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觉得，自从搬来桑渺家后，他的人生自由似乎受到了极大限制。


    准确地说，他的人生被她严密监控了。


    ——吃饭，有人盯着。


    ——走路，有人盯着。


    ——睡觉，有人盯着。


    ——连他上个厕所，桑渺都能从书房探出头，幽幽地问一句：“你拄着拐没？”


    沈煜：“……”


    他这到底是恋爱了，还是被监视了？


    刚搬过来的前几天，桑渺的管理模式还算正常，最多就是监督他按时吃饭、别随便乱走，顺便每天问一遍腰疼不疼。


    但随着时间推移，她的监管力度直线上升。


    比如，沈煜发现自己早上赖床的机会没了。


    因为每天七点半，桑渺都会准时敲门：“起来，吃饭。”


    沈煜埋在被窝里，声音懒懒的：“不想起。”


    门外的桑渺淡定道：“再不起，我就进来了。”


    沈煜：“……”


    行吧，他起。


    吃饭的时候，他原本习惯一边看手机一边慢吞吞地吃。


    但现在——


    “手机放下，专心吃饭。”桑渺瞥他一眼。


    沈煜：“……”


    他这到底是脱单了，还是进了管理严格的寄宿学校？


    他看着对面理所当然的桑渺，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你管得太多了。”


    “我乐意。”她言简意赅，“谁让你是我男朋友。”


    沈煜笑意更深，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鸡蛋，语气带着点打趣：“桑渺，你以前谈恋爱也这么管人？”


    “那倒没有。”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沈煜手一顿，微微眯眼：“……那怎么这么管我？”


    “我愿意。”桑渺单手撑着下巴，语气淡淡的。


    沈煜看着她，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异样的情绪晃了一下。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点弧度，盯着她，慢悠悠地开口：“那你现在管得这么熟练，是因为……”


    桑渺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因为你看起来就特别欠管。”


    沈煜：“……”


    他忽然觉得自己心动得有点早了。


    这种全方位监管模式，一直持续到沈煜去实验室的那天。


    那天早上，桑渺亲自送他到楼下。


    他拄着肘拐慢慢往前走，走了几步，发现桑渺没动，回头看她：“你不送了？”


    “送你到这里就行。”她站在门口，视线落在他身上，像是在观察什么。


    沈煜被她盯得有点发笑：“你不会是怕我出门就摔吧？”


    “是啊。”桑渺毫不掩饰，“你不是擅长摔跤吗？”


    沈煜：“……”


    他顿了一下，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她：“桑渺。”


    “嗯？”


    沈煜静静地盯着她，忽然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桑渺眉头微挑：“哪里不对？”


    “最近你盯我盯得太紧了。”沈煜缓缓地说，“以前你也没这么管我。”


    “以前你也没住我家。”她理直气壮。


    沈煜眨了眨眼，忽然笑得有点意味深长：“不，你在逃避什么。”


    桑渺：“……”


    她一顿，随即语气平静地说：“你想多了。”


    沈煜却没有移开视线。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带着点微妙的深意，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等她自己意识到。


    等了几秒，他忽然缓缓开口，声音低低的：“桑渺，你是不是喜欢我比自己想象的还多一点？”


    砰——


    他话音刚落，桑渺转身直接进门，把他关在了外面。


    沈煜：“……”


    他站在门口，愣了两秒，随即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看来，他说中了。


    这天晚上，桑渺难得没有盯着沈煜。


    但这并不是因为她真的不管了，而是她自己在思考人生。


    她坐在书房里，抱着个抱枕，视线落在墙上，陷入沉思。


    她到底在逃避什么？


    沈煜说得没错，她最近盯他盯得太紧了，甚至到了有点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如果问她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


    她原本只是觉得这家伙太能摔，又喜欢逞强，不盯着点总觉得不放心。


    可到后来，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经习惯性地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了。


    他的走路姿势，他的神色，他的情绪变化，他的一点点不对劲……


    她都会察觉到。


    ……这真的只是“照顾”吗？


    桑渺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结果她还没想明白，门外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桑渺。”


    她抬头，就看见沈煜拄着肘拐站在门口，目光幽深地盯着她。


    “想什么呢？”他慢悠悠地问。


    桑渺抿唇：“没想什么。”


    沈煜缓缓地走近两步，在她对面坐下，嘴角带着点揶揄的弧度：“你最近是不是有点怕我？”


    “怕你？”桑渺冷笑，“你想多了。”


    沈煜看着她，轻轻点头：“行，那就别逃。”


    桑渺皱眉：“什么意思？”


    沈煜盯着她，忽然缓缓开口：“你既然把我拎回来，就别想着把我丢掉。”


    桑渺一顿。


    她还没反应过来，沈煜已经微微一笑，语气低哑：“你盯我盯得这么紧，怎么，现在想撤了？”


