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芜言稳了稳心神，走到秋风跟前：“我来了秋风，伯父是个好人，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一定很痛苦，请节哀顺变……”


    秋风慢慢抬起眼，视线与她相撞的刹那，眼底倏地红了。他猛地别过头，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终究什么也没说。


    秋风的娘见许芜言过来，上前一把拉住她：“许姑娘，你好好劝劝他，他这一天米水未进，也不说话，就这么傻傻地发愣，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老头子刚走，他要是再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啊！”


    秋风的娘，掩面抽噎起来。


    她站在那，腰背不再挺直，而是微微佝偻着，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弯了。


    许芜言心里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大娘您放心，我好好劝劝他，他会没事的，您也多注意些别熬坏了身子。”


    村长在刘家村很有威望，平时邻里乡亲谁家有灾有难，他都尽力帮上一把。对于他的离逝，全村人都很难过，出殡那天除了老弱病小，村里人都放下手头的事，含着泪送他最后一程。


    这几天，许芜言一直在秋风家帮着忙前忙后，忙完村长的丧事，回到家她换了一身儿衣衫，洗了个澡，又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遍。


    “中午你想吃什么？”陆庭墨温声问。


    “我心里闷的很，没什么胃口，什么也不想吃。”许芜言语气低沉。


    她扭身去了屋里，把藏在柜子底下的红绸缎包被拿了出来。当村长告诉她自己的身世时，她虽有些诧异，但也能坦然接受。


    可今天再拿起这个包被，却像被钝刀割着她的心，她把包被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就好似十八年前那个夜晚，村长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山林中抱回家一样。


    “言儿，我切了点儿腌鱼片，煮了些糙米粥，你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别把身子熬坏了，不是还要去县里开铺子吗？”陆庭墨难得一下说这么多话。


    许芜言扭头擦了一把眼角的泪，点点头回了句：“我这就去吃饭。”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就连平日里她爱吃的腌鱼，此时也如同嚼蜡，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只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水从铅灰色的天空倾斜而下，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在许芜言的心上……


    第二日，天气晴好，许芜言和陆庭墨又去了渭县。两人忙了大半天，也没找到中意的铺子。


    时间一晃就到了正午，火球般的太阳悬在头顶，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许芜言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步子也越来越沉。


    陆庭墨蹲下身：“你趴到我背上来，我背着你走。”


    许芜言本想拒绝，可身体却很诚实，她向前走了几步，乖乖地趴在了陆庭墨的背上。


    “这几日你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状态不比之前，今日，早些回去吧！”陆庭墨低声劝道。


    “嗯，我是很累。”


    俩人又来到那茶亭歇脚。


    “渭县的房租不便宜，我真怕生意做不好，再欠一身债。”许芜言有些惆怅。


    “别着急，总能碰到合适的。”陆庭墨安慰道。


    “开一间好的铺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管怎样我还想试试，如果不努力，就没有机会。”许芜言满怀希望地说。


    这时亭主端着两碗茶过来，他把茶碗放在桌上，扯下搭在肩头的毛巾擦了一把汗：“姑娘想在渭县租铺子？”


    “嗯，是的。”


    ”我家主人有间百十多平的铺子，不知姑娘感不感兴趣。”


    许芜言一听，瞬间来了精神：“什么位置？铺子具体面积是多少？是正街上的铺子吗？”


    亭主用余光瞄了陆庭墨一眼道：“在长乐街上，面积一百五十平有余，铺子采光通风都很好。”


    许芜言一听在长乐街上，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来。


    长乐街是渭县最繁华的街道，每日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她这几日是转了不少地方，但长乐街她没去过，那个地段的房租是她不敢想象的。


    许芜言低下头没接话。


    亭主看了陆庭墨一眼，又把目光转到许芜言身上：“姑娘，我家主人是京城大户，平日里没功夫应付这些琐事。前几日稍话来，说这间铺子让我自己做点买卖混口饭吃。我这一粗人笨手笨脚，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就想着把它租出去，靠着房租还能维持个生计。”


    许芜言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那房租是——是多少？”


    “姑娘，我一看你就是个本分认干的孩子，我只收你这个数。”亭主抬手比划了一下。


    许芜言抬眼一看：“五百——两——”


    亭主摇了摇头：“一百两。”


