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五色露所在之处竟是一座繁美幽森、峥嵘轩峻的亭台轩馆。越至深处，虫嘶鸟鸣之声愈希。


    沈无咎心道：此处莫不是哪位修士的洞府？那两名妖修引他们前来，又有何深意？


    未及细想，遥遥便见两名羽衣星冠、容貌一致、手执竹杖的少年道人自幽篁深处而来。


    沈无咎心中升起警惕之心，扬声道：“阁下可是此处道场之主？在下沈无咎，路过贵宝地，只为求取五色露而来，绝无他意。”


    那两名少年道人神色漠然，仿佛对沈无咎的话毫不在意。其中一人举起竹杖，以杖为笔虚空画了几道。匍匐在四下的落叶纷纷扬扬卷起来。


    苏凌波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来：“沈大哥，李道友与苏道友不见了！”


    沈无咎一回头，看到的就是满脸错愕的苏凌波。本应跟在他身后的李青蘅与蔺雪沉，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时间回到稍早一些。


    李青蘅原本与苏凌波走在一处。自方才与厉道人一战后，苏凌波对她多了几分欣赏之意，拉着她讨教那部剑法。


    她一面与苏凌波聊天，一面分神观察蔺雪沉的举动。


    自从周玥嘱咐过一次，李青蘅就想找个机会问问蔺雪沉，想不想拜入青莲剑庄。


    而自己刚刚斗法得胜，想必是比什么招生简章都有用的。


    “蔺道友，我有话同你说。”找了个机会，李青蘅开口叫住他。


    食人花的脚步顿了顿。一旁的苏凌波贴心地挪了几步，给两人留出谈话的空间。


    蔺雪沉侧头看着她。这还是今日两人第一次离得这样近说话。


    少女的眼神清亮蓬勃，带着几分昂扬的锐利之感，像清晨阳光却不甚刺眼。


    他突然有些好奇对方要说什么了。


    毕竟是自卖自夸，李青蘅觉得有些不太好开口：“蔺道友，你觉得我方才的剑法怎么样？”


    蔺雪沉回想起那如上青天的一剑。那一剑现在想来，自己也未有把握胜过。


    但那剑意中没有杀意，有的只是奔流不回之决心与勇气。


    他抓不住那一剑。


    李青蘅还在等他回答。


    沉默了一瞬，蔺雪沉说道：“李道友那一剑，甚好。”


    这就没了？李青蘅有点失望。


    她觉得这天没法再聊下去了。原本她的打算是，顺着这个话题，谈一谈招生的问题。


    但现在看来，蔺雪沉对做剑修这件事完全兴趣寥寥。


    比起这个，李青蘅觉得还是让爹和师姐再寻个别的弟子比较容易。


    她咬着唇，决定尽快结束这段尴尬的对话，完全未曾注意周遭正在逐渐发生变化。


    四处景物先是褪色，复又如潮落潮起般扯起一块偌大幕布。


    白茫茫的浓雾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了。


    这是何处？抬头望向前方，苏凌波与沈无咎早已看不见踪影。而身旁的蔺雪沉，竟也一并消失不见了。


    心念一动，李青蘅本能想要拔出本命剑，右手向背后一伸，却抓了个空。


    我的剑呢？愕然之下，她注意到自己原本穿的那身蓝衣也变作一身烟紫布裙。


    自己是进入了那对双生子的幻境了！


    不知是哪里出了错，原本该由男女主进入的竹林幻境，对象换成了自己和蔺雪沉。


    坏了，我成替身了。


    李青蘅有些懊恼自己一时大意。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蔺雪沉在何处。


    此时，她正站在一条乡间小路上。岸边栽柳，鸡犬相闻，远处炊烟袅袅，正是山野人家。


    李青蘅走近河边，对着倒影看了看。水面上是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


    还好，脸依旧是自己的。


    这条小路没有分岔路口。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便能看到一座飞鸟停落、桑树茵茵的竹窗蓬庐。


    “寒衣妹子！”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见李青蘅没有反应，那人又喊了一声。


    是这个身份的名字。李青蘅一回头，便看到有位身形微胖、手提竹篓的村妇迎面走过来。


    村妇看到她，笑眯眯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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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得这般急，是担心陆小先生在家中等太久吗？”


    还未摸清眼下的状况，李青蘅只好顺着话说下去。客套了几句，村妇将竹篓中刚采的山莓塞给她一些，便继续赶路了。


    方才的话并非全然无用。起码现在，李青蘅知道了那座蓬庐便是自己的“家”。


    蓬庐用丈高的丛篱围起来。李青蘅一手拿着山莓，一手推开门。


    门内，庭院中正立着一人。秋意浓，闲伫立。听到推门的声音，对方转过身来。


    那人长着一张蔺雪沉的脸。


    李青蘅：丝毫不觉得意外呢……


    她记得，这处幻境是由双生子岁云漱、岁云溟的母亲岁寒衣所留。


    岁寒衣是紫竹林原来的主人。她是千年紫竹所化，初化形就有分光境的实力。


    为了寻找突破到下一境界的契机，岁寒衣离开了修行了多年的地方。


    同许多故事一样，她遇到了一个叫凡人，他叫陆瑾。


    岁寒衣隐瞒身份，与陆瑾结为夫妻，然后在三年后的某一天，亲手杀了他。


    回到紫竹林的岁寒衣，孕育了那对双生子。在留下这个幻境之后，她不知所踪。


    为了破解这个幻境，双生子想了许多办法。因为母亲对他们说，这个幻境里藏着一个秘密。可是数百年过去，他们一无所获。


    直到沈无咎与苏凌波为了寻找五色露，来到了这里。


    而现在，拿了“岁寒衣”身份牌的人变成了李青蘅。


    至于蔺雪沉，则成了故事里那个被岁寒衣亲手杀死的凡人陆瑾。


    李青蘅有些头痛。原本，若是进入幻境的人是苏凌波与沈无咎倒还好。


    苏凌波有一件破阵之宝——阴阳四象鱼梭，就算是分光境妖修的幻境也可破出一道生门。


    但眼下，苏凌波在幻境之外，这个方法却不能施展出来了。


    就好比一枚鸡子，鸡崽可以从内部啄碎，但要想从外部敲碎，就要施加更大的力量。


    难道……真要像岁寒衣曾经做的那样，动手“杀”了蔺雪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