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玉簪
作品:《败犬男主听到读者心声后》 锦溪城本不是富庶之地,像这种乡下野集能卖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好在两个人都不是精细人,准备购置几日食水后便动身离开。
恰在此时,集市入口忽然一片喧哗。应见画下意识退到摊位之后,同时压低头上的草帽隐藏自身存在。
杜知津随意扫一眼:“有官差来了。”
官差......该不会是陆平?
应见画心弦骤紧,手比脑子更快,一下便拉住她的袖子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拽一拽,没拽动?
眼看着那群人更近了,她还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一副想看热闹的模样。他磨了磨后槽牙,道:“过来点,我有话和你说。”
杜知津的一双眼仍然盯着入口,只把耳朵往他那凑了凑:“你说吧,我听得见。”
“......你就不能看着我?”话音方落,众人簇拥着一道身影已至面前,中间那人正是陆平,而杜知津的视线就要瞥过去,两人目光即将交汇。来不及细想,他趁她不防,硬生生把人拽过来,却又因为用力过猛脚下踉跄。伴随着“砰”的一声,两人栽倒在稻草堆里,落了满头满脸的草屑。
陆平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正要上前查看,却被手下的一句话阻止:“老大,县令让我们快些回去,说是王府又来人了。”
他皱了皱眉,目光在草堆中的两道身影上停了片刻然后收回:“走。”临行前却不由自主地又投去一眼。
其中一人的身形......怎么有点像木姑娘?
木姑娘打了个喷嚏,甩了甩脑袋,抖落数根稻草。
她茫然地坐在地上,看向同样插了满头草的应见画:“应大夫...阿墨,有什么话非得在草里讲?”
“你不觉得这草坐着很舒服吗?不若备一些吧,要是路上无处可宿,还能以草为被衾,幕天席地。”陆平走了,他安下心,随意扯了个话头搪塞。谁知杜知津听进去了,竟真的要掏腰包买下。他眼疾手快,赶在她被坑之前打断:“这是干什么?”
杜知津:“买稻草啊。”
应见画蹙眉:“稻草哪里没有?偏要花钱在他家买,不是浪费钱吗!”
说完不等摊贩再次开价,拉着她便走了。
徒留杜知津欲言又止,摸不着头脑。
刚才不是他说要买稻草的?
稻草可以不买,其它东西诸如草鞋、饼子却一定要买齐全。目睹几轮唇枪舌剑后,杜知津彻底放弃自己杀价,转为当一根沉默但能抗的扁担。
她打心底觉得,应见画讨价还价的本事比他的医术还高明!
“既在你家买了这么多东西,拿两双鞋垫做添头不过分吧。”“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小本生意,一双鞋垫便......”
那边吵得热火朝天,她听了一会觉得无趣,眼神便不受控制地往旁边飘,飘到一个卖首饰的摊子上。
啊,刚才倒在稻草堆里的时候,他用来束发的木簪也一并掉了,现在头上别着的是根路上捡的小树枝。
忽地,她复又想起他当掉的那根玉簪,心头渐渐起了想法。
最终,摊贩不情不愿地送了一双鞋垫,应见画目标达成,带着她去往下个地方。
日头西斜,正是哺时,集市里稀稀拉拉升起了炊烟,风吹来馄饨的香味。见杜知津目光看向馄饨摊,应见画心想她跟着站了一天,吃碗馄饨不算破费,脚步一转走过去。
“两碗馄饨。”“好嘞,客官您要大碗还是小碗?”
闻言,应见画不由一愣。
从前他自己来集市是舍不得花钱在外面吃的,饿了就喝水,回家再开火。对于他来说,自给自足永远排在第一位,集市上的东西就是抢钱。
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问“要大碗还是小碗”。
他刚想说“两碗小馄饨”,余光瞥到杜知津对着摊子出神的表情,又改口:“......各来一碗。”
大份足足比小份多了五文钱,应见画怕自己后悔,给钱时几乎是扔的。
哪怕这样,杜知津吃完大份馄饨也只用了半刻钟。
“你在这等会,我去去就回。”吃完,她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动作快到应见画根本来不及问她去干什么。
碗里的馄饨还剩一半,他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唇。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落日西沉,夜幕降临,馄饨摊老板搓了搓手,难为情地对他说:“客官,我们打烊了。”
他迟缓地点了点头,挪到几步之外,眼睁睁看着老板把桌椅收走,整个集市只剩下他一人。
夜风有点萧瑟,还有点凉。他坐在一块不太平整的石头上,脑子里想了很多。
杜知津怎么还不回来?
