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大家都体谅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这个夜晚格外的安静。


    付天晴和卓高志都没有打电话催卓昱回家，队里的人也都有不打扰他的共识，不约而同地决定多给他一些独处的空间。


    只有李成舟不在乎这些，【你和颜芯一起去看决赛了？】


    卓昱：【你怎么知道？】


    李成舟：【导播都切到你们了，别以为你把脸遮住我就认不出来了。】


    其实来看个比赛也没什么，只是被人发现的话，难免会拿他在网络上大做文章，讲完他的出身，再讲他的成绩，最后又是各种惋惜，有的甚至夸张到好像已经确定他再也无法回到赛场上了。


    这些人总是这样，小事变大，大事变更大。


    卓昱很不喜欢。


    他想到章明哲也问他今天是不是去过现场，问：【真的很容易被认出来？】


    李成舟：【那也不一定。】


    李成舟：【我是先看到了颜芯。】


    但除了他，又能有几个人把卓昱和颜芯联系起来？


    卓昱又松了口气。


    晚上的风很大，颜芯刚买完单出来，禁不住拢了拢大衣，自觉站到卓昱的身后让他帮忙挡风。


    手机弹出了几条微信，是韩露在问她明天什么时候去孤儿院。


    颜芯记得她上周和韩露说过这周要去孤儿院，虽然此前不久，她在饭桌上没抵挡住卓昱那张可怜兮兮的脸，还答应了明天陪他复查。


    颜芯：【明天上午去吧，不过我得早点走。】


    颜芯：【下午有事。】


    韩露：【中饭可以一起吃吧？】


    他们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颜芯估计时间来得及，【可以。】


    卓昱刚看了李成舟发来的几张截图，关注点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他和颜芯交握的手上，长按点击了保存，回头看颜芯还在回消息，问：“你家住在哪？”


    颜芯抬头，品出了言外之意，“想送我回去？”


    这些年想送她回家的人有很多，目的大都不单纯，颜芯可以在外面过夜，但不想把人带回家。轮到卓昱这，尽管知道他没有其他的想法，颜芯也不会让他成为例外。


    她笑了声，在app上叫了车，“别送我了，我自己叫车，你回家吧。”


    接单的司机就在附近，等了三分钟，她坐上车向卓昱挥了挥手，透过车窗看到他的身影在视野里逐渐变小，再消失不见，她突然感觉卓昱很像被遗弃的可怜小狗。


    但，这次她没有心软。


    -


    孤儿院的孩子普遍缺爱，每次过去，颜芯都想尽可能地多陪一陪他们。


    为此她牺牲了一个可以睡懒觉的早晨，七点就爬起来了。


    闭着眼睛洗漱的时候，她数了一下她的调休，加起来都能有二十多天了，不如找个清闲点的日子休一天，这天最好是周三，这样一整周都会很有盼头。


    俗话说，早起傻一天，但颜芯没有时间傻。


    八点到了孤儿院，听到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她就强行勒令自己打起精神来，打算去给韩露帮忙，不管是给孤儿院打扫卫生，还是给孩子们换床单被套，都是又费时间又费力气的。


    结果韩露通通不让，要她去带孩子。


    “小萝卜头们精力太旺盛了，没人看着容易出事。我抽不出时间，像安明他们几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天天看着弟弟妹妹都没时间做功课了，还是你去看着他们我才放心。”


    韩露说的话颜芯没有办法不听。


    但说真的，其实带孩子比干活还要累得多。


    颜芯长叹一口气，刚进院子里，悠悠就飞快跑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撞到她腿上了。孤儿院条件艰苦，韩露却把这群孩子个个都养得健健康康的，胳膊和腿上全都是紧实的肌肉。


    在她之后，又是好几个孩子往她身上扑，惯性大到她差点重心不稳坐台阶上。


    “姐姐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姐姐陪我们玩老鹰捉小鸡！”


    “哥哥姐姐学习太累了，姐姐你来陪我们玩吧！”


    “姐姐来做母鸡好不好！”


    ……


    颜芯被一声声“姐姐”包围住，没变声的孩子嗓门都又大又尖的，听得她脑袋都要炸开了，拍了下手示意他们都安静下来，“都听我说话，大家小点声音。”


    “我可以陪你们玩老鹰捉小鸡，也可以做母鸡，但是大家要注意不能跑太快，声音也不要太大，不要吵到哥哥姐姐写作业，听到了吗？”


