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惊奇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神奇的传送蝶可瞬行千里，梦幻的飞马烟花可载人腾云……”一家店的鹿老板正在吆喝。


    烟花？还能载人腾云？可真是稀奇。


    “借过……”一个猫人扒开鹿老板摊上拥挤的人群，睁着夜明珠般的大眼从她身旁走过。


    那两只眼睛明晃晃的，乍一看有些吓人。她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能变大、变小的傀儡娃娃，能变植物的草木符……”另一家豚鼠老板蹦在摊上现身表演了一番，只见他将小娃娃抛在街道地面，那娃娃“嘭”地一声变成了一个笑哈哈的大木偶，未及反应的行人被吓了一大跳。


    “哈哈……哈哈哈……”她登时被逗乐，大笑起来。


    忽地，她心头一慌，意识到了什么。


    重月与萧百还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呢，可别把他们弄丢了。


    一转身静悄悄的两团暗影正笼罩过来，吓她一跳。左边站着一只黑白相间的人形大狗，右边站了一只白底红羽的人形大鸡，四只眼睛正俯盯着她，眨巴眨巴。


    见着二人的衣着，意识到是狗是重月，鸡是萧百时，脑子里登时冒出鸡飞狗跳，鸡犬不宁这两个词来，她忍不住噗嗤大笑，捂住肚子话都说不连贯，“你……你们……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重月咧唇露出狗牙，“你很可爱。”


    萧百冷不丁地凑近，大圆眼眨巴两下，聚焦在一起瞅了瞅，张合鸡嘴道：“猪，的确蠢得可爱。”


    猪？白羽一摸脸整个圆乎乎的，还长了个翘翘的鼻子与两只蒲扇般的大耳朵，可不就是猪么？


    道旁有面大水镜，她赶紧跑去瞅了瞅，乍一眼吓得往后弹跳，映出的灯火中自己果然顶着一个大猪头，粉嘟嘟，胖乎乎，连动作都变得憨态起来，捧着脸的手俨然变成了两只猪蹄子。


    看起来红烧很好吃的样子。


    诡市的动物形形色色，唯独她是只胖猪。


    “……”


    她沉默了一瞬，好在这只是暂时的，若真变成猪她指不定投河去。


    猪就猪吧，猪能吃。


    白羽蹦跳到两人之间，伸出没有爪子的蹄膀，挽住一条狗腿和一只鸡翅，咧唇傻乎乎地笑起来，“走，我们去逛逛。”


    鹿老板摊上人多，她的胖身子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猪蹄搁在下巴上，瞧着摊上稀奇古怪的玩意，有的形似镂空套球，有的形如筒状，有的是绘了纹案的符纸……


    她指着绘着蝴蝶的符纸问，“这就是瞬行千里的传送蝶么？是何价？”


    鹿老板咧着笑齿，在沸杂的声音中回道：“没错，一张传送蝶只需两粒绿晶石。”


    “绿晶石是什么？”白羽眨巴着大猪眼。


    鹿老板太忙，又去回别人了，没空理会她的问题。


    摊上热心的小羊人将她拉到一旁，扫了三人一眼，“想必你们是第一次来诡市吧，晶石乃是修行通用之物，可修人魔仙三道。用来交易的晶石分为五色，白、绿、黄、红、紫，价值由低到高，白色相当半两银，紫色便如稀世珍宝。”


    她从钱袋中取出一块最低等的白晶石，是块有棱有角晶晶亮的小石头。


    白羽凑到她手前仔细瞅了瞅，抬眸疑问，“那这些晶石从何而来？”


    “这我知道。”重月的狗头开了口。


    “我也见过。”萧百的鸡头也道。


    “那是？”白羽的猪头问。


    重月附耳道：“据说星云山的剑冢就有红灵石，只是门规禁止采挖。”


    萧百也凑了上来，“夕云山的峭壁上也有白晶，不过生在石洞里，并不好挖。”


    白羽点了点头，问小羊人，“请问，这里可用银钱结算？”


    小羊人摊开蹄子，“有些可以，有些不行。我该走了，你问问老板吧。”


    白羽道了声谢，听见鹿老板要喝，忽地想起师傅师公将至婚期，若能送载人腾云的天马烟花岂不是锦上添花，这么想着又挤进了摊子，“老板，天马烟花可用银钱结算？”


    鹿老板笑眯眯，“可以，只需五两银。”


