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偿？”


    陆予章对夏忱的眼泪熟视无睹，毫无同情之心：“你给千创带来名誉和金钱上的损失可不小，以你的身份能补偿什么？”


    “都可以，只要我能给的。”


    夏忱说得不假思索：“包括我的命，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陆予章笑了。


    “一点也不真诚，如果我真要你的命，你要怎么给我？去死一死？”


    泪水让夏忱的视线有点模糊，她全神关注着陆予章的一举一动，也意识到刚才太着急，说话显得轻浮，不仅没有得到陆予章的同情，还被质疑挑刺。


    她绷直脊背，顺着陆予章的话找补：“我的意思是，如果您需要，我可以为您工作一辈子。”


    说完后一颗眼泪从眼角滑出，落到地上。


    “我不需要。”


    陆予章注意到那滴眼泪，眯起丹凤眼，一字一顿语速格外慢：“如果我想要夏白玙的画，你也给吗？”


    “……”


    夏忱迟疑，咬住嘴唇。


    她是真有幅画在陆予章那里，如果答应了是不是就拿不回来了？


    陆予章没得到回答也不催促。


    明明她站着陆予章坐着，视野更高，却依旧像一个被审视的犯人。


    很快就做出决定：“好，只要能补偿到您。”


    “这么大方？”


    “是，您想要其他画也可以，只要能保存好画我就放心了。”


    这次夏忱没有任何犹豫，她就赌陆予章不会要夏白玙的画，还特意强调“补偿”二字，让陆予章知道分寸。


    “哦？”


    丹凤眼却变得更加凌厉锐利，像是要把夏忱看透，声音慵懒上扬：“嘴上说得这么好听，到时候不会告诉我顾家不把画还给你吧？”


    “好人你来当，坏人都是别人。”


    “不会的。”


    夏忱轻轻抹去眼泪：“您可以说我是坏人，但请不要这么说顾家，顾家对我很好，不会扣下画的，您想要哪一幅都可以。”


    她很清楚怎说话更显真诚，这句话里还掺夹了点对顾家的真心，听起来也更加真情实感。


    陆予章没说话。


    夏忱就默默地掉眼泪。


    她已经哭了一会，一点也不狼狈凌乱，眼尾和鼻头染上红霞，更显委屈可怜，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看着陆予章。


    最后陆予章轻叹一声，递去一块手帕。


    就算没有完全相信夏忱的说辞，也很难对这样的夏忱狠下心。


    “把眼泪擦干净。”


    “谢谢您。”


    手帕是细腻的真丝材质，墨绿色，还带着陆予章的体温，和淡淡的檀香味。


    夏忱心里嫌弃，只是沾了沾眼尾，生怕沾到其他位置。又怕被陆予章发现她的嫌弃，低头垂眸，动作又轻又慢。


    陆予章让夏忱坐下。


    “我不需要你的画，最大的受害者也不是我，懂吗？”


    “我明白。”


    夏忱擦干眼泪。


    特殊的生活环境，让夏忱非常会看人眼色，加上聪明早慧，又愿意给人搭梯子，凭借这个本领一直在社交场合非常吃香。


    立刻就闻弦知音：“我会去向小霏道歉。”


    “还不算无药可救。”


    陆予章神态略微松动。


    夏忱爬墙上树：“我明天就去找她，和她把事情说清楚，看她需要什么，补偿到她满意……”


    说完几个补偿方案后，才小声说：“……如果她想要妈妈的画，我也可以送给她。”


    她肯定不可能给苏小霏送画，但又不敢直接找陆予章要画，只能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提醒。


    “不会要你的画就不会要，我向来说话算数。”


    陆予章瞥夏忱一眼：“得到苏小霏的原谅后，我就把画还给你。”


    夏忱还想再争取：“可不可以先……”


    “不行。”


    陆予章语气冷硬，拒绝得干脆利落，毫无回旋余地。


    夏忱心下犯难，道歉是一回事，取得原谅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不打算真的去道歉。


    要是真向苏小霏道歉就彻底输了，以后还要不要混？


    她不是会认输的人。


    被陆予章盯着，也来不及多思考，嘴上先做出承诺：“我会得到她的原谅。”


    先答应，现在的情况由不得拒绝，以后再想办法。问题不大，只要给出明确的条件，就能解决，她有的是时间和陆予章磨。


    事情了结，陆予章颔首，语气都轻松了些。


    “去睡觉吧。”


