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过的，还真不如从前，老大一家在的时候，他每个月拿二十块，老三一家，为了老大给他的钱，处处讨好着自己。


    有了那二十块，他想抽两口好烟，喝二两小酒，谁敢说半个不字？


    哪像现在！


    他想找程红旗要两毛钱买烟叶，程红旗比他还穷，两手一摊，比脸还干净。


    他开始无比怀念大儿子一家还在的时候。


    不行！


    他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


    他得把大儿子找回来！


    程老头打定主意之后就出门了。


    主要还是饿的。


    他先去了机械厂，他根本没关心过老大一家把房子让给他们之后，这住房紧张的城里，他们一定人该去什么地方安身。


    结果，程老头一打，那些程大伯的工友，都用一种仇视怨怼的眼神看着他。


    “程工？早就不在这儿干了！”


    程老头惊得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他不在这儿干，去哪了？”


    “去哪儿了？我们哪知道！你是他亲爹都不知道，我们这些工友，上哪知道去！”


    程老头不死心，又厚着脸皮，挨家问邻居。


    因为他不知道老大一家和哪个邻居关系好，只能一家家的问过去。


    那些邻居早就对他们不满了，看到他，要么“砰”地一声关上门，要么就阴阳怪气地嘲讽。


    “哟，这不是程老太爷吗？怎么着，老小对你不好，想起你那大儿子了？”


    李婶子叉着腰，对着他吐沫横飞。


    “人家不是给你们工作，给你们房子，买断后面养老了吗？还找他们干啥？难道觉得不够，还要想？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程老头被她说的抬不起头来。


    “我、我就是想我大儿子了，没想要别的。我让他给养老钱，又不是断了亲……”


    “啥？你说啥？给你那么多还不足够啊？就算是贪心不足，也要有个限度吧！”


    “这老头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程工一家多好的人，硬生生被他们作没了！人家拿工作和房子买断亲情，这事儿整个家属院谁不知道？你现在还想找？你做梦去吧！”


    “别说我们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你自己造孽，别让我们跟着一起倒霉！”


    “就是！活该！现在你那宝贝三儿子能给你每个月二十块吗？能让你顿顿吃肉吗？”


    周围的哄笑声像一根根针，扎得程老头脸皮发烫，又羞又怒。


    他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人家说的，全都是实话。


    他灰溜溜地逃回了家，一头扎在床上，气得浑身发抖。


    不孝子！


    白眼狼！


    说走就走，连个信儿都不留！这是要活活气死他啊！


    程老头越想越气，在心里把程大伯一家骂了千百遍。


    晚上，程家早早的就睡了，因为太饿，睡着了才能不饿。


    “咚！咚！咚！”


    院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程老头不愿意动，就顶了顶身边的程老太太。


    程老太太不耐烦地爬起来，“谁啊？大半夜的！”


    忽然，她脸上露出惊喜，“是不是老三回来了？”


    她连忙披上衣服，走出去。


    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语气很客气。


    “请问，是程月宁的家吗？”


    程老太太一听，不是程红旗，还有点小失望。


    但听到程月宁的名字，还是飞快地走过去开门。


    “是，你们是……”程老太太警惕地问。


    “我们是程月宁同志原单位的，现在有些情况，需要找到她的家人。”


    一听到是程月宁单位的，程老太太都精神了！


    程老头在屋里也听到了，“嚯”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趿拉着鞋，快步走出来。


    “程月宁现在在哪个单位？”


    程老头想着，只要找到程月宁，她一定知道老大在哪！


    就算不知道，老大那么疼这个侄女，他们只要到程月宁的单位里闹一闹，还怕老大不出现？


    程老头心里也活泛开了，连忙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工装的男人，手里还拿着一个公文包，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快请进！快请进！”程老头热情地把人往里让。


    两个男人走进屋，目光快速地在屋里扫了一圈，将在场的所有人——程老头、程老太、方桂芬，还有刚睡醒揉着眼睛的程建国，都尽收眼底。


    其中一个男人笑了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是这样的，程月宁同志有一笔补助款没领，需要直系亲属签字代领。”


    一听到有钱，程红旗和程老头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多少钱？”程红旗迫不及待地问。


    “不少。”男人笑着，把文件和笔递了过去，“你们先看看，没问题就在这里签字。”


    程老头哪里看得懂什么文件，他连忙把程建国叫过来，让他来看看。


    程建国还是个半大孩子，他也不懂，但“补助款”三个字，他懂！


    “爷！是补助款！”程建国高兴地嚷嚷道。


    就在所有人都高兴起来，放松警惕的那一瞬间！


    变故陡生！


    两个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动作快如闪电！


    一个男人反手扣住程老头的胳膊，膝盖猛地一顶他的后腰，他发出一声闷嚎，就跪在了地上！


    另一个男人则一步上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毛巾，一把捂住了刚要尖叫的方桂芬的嘴！


    方桂芬只挣扎了两下，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你们……”


    程老太太吓得魂飞魄散，刚喊出两个字，一块破布就被狠狠地塞进了嘴里。


    程建国更是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干净利落地制服。


    前后不过几十秒。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时候，院门被推开，程红旗从外面晃了进来。


    他看到两个陌生男人在他家，程老头他们被放倒，差点吓尿！


    他甚至都没想过和他们拼一下，丢下程家人，转身就跑！


    然而，虽然有变故，但两人反应很快，冲过去，就把程红旗给按住了！


    程红旗被按的摔到了地上，但程家平时就闹腾的厉害，天天吵吵闹闹的，谁都没把这一声喊放在心上。