    和外面的孩子不一样，孤儿院的孩子底色永远都是敏感听话的。


    他们闹起来的时候要多折磨人就能多折磨，但需要他们听话的时候，只要说一遍，他们就认真听到了心里，有时候看多了也会很让人心疼。


    但心疼也是有限制的，当颜芯陪着他们玩了快一小时的游戏，跑来跑去的路程加起来接近两公里之后，她就一点也不心疼这些孩子了，她更心疼上气不接下气的自己。


    这可比干活累多了，她上学都没跑过这么长时间。


    她双手在腰上，很没讲究地直接在台阶上坐下，“玩不动了，我们暂停一下好不好？”


    “姐姐好菜啊。”


    “就是就是！”


    小孩脑袋里没有说话得迂回曲折的概念，直接贴脸开大。


    换个脸皮薄的，这会儿就该继续陪他们做游戏来证明自己了，不过颜芯脸都不会红一下，“是啊是啊，姐姐可菜了，你们自己玩一下呗？大家注意安全，有问题要及时来找我好不好？”


    孤儿院的小孩没学会胡搅蛮缠的战术，都听话地自己去玩了。


    颜芯总算是能放松一会儿了，转头看安明依然空了一大片的作业，自觉再揽起做老师的职责，“空着的都是不会的？”


    安明满脑袋都是各种公式，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拿手遮住空题，“不是……是……”


    颜芯看得想笑，逗她：“很难回答？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


    安明羞耻到脸都埋作业上了，“不是所有科目都这样的，我语数外全都学得很好的，每次考试都有一百多分的！只有物理差了一点点而已，真的……”


    这话不假，颜芯上次教她写作业教的是数学，她做不出来的那些题目基本上都和试卷最后两个大题一个难度。


    她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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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物理考多少？”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安明把头垂得低低的，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才小声嗡嗡：“六十，一百分的满分。”


    但很快，她猛然抬起头，“可是六十分都及格了！我们班好多人才四五十分的！”


    颜芯感觉更好笑了，甚至压制不住笑声，笑意随着她说话的声音一起溢出来，“是啊，分数都比那么多人高了，不是很厉害吗？你干嘛不好意思？”


    脑袋又垂下去了，“你别笑了，我知道不能比烂。”


    颜芯就尽量憋了下笑，鼓励：“就算不比烂，那你也不差啊。你这学期才刚开始学物理呢，物理本来就比其他科目更难，差点也很正常的。”


    安明得到了一点安慰，小声问：“那你以前物理成绩怎么样？”


    记忆有点久远，而且事件并不特殊，颜芯回忆了一会儿，笑说：“还行，第一次考试就全班第一，差2分满分。”


    “……”


    本来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差生逆袭的励志故事呢，结果这和炫耀有什么区别嘛！


    安明感觉天都塌了，充满胶原蛋白的脸给气得皱皱巴巴的，控诉：“姐姐你怎么样啊！你骗我，你自己成绩都那么好！比我好那么多！”


    “那不一样啊，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


    颜芯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真的已经很不错了，只是进步的空间比较大。要不要我教你？我教的话，说不定你马上也能考全班第一了。”


    虽然还是很不想麻烦人，但半个月前都已经麻烦过一次了。


    而且安明真的受不了这在及格线边缘徘徊的成绩了，沉痛点头：“要的。”


    陪小孩子做游戏的时候，颜芯过不了一会儿就得看一次手机，心想时间怎么过那么慢。现在教安明写物理作业，时间就过得快多了，一眨眼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


    韩露来院子里叫他们去吃饭，颜芯就帮安明收拾了下作业本和草稿纸。


    学了一上午，安明头都要昏了，心里还是在想着没听明白的题目，“姐姐你下午再给我多讲讲吧，刚才那道题我还是有点不懂，物理怎么这么难啊！”


    “别老这么想，你越嫌物理难，就越学不好。”


    颜芯看了下时间，“下午只能给你讲一小会儿，我还有别的事，得早点走。”


    安明好奇：“什么事啊？”


    颜芯很难得地有点无措，因为她的第一反应是钓男人。


    但这种话怎么可能和安明说。


    她把这三个字从脑海里删掉，重新说：“有个朋友受伤了，我要陪他去看医生。”


    “是男朋友吗？”


    天知道安明怎么还是往这方面想了，颜芯有点无奈地否认：“不是，小小年纪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先好好学习吧。”


    “我知道……”


    一说学习安明就怏了，但是灵光一闪，她又激动了起来，“姐姐，等我物理考上九十了再想这些总可以了吧？”


    颜芯本来就觉得在这方面不需要管太严，笑说：“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得先考上再说吧？”


    安明：“……”


    可恶，又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