    说罢从铺底取出一只方方正正的白色水晶，中心一团小小的灵气正蜷在红色的引线上翻滚。


    瞧着并不华贵。


    白羽质疑，伸出猪蹄指着它道：“就这，五两银？”


    “对啊。”鹿眼一本正经，蹄舞足蹈地吹夸一番，“别瞧它普通，灵力点燃引子，便能幻化出两只白马与粉色飞花，用来举办婚礼再合适不过了，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真能载人？”


    “真能。”鹿头信誓旦旦，又补充一句，“不过最多只能维持一柱香的时间，客官须得谨慎骑驾啊。”


    她掂了掂重月给的钱袋，踌躇一瞬，这诡市的东西可真贵，五两银子够普通人过好久的了，买这玩意只能维持一柱香的时间，还不如耗费些灵力自己变，只是她的境界只能变些蝴蝶、小花什么的，若想变那些须得到天境了吧，扭头问重月，“你该是到了天境了吧，可会变这些？”


    重月错愣，这些年他的灵力都用来修行破境了，还真没学过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尴尬道：“刚破……天境，不会变。”连忙又补充一句，“不过我可以学。”


    啥？！白羽目瞪口呆，这家伙竟已到了羽化，想到自己仍在意境尴尬得欲哭无泪。


    只是她忽地有些纳闷，重月体内的魔丹应该消耗了不少灵力，即便吸了师傅的金丹，可也同时吸了高等的魔丹，不可能不受压制突飞猛进啊。


    难道他真是个修仙天才？


    “这么简单都不会，破了天境又如何？”萧百清冷的目光不屑飘过。


    白羽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走出，只听鸣声冲天而上，夜空忽地闪亮。白色焰光在空中墨染，散开一片璀璨闪耀的粉色星河，好似九天仙女拖曳的梦幻裙纱。


    那星河上的星光如雨坠落，生生不息，化作无数繁花飞落人间。


    她沉浸在美景的欢愉里，惊讶不已，呆呆地望着天空，伸手接下一朵迎面飘来的蓝色小花。


    就如在夕云山小白送给她的那样，而此刻落入手中的花朵晶莹闪耀，美胜从前。


    耳旁片刻的安静又嘈杂起来，往来的商客驻足惊呼，纷纷接下花朵。


    “谁这么大本事，变出此等烟火……”


    “似乎是那只鸡……”


    有人不时投来艳羡的目光，还有女子的声音交耳窃语，“此等雅趣之人定是不俗……


    “这，这真是你变的？”白羽还在惊愣中不可置信。


    “不然你以为是谁变的？”萧百凑过来，凝望她，似乎想瞧尽她眸中的喜悦。


    “天啊，你好厉害。”白羽的惊喜之情溢出言表，在他胸前拍了下，“真想知道你是不是神仙，这都能变出来。”


    她有两个这么厉害的朋友，似乎自己也沾上了荣光。


    可在荣光后又有些颓丧，她也太不争气，早听师傅教诲，岂会被他们比得无地自容？看来必须要加把油赶上，否则萧百指不定会变着法地骂她蠢。


    萧百在重月面前出尽了风头，背着鸡翅，姿态昂扬。他往白羽身旁凑了凑，单眨一眼，“我还有更厉害的，你若想看，只为你一人变幻。”


    只为她一人吗……


    白羽撞入他的眼中，她好似融进了那片星河，泛起轻柔的涟漪，在心头推开，又缓缓静了下来。


    这份独一无二的偏爱或许是因五年中相伴的情义，亦或许是因情缘线的缘故。他们没有复杂的感情经历，若没有情缘线，若他遇见更多的女子，他还会如此吗？


    “谢谢你，萧百，我看师傅婚礼上你可以露一手了。”白羽抿唇一笑。


    烟火依然盛放，漫天粉光扑映在她的脸颊。


    重月默默看着她，明亮的眼眸黯淡了几分。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如此夸赞一个人。


    看过烟花，白羽捧着又大又重的猪脸跑去了别的摊子，这里千奇百怪的东西晃花了眼，有变幻百种香气的香囊，还有变幻妆容的胭脂，以及能随心所变的仙裙……


    她瞧得心痒，却怏怏不乐，挑挑拣拣地看了眼便放下。这些东西显然已与她无缘。


    重月穿过人群跟了上来，满脸不解他（她）为何喜欢这些女子的物件，这几年她并没接触什么女子，莫非是想送给师娘和流光？


    正想着时，身后传来又重又急的杂乱脚步声，少年清脆的声音急喊道：“让让……让让……”


