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菜多不好吃，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全是不爱吃的菜，穆雪纯瞧见了就恶心，可他只能忍下恶心往嘴里塞：“随便。”


    “你这。”孟玉心笑盈盈地看着他，给他碗里夹着菜说，“又是随便，我都不知道要买什么，你说说吧，你明天想吃什么。”


    “我想吃。”穆雪纯停止咀嚼，直勾勾地看着她说出自己的诉求，“糖醋排骨吧。”


    “重油还重糖，不健康。”孟玉心下意识否认道，“你想吃排骨的话，炖汤怎么样，健康又好喝。”


    穆雪纯低下头：“我不想喝汤，我就想吃糖醋排骨。”


    孟玉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那好，明天吃玉米炖排骨。”


    穆雪纯停顿了一秒：“不用了，明天我在食堂吃。”


    他的反抗，孟玉心瞬间不悦：“你这孩子，我累死累活过来陪读，在食堂上完班还得赶回来给你做菜，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穆雪纯把菜拨向一旁，吃着白饭道：“没人要求你过来。”


    “你说什么。”孟玉心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这样没礼貌。”


    穆雪纯抬头，语气平和，明显不想把矛盾进一步激化：“我说错什么了吗，我上次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我上大学有自己的打算，你不能太插手我的生活，我已经很顺从了，为什么你还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底线，为什么不能让我轻松一点。”


    “你的意思是，我管得多了。”权威被挑战，孟玉心血压升高，“怪不得了，这几天总是有事，原来是早对我不满，我管你是为你好，你看看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让你转专业不听，你知道文学系以后毕业多难找工作吗。”


    正好，穆雪纯也不像在憋着，他要摊牌：“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孟玉心表情一下变得柔和：“什么工作，你别跟我说又是咖啡店，多不上道啊，你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什么兼职找不到。”


    穆雪纯放下筷子，冷静地说：“我准备当演员，暑假准备进组。”


    平地一声雷。


    孟玉心瞳孔慢慢放大，坚决道：“不行，好好的工作不找，非得进这么不入流的行业。”


    穆雪纯的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定：“我只是在通知你，我未来做的一切皆由我自己做主，你干涉不了。”


    这次和以往不一样，孟玉心看到他的决心，按捺住要爆发的情绪说：“我干涉不了，笑话，我是你妈，你得听我的，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毕业回家考公务员，还有考研，将来直接留校当大学老师，没得商量。”


    “我已经决定了。”穆雪纯起身，进入厨房，“你把食堂的工作辞了，回家吧。”


    孟玉心看着他宽阔的肩膀。


    她的儿子她最了解，孝顺、没脾气、很乖，但是也最顽固，上大学后脾气也越发大，自主意识越来越强，一切都脱离她的掌控。


    她讨厌权力脱离手心的感觉，于是过来陪读，掌控他的一切让她重新又有了权力。


    孟玉心坐在椅子上，哑着声音说：“我辛苦了这么多年，你总得为我着想吧，我们家是书香世家，你看看我们家哪一个不是从事正经行业，律师、检察官、公务员，我让你当医生你不当非要当老师，老师也行，当个大学老师很好，你居然说你要当演员，日后我就是个笑话，你简直是要气死我。”


    穆雪纯从刀架上抽出一把剔骨刀：“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东西你都讨厌，你压制我的一切爱好，我以为上大学了，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干涉我的所有选择。”


    “我是为你好。”孟玉心放出一句，“不行，没得商量。”


    “真的是为我好吗，你看不见我很痛苦吗？”穆雪纯拿着刀重新走进客厅，他并没有歇斯底里地叫喊，而是当着她的面将刀尖对准手腕，“你想要逼死我吗？”


    孟玉心一时心脏悬到了嗓子眼：“你要干什么，快点放下。”


    穆雪纯走远，他脸上没有丝毫恐惧，甚是带着笑意：“你知道吗，我很早之前就有想法了，死亡是一种解脱，我宁愿死也不想再被你们控制，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活着。”


    一直把一切掌控在心的她很慌乱，孟玉心毫无头绪，她不敢继续惹怒他的情绪，也不敢上前：“别。”


    穆雪纯带着嘲弄的语气：“在高三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来到厨房，打开天然气，看着蓝色的火焰我在想，好漂亮的火花，如果一把火把房子烧了，我是不是没有任何烦恼了。”