    许芜言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亭主，她心里的小算盘噼啪直响：渭县百十平米，地段一般的正街铺子，年租约八十两，位置更好一点儿的需要一百至二百两，像长乐街那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五百两也是值得。


    “这位大哥，一百两是不是太——太少了！”许芜言试探着问。


    “哎！我一粗人又没老婆孩子，又不买胭脂水粉，那么贪心干什么。”亭主笑了笑。


    “要是租给那些不干正经营生的人，我也没法和主人交代啊！”


    “这位大哥您贵姓？”许芜言语气里满是兴奋。


    “免贵姓张，单字一个平字。”


    “那您方便领我们去看看那铺子吗？”


    “可，等明日姑娘来这亭子找我，我领二位过去。”张平陪着笑说。


    “张大哥那明天我过来找您。”许芜言语气欢快。


    “好。”张平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憨憨地透着一股实诚劲儿。


    许芜言从茶亭里出来，感觉身上的倦意散了大半。


    “陆庭墨你说他不能是骗子吧！”


    “骗你什么？骗财骗色？那我也不能答应啊！”陆庭墨淡淡地说。


    俩人回家刚进院子，就听见一阵呼噜声。


    许芜言对这个声音倒是一点儿也不陌生，她微蹙着眉进屋一看，许安醉熏熏地倒在床上睡得正香。


    柜子里的衣物，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这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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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手头没银子，回家来“讨债”了。


    前一阵子，卖蜜饯挣了些钱，眼下又要去渭县开铺子，要不是同村首富张良愿意出一百两银子，她做生意的念头，是如何也不能实现的。


    许芜言把衣物重新整理一番，放进了木柜里，扭身去前堂煮饭。饭刚端上桌，许安也醒了。


    “爹，吃饭了！”许芜言喊了一句。


    许安揉了揉眼睛，坐到了桌前：“丫头最近挣钱了吗？我在外面欠了账，想回来找你拿点儿银子。”


    “没挣什么钱，也没银子给你。”许芜言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前一阵子，我听说你把全村的水果都做成了果干，应该挣了不少钱吧！”许安小心翼翼试探着问。


    许芜言没接话，自顾自地吃着饭。


    陆庭墨给许安夹了几片鱼干放进碗里：“伯父这是前几日新晒的鱼干，您尝尝。”


    许安瞄了陆庭墨一眼，没好气儿道：“你怎么还不走，你这是打算常住？你赖在我们许家了？”


    许芜言一个眼风扫过去，许安也不再言语。


    “你在外面养女人的事，不要让我娘和乐儿知道，你在外面怎么鬼混我不管，但要是牵扯到我娘和乐儿，别怪我和你翻脸。”许芜言面无表情地说。


    许安一听，垂下头，用手在脸上胡乱地揉搓了几下，清了清嗓子：“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许芜言和陆庭墨一听，互相对视了一眼。


    许芜言……


    陆庭墨……


    “什么意思？”许芜言问。


    “她还有个相好，孩子是——那——人——的。”许安结结巴巴地说。


    “真行！玩得比你还花！”许芜言冷笑一声。


    许安垂着头没有说话，眼睛盯在一处发愣。


    许芜言也不想再给他填堵：“快吃饭吧！不是你的你不就省心了，养孩子很费银子的，你每日就想着喝酒赌钱，我娘那是性子温软，换个泼辣的婆娘有你受的！”


    许安撂下碗筷，拎起手边的酒壶就往外走。


    “爹你又去哪？吃了饭再走！”许芜言在身后喊。


    “不吃了，我去会会我的老朋友，我给他烧点儿纸钱，和他唠一会儿家常。”


    许芜言知道，许安这是去找秋风爹了。


    这两日，她一直忙着自己的事，也不知道秋风和他娘怎么样了，她吃完饭收拾好碗筷，拎着十几个鸡蛋和一条咸鱼干去了秋风家。


    秋风他娘这几日明显憔悴了不少，她热情地招呼许芜言进屋：“丫头来就来，还这么客气，还拿什么东西啊！”


    秋风看见许芜言，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


    “秋风你要好好的，人死不能复生，你和伯母好好的，才是伯父所希望的。”许芜言轻声安慰道。


    “嗯，之前家里家外都是我爹操持，他不在了，我会好好振作起来，照顾好我娘。”秋风声音有些哑。


    “嗯，人要向前看，心怀希望，朝着心中的方向努力。”许芜言看着天边的的飞鸟喃喃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