    转头看去一个猴人扒开人群东撞西蹿，从身旁疾奔而过，身后追来白虎、棕马、以及一头黑熊，正被滞涩的人流截住。


    看三人的装扮正是星云山的弟子。


    “这小毛贼，抓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是大嗓门的声音，也是三人中的棕马。


    重月闻言，快步上前，“鸿英师兄，发生了何事？”


    那三人惊愣了瞬，棕马打量道：“重月，你怎么也来了，那小子偷了我们的灵石……”


    一只熊掌连忙掩住了他的大嘴，局促笑起来，“呵呵呵……是些不值钱的白晶，白晶……”


    “胖五，放手。”鸿英瓮声瓮气，马蹄子不耐烦地推他。


    淳元在柏泉弟子中排行老五，便得了此外号，鸿英平日常与他厮混，喊习惯了便一直叫着胖五。


    淳元腼腆地撤了手，一脸丧气。


    重月视线穿过人流，那毛贼已不见了踪迹。


    余下的白虎自然是千昼，他瞥了一眼重月，冷声冷气，“我还以为门主的独徒有多正派，没想到竟也如此不守规矩，若我将此事告发，不知门主还会不会袒护你？”


    “若告发了我，你们自然也跑不了，不如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好？”重月和气道。


    “是啊，是啊。”淳元点着熊脑袋连忙附和。


    “我偏不呢？”千昼龇牙，虎头凑近重月。


    “为何师兄总对我有敌意？”重月目光直视，满是不解。


    “少装蒜，老子看你不爽！”


    “你！……”


    白羽想起诡市的规矩，在别人的地盘贸然动手，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连忙拉住他，“别生气，都是我的错，要罚我担着。”说着拐起重月的胳膊，“我们走吧。”


    “难怪你会违令，原来是为了他，一猪一狗倒真是相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猪狗不如，哈哈哈……”千昼扬起虎嘴大声嘲笑。


    “千昼，你怎能这么和师弟说话？”鸿英瞧着势头不好，瞪了他一眼，递了个眼色让他道歉。


    “你太过分了吧？”白羽委屈巴巴，变啥不好非变成猪，让人抓住了话柄。


    话音刚落，重月的一记狗拳狠狠地砸在虎头上，撞瘪了半张脸。


    千昼捂着歪斜的嘴眼，怔了瞬，似乎没想到他真出了手，而并未使用灵力。


    正龇牙爆起时，另一边冷幽幽的声音从鸡嘴里飘出，“猪狗不如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么？”


    “……”


    白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话语间，一道暗光闪过，千昼闷哼一声，猝然半跪在地，正垂首面向她，好似给她行了个大礼。


    她怔了一瞬，眼见扯不住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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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又管不住那个，可真打起来毕竟是同门，闹到师公那里并不光彩，更何况萧百非星云山的人，只怕师公两头为难。


    这么想时一蹄拦住萧百，仰起猪脸慌忙道：“你别冲动。”


    萧百甩开她的蹄，张开翅膀挡在她身前，一副要开战的架势。


    千昼眼底怒火腾跃，紧攥利爪，带着震颤的嘶哑声，雄风逼近，“你就是那白毛吧，竟敢暗算老子！”


    萧百翅膀掂着一粒小石子，散漫道：“乖孙子，你喜欢？再送你一颗?”


    石子划了条弧线，堪堪要中虎头额心时，啪地一声裂开，虎掌向萧百扑去。


    白羽不知萧百避不避得开，抬蹄便想替他接下，电光火石间虎掌停在了空中，堪堪被狗爪紧紧钳住，重月凛声道：“不许欺负他们。”一推间没费什么力，千昼的虎躯便已倒地。


    她愣愣地望着重月，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昨日在鸡栏抱住她时却那般轻柔谨慎，似乎在竹林醉酒时也……


    神思不自控地穿越时空飘了回去，仿佛身体的触感依旧还在，温暖的……舒适的……


    该死，又想了不该想的。


    她瞬间清醒回来，也不知他施了何种魅术，总让她情不自禁地想些有的没的。


    “根本不需要你出手，你可别想要我谢你。”萧百鸡眼冷瞥。


    “我也没想让你谢。”重月狗嘴一咧。


    千昼眼见寡不敌众，两个同伙也丝毫没有要帮他的意思，横了二人一眼，“你们俩什么意思？”


