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 66 章

作品:《女帝失忆以后

    太医院这几日格外忙碌。


    上至御前太医,下至太医院新进的助手,凡是身怀医术的,或早或晚,这几日都被叫进过耀宸宫。到最后,太医院上下已经麻木,每每轮到谁时,谁都空白着脸进宫,再愁苦着一张脸出来。


    太子妃病了——这是耀宸宫最近的一件大事。


    最初,太子妃齐氏只是有些干呕症状。爱妻心切的姬煊看不得太子妃有任何不适,当即召集一名四品太医入宫。彼时齐氏有些羞涩,姬煊见齐氏神情,当即猜到齐氏或已有孕,更是欣喜又急切地等待太医诊断。太医到宫中为齐氏把脉,果不其然发现了如珠走盘的滑脉脉象,姬煊大喜,向众人公布太子妃有喜一事。


    可太子妃的干呕症状,在太医院两月精心照顾下,不仅没有丝毫改善,甚至越来越严重。


    若只是干呕,也算孕期寻常现象,即使有症状,也不算要紧。可不知为何,太子妃在两月内,逐渐由干呕成了真呕,再由真呕成了呕血,吐着吐着,便能吐出一团血迹,留在帕上的赤红颜色触目惊心。


    这下不止姬煊,连姬弘都重视起来,下旨命太医院上下为太子妃好生诊治,一定要诊出个所以然来。


    太医院加紧调整方子,太子妃却日渐憔悴,不见好转。


    姬煊为爱妻身体忧愁,却无法以身代其病痛,夜夜熬在太子妃窗前,更比太子妃憔悴几分。


    姬焕趴在殿门后巴巴地望着,不敢走进殿内一步。


    姬盈见六岁的姬焕仰慕懂事又眼含畏惧的样子,有些心疼地牵了他的手道:“焕儿和皇姐一起进去看皇兄,好不好?”


    姬焕咬一下嘴唇,慢慢地将手抽了回来。


    六岁的二皇子仍旧趴在殿门上,在门缝里偷偷地看。


    “皇姐进去吧,”姬焕小小声地道,“我就不去……打扰皇兄了。”


    姬盈望着门缝处姬焕的幼小背影,无声地叹口气。


    虽有皇后娘娘做背书,姬焕被皇后以正统大黎皇子的身份养在凤栖宫中,凤栖宫众人也皆以二皇子称呼姬焕,但姬焕这二皇子的身份却是名不副实。


    姬焕出生已有六年,前朝对于这名突兀出生的、身有胡血的皇子,仍然争论不休。姬弘虽然早已给他赐名姬焕,但时至今日,姬焕二字也未曾刻入大黎宗室文牒。朝臣如此对待一名皇子,当然出自姬弘的授意——尽管那时这位帝王允许奇丽生下这个孩子,却一直没有真正正视过这个非皇后所出的子嗣。


    若非皇后坚持,姬焕早已死在奇丽腹中。姬弘看在妻子的面子上,给这侥幸活下来的男婴取名为焕,又允许皇后独自抚养姬焕成人,已经是这位帝王对于西燎王女奇丽及她所出的孩子的最大容忍。


    姬焕在大黎前朝,一时成了讳莫如深的存在。


    民间对于二皇子的出世有所耳闻,却从未有人得知这位皇子殿下的名讳。


    而在耀宸宫中,最难接受姬焕存在的人,正是太子姬煊。


    六年来,太子姬煊从未承认,也从未正眼瞧过他这个便宜弟弟。


    姬盈曾不小心撞破龙骧宫中姬煊与姬弘吵架的情景。


    她的这位眉目忧郁、常年连正眼都不敢看一下父亲的皇兄,竟也有能和姬弘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一日。


    “你为何背叛母后?”远望过去,姬煊语调嘶哑,背影微微发着抖,“我想不通,那被民间称为神仙眷侣的大黎帝后,竟然能走到今日。人人都道大黎皇家多情种,原来是我高看了你!”


    姬弘不耐烦地敲着桌子:“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我懂你对母后根本就是一片虚假!”姬煊嗓子撕裂一般,停顿片刻才道,“亏我当时还在盈盈面前给你讲话,说什么区区西燎王女,纵使九天玄女也进不了这大黎后宫,今日这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若你当真将母后放在心里,怎么会连奇丽和母后的身影都分不清!多好笑的一句话——你当初究竟醉得多厉害,竟能在离凤栖宫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宠幸一个与母后没有半点相似的西燎女人!”


    姬弘声调骤冷:“姬煊,你莫以为你是大黎唯一的太子,我便下不了手狠狠罚你。”


    姬煊凉凉地哼一声,立即苦涩地道:“罚便罚,从小到大,你难道还少罚了我?”


