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芮喜拍了拍双手，将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才道：“今天我们所有人到场，是为了给两位新人见证与贺喜，他们在今日之后，便是一心同体，患难与共。”


    芮喜将准备好的生辰八字拿了出来，彼此做了交换，再由柳娘子写下定亲凭证，程凌君和关月的名字被紧密的写在了一起，至此，算是完成了大半的仪式。


    在这偏僻的村子里，在长辈的见证下交换了双方的生辰，已经算是定亲了，不需要那些繁文缛节，也没有什么鲜花和掌声，就这样简单而又郑重的，定下了两位年轻人的婚事。


    程凌君接过那刚写好的文书，与此同时，接过的还有一个红绸包裹的布包，和两匹鲜亮的布。


    “这是……”


    程凌君抬头看向关月和芮喜，关月挠挠头，道：“这是给你的聘礼，本来早就该给了……”


    “你——”程凌君突然哑然，猛然想起关月在决定定亲日子的那天和他说的话，她说要去拜访他的家人，也就是说，她原本是想要在那个时候把聘礼给程家的，只是一直到了今天，都没有机会。


    “其实也不必……”程凌君轻轻揭开那红布包的一角，两只素色的镯子闪着银光。


    关月紧紧注视着他的表情，察觉到他神色一怔，并没有流露出失望或是厌恶的情绪，才松了一口气。


    关月道：“本来应该丰厚一些的，但你也知道……嗯……”


    这已经是她能拿出的极限了，而这些，还是向芮喜求助过后的礼物，不然她怕是要空着手娶程凌君了。


    关月朝芮喜投以感激的一眼，后者摆摆手，也开口道：“关月也是费了心，就是在别的东西花了多了，小程你也应该知道她这段日子做什么，要是要责怪，就让她以后补偿你吧。”


    关月实在是囊中羞涩，其实就算她没在其他地方上花钱，她也没多少家当，总不能把所有的家畜和田地都卖了吧？除此之外，她家里就真是刮不出多少油水了，她倒是想多给程凌君一些聘礼，问题是她拿不出来啊。


    钱到用时方恨少，以前觉得没必要用钱，现在发现，钱还是有点需要的，起码在娶老公的时候，很有必要。


    程凌君叹了一口气，“你没有这些，我也会嫁给你的。”


    “但是总觉得没那么体面……”关月小声嘀咕。


    “嗯？”


    “没有没有，我是说……呃……我是说……”


    关月敏锐地察觉到按照实话说，程凌君不会高兴，可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所谓入乡随俗，她应该主动给程凌君准备这一切，而不是在他的纵容下无知无觉。


    还是芮喜帮她解了这一难题，她笑道：“好了好了，这些东西都是我让她准备的，不管怎么样，你到时成亲也用得上这些，穿上婚服，戴上这两个镯子，不是漂亮得很？”


    听到芮喜这么说，程凌君也不敢再怪关月了，不然岂不是变成责怪芮喜了？


    “村长说的是啊，小弟你就收下吧，这本来也是你该得的，”另一边，程亚君也跟着帮腔。


    程凌君是彻底没话了，见他收下这些，关月也笑了，众人又继续说话聊天，一直到了晌午，在村长家用了便饭才离开。


    离开时，关月站在最后，对着芮喜千恩万谢。


    “行了行了，你要是争气点，把这些都早点还了我比说一百句一千句好话都来的有用。”


    关月看着芮喜似乎想踢她屁股的样子，赶紧往后站了一站，“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村长，你对我的好我永远铭记在心，你放心，我……”


    村长从角落里拿出扫帚，关月把手伸在身前作势要挡，两人好一阵纠葛，才算说完话，芮喜目送着他们离开。


    关月和程凌君并没有回家，而是送程亚君出村口。


    送到村口，关月知趣地停了下来，并握着黎光的手，让他也一起在这里等待着。


    程亚君牵了马，和程凌君两人缓缓往前走着。


    两姐弟从未像这般站得如此之近，也从未说过这么多的话。


    “其实，我在上次离开家之后，还遇到了黎桂芳。”程凌君像说一件闲事一般，说出了这件事。


    程亚君挑了挑眉，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惊讶，但面容却非常平静。


    这曾经的妻主，过去的弟媳，在他们如今的眼中，已经只是一个旁的人了，程亚君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让我回去。”


    “哦？”程亚君笑了一下，“真是没脸没皮。”


    “嗯，”程凌君没有反驳，“她恐怕是过得太好了，倒是忘记了我和她曾经的龃龉。”