    离开前夏忱又说了些虚话，感谢陆予章的指出和包容。


    眼见着陆予章有一点不耐烦，才告辞离开。看来陆予章是真的不喜欢听这些虚话，以后还要找其他办法。


    回到住处。


    隔壁顾临的房间大门紧锁，关着灯，就和她离开时一样。


    大雨变成小雨，雨滴的声音变得稀稀拉拉，地面湿淋淋的。


    到客房第一件事就是把陆予章的手帕扔进垃圾桶，但很快想到这里是陆予章的地盘，可能会被发现。


    不耐烦地从垃圾桶里捞出来，揉成一团丢在桌上。


    这条手帕的牌子她认得，价格不便宜，但也不准备留下，她做事小心，打算带回去再扔。


    进入卫生间，对着镜子。


    眼圈泛红，眼泪早就干了。


    夏忱很少哭，也掉不出眼泪，为了装得更像更可怜把舌尖咬伤，嘴巴里都是血腥味。


    张开嘴巴，舌尖上有一个小伤口。


    很痛，但可以忍耐。


    拿起杯子漱口，把血水吐干净。


    她不喜欢展示弱小的一面，很少用到装弱这招。陆予章把她压箱底的技能都逼出来了，好在效果还不错，没再被揪着，就是画没能拿回来。


    陆予章真是不好糊弄。


    －


    天亮后，居然是个大晴天。


    夏忱很想直接离开，但为了面上好看，还是留下和陆予章吃早饭。


    餐桌上低眉顺耳的，也不说话场，面格外安静，只有顾临偶尔说上一句话。


    偷偷用余光去看陆予章，他就像没事人一样，容光焕发连黑眼圈都没有。


    夏忱又不爽了。


    她回房后可是一秒钟都没睡着。


    总算吃完这顿饭可以离开，陆予章却叫走了顾临。


    “时间……”


    夏忱想阻止，让顾临和自己走。


    陆予章一个眼神扫过来。


    夏忱识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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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上嘴，老实等他们谈话，这感觉更难熬了。


    很担心陆予章会把造谣的事情告诉顾家人。


    顾临好糊弄，但告诉顾家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比起让顾家人知道，她更愿意公之于众。


    她不想在顾家人面前暴露出丑陋的一面。


    还好顾临很快就被放出来，对她的态度也没变。


    回程的车上，旁敲侧击地问出和陆予章的谈话内容，确认陆予章没有说自己有关的事后才放心。


    晚上谈话时，就想让陆予章不要公开，但她没提条件的余地。


    陆予章私下找她处理的做法，大概是不打算公布的。


    她再直接提出不公开，就像是把把柄送到陆予章手上，也许他本来不在意，但被提醒后又想公开了呢。


    这件事让她提心吊胆一晚上。


    问清楚后夏忱就心不在焉的，顾临都觉得不对劲。


    “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黑眼圈这么重，回去可以补个觉。”


    “嗯。”


    夏忱拿出小镜子。


    镜子里的人小脸苍白，嘴唇发乌，下眼睑还带着点青色，平时总是光彩照人的狐狸眼也垂着眼角，是有点憔悴吓人。


    实际上并没有看起来这么严重，她还年轻，一夜没睡也只是挂点黑眼圈。


    本来想画个妆遮过去，但想到还在陆予章家里，顾不上美丽，反手加重黑眼圈，显得又憔悴又破碎，陆予章看到后都有点意外。


    她也不习惯以这种憔悴的姿态面对其他人，想把妆卸掉，但还是忍住了。


    “我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关上化妆镜，眼不见为净。


    “早上时间还够，怎么不找陆老师要画，还不让我帮你要？”


    “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太打扰陆老师，有点对不起陆老师。我们在陆家，陆老师都按我们的时间来。他很辛苦，之前一直出差，出完差后又到公司加班，昨天也不知道几点钟才到家……再用这件小事麻烦陆老师就不应该了，还是先等陆老师休息几天吧……”


    夏忱重新带上笑容，一番话说得极其体贴，还劝起顾临，完全不见前几天要来宴园的急迫。


    “过几天再去拿吧，反正画又不会长腿跑掉，交给陆老师保管我也放心。”


    一长串话说下来也不知道在说服谁。


    “好吧。”


    顾临挠挠头觉得哪里不对，但夏忱都这样说了，就没有深究：“以后拿画再叫我陪你过来。”


    “那当然啦！这是你的老师，肯定会找你来陪我的，我和陆老师又不熟。”


    夏忱撒娇，努力把这件事翻过去。


    心里想着，之后再找其他借口拖顾临，反正这画一时半会是拿不到的。


    在公司门口和顾临分道扬镳，夏忱独自回家。


    回家后没有歇着，换了身低调装扮，根据记忆来到苏小霏家附近。


    苏小霏住在老旧小区中，七拐八绕的，环境嘈杂普通，附近都没什么年轻人。


    连续蹲了几天，才见到苏小霏。


    她看起来清瘦不少，每天早出晚归在外面打工。


    夏忱怕被苏小霏发现，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看着。


    摸清苏小霏的工作时间后，趁着她不在家里，提着一堆礼品来到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