    姬煊在殿中踱起步,步伐一深一浅,少顷在姬弘面前停下,难掩身体颤抖。


    “从我记事起,”姬煊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地道,“你就从来没有一次给过我好脸色。”


    姬煊望向天花板,眼角些许湿润。


    作为皇后唯一嫡子,姬煊早早就被封为太子,尚不记事时就已经拥有了大黎储君的名号。


    可这大黎储君之位,对于姬煊过往十几年来说,全无尊贵,只如梦魇。


    姬弘性格刚毅强硬,对自己的子女要求极严,姬煊与父亲同住龙骧宫,日日都要受到父亲的严苛教导。与雷厉风行、精明强干的姬弘相比,姬煊生得一副优柔寡断、薄志弱行的性子,无论诗书还是武艺,都资质平平、极为中庸,实在没有其父之风,所以时常受到姬弘训斥。


    姬煊在龙骧宫的每一日,最常见的就是父皇失望的眼神。可即便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换来父皇的一句夸赞。久而久之,姬煊一见书本,就不受控制地发抖,完全读不进书,更遑论到国子监上课。


    出宫逃学成了姬煊的家常便饭,皇后虽然忧心儿子,却始终无法狠心对姬煊严苛,一味纵容他去。


    姬弘对姬煊的逃学行径十分失望,龙骧宫中的处罚便一日重过一日。姬煊受罚,更加恐惧学习,于是出宫更频,而后受罚更重——恶性循环。


    直到姬煊在宫外遇到知心的齐家小姐,这一情形才有稍许改善。


    若非有知冷热、擅解语的齐家小姐鼓励,姬煊或许已经在父皇的高压之下自戕。


    思及姬弘从前对待自己的种种严苛事,姬煊虽然怕得发抖,却依然将心中久藏的不满大吼出去:“即使母后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不会原谅你和那个西燎女人之间,竟然还有了孩子!”


    “什么姬焕,什么二皇子,”姬煊咬着牙,眸中几分恨意,“我姬煊,只有一个妹妹姬盈,从来没有过弟弟!”


    “……”


    思绪回转,姬盈望着姬焕的背影,终究面带不忍地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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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入殿中。


    姬煊与姬焕之间的事还可等待日后解决,现下最重要的却是她的嫂嫂——太子妃齐氏的病。


    姬盈踏入殿中时,姬煊正一动不动地守在齐氏榻前,眼下青黑,胡子拉碴,不知已经多久没有休息。


    姬盈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兀自坐在姬煊身边,一言不发。


    姬煊愣愣地在齐氏面前坐了好一会,眼睛眨也不眨,忽然哑声开口:“盈盈。”


    “皇兄。”姬盈应道。


    “你知道吗,盈盈,”姬煊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眼珠仍然愣得一动不动,“他们说……”


    他们说,太子妃腹中刚怀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那只使得姬煊得到片刻欣喜的孩子,还未在太子妃腹中留多久,就要这样轻易地消失。


    为何世事对他姬煊、对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如此残忍?


    太子妃虽体弱,却年纪尚轻,为何竟遭此一难?


    姬盈不忍地低声道:“我知道。”


    她看着姬煊痛苦地闭上眼睛,复而又睁开眼,抬起右手,轻柔地抚摸着床榻上沉睡的太子妃的脸颊。


    像是害怕惊醒齐氏一般,姬煊只克制地抚摸几下,就缩回了手。


    “……若只如此,也倒罢了。”


    说着说着,姬煊眸中痛色更甚。


    他紧咬牙关,身侧手指紧紧成拳,骨节凸起,僵硬发白。


    姬盈忙道:“怎么回事?”


    姬煊深吸一口气,苦涩地叹一声:“太医院……太医院众人已经全部来看过。”


    两月间,太医院上下一二十人,全部来给齐氏诊过脉。而这一二十人之中,竟无一人能道出齐氏究竟患了何病。


    齐氏起初还能自行行止坐卧,过了不久,就只能缠绵于病榻间。她在床上躺了许久,又逐渐整日地昏睡不醒,连进食都十分困难。在这样的情形下,原本如花一般娇嫩的齐家小姐,迅速地姬煊的眼前消瘦下去,现下已经孱弱枯瘦得如同干枝。


    姬煊握住齐氏的手,骤然说道:“她不会死的,对不对?”


    姬盈一惊。


    姬煊将齐氏的手贴在脸侧,说话声轻得仿佛自言自语:“耀宸宫为大黎皇宫,有大黎诸代先祖庇佑。这么多护佑之下,她怎么会死呢?”


    姬盈动了动唇,艰难地附和道:“皇兄放宽心,嫂嫂一定能好起来。”


    榻上齐氏睡梦中又咳一声,猝然呕出一大股血,脸色霎时更加灰暗。


    血液鲜红刺眼,宛如道道催命符。


    姬煊却似看不见那激烈的红色一般,仍然轻轻地抚摸着齐氏的手,边抚边道:“盈盈已经说了,你要尽快好起来……”


    姬盈咬唇,埋下眼。


    她勉强地向皇兄告别,快步走出房间。


    如此病态,即便姬盈不懂医理也看得出,这位太子妃嫂嫂已然时日无多。


    所谓的“好起来”,不过是宽慰姬煊的客套话——恐怕连姬煊自己也不信。


    不过半月。


    耀宸宫举行太子及冠礼,姬煊迎来二十岁诞辰。


    太子妃齐氏,薨,享年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