    “这你可就错了，”程亚君道：“她那个新夫郎可不是好惹的人，把他们家搅得天翻地覆，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给你讲讲，不过，我看你也没什么兴趣了吧？”


    程凌君笑了笑，“要是我还住在镇上，倒是可以听你说说，但我不住在那儿了，这些事离的就有些远了，日后有空再听也无妨。”


    “你听到她如今过得不好，难道不觉得高兴？”


    程凌君笑：“以前的话或许会，但是现在却是无所谓了。”


    “你真是变了，”程亚君道，她将目光投向程凌君身后，那村口站着的两人，显然就是小弟无所谓的理由了。


    程凌君耸了耸肩，“现在还看不开，岂不是自找麻烦？”


    两人说着，已经走过了大槐树，程亚君跃上马背，挥一挥手道：“那再见了，小弟，还有……关月，黎光！”


    关月遥遥招手，“成亲那天，二姐你一定要来啊！”


    改口改的真快，程亚君一笑，应了一声，纵马而去。


    程凌君目送她的身影离去，才和关月黎光缓缓回了家。


    定亲之后，关月仿佛就吃了一颗定心丸，虽然依旧忙碌，可有了更多的闲暇来找程凌君，她把自己养大的鸡卖了大半，留下能下蛋的，兔子倒是长得快，很容易就养了好几窝，也是托人送到古屏镇卖了换钱。


    这个时节，也到了要种稻子的时候了。


    关月把大半的时间放在自己的田地上，悉心培育稻苗，然后将它们栽种到田地上，每日挑水施肥，不亦乐乎。


    程凌君会将饭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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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回来一起吃。


    关月已经觉得，他们在过一种所谓的夫妻生活了，除了没有住在一起，一切的一切，都已然毫无隔阂。


    一月倏忽而去，转眼便是成亲的日子了。


    这一次关月他们不必去村长家，而是在自己家里。


    大红的灯笼和蜡烛已经点起，烫红的喜字也早已贴上门窗。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所有邀请的人也悉数到场。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程凌君的爹娘，大姐竟也出现了。


    程秀的脸板着，就像关月欠了她很多钱一样。


    程凌君凑近二姐，道：“是二姐你把他们请来的？”


    程亚君八风不动地站着，只有嘴唇微动，泄露出声音：“我可没有这种心思去请娘，当然，也请不动她。”


    “那？”


    程凌君努了努嘴，“当然是爹。”


    程凌君一愣，看向站在程秀身后的温林，竟然是爹，他不是……也反对他和关月在一起吗？


    温林轻轻推搡着程秀，在她耳边说着什么，程秀撇着嘴说着什么，又瞪了一眼温林，似乎有些生气，可当她走到程凌君身前，程凌君却觉得她看起来没有表面上那么生气。


    尽管她满脸的不情愿。


    程秀咳嗽两声，道：“是你爹和你两个姐姐要来的，我只是陪着过来的，并、并不是……呃……”


    温林在她身后给了她一肘，程秀怒瞪着他，他却好像看不见一般，笑眯眯地朝程凌君道：“你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们别理她，凌君啊，赶紧让爹看看，还有哪里需要准备的？”


    “也没什么……”


    程凌君没说完，温林已经帮他翻看起来了，多了个经验丰富的爹，他的嫁衣穿起来格外顺利，也不用多做别的事，只需要安安静静坐在屋子里，等待新娘上门。


    等关月打开他的门，惊讶地看见满脸不悦的程秀时，差点一脚又退了出去。


    “你干什么？”


    程秀的一声问话，让关月手足无措，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我我……我是来接程凌君的，抱歉，我走错……”


    关月刚想说走错门了，程秀就一巴掌拍上了门扉，“你——没走错，这就是程凌君的家。”


    “啊？”


    关月被阻挡着，继续向前走，果然看见了程亚君，还有温林。


    温林身边的新郎已经盖好盖头，看不见面容，但关月知道，那就是程凌君。


    “我……我能那个……接他出去了吗？就是那个……”


    关月两手比划着，仿佛一个刚学会说话的人，程秀似乎想要训斥什么，就像对待自己的学生一样，却被温林及时制止了，没来得及开口。


    温林已经道：“当然，你们成亲了，我作为凌君的爹，还有他的娘，他的其他家人，都由衷的恭喜你们。”


    温林的话音刚落，便能感到身边的人猛然一震，他回头看向那遮蔽着面目的儿子，轻声道：“凌君，恭喜你。”


    这声祝贺，太晚了，但幸好，它没有完全错过，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