,帮不了就是帮不了。她气呼呼的走了,我以为她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没想到的事,作恶是她的本能,是她与生俱来的本事。别人做不到的事,她可以做得到。


    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的,但是很快,我和老师的事就在学校里传开了,而且传闻比事实要更不堪一些。我们分别被学校调查,这件事的后果也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最后的结果是让老师主动辞职离开了学校,而我虽然保住了学籍,却失去了保研的机会,我迫不得已的考了另外一所普通学校的研究生。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老师。


    都怪梓雯这个灾星,我好不容易得来的那么一点点东西,都被她毁掉了。


    可是好在,很快她就年满十八岁了,我可以不用管她了!


    研究生那几年应该算是我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时间了,我几乎没有回过家,也几乎没有见过梓雯。我专心于学业,一心只想把这一件事做好。


    快毕业的时候,我以优秀的成绩争取到了留校任教的机会。毕业前我已经在帮助教授做一些事情了,只要等我顺利毕业,我就可以正是工作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灾星竟然考上了我所在的这所学校。


    本来我们并没有什么相见的机会,她也影响不到我什么,但是我协助的教授带他们班的课。而我就成了梓雯呼来唤去收买人心的工具,她说她可以通过我帮班里的同学做很多事,她一下子就成了班里很受欢迎的人。


    我告诉自己要忍,她在这所学校的时间只有四年,只要再忍她四年,我就彻底解放了。


    其实她也没有经常找我的麻烦,大学校园里丰富多彩的活动足够吸引她很多的注意力。起初她还管我要钱,后来也不怎么要了。听说是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那个人我知道,教授带的另外一个班的学生,富二代一个,完全的花花公子。不过他们什么样子我也不想管,只要梓雯不来找我的麻烦就好。


    所以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够长久一些。


    但是显然,梓雯不可能和任何人真正相处的融洽,越是亲密就越是不会长久。


    他们怎么吵架我都不管,我只希望梓雯不要再来找我,但看起来好像不会如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