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截然相反的两双眼睛同时望过来，黑子一时有些恍惚。


    奇怪，明明哪里都不一样，他怎么会觉得这两个人越来越像了。


    并不怎么艰难地抉择后，黑子选择先回答七宝的疑惑：“记得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有关解散的事么？帝光的大家，只是暂时被公司压制住了而已，并没有真的服气。我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最容易重新引起他们解散单飞的念头了。”


    后方的奈落幽幽地讽刺了一句：“你在他们心中，有那么重的分量么。”


    “不是的，并不是因为我对于他们有多么重要。”黑子对他话里话外的敌意置若罔闻，“帝光的大家只是缺一个再次坚持决定的契机而已，而此时此刻，我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机会。”


    ——一个类似于导火索的机会。


    没有人会在看到昔日故友突然出现在面前时无动于衷,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着一层名为“单飞”的隔膜。


    “但是……”七宝挠挠头，觉得自己的大脑马上要烧起来了，“如果他们……没那么冲动呢？我的意思是，冲动到会在节目上公然提出解散？”


    “情理之中。如果仅仅靠这一点就能让帝光娱乐的王牌分崩离析，那帝光也不会成为白灵如此强劲的对手了。”黑子微微颔首，目光愈发变得深邃。


    听完，七宝只觉得更糊涂了。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要绿间和黄濑在综艺现场有所行动？


    看起来好像不是……但，如果不是这样，还能是怎么样呢？


    黑子的眼神他读不懂，奈落的眼神他更是读不懂。


    更可气的是，这两个人看起来谁也不想向他解释一下。


    ——明明在场的有三个人，偏偏不拿他当回事。


    又不是他硬要挤进来的，分明是那个死海藻自作主张把他带来的嘛！


    黑子话音刚落，奈落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对了，是那个人。


    片刻的惊愕很快便被了然和几分自嘲所取代：“呵，是我忘了，还有一个家伙。”


    他被《重返舞台》和新剧本的事困得太久了，除了在录制场地费尽心机、研究人际关系，便是见缝插针地和戈薇等人讨论剧本问题，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帝光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一个在爆红之后，根本没有选择在娱乐圈继续发展下去的人；


    那个仅仅出席过几次团体活动、便决心继续投身于篮球运动、不再参与任何演艺活动的家伙。


    他的名字，叫青峰大辉。


    太过年少轻狂的人，从来都不是资本的宠儿。


    和其他的同期艺人相比，青峰个性强、性子傲、难控制，虽然业务能力不错，粉丝量也不算难看，却也远没有到足够让帝光的决策高层能够包容他的缺点的地步。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各个活动的后采中随心所欲，蔑视经纪、助理等反复叮嘱过的要点，一次又一次为团队引来麻烦。


    但，青峰不在乎。


    比起这条每时每刻都被闪光灯和春秋笔法包围的星途，他还是更喜欢阴差阳错地被选上节目前、自己所选择的那条篮球路。


    近几个月来，除了红莲奖颁奖典礼曾经露面，其他时间，他不是泡在球队训练，就是参加校际比赛，虽尚未发文声明退圈，但事实上也并无区别。


    毫无疑问，在帝光众人中，青峰大辉才是那个最希望解散、回到自己的生活中的人。


    他虽然不在《重返舞台》，但，却是黑子此次所作所为，真正的突破口。


    只要他，也只有他。


    “——是桔梗要你这么做的吧。”他冷笑一声，嘲讽道：“就凭你，怎么可能想得出这么周全的计划。那个女人，表面上大义凛然，其实只是想让你心甘情愿地为她所用罢了。”


    黑子一顿，唇角忽然微微上扬了些，目光也不知不觉带上了点同情：“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真的不是。你不相信我，总要相信我带的系统吧。”


    “咳、咳！”


    看见他们两人的表情那一系列精彩绝伦的变化，七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连着轻咳几声，这才勉强忍住。


    天色逐渐暗下来，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一点天光也逐渐趋近于无。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黑子整了整衣角裤腿，站起身来，又看向不远处的小孩：“七宝？”


    “啊，我——我也有东西要收拾！哲也自己回去就好，不用管我。”小狐狸不知道在想什么，猛地回过神来，略带尴尬地冲他挥了挥手。


    黑子将目光投向沙发上那苍白的人。


    沙发上，黑发红瞳的男人斜靠在软绵绵的沙发靠背里，眉头微蹙，并不看他，只抬起手，半是嫌弃、半是不悦地一挥：“不送。”


    叮咚。


    指纹门锁重新上锁的声音响起，七宝紧绷着的身体总算放松下来。


    好了，警报暂时解除。


    “笑什么？”


    眼见着他要往房间里跑，奈落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七宝那条过分蓬松的尾巴。


    这具身体再弱，毕竟也是一个体型相对还算高大的成年雄性人类，抓住一个小孩子还算是绰绰有余。


    ——只要不在这种时候发病。


    “没……谁笑了？我才没笑。”被抓住尾巴动弹不得的小妖努力向前爬了几下，这才放弃反抗、转过头来，一双碧绿色的眸子心虚地映出他的影子。


    奈落的脸色又变差：“我不过出差这么几天，你的胆子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


    切，阴晴不定的家伙。


    七宝在心底偷偷骂上一句，这才说：“我突然发现，你一提到她就紧张到破防的样子，还是挺明显的。”


