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起来，宋槿睡得有些懵，躺在床上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缓了好一会才肯爬起来把闹铃掐掉。


    冬天真的很适合睡觉，只可惜工种不允许。宋槿把睡热乎的被子一脚蹬开，起身将丢在椅子上的外衣穿上，这才溜去厕所洗漱。


    门外，早就起床的黎杭正在厨房里吃烤面包。见宋槿出来了，语气揶揄地跟她开玩笑：“醒了啊？昨晚又梦见什么了？”


    红木椅腿随着宋槿的拖拽擦着瓷砖地发出声响，宋槿迷迷糊糊地坐了上去，端起桌上的卡布奇诺，抿了几口后才回话：“梦见她给我折了支桃花。”


    “桃花啊？今天正巧是情人节，宋槿你还说对她没意思。”黎杭撕下一大块面包，无视了宋槿刀过来的眼神，接着道：


    “然后呢？”


    “没然后了。”


    “哈？这就没了？”黎杭瞪大双眼，显然不太相信，“看你昨天那反应，我还以为梦里全是限制级画面呢，合着这么清水啊。”


    “……”


    昨晚的情况确实奇怪，甚至可以说，这是她梦见跟温妤的同人文里最正常的一次了。


    宋槿琢磨半天都琢磨不出味，眼见快到点了，三两下解决完早饭后就急着跟黎杭一块上班。蓝色mini再度钢炮般往拍摄地飞去，可由于市区跟郊区隔了太远，两人最后是踩着点到的。


    听黎杭说，昨天的试拍很成功，于是今天就赶工加点地开始正式拍摄，争取在三个月内杀青。


    温妤老早就来了。宋槿大步迈进化妆间，第一眼就瞧见换好戏服的温妤正被两个人围着做造型。


    宋槿看向她时，温妤正好也抬起头，目光相碰的瞬间，温妤朝她眨了眨眼，算是打个招呼。


    宋槿愣了两秒，随后也跟着向她点头示意。


    这几天要拍的都是主角大学时的戏份，不怎么化太浓的妆，造型更多强调自然清纯，着重体现年轻人的青涩与活泼。


    宋槿听到这个要求时嘴角一抽，实在想不通大学生要怎么活泼起来。


    虽然宋槿一直想走熟女路线，但她的原生长相却是偏甜那挂的。她的脸很小，杏眼又大，经常被人评价“小小的脸上全是五官”，远远看着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但她的个子又很出挑，于是又被粉丝戏称为“北极兔”。


    宋槿往身上套了件米白色卫衣，搭配一条宽松的黑色阔腿裤，顺便婉拒了想给她上妆的造型师。她先将一头长发扎成丸子头，随后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盒气垫，又挑了支颜色合适的唇釉和眉笔，不到十分钟便把妆造解决了。


    原本想直接朝拍摄点的方向走去，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跨出去的步子掉了个头，但在对上温妤视线的下一秒又重新扭了回去。


    温妤就这么看着她走路走一半莫名其妙地转了个圈。


    正好妆也化完了，温妤默不作声地起身跟了上去。在靠近后又放慢脚步，始终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明明她走路没有声音，但还是被宋槿发现了。


    温妤发觉宋槿停下脚步，似乎是在等她。她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快步上前跟她并肩走。


    有风刮过，将路两边的树杈吹得摇摇晃晃，宋槿拐个了弯，目的明确地朝前走着。


    “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温妤没忍住开口。


    “闻到你洗发水的味道了。”


    骗人的，其实是看见了地上的影子。


    宋槿偏头看了她一眼，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那个，我能跟你要个洗发水的链接吗？”


    这个味道跟梦里闻见的一模一样，很熟悉，宋槿记得她从某种物件上闻过类似的，但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啊？好的。”温妤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很快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无奈道，“但是我好像没你的联系方式。”


    虽然已经当了几天同事，并且在未来至少三个月内还要一直合作，两人却连个微信好友都没加上。


    宋槿一拍脑门，也是这才想起这茬：“我扫你吧。”说完，动作自然地打开了手机界面。


    温妤的微信头像是只卡通红狐狸，左边截了半张兔子的脸。


    宋槿眉心狠狠一跳。


    另外半只兔子的头像她见过。


    不仅见过，她还跟人用过。


    这个头像在五年前很火，而且是那种列入年度情头盘点的火。


    温妤她……有对象？


    脑中闪过的念头弄得宋槿有些牙疼。


    她的道德告诉她，这种情况下还做跟对家有关的梦就真有些太过分太唐突太变态了。


    但温妤并不知道她心思已经乱得跟缠在一起的耳机线一样，边走路边从压箱底的收藏夹里翻出洗发水的订单，再把链接给人发了过去。


    手机嗡了一声，宋槿条件反射地点了进去。


    那是一款生姜洗发水，底下评论区全说闻着像可乐的，怪不得味道那么熟悉。


    .