她干什么去了?一碗馄饨没吃饱?还是觉得他事多又抠搜,就是个累赘?
亦或者她其实看到了陆平,离开是为了去见他。而两人只要稍一通气,自己便会暴露无遗。
因为在陆平那里,应见画已经死了。
对于这点,他也想好了说词。无非就是丁劳想杀他却弄巧成拙,而他刚好被杜知津所救。没人会怀疑火是他自己放的,当时在场的除了他,可还有一个郡王府的人。
郡王府宁肯错杀不肯放过,要所有有嫌疑的人陪葬。而他一早便知道陆平手下那个捕快出身郡王府,假借红花之名给他下了药。
那药单吃无事,但若是配合上另一味药,就会让人短时间内失去意识。他在火中扬了药粉,那名捕快也如他所愿昏倒,要不是杜知津突然出现,捕快或许也会死在火中。
人死了,才是真的不留痕迹、死无对证。杜知津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不可控的变数,随时可能留下隐患。
她和陆平都不傻,尤其是陆平,几次险些坏了他的好事。为今之计只有立刻动身离开锦溪城,偏偏她又不见踪影......
天色越来越暗,应见画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浓。他甚至想象出了杜知津知道真相后的表情,她会失望却不会犹豫,而他会在她逐渐冰冷的眼神中被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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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
......不,不能让她知道他杀了承端郡王。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太长,但他看得出杜知津是个心怀大义的人,知晓他的本性后,她不会动手,但一定会离开。而只要一想到杜知津会离开,他就莫名感到一阵慌张。
为什么?因为他需要她的庇护吗?对,他还需要她的庇护,起码要找到新的落脚点。
他说服了自己。
他只是,还需要她的庇护。
夜风让发烫的头脑冷静下来。应见画长舒一口气,他迟早会和杜知津分道扬镳,只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她坚定不移的信任。
但很快他又开始了新的担忧。
夜深人静,她依旧没有出现。
抬头看天,杜知津不觉加快脚步。她也没料到自己会折腾得这么晚,郡王府比想象得还要大、还要富有,而要从偌大的宝库中找出一根簪子可非易事。
万幸的是她终于还是找到了。说来也怪,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正好有道月光照在簪子上,正好折射出一片翠绿的光芒。
城里因为郡王的死戒备森严,杜知津又花费了一番功夫返回。于是等她来到集市,周围已经彻底无了人声。
这么黑,他还在吗?
她心头重重一跳,疾步走到馄饨摊原本的位置,却没看到人。
目之所及均是浓稠的夜色,而黑暗总会招惹邪祟。她把醉岚握在手里,又往前走了几步。
月光下,一个人影静静坐着,长发流淌着碎银似的光,恍若夜露凝成的绸缎。听到她的脚步,他偏头看来,月光恰好落在眼睫上,为他覆上一层霜雪般的光晕。
只是这样如玉的面庞,竟带着几分忧虑,又在看见她的刹那如冰雪消融。
“你回来了。”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别扭?
她在一尺外停下,干巴巴地回答:“噢、嗯,我回来了。”
语毕,两个人像是被下了噤声咒,谁都没再开口。
杜知津隐隐觉得气氛不太对,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太对。直到应见画再度出声——
“我父母也曾对我说过去去就回。”应见画垂着睫,月光刚好照进他的眼底,让她看清了他眸中的哀伤。
这哀伤就如霜一样,落在鲜妍的花上,让人不由自主觉得可惜。
沉默片刻,他抬眼望向她,嘴角牵起像是想笑又没笑,落成一个苦涩的弧度:“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我以为你......”
以为她什么?
他没说,杜知津却听明白了。
心脏像被针扎过,她走过去摊开掌心,朝他露出握了一路的玉簪。
看到玉簪的刹那,他愕然:“你”“我没有抛下你,也不会抛下你。”
杜知津走到他身后摘掉束发的那根树枝,应见画还沉浸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直到他从影子中看到,玉簪端正地插/在自己的发中。
翠绿的光华从她指尖漏到他肩上。
一如许多年前的某个宁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