    桑渺：“……”


    靠，这家伙是怎么把她心里那点动摇摸得这么清楚的？


    沈煜是被半夜踹醒的。


    准确来说，是被直接踹到了床沿上，差点连人带被子摔下去的那种。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快滚到床下，而罪魁祸首——桑渺，正毫无知觉地横在床中央，占据了大半个空间。


    沈煜：“……”


    他撑着隔壁想挪回去，结果刚一动，桑渺就翻了个身，一条腿毫不留情地搭在了他腰上。


    沈煜：“……”


    他看着她睡得毫无防备的脸，无奈又好笑，最终叹了口气，伸手把她往里面推了推。


    桑渺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别闹……”


    然后，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翻身继续睡。


    沈煜彻底无语了。


    但他没有再动，而是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最终轻笑了一声，低声道：“好吧，不闹。”


    这一夜，他睡得很浅，但也是这么多年里，最安心的一次。


    第二天早上，桑渺醒得比沈煜早。


    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枕着沈煜的手臂，整个人几乎是窝在他怀里的。


    她眨了眨眼，意识到这个事实，脑子还有点懵。


    然后，她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她怎么就抱着沈煜睡了？！


    她悄悄抬头，发现沈煜还没醒，眉眼平静，呼吸绵长。


    她小心翼翼地想挪开一点，但刚一动，沈煜的手臂就微微收紧，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醒了？”


    桑渺僵住。


    她抬头，就撞上他微微上挑的眼尾，懒洋洋地看着她，嘴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醒了就别乱动。”他的声音低哑，“我腰疼。”


    桑渺：“……”


    她怎么觉得这家伙在骗她？


    她狐疑地盯着他，但沈煜一脸坦然，看不出破绽。


    最终，她还是没再动，只是闷闷地说：“你自己不也睡得好好的。”


    沈煜轻笑了一声，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愉悦：“是啊，睡得很好。”


    桑渺：“……”


    她忽然有点后悔把这家伙拎到主卧了。


    但后悔归后悔，既然已经住到一起了，桑渺也就彻底放弃挣扎了。


    同床共枕之后，她对沈煜的监管明显松了不少。


    以前她会每天盯着他走路的状态，随时观察他的膝盖有没有新伤。


    现在她最多就随口问一句：“今天没摔吧？”


    沈煜要是回答“没摔”，她就点点头，转身该干嘛干嘛去。


    连吃饭也不再紧盯着他必须吃完所有菜，而是偶尔才随意地瞥一眼他的碗，随口说一句：“多吃点。”


    沈煜明显感觉到，她的态度从之前的紧张关注，变成了现在的习以为常。


    她不再刻意控制他的生活，而是把他的存在自然而然地融入自己的生活里。


    这种感觉……比被管着还要让人安心。


    沈煜发现，她有时候会很自然地拿起他的水杯喝一口，有时候会随手把自己的零食塞给他，甚至偶尔会直接靠在他肩上刷手机，全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奇怪的。


    他看着这样的桑渺，心里微微一动，忽然意识到。


    她是真的放松下来了。


    她不再纠结，也不再刻意保持距离，而是彻底接受了他们的关系。


    他微微勾唇，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不过，虽然她不再管他管得那么紧了，但有些时候，她还是会展现出雷霆手段。


    比如这天晚上，他回到家，刚换好衣服，就发现餐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


    他愣了一下：“你做的？”


    桑渺淡定道：“不然呢？”


    沈煜挑眉，慢悠悠地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语气带着点意外：“味道还不错。”


    桑渺瞥了他一眼：“这话说得，好像我不会做饭一样。”


    沈煜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吃面。


    结果吃到一半，他突然发现，自己碗里的鸡肉明显比桑渺的多。


    他抬头，目光落在她的碗里，沉默了一秒，然后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故意把鸡肉全塞我碗里了？”


    桑渺语气平静：“你腰伤还没好，多补补。”


    沈煜：“……”


    他低头看着碗里堆得有点夸张的鸡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桑渺，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像在养伤兵吗？”


    桑渺理直气壮：“本来就是。”


    沈煜失笑，低头继续吃。


    他原本以为桑渺放松下来之后，会彻底恢复以前那种随性洒脱的状态。


    但他发现，其实并没有。


    她还是会习惯性地给他夹菜，还是会注意他有没有吃饱，还是会在他走路不稳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扶他一下。


    她只是，不再纠结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桑渺。”


    “嗯？”


    他抬眼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你是不是已经习惯有我在身边了？”


    桑渺微微一顿，随即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明天的鸡肉就全归我了。”


    沈煜：“……”


    他沉默了一秒，然后慢悠悠地道：“我闭嘴。”


    桑渺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吃面。


    沈煜低头，看着碗里的鸡肉，嘴角却微微上扬，眼底浮现出一点笑意。


    没关系，反正她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