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渺最近有点烦躁。


    她本来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喜欢就靠近，不喜欢就远离，从不拖泥带水。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沈煜这件事上，竟然变得犹犹豫豫。


    尤其是论坛的事情发酵之后，她开始下意识地和沈煜保持距离。不管是一起走路的次数，还是聊天的频率，她都刻意减少了。甚至在食堂遇见，她都会装作没看到，匆匆绕开。


    不是因为别的，单纯是想理清自己的想法。


    可问题是，越想理清，就越混乱。


    她一开始接近沈煜，只是单纯地看他走路费劲，忍不住帮一把。后来发现他偶尔会摔跤，又觉得这个人实在太能逞强，不忍心放着不管。结果越管越多，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变成了“论坛热帖主角”。


    她对沈煜，到底是出于责任感，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好几天，困扰到她晚上做梦都会梦到沈煜拄着拐杖在她面前晃悠，还对她笑得特别狡黠。


    更烦的是，沈煜也发现了她的疏离。


    沈煜察觉到桑渺有点躲着他，但他不点破，也不追问。


    他心里有点数——桑渺这种人，但凡能果断拒绝，早就拒绝了，不会拖到现在。她之所以会下意识回避，说明她自己也在犹豫。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换了策略。


    以往，他总是被动地等着桑渺找他。现在，他主动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比如：


    ——在食堂，明明看到桑渺刻意绕开，他却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刚好和她在窗口前排队。


    ——在教学楼门口，她明明要进门，他却拄着拐慢吞吞地走在前面，让她不得不跟在他后面。


    ——甚至在实验楼外的长椅上，他会提前坐在那里，等她路过的时候，刚好抬头看她一眼，笑着打个招呼：“这么巧？”


    然后，桑渺每次都沉默两秒，装作没听见，快速路过。


    他就这么坚持了几天，反正不追问，不逼她，单纯地刷存在感。


    但桑渺的纠结却越来越严重。


    这天，她一个人坐在美院的自习室里，捏着画笔，盯着画布发呆。


    她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


    她不是对沈煜没有感觉。


    如果只是普通的同情，她不会烦躁，更不会因为论坛的议论而刻意躲避。


    她从小到大，身边围着的追求者不少，但她从未对任何人这么在意过。


    最关键的是，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沈煜的存在。


    比如，她走路的时候，偶尔会下意识地放慢步子，像是在等人。


    比如，她吃饭的时候，看到某道菜，会想沈煜吃不吃得惯。


    比如，她刷论坛的时候，看到关于他们的帖子，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


    她意识到问题大了。


    更麻烦的是，她本来想慢慢理清情绪，可沈煜却一点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心想：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渺这几天一直在给自己洗脑。


    “冷静，保持距离，别被沈煜的可怜样骗了。”


    她下了决定，打算从现在开始，不再深入发展这段关系。她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既然察觉到自己可能会陷进去，那就及时止损，免得未来麻烦。


    于是，她开始有意避开沈煜，论坛的热度也终于慢慢降下去了。她甚至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然而，天不遂人愿。


    这天她刚下课，走到教学楼外的台阶边，下一秒就看到——


    沈煜摔了。


    就摔在她面前。


    她瞳孔地震，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沈煜整个人侧倒在地，肘拐摔得老远，书本散了一地。他撑着手臂想爬起来，可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路过的同学有点担忧地看着他，但没人敢上前。


    而沈煜自己倒是挺淡定，甚至还慢吞吞地侧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说——


    “你不过来吗？”


    桑渺：“……”


    她本来都决定不掺和了，可是……


    她能怎么办？她看不得他摔在那里没人扶！


    她彻底栽了！


    她快步走过去，蹲在他旁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你怎么回事？”


    沈煜撑着手臂，姿势有些狼狈，但语气却依旧不紧不慢：“刚才有人经过，我往旁边让了一下，结果没站稳。”


    桑渺瞥了他一眼，心想这理由鬼才信。


    “那你摔了怎么不喊人？”她咬牙问。


    沈煜冲她笑了笑：“等你啊。”


    桑渺：“……”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和他废话，直接伸手扶他：“站得起来吗？”


    沈煜尝试了一下，最终放弃，叹了口气：“……好像站不起来。”


    桑渺额角跳了跳：“你不是刚摔的吗？怎么突然连站都不行了？”


    沈煜想了想，很诚实地回答：“可能摔得有点重？”


    桑渺：“……”


    她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但她没证据。


    她强忍着怒气，把他的肘拐捡回来，扶着他慢慢站起来。


    沈煜单手搭在她肩膀上，重量压了一半过去，等终于站稳，他低头，语气诚恳：“谢谢。”


    桑渺没理他，心烦意乱地想往前走，却发现沈煜还站在原地没动。


    她皱眉回头：“怎么了？”


    沈煜低声道：“还是有点晃。”


    桑渺盯着他，怀疑他是在变相求扶。


    但看着他站得摇摇晃晃的样子……她又忍不住伸手，直接扶住了他的手臂。


    沈煜这才慢悠悠地往前走，嘴角微微上扬。


    他赌对了。


    这个人，嘴上说着要保持距离，可一旦看到他倒下，还是会忍不住扶他。


    桑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人摔得太巧了。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和沈煜保持距离，结果一转头，他就摔在她面前，还恰好自己站不起来？


    她又不是傻子，要说这是巧合，她自己都不信！


    这绝对是钓她！


    她缓缓眯起眼睛，看向沈煜的侧脸。


    这人拄着肘拐，走得一瘸一拐，步子不算快，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勉强在支撑自己。可细看又觉得他挺从容的，一点都没有刚才摔得站不起来的狼狈。


    更让她起疑的是，他完全没有提自己摔得多严重，也没有装可怜，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她扶他。


    这不就是……高端猎手，扮猪吃虎？


    他压根没想装可怜，他就是在等她主动！


    桑渺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沈煜的“救命恩人”，每次看到他走路艰难才心软去帮忙。结果现在她突然有种被反向狩猎的感觉。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沈煜察觉到她停了下来，也缓缓停下，回头看她：“怎么了？”


    桑渺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冷不丁来了一句：“你是不是故意摔给我看的？”


    沈煜一怔，随即笑了：“怎么会？”


    这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桑渺眯眼：“你老实交代，这不是你第一次摔了吧？”


    沈煜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坦白，最终很诚实地点点头：“……不是。”


    桑渺：“？”


    她瞳孔地震：“你到底摔了多少次？”


    沈煜想了想：“三四次？”


    桑渺深吸一口气：“你每次摔了都站不起来？”


    沈煜很冷静：“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看你在不在附近。”


    桑渺：“……”


    她、他、妈、的、就、知、道！


    这人根本不是摔得站不起来，这人是摔完了等她来扶！


    她被这番光明正大的“狩猎”行为震惊得一时语塞，感觉自己之前所有的犹豫和纠结都是白瞎了。


    她竟然还在苦恼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对沈煜动心？


    她竟然还在思考是不是该保持距离？


    可人家根本不是无辜被照顾的那一方，他是心甘情愿摔在她面前勾引她的那一方！


    这、这、这不是钓系是什么？！


    沈煜见她半天不说话，还好心问她：“你怎么不走了？”


    桑渺：“……”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一把推开他，然后面无表情地道：“你不是会摔吗？自己再摔一个看看。”


    沈煜站稳了，慢条斯理地拄着肘拐，冲她笑了笑：“不用了，今天钓到了。”


    桑渺：“……”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