    鸿英摊开马蹄，“别怪我不帮你，我知道当年门主首徒的位置本该是你的，可此事与重月无关，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这么多年就别再耿耿于怀了。”


    这倒是个明白人，白羽愣是把鸿英看顺眼了。


    千昼愤恨道：“他做师兄也罢，可若不是他搞了鬼，门主怎会只收一个独徒，害我落入柏泉门下，被人耻笑。”


    “师兄，师傅也没你想的那么差。”淳元垂下几乎没有的眸子，低低地道。


    “我没有，我也不知师傅为何不再收徒。”重月此时才知千昼对他的怨恨自入门时便已结下了。


    白羽来回思忖，劝解道：“我想是个误会，师公应该是为了偷见师傅，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行踪，才不再收徒，此事定与重月无关。”


    “无论如何，他都抢了我的位置。”他略有顾忌地收敛起声音怨怼，“一个魔人还占着位置不放。”


    斜上方的屋檐上冷不丁飘来少年清脆的声音，“你这大老虎心眼可真小，怨天怨地怨别人，就是不怨你自己没本事，脾气还差。”


    千昼猛地抬头，先前逃走的猴子竟屈起一腿，懒散地坐在屋檐上晃悠尾巴，瞧着他的笑话。


    钱袋的长绳在那猴人的指间绕了饶，唇角挂着一抹不以为然的笑，抬眉道：“我想要的东西已经买了，余下的便还给你们了。”


    钱袋稳稳落在千昼的爪中，连忙打开瞧了瞧，已然折了半数。


    “你这贼太猖狂。”他刚想去追，那贼倏地没了影。


    钱袋的一角晃动着红色的亮光。


    重月盯着钱袋目光不移，疑惑道：“你们去了禁地？！”


    千昼慌忙将钱袋收在背后，“没有……不过是……是在山里挖的白灵石而已……”


    鸿英与淳元的面孔忽地紧绷，淳元连忙附和，“对，就是白灵石而已。”说罢干笑了两声。


    “是吗？你敢打开让我们瞧一瞧吗？”萧百圆圆的眸子透出凌厉的审视。


    “你一个外人，算老几啊？让我打开我就打开？”千昼撑起胆子，却目光闪躲，并没底气。


    “我来帮你们答疑解惑。”那猴贼不知又从哪冒了出来，拎着方才还回的钱袋子，掏出其中一粒晶石，摊掌展示在众人之间。


    千昼瞬间呆住，摊出藏在身后的虎爪，爪上握着的竟是一块石头。这盗术毫无破绽，难道他是传闻中能够摘星换月的诡手大盗——星无影？


    可瞧着十几岁的样子，年纪并不大。


    红亮亮的宝石在灯光中忽明忽闪。


    钱袋又猝不及防地还回了千昼掌中。他还来不及与那人算账，只见重月额心一皱，敛声道：“红晶石！你们果然闯了禁地。”


    鸿英慌了神，连忙道：“重月师弟，念在咱们师兄弟一场，你不要将此事禀告门主。”他一把夺过囊袋，四处探了眼，猛地掏出一把晶石塞进了重月的怀里，“这些就送给你们了。”


    “师兄……”重月正欲说什么，鸿英已拽着两人走远，千昼心有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这才反应过来拿了赃物，望着消失在人群中的三人，忧心道：“怎么办？若被师傅知道，我怕他们会反咬我们一口。”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就按他们说的，我们还能买些东西。”萧百从他怀中拿起一颗红灵石掂了掂，倒是开心的很。


    显然，从方才鸿英三人的神色便能看出此事的严重性，白羽正忧思对策，忽地被萧百一把拽走，向她先前去过的摊子走去。


    她回头看了眼重月，又看向那个走远的猴子，琢磨起他那快到肉眼看不见的身手，抽出胳膊便追了过去。


    “少侠，请留步……”


    猴人扭头，似乎是见一只憨憨的猪追来，有些好笑，“少侠？但凡见过我的人都喊我小贼，你倒是与他们不同，就不怕我偷了你的东西？”


    白羽不以为然，“我什么都没有，你能偷什么？”


    猴人在她身旁旋身转了一圈，冷不丁地晃着脑袋凑到近前，玩世不恭道：“没东西偷，便只能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