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化潮

作品:《白月光与朱砂痣

    江安竹往烛火一侧挪了一点距离,轻轻在身旁的床榻拍两下,叽叽喳喳的江朝立即扑腾翅膀,飞窜进师父怀里,木质香与清甜的花果香弥漫鼻息。


    江安竹喜爱轻轻地揉江朝脑袋,江朝喜欢贴着自己不放。


    江安竹问:“阿朝,你想听故事吗?”


    传说,这里原不叫白夜川,几万年前原是朱夷族的领土。朱夷族善征伐,行止之处血流成河。红月悬天,他们的国土便建在血河之上。


    朱夷善通冥之术,而他们坚信通达鬼神之路唯有杀戮与死亡。于是,族长每日都会在红月下献祭俘虏,以血肉供养神明。


    无辜受害的俘虏越来越多,他们将死去的俘虏扔进血河之中。朱夷的血脉已赓续十代有余,可河底的俘虏像是真的被鬼神享用了般,流水涛涛,怎么也填不满这吃人的血河。


    代代轮回往复,积怨深重,终遭天谴屠戮。河底涌出了消退不灭的怨灵,这些被残害的俘虏怎么死的,朱夷族人就是什么样的下场。


    直到浮肿的躯壳占据高墙,血河里浮出族人死不瞑目的面孔,朱夷人才追悔莫及,哭喊声震天撼地。他们哀于嗜血的血脉,恨不得剁下曾拿起屠刀的双手。


    万分悲痛下,族长剖开胸膛,奉献出心脏,自愿而发的千名族人自刎于血河前,以请鬼神垂怜,饶过后代子民。


    后来天降甘霖,血雨中孕育出一只似鸟似鱼的神兽,头戴花冠,鹤喙红鲤尾,于朱夷族覆灭前乘云雨而来。最终,投身于血河之中,用千里宽的羽翼拖起数万万河底的幽灵,在黎明到来前飞入云端,怨灵与神兽化作了萤火,如丹红的烈阳灼烧天际。


    那一刻,河水的血流一瞬间洗净颜色。等至朱夷族的后人重建国土后,每每血月之日个个手携红花,跪伏保佑儿女此生无忧。


    他们将这条血河赐名为相思江,将来去于江河云端的神兽赐名为潮。


    ……


    “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遭受与朱夷族人同样的报应。”


    “所以阿朝……”


    江安竹半刻未等到回音,垂眸看着少女半边脸埋在颈窝,双眸紧闭,她不确定再唤了一声:“阿朝?”


    江岁安:“她今日恐是一波三折,太累了。”


    江安竹想起了江朝年幼时稚气未退的模样,刚来时瘦的皮包骨,小小的,趴在她腿上入眠。


    她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哄哄就睡着了。”


    江安竹将她送回房里,却被清凉如泉的声音叫住脚步,“阿娘,谢……霜叶……”


    “你想听我便讲给你听,不过不是现在,等我把阿朝安置好之后。”


    江朝第二日醒来时太阳也照屁股了,她想起今日还有“残萤”的拉客委托没干,完了完了,若是晚了半刻,又要被尖嘴猴腮的管事批得狗血淋头。


    吾日三省吾身,为何要加入残萤?为何要加入残萤?为何要加入残萤?


    她同师兄不属一个部门,“腐萤”部接收各方委托,处理被怨灵侵蚀后的遗体,四海之内的“腐萤”皆受它调动,江朝正是浩浩大军中的一员。江岁安归属“化潮”部,刀光剑影下,怨灵在劫难逃。


    偏偏她最倒霉,活多钱少就算了,顶头的部长还贪得无厌,克扣她月钱。


    活不下去了。


    江朝背起石榴布包出门,耳边传来刷刷刷削木头的响声。师父正握着刻刀,细细雕琢一把桃木剑。刷!一条褐黄色的木条利落地飞扬起来,剑刃又平又直,锋芒毕露。


    “阿朝,过来。”


    崭新的桃木剑放置于手心。


    “今日,从今以后你都不必去拉客了。”


    江朝愕然地瞪大眼睛,她大喊道:“不行!我马上就发薪酬了,师父你自己懒就算了,可别断我活路啊!”


