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敏想到刚才两人说过的话，小脸顿时煞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


    “妈？”


    程长冬试探着喊了一声，随即强笑道：“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呢？”


    大伯娘猛地站起来，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东西。


    “啪！”一声脆响，一个本子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他们两个。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地上的账本被摔得翻开，上面着密密麻麻的数字，陆敏非常熟悉，那正是程长冬一笔一笔写上去的！


    她看着账本，眼圈红了。


    当初写账本的时候，程长冬就坚持他来写，他说万一出事儿，或者他爸妈知道，他一个人认下来就行。她有妈妈和弟弟需要她照顾，他爸妈有工资，再不济，他还有姐姐，所以出事儿他来扛。


    现在管的没那么严了，她也没太在意，当面对程姨的怒火，程长冬要一个人抗下来，她眼圈不受控制的红了。


    她嘴唇哆嗦着，刚要开口。


    程长冬已经一步上前，高大的身躯，将瘦小的陆敏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妈！”


    他直视着母亲盛怒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声音沉稳而坚定。


    “这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上了大学，我看同学穿好看的衣服，我就想买。所以，我缺钱，想赚点外快，跟小敏没关系！”


    大伯娘看着儿子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噌”的一下就窜到了头顶！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程长冬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猛地转头，看向被程长冬护在身后的陆敏。


    “小敏，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敏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从程长冬身后探出头，看着大伯娘那张交织着愤怒和失望的脸，眼圈瞬间就红了。


    “程姨，对不起……”


    她声音带着哭腔，“是……是我的错……”


    “不关她的事！”


    程长冬立刻打断了她的话，把她护得死死的，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就是我！你要骂就骂我，要打就打我！是我看别人赚钱眼红，是我鬼迷心窍！她是看着我，才跟着我一起干的！”


    看着儿子这副执迷不悟，大伯娘气得捂着胸口。


    程长冬和陆敏再也什么都顾不得犟，一起走过去，扶着她。


    大伯娘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心给气死，才能说实话？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啊？你是不是非要再被抓进去一次，非要把自己这辈子都毁了才算完！”


    长冬现在是大学生，万一这事儿让学校知道，被开除了怎么办？大好未来就没了啊！


    程长冬看着母亲痛哭的样子，心里也难受得紧，但他依旧倔强地站着，一言不发。


    陆敏一个劲儿的道歉，因为是她把长冬带进坑里的。“你说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还是在上学的年纪，有什么事儿不能和家里说，非干这么危险的事儿！”


    程长冬低下头。


    陆敏听着难受，“对不起……”


    “小敏，你家里有什么困难，就不能和姨说？你和长冬感情那么好，咱们早晚是一家人，姨能不帮你一把，你们……”


    陆敏眼泪掉的更凶了，“不是家里出事，是我……我……”


    她张不了口——她是看着长冬天天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心里羡慕，她想妈妈和弟弟尽快接到沪市来，这需要一大笔钱，她怎么可能张口向程家求助。


    程家帮她的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太贪心。


    大伯娘哭了，也骂了，怒火消了点，拿出一张存折。


    “姨刚搬家，家里有两个学生，存的钱不多，你先用着。如果不够，姨可以去找月宁。小敏，不管你家出了什么事儿，都可以和姨说。”


    大伯娘拉着陆敏的手，眼眶红红的嘱咐：“危险的事儿咱不能做，听话，啊！”


    陆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扑在大伯娘怀里，大哭起来。


    “姨，我家没事，是我想把我妈妈和我弟弟接过来，才想赚钱的。您这钱，我不能收，我……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带着长冬干这些事儿了！”


    她要干，她也是自己干！


    大伯娘抱着痛哭不止的陆敏，也难受的哭起来。


    她来沪市虽然有月宁的原因，但她是非常高兴能过来陪着孩子的，她觉得顺便照顾一下未来儿媳妇，也没什么。


    但确实没想过，陆敏天天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心里会难受。


    她妈妈身体也不好，弟弟还年幼……


    也不怪她会担心，会想把两个人接过来。


    陆敏懂事，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大伯娘自己一边哭着，一边给陆敏抹眼泪，“好了，别哭了，你现在主要任务还是学习。你要是干这些，被抓了，谁照顾你妈妈和弟弟？”


    陆敏听着大伯娘知道真相也没怪自己，更是自责难过。


    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


    她哭成这样，晚饭也没吃，程长冬和她一起回了学校。


    他们走了，大伯娘却陷入沉思。


    把两个人带到沪市来生活，不是意气用事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两个人过来，需要口粮，还需要住的地方……


    程大伯下班回来，就看到妻子枯坐在家里。


    他连忙过去，揽着她的肩，看了一眼桌子上没动的存折，问：“怎么了？”


    大伯娘把下午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程大伯伸手想摸烟，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了，难受的摸了摸耳朵。


    “回头问问月宁吧。”他记得，月宁好像也要弄个什么生意。


    大伯娘白了他一眼，“什么事儿都找月宁，她那么忙那么累，你都不知道心疼她！”


    “我是说，问问月宁，长冬和小敏干的倒买倒卖的生意，现在能干不。”


    程大伯坐到妻子身边，“你也别太担心，现在政策没有以前那么紧了。”


    他这么一说，大伯娘一直绷着的神经，也微微松动。


    她是让程长冬上次投机倒把给吓着了，现在放松下来才想起来，苗婶是说在市场见着他们来着。


    只是，她的想法，还没从过去转过来，依旧不放心地数落——“这两孩子胆子也太大了点！”


    程大伯笑着说，“是是是。”


    大伯娘想了又想，急切道：“我去给月宁打个电话。”


    “明天吧，咱们也去看看那个市场，再问问月宁。”


    大伯娘想了想，也不差这一晚，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