    “卡！——中场休息！”


    场记终于拍板，清脆的响声无比动人。宋槿重重呼出口气，整个人站在原地阴暗扭曲地活动筋骨。


    今天又是从早拍到晚上，按照这个强度，宋槿总觉得三个月不到自己就会累死。


    “不儿，怎么还没收工啊……”宋槿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后有些没绷住，小声吐槽道。


    黎杭明明早上还说今晚要提前下班去约会的，现在都这个点了，约个屁会。


    一旁扮演她学妹彭雨欣的陈铭熙狡黠地眨眨眼：“不知道呀。”


    陈铭熙是黎杭公司的艺人，跟宋槿也认识，清楚她们俩的关系。


    “不知道呀~”宋槿学道，响起一声笑，“你就快把有事发生写在脸上了。”


    她双手撑在走廊的栏杆上，酸痛的脖子用力后仰，露出细长的脖子和利落流畅的下颚线。头上的丸子头老早就散了，坠着樱桃的橡皮筋被她随意地挂在左手腕上，长发如瀑般泼到后腰，被晚风吹得扬起又落下。


    走廊的光线没有很亮，甚至由于这场拍的是宿舍停电的缘故，整栋楼都是暗的。现在唯一还在照明的，就是喊中场休息后楼下亮起的一排路灯。


    “嘶——外面好冷，宋槿你要不跟我一块进屋里躲躲吧。”陈铭熙拢了拢袖子，显然有些扛不住。


    “没事儿，我在这里透会气就行，你先进去吧。”宋槿吸吸鼻子，但偏头又见对方有些着急地盯着自己，心道年轻人果然藏不住事。


    她拍拍人家的后背，示意陈铭熙一块进去。


    进门后她本能地伸手摸向开关，半道上忽然想起来整栋楼都断电了。


    宋槿单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屏幕亮起的同时，身前忽然亮起几道烛火。宋槿呆愣片刻，四面八方由远及近、声音由小及大传来生日歌的曲调，温妤双手捧着个六寸水果蛋糕缓慢朝她走来，白皙的面庞被暖光的火焰映照着，那双眼睛亮得好看。


    “生日快乐！”黎杭从后面往宋槿头上套了个纸皇冠，给她吓了一跳，“别傻站着啊，许愿许愿！”


    宋槿被拍得踉跄一下，有些惊诧：“今天我生日？我怎么不知道？”


    “是啊，今天正月十七，也就我给你记着了。”黎杭用手肘轻轻怼她，“速速许愿，别让我们小温端太久，手酸！”


    闻言，宋槿将目光移到温妤身上。温妤将蛋糕稍微往她面前送了送，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弧度：“生日快乐。”


    “谢谢。”宋槿也跟着弯弯眼睛，她十指交叉摆在胸前，闭上眼睛默念着愿望。随后她缓缓睁开眼睛，略微往前凑了凑，将生日蜡烛吹灭。


    整栋楼也在这时恢复照明。


    房间里的人不多，算上她也就六个。另外两人是杜冰和李玖，都是宋槿的老熟人，热热闹闹过生日倒也不错。


    宋槿先帮着把蛋糕放在桌上，转过身后发现一群人将自己围在中间，挨个往她怀里塞礼物。


    李玖亲手给她织了条橘黄色的围巾，说是等宋槿回京市了可以用；陈铭熙送了条红宝石项链，这个牌子宋槿见过，她母亲特别喜欢。


    轮到杜冰时，她神神秘秘地把宋槿拉到一边，往她手里塞了大号零食袋。


    “送零食也不用这么神秘吧？”宋槿道，可接过袋子的下一秒，预估错重量的她手腕一沉，东西差点就脱手了，“我去，你往里面塞哑铃了？”


    杜冰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骄傲地拍拍胸脯：“里头都是可好东西！吃的喝的，还有很多很多打印出来的同人文。”


    宋槿：……


    谢谢，但她真的不爱看这个。


    尽管如此，宋槿还是拍拍她的头，表示自己心意领了。


    “老宋，接着！”旁边的黎杭突然发声，同时，一道银色的影子快速往她的方向砸来。宋槿条件反射地伸出两只手一接，掌心登时出现一把钥匙。


    “姐给你提了辆奥古斯塔。”黎杭打了个响指，吸引宋槿的注意，“你之前一直想买的那个型号。”


    “嚯——这么豪啊？”宋槿惊叹道。虽然知道黎杭这几年赚大钱了，但也不能这么造啊：“但是京市禁摩，这下又得放仓库里吃灰诶。”


    “没事，清市不禁，小宋你可以骑个够。”李玖乐呵呵道。


    几人嘻嘻笑笑好一阵，宋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地抬头一看，就见温妤站在包围圈的最外头，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看轮廓像是束花，一副想跟她说什么却又碍于人太多，不太好意思开口的样子。


    那花是用报纸包裹住的，从宋槿的角度看，完全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宋槿从黎杭身边挤过去，隔空点了点它：“是送我的吗？”


    温妤认真地点头，将花双手递给她，解释道：“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礼物也来不及准备，就去外面现折了点。”


    说完，又补充道：“明天给你补好吗？”


    “不用不用，这个礼物也不错。”宋槿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伸手把花接过，“我说呢你刚才怎么突然不见了，原来是去给我准备礼物了啊。”


    她将手中的花束翻了过来，在看见里头的东西时笑容僵住了。


    宋槿不动声色地别过脸，剜了黎杭一眼。


    只见里面躺着的，赫然是好几枝含苞待放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