    江朝被师父用食指戳了戳眉心,悠悠向后倒了半身,站直后听见师父点评道:“话都没说完就咋咋呼呼的,我们家没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地步。”


    是哦。昨天的米缸莫名其妙地满了,江朝昨日还吃上了一顿鱼香肉丝泡饭。


    “我的意思是你以后转至化潮部,至于残萤那边我业已同你的管事通融好了。”


    江朝大小就知晓她的美人师父神通广大,昨日更是助其根深蒂固。今日,随便通融一番江朝直接越级擢升。


    难不成师父竟是残萤的幕后老大?


    江朝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上掠过狂热的欣喜:“师父,你不早说——”


    江安竹脸色一黑,沉声道:“梦里啥都有。”


    好吧,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被水淋淋地浇灭了。


    “那也不行!我要他那样的。”


    江朝指了指同样睡过头拿剑出门的江岁安。不出意外,她再次被数落一通:“不行!还没学会爬就想跑了。”


    于是,乃至将来半年,扎马步,顶水碗,练剑姿,比试切磋齐齐上阵,把她累得半死不活。


    她心生出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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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决心,可人海茫茫,谁会像师父一样管她,谁会像师兄一样纵容她?


    这种愚蠢的决心在一天间化为泡影。


    师父答应她等她学成那年,送她一把世上最最好的剑。


    她一直期待着。


    明月般的剑光与怨灵消散后的萤火交织,破空的剑气抹杀曾经层层叠叠的弱小。


    今夜的天色像相思江一般蓝,萤火成排飘荡,像晚霞一般美。


    江朝稚气完全消弭,在半年内迅速抽条长高,拿着师父传下来的剑,剑身上由于附着净化怨气的法术而散发着珠光。


    一旁少年从地上拔出利剑,今日最后一份灵被骤然释放。


    怨气死于剑下,剩下来的是世间最纯粹的灵。


    原来,师兄并不是在杀怨灵而是在净化怨灵。


    江朝遥看天边远去的萤火,想起师父讲的传说,说道:“岁安,它们好像一群姗姗来迟的潮。”


    “嗯,它们也要回到故土,回到属于它们的地方去。”


    此时此景,贯穿江岁安贫瘠的一生。


    他不再感到新奇,那注视一切美丽的目光投入于江朝痴迷的脸上。那双栗子大的眼睛吐露出缠绵而悠长的目光,延伸至很远很远的尽头。


    江朝高高昂起头颅,在自由的风中。


    江朝翕开唇齿,吸了一口气……


    他听见江朝天真烂漫的大喊:“一路顺风——”


    他笑了笑。


    天幕下衣袂翩翩,湛蓝填补天色,石榴红填补夕阳。


    “阿朝走啦,回家了。”


    “哎呦~”


    江朝吃痛一声,弯下身去捶打自己抽筋的小腿肚。


    江岁安回眸叹了一口气:“你这个样子,怨灵都跑出十万八千里知不知道。”


    他在江朝面前半蹲下来,露出完整而坚实的脊背。他微微侧头,一截长睫如小户人家的雨檐平静地斜下弧度,他道:“上来,我背你。”


    江朝恭敬不如从命啦。


    “师兄,你真好。”


    江朝双臂挂在少年胸前,双腿被江岁安牢固地托在手掌心。胸膛贴着后背,两颗心脏共同跳动。


    砰砰……砰砰……


    好响亮……


    二人默默聆听远处的潮浪声,天色笼罩渐行渐远的影子。


    江朝的脑袋支在肩上随脚步轻微晃动,嗅到他淡淡的香气有些犯困,打了一个哈欠后,喃喃道:“岁安,明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