    孟玉心感觉眼前的他好陌生，平静的语气，淡定的表情，但带着诡异的疯感。


    为什么一直温顺的儿子突然变得这么极端，她自认为养育和教育得很好，不希望他走任何弯路，所以一切都按照规定好的教育路线来。


    喜欢钢琴可以，小时候当作培养一个爱好，但是高中了，不行，一切都得给学习让步，小猫也不能养，会转移注意力，所以送到亲戚家。


    亲戚不会养，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顶多只是几天不说话，没几天这件事就过去了，一家人还和从前一样有说有笑。


    孟玉心一直认为他心理健康，没想到他居然有烧房子的想法，扪心自问，她和他爸已经做得够好了，为什么他还会如此叛逆。


    “这样，你先把刀放下，我们有事好好说。”


    “我已经彻底不相信你们了。”穆雪纯盯着手腕，只要一刀下去，鲜血直流，他肾上腺素飙升，“我知道你们思想顽固，永远不会改变。”


    “可以。”孟玉心清楚地知道他并不是闹着玩，下一秒刀可能架在脖子上，只能暂时妥协，“我们以后再也不干涉你的所有决定，我辞职，我回家，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果真，他听到这句话后，刀放下了。


    孟玉心刚一放松，听见他说。


    “骗我。”


    孟玉心表情不自然：“真的，不骗你。”


    “我不相信，我永远不会相信你。”穆雪纯说着开朗地笑了起来，“如果我要去死的话，我一定会带走你们，谁让你们是最爱我的爸爸妈妈。”


    孟玉心惊出一身冷汗，他怎么会有如此黑暗的想法。


    面对他，她第一次有了恐惧的心理。


    疯子，表面上一直以来乖巧听话的儿子，其实私下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她愣神的时间，穆雪纯把刀放回了厨房，然后独自走出了这间房子，没有一点留恋。


    时间过了很久，孟玉心一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不知从哪里发出的一声动静，有摆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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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落，她才坐到了地上。


    #


    出门后。


    穆雪纯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开心和轻松，像只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他用尽了一切力气在奔跑，肺部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刺痛。


    心脏狂跳，似乎要冲出胸腔的束缚，口中似乎泛起了铁锈的味道。


    他统统都不管。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快点见到她。


    与此同时，米玏在宿舍接到了他的电话。


    “你能出来一趟吗？”


    语气很急带着很强的气音，肯定有重要的事。


    “我们学校外面那家咖啡店前面的十字路口见面吧。”


    米玏大概能猜到他要和自己说什么事：“好吧，你慢一点，不用那么着急。”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米玏穿好鞋出了门，考虑到他现在的情况，她走得有些急，在走到咖啡店时远远看到对面狂奔的他。


    他也好像看见她了，速度更快。


    由于恰好是红灯。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人行道。


    米玏看着指示灯上的秒数，还有十秒，在倒计时时，她准备动身，没想到他飞快地跑到自己的身边，然后拉起她的手腕就跑。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热闹的街口，跑到一个安静的小巷子，他才停下来，她正欲开口询问，一个带着滚烫体温的拥抱贴了上来。


    肢体接触，米玏感受到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以及他粗重的喘息声打在她的耳边。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转动。


    米玏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太过于兴奋，在剧烈运动过后，有点缺氧的他胸腔不断上下起伏，很柔软的一个拥抱，穆雪纯不敢贪恋太久，和她拉开一个距离。


    看着眼前的她，想不顾一切吻上去，不是舒缓的亲吻，而是激烈的拥吻，可是他只能咽下所有的冲动。


    米玏担心他的状态：“你还好吧。”


    穆雪纯说不出话，依然在喘气。


    米玏并不着急，她在等，等他开口，她想他一定有很多话要告诉自己。


    在时间的作用下，穆雪纯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千言万语化成两句话。


    “我坦白了。”


    “我想我应该要自由了。”


    米玏扬起一个笑容：“恭喜你。”


    话音刚落，滚烫的拥抱又贴了上来。


    米玏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为了他好，她不能给他有任何的信号：“你怎么。”


    没有冷静思考，他也无法做到冷静思考，穆雪纯拿捏好着度，用力紧紧抱着她：“别推开我，我只抱一小会儿，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最后一次。”


    米玏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寂静的空间内，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呼吸声和心跳声频率逐渐一致。


    穆雪纯在心里倒计时，他本来告诉自己只抱一分钟，可到了时限后却舍不得放开，于是他给自己又加了一分钟。


    在第三分钟结束后，带着果断和决断他放开了她。


    穆雪纯和她拉开一个距离，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返回学校的时候，她走在前面，他远远地跟在后面。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告诉自己。


    远远地看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