    “……无聊。”


    尾巴被松开，七宝得以蹿到沙发的另一头，一边心疼地梳平尾巴上被揪乱的毛，一边偷眼望着不远处，那个半蜷在沙发中的单薄身影。


    长发垂下来，堪堪遮住他的侧脸，一点情绪也不露。


    但七宝沾沾自喜：


    害羞了吧，绝对是害羞了吧！


    “——喂，奈落，你拿完东西就走吗？”


    放下尾巴，七宝蜷进沙发另一头和他对称的位置里，问道。


    “最晚明天上午九点前要到达初舞台现场。”奈落瞥他一眼，直截了当地问：“有事？”


    ——当然，没事谁会和你这种家伙待在一起啊。


    “如果SG真的闹得像帝光篮团一样，分崩离析……”


    “说重点。”


    七宝：……


    你这家伙别太目中无人了我说！


    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我又不是播放器，还能想快进就快进！


    当然，他胆子还没有大到那个地步，充其量是在心里嘀咕两句，便将问题扔出来：“圣域娱乐，会从此一蹶不振么？”


    闻言，奈落垂下眼帘，难得地露出一点沉思的神情：“不好说。”


    “圣域不同于其他娱乐公司，没有帝光的资本，没有白灵多名初创成员共同白手起家的情分，它在一切皆未成熟的阶段就匆匆开展养成计划、招揽艺人，对于初代成员而言，一方面是发展过程中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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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成本不足、管理不善，导致艺人与公司之间的黏性不强，另一方面，公司要在一无所有的时候留住艺人，其代价必然是提前透支或承诺某种高额利益。”


    手机震动，七宝从书包中将它拿出来，看到了奈落发来的几张看起来非常复杂的企业结构公示截图：“从这两年的企业职权变动来看，圣域所承诺给LC的成员的，正是如今的职权。”


    ……这种东西我也看不懂啊。


    话是如此，七宝认真琢磨片刻，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如今的圣域，实际上，已经是LC的天下了。”


    “可以这么说。”


    多日留宿拍摄基地，总算回到自己的家中，奈落自己没什么异样的感觉，这具身体却诚实地放松下来，此时此刻，竟觉得浑身困乏至极。


    倦意翻涌，他缓缓阖上双眼，轻声说：“SG四分五裂后，最终有可能走向怎样的局面，就要看LC的这群人能否应对这场危机了。”


    听到这里，七宝再次对这个名为LC的男团肃然起敬。


    不仅仅是身为爱豆的实力过硬，连经营管理的能力也合格么，这些家伙？


    只是不知道，SG的人，与LC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不为外人知的联系？


    比如嘉米尔分部，比如那日出走后久久不知音讯、至今也不知是去了何处的撒加众人……


    圣域这摊浑水，可比他当时初到时以为的要深得多了。


    想来想去，七宝终归闲不住，又眨眨眼，问：


    “喂，你们这个综艺录制期间，就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好玩？


    撑着沙发，奈落勉强坐起身，醒了醒神，并不看他，只说：“等节目播出，你自然就知道了。”


    狐狸最擅长读人神情，七宝又岂能看不懂他脸上闪过的一丝暗喜。


    “诶——真小气！”


    翌日上午。


    《重返舞台第二季》初舞台后采环节。


    “——好的，接下来是第三个环节，读评论。我们这里准备了一些观众朋友们离场前写下的评论，请您读一下，并说些什么吧。”


    ……怎么和新闻发布会似的，奈落腹诽。


    话是如此，他还是满面微笑地接过了staff手中的本子，一页一页地读出来、展示、再解释上三两句话，努力营造着节目效果。


    ——尽管效果始终不尽人意。


    观众中本就有相当一部分是嘉宾的粉丝，这种评论，几乎是一水的夸奖，偶尔有几个问题，也问得极其收敛，显然是怕问得太刁钻惹祸上身。


    这种东西，他再怎么有综艺感，也不可能说得有多么新奇。


    直到一张字迹潦草凌乱、缺乏美感但显然情绪激动的评论出现。


    奈落的挫败感在翻到这一页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呵，终于到他表演的时候了。


    “……舞台麦麸太刻意，令人不适。导演不会真被网上那些同人女发言带跑了吧。”


    他不急不慢地读出来，一边读，一边计划好了对策。


    同时，脑海中浮现出刚刚舞台上，那“令人难忘”的一幕。


    “没有啊，这段舞蹈不是我设计的，昨天下午彩排的时候也没有——而且，我也没在看那种东西。”奈落一边将这张评论转过来、呈现在面前的摄像机前，一边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随即，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他释然地轻轻点头，轻飘飘地扔出一句杀伤力极强的话：


    “嗯……可能，那一段，是他们两个人真情流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